年轻公子大怒:“好你个小贼,竟敢伤我家仆,让少爷好好跟你玩玩!”话未说完便飞身上前。
年轻公子移动速度教刚才那两个家仆快很多,阮映雪心里一凛,连忙全神贯注地应付扑面而至的凌厉招式。
交手没几招阮映雪忽地发现这年轻公子来来去去就会十七八招,内力也极浅,只是身形移动较快,当下便使出一招分花拂柳,中指直向年轻公子腰间天枢穴拂去。
年轻公子“哎哟”一声委顿在地,两个被打伤的家仆刚从地上爬起,见此情景连忙奔来想扶起主人。
阮映雪轻轻一挑眉,抽出泣血金匕架在年轻公子颈间冷冷道:“敢对我口出秽言,早该一掌劈死你。”
年轻公子趴在地上不敢动弹,仍旧嚣张喊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本少爷的地头如此不知好歹!”
阮映雪将泣血金匕轻轻一移,立即在年轻公子颈间拉出浅浅一条血痕:“小爷姓阮,平江府人士,你若是有胆可以来寻我。”
年轻公子正要说什么,阮映雪一脚踏上他的肩头,嫌恶地道:“另外,以后不许再穿白衣!”哪如二哥穿得飘逸洒脱!
说罢将泣血金匕回鞘,抬脚将兀自颤抖不停的年轻公子踹到一边,拍了拍手大笑起来。
年轻公子在两个家仆的搀扶下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地落荒而逃,临走盯着阮映雪恶狠狠道:“有种不要跑,少爷我改日与你算账!”
阮映雪笑嘻嘻叉腰道:“来啊,小爷今日就住城内,等你来寻死。”
年轻公子脸上挂不住,只得恨恨地由着家仆搀扶着离开。
阮映雪吁一口气,转身对着摊后的兰溪笑道:“姑娘受惊了。”
兰溪怯生生走近弯腰施了一礼,仍旧蹙着眉头道:“谢过小公子施以援手,只是这傅家公子乃是建康府知府之子傅浚,得罪不起,小公子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阮映雪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不怕,我有两位大哥护着,没有事情,不过今晚真是痛快,我至今仅是第二次与人动手,竟然还打了恶霸少爷,哈哈!”
兰溪眼中的忧色加重许多:“小公子你还是先避避吧,知府家惹不起……”
“姑娘不必为我担忧……对了,你可否告知云来客栈在何处?今夜与两位大哥赏灯走散了,现在不认得怎样回去了。”
“你说的两位大哥是指的你身后这两位吗?”兰溪迟疑地指向她的身后。

第十三章 夜劫

阮映雪迅速扭头,身后已立了三个神情不一的人。
祁湛负手而立,见她转身,微微俯下身笑道:“活动过筋骨了么?可爽快?”她一愣,看向一旁,花依掩着嘴在笑,萧劲寒眉头皱的极紧,想必三人已经在旁看了好久。
“你们看了多久?”她不死心。
“从‘才把人击飞而已’那时起。”祁湛笑道。
“我……不是故意寻衅。”阮映雪连忙撇清干系。
“我也不信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莫离会故意寻衅,看那傅家少爷就知道了。”花依走过来搂着阮映雪的胳膊娇笑道,“只是,原来我家莫离还会英雄护美啊?”
兰溪脸红到了耳根,阮映雪双颊也突生两片红晕。
“花依姐姐,不许乱说!”她赶紧抽出自己的胳膊顺手轻轻推了花依一把。
花依又是一阵窃笑。
“既然三弟已经找到,我们可以走了。”萧劲寒神情缓和下来。
阮映雪搔搔头难为情道:“都是我不小心走散了,烦劳大家出来寻我。”
祁湛轻笑一声道:“这不是寻着了么,不必歉疚,回吧。”
阮映雪心里一松,抬头对着祁湛笑了笑,转身对兰溪道:“既然我兄长已经寻到我,那我就回客栈了,姑娘日后尽量避开这等泼皮无赖才好。”
兰溪忙道:“兰溪记住了,今日还得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阮映雪笑道:“以前我是不管闲事的,不过今天动手之后我觉着管闲事的滋味爽快至极啊,哈哈。”
祁湛笑着敲了她脑门一记,而后对着兰溪微微一笑道:“姑娘,我们告辞了。”
兰溪红着脸点头,望着一行人远去,心里诧异万分,这四人个个气质不凡,是从哪里来的贵客?
回到客栈闲叙一阵已是巳时,四人便各自回房歇息。
阮映雪和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虽已半夜,她的头脑仍旧清晰明朗,甚至有些兴奋。一个时辰之前与那傅家少爷动手的快意还留在胸臆之间,看着原先横行霸道的傅少爷狼狈逃走带来的兴奋之情挑得她指尖都在兴奋地微颤。
这也算侠义行为吧,有些得意,有些自豪,还有些愉悦……她竟然不排斥这样的感觉,只是刚出家门之时便决定明哲保身不管闲事的原则似乎已抛到脑后,有点懊恼。
她轻微叹口气,摸摸枕边的皮囊,闭上眼睛。
两个黑影弯着腰偷偷摸摸摸索到客栈二楼,其中一个压低了声音问身边的人:“你打听清楚是哪一间了么?”另一个朝最近的一间努努嘴:“就是这间,少爷派人打听了城里所有的客栈,只有这间客栈内住了个姓阮的少年。”“活该他倒霉惹上知府家的公子,咱们也不必觉着愧疚,只管按少爷吩咐的做便是了。”两人一点头,半蹲下身,用手指沾些唾沫湿了糊在门上的纸,从腰间摸索出一枝翠绿竹管,对着房内轻轻一吹。随后一掩身躲至柱后。
阮映雪迷迷糊糊正要睡着,忽地一阵奇香飘过鼻尖,一怔:迷香?还是药劲较差的迷香,是谁要对付她?心下暗暗有了计较,闭眼调整均匀呼吸声,只装作已沉睡不省人事。
门外两个黑影等不及开门跳进屋内,其中一个点亮火折子,伸手推了推阮映雪,见没有动静便嘿嘿轻笑道:“老四,没想到前年买的迷香居然还能用。”那个叫老四的哼一声,伸手扳过阮映雪的脸就着火折子微弱的火光一看笑道:“难怪少爷要让我们用迷香,这么俊俏的少年想必少爷是打算留着慢慢折磨享用啊。”
阮映雪心下极怒,碍于正假装昏迷,只好心里暗自算计该如何惩戒这个色胚少爷。
老四拎起阮映雪的颈子往肩头一甩,如扛麻袋一般将阮映雪带出房间,顺手关上房门,阮映雪被甩得头晕目眩,一边暗自诅咒一边偷偷从腰间掏出一物弹出击向隔壁房间的门。
这“咔嗒”一声把这两个人惊了一跳,连忙灭了火折子,趁夜色跃上房顶向西北方向奔去。
不多久,“咯吱”一声,门慢慢打开,祁湛穿着白日里穿着的月白袍子,弯腰捡起门边的事物,若有所思地一笑,轻声道:“三弟胆子果真不小。”
阮映雪被扛在肩头奔波了大约半炷香时间终于停下,她没睁开眼睛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脂粉气息,接着她的身子便被重重地抛到一张依然弥漫着浓重脂粉气息的大床上。
扛她来的高壮汉子脚步声渐渐远去,她偷偷睁开眼打量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待在一间布置奇特的房里。房间里没有其他家什,仅有一张大床,床前不远处隔几步便悬挂着粉色的纱幔,透过纱幔再不远处似乎有个……很大的浴池,池边竟然还摆着一张雕花躺椅。一瞬间,阮映雪明白了,这是什么样的场所。
她有趣地笑笑,坐起身拍拍身下的薄被,丝质背面,连枕套都是上好丝绸,她不禁冷笑,这个色胚少爷还真是会享受。
周围很安静,一丝嘈杂的声像也没有,阮映雪重新躺下闭上双眼,心里有些期待。
不知这个有趣的夤夜之行二哥是否赶得上掺一脚?
眼皮渐渐沉重,阮映雪不觉好笑,在客栈自己床上睡不着,半夜被人下迷药掳到不知道谁的床上居然开始犯困,真是滑稽,只好暗暗提醒自己不要松懈。
不多久,耳边传来渐近的脚步声,她心中一喜,仍旧装作昏迷未醒,浑身戒备。
脚步声到了床边便停下来,紧接着来人在床畔坐下,伸手轻抚她的脸:“你终于还是落在我的手里了,真是非得吃罚酒才肯甘心,原本不愿与你计较,只是你当众羞辱与我,我必当回报与你,因此我便吩咐手下护院去客栈掳了你回来,日后你不情愿也得服侍我,当我的男宠,哈哈……”果真是傅浚。
阮映雪正待发作,他又开口狠道:“明日不等你醒来我便让你服下药废了你的武功,让你只得受我折磨。”
阮映雪倏地睁眼,左手迅雷不及掩耳地将一包粉末撒向傅浚,趁他惨叫扑打之际迅速从床上翻身滚下。
傅浚惨叫几声,才发现并未觉得皮肤痛痒,亦不觉异样,当即将脸面擦抹干净狠狠道:“小子,让你服侍少爷是你福气,别不知好歹!”
阮映雪清脆地笑出声:“你不用急,中了我的毒,日后有你苦吃。”
傅浚奸笑一声道:“我不觉异样,你别用面粉来唬我。”说完回头喝道:“老四老五,带人过来给我抓住他,要活捉!”
四五个大汉闻声冲进房内,叫老四的愣了一下奇道:“这小子不是中了迷香么?怎么还能站着?”
傅浚飞脚踹向老四骂道:“办事不力还敢多嘴,赶紧给我拿下!”
几人一躬身,反身扑向阮映雪,一时间人影晃动,四五个大汉拳脚只喂向她。
阮映雪不疾不徐拍了拍衣襟,一闪身躲过左边大汉的拳头,随即另一个大汉的脚快速踢来,她轻轻一跃避开那一脚,低头从第三个大汉胁下穿过,飞起一脚踹向第四个大汉的面门,同时一招二龙戏珠骈指便向老四的双眼招呼过去,笑道:“废了你的招子试试!”
她这一招二龙戏珠只是虚招,本就是吓唬老四的,孰料老四见其余四人的拳脚都被躲过,只道这少年功夫必当极其了得,这一招不剜出他的双眼也要在他眼上戳出两个血窟窿,当下吓得脚步一缓,缩回前冲的力道,握拳的双手想也没想便摊开紧紧捂住双眼。
阮映雪一见,笑得乐不可支,只气得傅浚一脚踢开老四,自己飞身上来直接动手,出手同时喊道:“还不赶紧一起动手!”
其余几人如梦初醒,也重新加入将阮映雪包围在核心。
她长叹一口气道:“真是麻烦,真要我动手下毒你们才会停手么?”
傅浚恶狠狠地道:“别废话!今日一定拿下你,好好让少爷玩玩!”
阮映雪飞快地在人影中穿梭,赏几个大汉颈间每人一指,几人便满面惊惶直挺挺地倒地。
这突变使得傅浚吓出一身冷汗,顿时结巴起来:“你……你……”
阮映雪好整以暇地掏出汗巾擦了擦手笑道:“下了点药而已,没事,先昏迷,明天起上吐下泻半个月就好了。”
傅浚定了定神道:“既然不能拿下你,我今天就毁了你!”说完左手出掌右手出拳,凌厉的掌风扑面而来。
阮映雪正要伸手接下这招,忽然窗外一颗小石子飞来击中傅浚右肩,傅浚正全神贯注在双掌上,不及躲闪,右肩被直接打中,浑身一麻,两条胳膊软软地垂下。
一个白影从窗口飘落,悠闲地站定。
“二哥!”阮映雪又惊又喜,奔过去笑道:“来得太早了,我原本打算再耍耍他。”
祁湛揉揉她的脑袋:“胆子太大武功太差!”
阮映雪拍开他的手掌嗔道:“我下毒可比你和大哥在行!”
傅浚跪在地上,心惊胆颤,嘶哑地喊道:“你居然还有帮手!”
话音未落,窗口又轻轻跃下两个身影。

第十四章 笑闹

来人是笑吟吟的花依与神情冷漠的萧劲寒。
阮映雪搔搔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大哥花依姐姐也一块来啦。”
花依伸手摸摸她的脸故作生气道:“半夜有人劫走我兄弟怎能视之不理,你只知道喊上你的二哥,也不记得让姐姐凑个热闹!”
阮映雪大窘:“我被扛出门时离二哥房间最近,只来得及通知他!”
花依嘻嘻笑着捏了捏她的双颊道:“逗一逗你,别急。”说完绕过萧劲寒走近傅浚,上下打量傅浚一番笑道:“一副色胚样,还敢穿着白衣扮潇洒公子……”
傅浚恼羞成怒,挣扎着站起身就要出声喊人,孰料花依比她更快,闪电般出手点了他的哑穴,同时飞起一脚踹向他的腿弯,傅浚膝盖一麻跪倒在地,浑身疼得冷汗直冒,想喊又喊不出声,一张脸扭曲得如厉鬼一般。
花依娇笑一声退到萧劲寒身边道:“还是交给萧爷吧,小女子的双手就不沾血腥了。”
萧劲寒横她一眼寒声道:“你们先离开,这混球交给我与祁湛便是。”
阮映雪犹豫一下抬头道:“大哥,我已经给他下了些药,以后有他好受的,你们教训他一顿便是了,无需伤他性命。”
祁湛轻轻笑道:“大哥知道怎么做,你们就先行离开吧。”
阮映雪还想说些什么,花依扯一扯她的袖子,她才转头跃出窗子,与花依一起消失在夜色中。
傅浚看向眼前两个神色迥然不同的男子,惊慌失措,只是既喊不出声又无法站起身,心里恐惧到绝望。
祁湛负手走近傅浚,蹲下伸手抬起傅浚下颚,眯着眼笑道:“阁下今日胆敢掳了我三弟,便要有承受惩戒的觉悟。”指指身后的萧劲寒道:“天色不早拉,就不让他动手了,先让你睡一觉吧。”
说罢挥掌击向傅浚颈后,傅浚未及反应便眼前一黑,昏睡过去。
阮映雪与花依离开了知府府回到客栈,天色已是微亮,二人再无睡意,便坐在房中等待天明。
不多时祁湛与萧劲寒便回到客栈,两人脸上都带着神秘的笑容,无论她怎么打探,他们二人也不肯说出是怎么料理了傅浚,只是淡淡地说一句:“收拾一下东西赶紧上路吧,不然就晚了。”
阮映雪与花依心中大奇,又问不出什么东西,只好强忍着好奇心迅速收拾包袱跟着离开客栈。
天刚亮,四人牵着马走在街上,未及出城便瞅见街边的各家店铺门纷纷大开,从门里冲出诸多尚未穿好衣服的人们直奔东街而去。
阮映雪愈加疑惑,迟疑一下走过去伸手拦下一位边整理衣襟边急匆匆行走的大叔问道:“请问这位大叔,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一大清早就有这么多人在街上跑?”
大叔打量一下阮映雪笑道:“一早听说傅知府家的浪荡儿子被扒光了衣服绑在东街城门口的石狮上,大伙是趁官兵未到先去看看热闹去!”说完一拱手,急急离去。
阮映雪一惊,连忙回头看祁湛,祁湛笑容满面,点点头。
她张口结舌:“你……你和大哥做的?你们竟然也会做这种事情?”
萧劲寒脸一红,转移话题道:“三弟快走,莫等天大亮傅知府派兵追上。”
笑得好不容易停下的花依也正色道:“莫离我们得速速离开建康府,惹了官府我们路上会有麻烦。”
阮映雪闻言扮个鬼脸,牵马赶紧跟上,一行人出了城便飞身上马,快马加鞭逃离建康府。
半日后,四人才放慢速度策马在道上慢行,花依早就在马背上笑得东倒西歪,幸好她骑术精湛才不至于在行进时摔下马鞍,萧劲寒难得的脸上也带着薄薄笑意,祁湛嘴角一直噙着恶作剧的笑,一路不减。
阮映雪揉揉笑得酸痛的腮帮子道:“难怪你们支开我和花依姐姐,原来是打算戏弄傅家少爷。”
祁湛笑道:“恶少自然要用不一般的法子惩戒才可泄愤。”
花依爬起坐正拭去眼角的眼泪水笑道:“冰块脸,你居然也会做这种事情,我原以为你不苟言笑,少年老成,是个扎扎实实的闷葫芦呢。”
萧劲寒忍住笑意道:“主意是祁湛的,我仅是从犯,帮忙扒了衣服而已。”
阮映雪眼睛瞪得老大:“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祁家二公子竟然会有捉弄别人的想法……那些夸赞你沉稳明理头脑清晰的传言难不成都是假的?”
祁湛勒紧马缰停下道:“江湖上传言的祁湛仅是面对江湖人士时的祁湛,在你们面前何需做出沉稳明理头脑清晰的样子?快意江湖便可。”
阮映雪略一沉吟抬头笑道:“二哥说得有理,我也是相对欢喜这样的二哥一些。”
祁湛微微笑一下,轻轻踢一下马腹,赶上三人。
花依与阮映雪二人在前,祁湛萧劲寒在后,四人不疾不徐在道上前行,偶尔交谈几句,大多只是花依二人在前谈笑风生,后面二人静静听着,不言语。
忽地一个疑问浮上祁湛心头,他轻皱下眉扬声问道:“三弟,若是没有听错的话,二哥记得昨晚在傅知府府上你曾经说有傅浚好受,你是在他身上下了毒么?”
阮映雪大笑:“是,谁叫他口出秽言!该给他个教训!”
祁湛好奇道:“是何毒?我昨晚替他稍稍把脉,发现并未有异常混乱的脉象,不像是中剧毒的表现……”
阮映雪嘻嘻笑道:“这毒可是很霸道啊,中毒之人虽不至于死去,可也不远了,尤其是对于傅浚这种色胚,就如同要了他的命一般!”
花依接口笑道:“什么毒?这么有趣,也给姐姐留些防身。”
阮映雪心内大快,大笑一声道:“靠近些,我说与你们听。”
花依勒一下马缰,停下,后面祁湛与萧劲寒赶上靠近,三人脸上俱是迷惑好奇的神情。
阮映雪得意地掏出一个白玉小瓶,吐了吐舌头道:“便是这个药粉,我离家之前研制的,专门对付这类败类,名字还未取。”
花依伸手抢过小瓶拔开瓶塞略略闻一下不解地问道:“只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的香气,似乎没有什么奇特之处,粉末也如面粉一般。”
祁湛心里一动,脑中忽地闪过一些片段,倏忽即逝,随即一种奇特的情愫慢慢在胸臆浮起,不知为何。
阮映雪伸指弹了弹瓶身道:“我特地加的茉莉花,只要不影响药性,我都会加上。”
花依轻捶她一下:“讲重点,这瓶子药粉究竟有何功效?”
阮映雪脸稍稍红一下小声道:“傅浚被我撒了一把这种药粉,起码三年不能人道……”
花依惊呼一声,而后大笑不止:“三年不能人道……哈哈哈哈!”
萧劲寒与祁湛身体一僵,脸色忽明忽暗,两人都愣在当场。
花依伸手指着阮映雪笑得张狂:“难怪你说是专门对付这种败类……”
阮映雪一昂首道:“谁叫傅浚自己前来寻死,夤夜前来下迷药之时我便在袖中暗藏了一包药粉,本不愿意全部洒在他身上,只是他竟敢在我假扮昏迷之时用他的脏手摸我的脸,我那时便打算好了要拿来给他享用。哼,看他如何再出去寻欢作乐!”
祁湛恢复温和的笑容,远远指着她手中的瓶子小声道:“三弟,将你的药收好了,不要再拿出来了,二哥心里有些胆怯的。”
萧劲寒未开口,下意识策马向一边挪了挪。
阮映雪这才发现似乎震慑到了两位兄长,连忙塞好瓶塞收回皮囊中安慰道:“大哥二哥放心,莫离决计不会将这药施于二位身上,不必如此惊慌。”
花依笑道:“想必那傅浚日后必日日咬牙切齿诅咒莫离了。”
三人都笑出声来。
四人笑闹完继续沿着官道向西北行去,沿途路经许多城镇乡村,见到诸多不曾见过的风俗民情,让初次出门的阮映雪大大开了眼见,长了见识。
一路上祁湛安排得甚是巧妙合理,总能在需要休息打尖之时便能遇上客栈或是野店,并未让阮映雪与花依有夜宿荒山野外的经历,使得花依对祁湛大大敬佩,祁湛每每便笑着推说只是巧合,萧劲寒也不多语,花依当即也未再加夸赞,只是心里暗暗佩服。
不几日,四人便来到了濠州(今安徽凤阳)。

第十五章 乞丐

与建康府相较,濠州城内又是另一番模样。
金兵占领过的城镇几乎变成了一座空城,濠州亦不例外。金人在侵入濠州之后大肆搜刮金银,城中再无金银搜刮后改掠他物以抵金银。祭天法器、各类图书典籍、大成乐器甚至于唱戏所用的服装道具,皆在搜求之列。医官大夫、教坊乐工、各类工匠也被劫掠。金兵进城后又大肆掠夺妇女,凡稍有姿色者皆被濠州府捕捉以供金人玩乐,至此,濠州府民生凋敝,城内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祁湛四人未进到城内便被濠州城周围的景象惊呆了,田地荒芜,人烟稀少,路上行走的人不论老少皆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低头急匆匆地走,穿着亦是老旧破烂,进城的一路上见不到几个女子。他四人虽然并未着锦衣华服,但夹杂在衣衫褴褛之中也十分的突兀。
大街上的景象足以使阮映雪相信兵荒马乱是造成民生凋敝的罪魁祸首,濠州的大街与建康府的热闹情景形成强烈的反差,街上店铺极少,街边的店门毫无生气地紧闭着,孤零零的一家酒楼上飘扬的酒旗早已褪色得看不出原先的鲜艳色彩,周围很安静,死寂一般。街上的行人也极少,偶尔闪过几个行色匆匆的佝偻身影;紧闭大门的店铺墙角窝着几个看不出年纪的乞丐,满身的破烂布条,都把脸埋在胸前。整个濠州城如同被血洗过一般,荒凉得让人心惊。
虽是烟花三月,早春时光,这个城内的风却是透着刺骨寒意的,似乎春天并未来到这个曾经哀哀哭泣的城内。
风卷起地上的沙尘,微微扬起在半空中,阮映雪听着自己走在街上踩出的清晰脚步声,莫名地觉得惊慌,几乎压制不住流泪的冲动。
平日里时常娇俏笑着的花依也一直未曾开口,只是默默牵着马沉思,萧劲寒偶尔偏过头看她一下,她意识到他看她,便朝萧劲寒无声一笑,继续沉默。
祁湛仍旧是淡淡地笑着的,却不如往常一般的温和笑容,眼角蓄积了些微的哀愁。他看着这满眼的肃杀荒凉,不难想象这里不久之前曾经遭受的洗劫与掠夺,心里用涌上淡淡的哀伤,这景象若是让远在临安的大哥见着,他一定早已泪流满面了吧……
阮映雪深吸一口气强笑道:“大哥二哥花依姐姐,我们先去找家小店休息一下如何?”
其余三人看向不远处招展的一面小旗,一同点点头。
四人在客栈内坐下,意识到客栈里也是安静得令人窒息,屋子中央的四张大方桌上加上他们四人仅有两张桌子有客人,除了他们一桌,另一桌坐了对年轻夫妇。屋子角落的小桌边坐着一个满脸愁容的伙计,总而言之,店里的情形只可以用冷清来形容。
“四位需要些什么?”老板从柜台后边一大堆书卷中抬起头,看一眼四人,连忙跑来。
阮映雪笑道:“店老板,哪敢麻烦您亲自过来,不是有伙计么?”
老板强笑一下,叹口气道:“客官您不是不知道,这兵荒马乱的谁还有钱出来上馆子吃饭,您这几位一来可就是小店最近两天做的头笔大生意了,我自然得亲自过来招呼。”
阮映雪看了看那满脸愁容的伙计又道:“那近日都没有客人上门,这生意岂不是极难做?”
老板擦了擦眼角叹道:“可不是,城中人少,生意惨淡,我这店里连伙计都用不起了,我正打算明天辞了伙计,自己来跑堂,也省些开支。”
祁湛拿起桌上的茶壶给阮映雪倒了杯茶,又替自己倒了杯,未曾抬头,低低地问道:“城内此刻可是还有金兵?”
老板小心地四处张望一下低声道:“府衙内还驻扎了一支金兵,他们驱散了原先府衙的所有差人,占了濠州衙门,整日里在城内横行霸道耀武扬威,大白天老百姓家都关门闭户,不敢出来走动。”
花依脸色一变:“怎地这帮金狗洗劫了濠州城还在城内嚣张?”
老板连忙“嘘”一声脸色大变道:“这位俊俏姑娘千万小声些,被给旁人听去了,恐生事端,另外,您吃完了赶紧些上路,最近金兵还在四处强抢民女,您这相貌恐怕会给您带来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