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兄弟,你师傅传你这柄剑时没有讲么?”祁湛讲出心里的疑问。
阮映雪一愣,泣血金匕是爹给娘的定情信物,爹在娘去世后虽然没有收回,但依他向来对她淡漠的态度自然不会多说些什么……
阮映雪压下心里淡淡的伤感,摇摇头。
“没有关系,既然有缘遇上了,就算是喜事。你愿意与我们结拜么?莫离兄弟?”祁湛小心翼翼地问。
果真有缘啊,四年前,几天前,昨晚,今天,看来有些事情,有些人,终究是逃避不开的,这叫做……因果吧。
阮映雪垂下眼半晌,抬头,很干脆地应允:“祁二公子,阮莫离十二分的愿意与你们结拜!”
祁湛没有料到阮映雪答应得这么爽快,一怔,旋即脸上恢复到春花灿烂的笑容:“好,那么,劲寒,你怎么说?”
萧劲寒脸上的表情忽青忽白变幻好一阵沉声道:“成交!”为了他九泉下的酒鬼师傅,结拜个功夫差的小弟他也认了,不过这个功夫差的小弟轻功和医术不错,勉强凑合了。
一直剑拔弩张般的紧张气氛在萧劲寒那句“成交”撂下后转为皆大欢喜,一直未曾插话的祁顔缓缓站起身,拍了拍阮映雪的肩膀:“莫离兄弟,既是二弟的兄弟,也即便是我的兄弟,在这先谢过昨晚的救命之恩。”
阮映雪脸微微一红,忙不迭地摇手:“能帮上祁大公子是我的荣幸,您算是我唯一敬佩的人,能认识您我都觉得心里很乐呢。”
“莫离兄弟不必用敬称了,太生分了,叫声大哥即可。”祁顔苍白的脸上浮上淡淡的笑意。
“祁顔大哥。”阮映雪开心地喊一声,祁顔笑着点头。
“莫离兄弟,你对我大哥那么尊敬热络,对我们不闻不问,我们可是会嫉妒的。”祁湛扶着祁顔坐下,温和地面向阮映雪正色道。真是嫉妒啊……
“好吧,你们谁比较大?”阮映雪也正色问道。
“劲寒比我大,毫无疑问你是最小的,喊我二哥即可。”祁湛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阮映雪端正衣襟,直接走到面无表情的萧劲寒跟前,一揖到底:“大哥,请受小……小弟一揖,从此后荣辱与共,生死相依。”
萧劲寒脸上闪过讶色,随即还礼:“三弟客气了,以后有事尽可找大哥。还有,你再不过去拜见某人,某人要嫉妒的发飙了……”瞥一眼祁湛,这个某人笑吟吟负手而立,看起来心情十分愉悦。
阮映雪慢吞吞回身走回祁湛面前:“二哥……”
祁湛满脸微笑着等着。
“你好像有两张脸……”阮映雪轻声地说,“有机会我想把你那张温和淡然地对着外人的脸揭下来,应该比较有趣……”
好敏锐的洞察力!祁湛心里一惊,不动声色的问道:“三弟是在开二哥玩笑么?”
阮映雪眼睛眯一下,换上正经的神色:“见过二哥,望以后与二哥荣辱与共,生死相依。”
祁湛轻轻拍阮映雪的肩:“二哥省得,以后二哥会代替你娘照顾你。”
阮映雪退开半步,看向屋里这两个已经算是她异姓兄长的颀长俊朗男子,心里慢慢升起一股奇特的暖意。
生死相依啊,真是遥远的感觉。
“那就不用另外再设仪式结拜了吧?”祁顔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不是?你们终究是遇上了。”
第八章 聚首
走出青云楼,阮映雪心下才松了口气,摸了摸腰间的泣血金匕,耳边响起祁湛带着戏谑笑意的话:“三弟,泣血金匕是江湖上人人觊觎的神兵利器,你虽然轻功尚可,拳脚上却讨不了别人的便宜,因此,带着泣血金匕行走江湖还是要小心谨慎的啊。”
这个眼前嬉皮笑脸的祁二公子真的是江湖上传言冷静淡漠不近生人的祁二公子么?
适才萧劲寒多数时候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表现出来的认可赞同之意也叫她啼笑皆非,莫不是祁湛一直用热切兴奋的眼神注视着她和她的泣血金匕,而后搬出古人的故事今人的遗愿来劝诫她,她也不会那么迅速地应允这样荒唐幼稚的事情,只是现在想来,无论是祁湛的笑脸还是萧劲寒冷冷的俊脸她都觉得看着有那么些温暖,感情还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只不过……一个是武林世家的人中龙凤祁二公子,一个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追风剑萧劲寒,而她,籍籍无名,顶多有个玄衣教左护法的恶名,三人现在成了异姓兄弟,说出去江湖上必当无人相信。异姓……兄弟?真是有趣。
“你看起来像是阴谋得逞了的模样。”萧劲寒喝了口茶,眼里闪过一丝不解。
“怎会让你有如此想法?我仅仅表现得热切了些罢了。”祁湛淡淡笑着说,“不过,我对咱们这个三弟印象很不错,虽然没有男儿的健壮体魄,却古道热肠,很有侠义心肠。”
“怎么说?”萧劲寒看着脸色苍白但是仍旧倚着雕花椅背微微笑着的祁顔,“你是指昨晚的事?”
祁湛点点头:“昨晚三个黑衣人一出现我就跟上了,只是未曾料到三弟会从南苑也跟过来,虽然我不清楚他的目的,但还是未曾引开他,只想顺便观察他。后来我大哥中毒,他奋不顾身扑上救下我大哥,用很珍贵的药为我大哥护住心脉驱毒,我忽然就觉得很是高兴,所以让你觉得急切也是正常的。”
“只不过……”祁湛皱下眉头,回想起阮映雪疏离的神情,不禁苦笑了起来。
“如何?”萧劲寒不耐地道。
“三弟似乎心结很重,与谁都很疏离,要让他卸下心防与我们坦诚相待恐怕要费些时日。”祁湛无奈地道。
三人皆叹气沉默。
阮映雪自青云楼回来便坐在窗前的桃树下发呆。
正是初春时节,桃花开的格外绚烂,粉色的花朵缀满枝头,密密麻麻争奇斗艳,远观如同同色的雪堆砌的一般,风吹过,花瓣从枝头悠悠飘落,有几片如蝶般缓缓拂过阮映雪的脸颊。
阮映雪伸手截下从眼前飘过的一片花瓣,心不在焉的拈起弹出,花瓣缓缓落地,她逸出一声长叹。
这几日住的都要发霉了,不知何时能离开,她几乎要忘了自己出来是为了什么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可算得上匪夷所思,先是遇上玄衣教教主,而后莫名其妙变成玄衣教左护法,接着差点死在武当弟子剑下,然后住进了江南祁家,现在更离谱,自己竟然和祁家二公子以及追风剑萧劲寒做了异姓兄弟,件件都算是意料之外,让她不得不目瞪口呆,心生懊恼。这与她的初衷越来越远,原本不打算涉足江湖,现在,看样子逃也逃不开了……果真是家门之外处处江湖啊。
“咻!”不知什么东西急速地从耳畔擦过直接击中阮映雪右手腕脉门,她猝不及防,心下一惊,已觉得脉门处一阵麻痒,忙低头看时,却是一片翠绿的桃树新叶。
没等阮映雪反应过来,头顶上早已响起一阵清脆的笑声,一个娇媚的声音悠悠荡荡从密密的桃花间传来:“今日的莫离怎地呆呆的?”
阮映雪转怒为喜:“原来是花依姐姐作弄我。”
“见你从青云楼回来便是这样,跟你开个玩笑。”
话音未落,已见花依从枝头飘落,风中飞旋的花瓣衬着白衣飘飘,花依如同仙女一般降落到地面,看得阮映雪眼前一亮:“花依姐姐你现在的样子很像仙女呢。”
花依捏了捏阮映雪的脸颊又一阵娇笑:“小莫离的话听得真是顺耳。”
阮映雪微微一笑:“姐姐刚才使的可是摘花飞叶的功夫?”
花依将衣裙上的花瓣轻轻拍落,气定神闲地笑道:“是啊,莫离好眼光。”
阮映雪摸了下鼻子,不好意思的看向花依:“我爹说只有内力浑厚的人才能使摘花飞叶,我拳脚功夫差,内力极低,不会使这招,看得我好羡慕。”
花依正色道:“我也仅仅能达到刚才那种程度而已,正真的摘花飞叶可以自己控制力道,亦可以杀人于无形之中,像我刚才那样用树叶打你已经用上我全部内力,也只是轻轻打中你脉门让你稍微麻痒,换了祁二公子或者萧劲寒的话,你早就废了一只手了。”
阮映雪大骇,不觉伸手捂住自己右手脉门将手藏倒背后,稚气的动作惹得花依又一阵大笑。
“说道祁二公子,今早你被请到他们那个什么楼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花依好奇地问。
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阮映雪长叹了一声。
“如果不方便说的话也无妨,姐姐我没有窥探别人私事的癖好,莫离你不用觉得为难。”花依见状摆摆手不以为意的说道。
“其实不是不方便,只是太离谱了……”
阮映雪娓娓道来,一旁的花依听得一脸的惊讶。
“就是这样了,我莫名其妙就成了他们二人的结义兄弟,很离谱不是?”她无奈地笑着,掸开飘落的花瓣,看向表情古怪的花依。
“那个冷冰冰的萧劲寒……现在是你大哥?”花依忍着笑。
“恩,果真是越不想发生什么事情越有事情找上门来。”阮映雪靠着桃树坐下,抬头看看头顶满树的粉色花朵,忽然开心地笑出声来,“不过这次我觉得挺高兴的,这两个算是我兄长的人我心里是有些欢喜的,因此我并不觉得累赘。”
花依微微叹息一声,心里涌起一阵疼惜。
“两位好雅兴,在这美丽的香雪海中谈天说地也不赏脸叫上我。”一个清亮悦耳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两人耳边传来。
花依和阮映雪一惊,连忙站起四处观望,并未见到任何人,正狐疑间,花依指向不远处的房顶低低地说道:“声音从那边过来。”
阮映雪顺着花依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屋顶渐渐出现一个模糊的白影,越来越靠近也越来越清晰,阮映雪不由得大惊,这人脚下未动,却移动的很快,风吹着他的白衫,就如同御风而至一般。
如此惊人的内力!距离那么远,在施展轻功之时还能把声音送到听话人身边,让听话人觉得声音犹如在耳畔,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而且这惊人的眼力以及惊人的轻功,每一项都足以惊世骇俗,这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人渐渐靠近,却是一张笑吟吟的俊美面孔,阮映雪与花依同时一震:居然是南宫家长子南宫春水!
南宫春水行至阮映雪眼前的房顶才停下,看了看四周,并没有立刻下来,闲闲地在屋脊上坐下,对着下面目瞪口呆的两人不解地摇了摇扇子:“两位为何嘴巴张那么大?看到我竟然如此激动,真叫我心生欢喜啊。”
说罢仍旧笑容灿烂地朝着北边喊道:“祁湛,既然知道我来了还不出来见我!”
见地下两人仍然维持目瞪口呆的样子,南宫春水满脸笑容地轻轻跳下地,拿扇子在两人额头各自轻敲一下:“还在发呆?”
阮映雪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定定神问道:“南宫少爷,你为何不从正门进来?”
“故意气气祁湛,哈,这样比较有意思。”南宫春水拍了拍衣服下摆上的灰尘,回头笑笑,“来得好快!”
阮映雪探头看过去,祁湛正微笑着负手慢慢走来,后面跟着面无表情抱着双臂的萧劲寒。
“扑哧!”身后的花依忽然笑出声来,指着萧劲寒笑得打跌,“怎么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像是老婆跟人跑了一样,快,还不过来见过你可爱的三弟!”
阮映雪脸一红,连忙扯了扯花依的袖子,无奈花依已经笑得花枝乱颤,怎样也停不下来。
萧劲寒的脸上闪过一阵不自然,瞪了花依一眼,看向阮映雪:“三弟。”
“大……大哥好。”阮映雪勉强笑了笑,转向祁湛,“二哥你也好。”
祁湛笑得极灿烂,看一眼头顶飘飞的桃花,微微一欠身:“三弟好兴致。”
南宫春水一怔:“看来这几日我不在,发生很多有趣的事情了?”随即笑眯眯地用扇骨轻推阮映雪:“告诉哥哥,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为何要喊这两个无趣的紧的人大哥、二哥?”
阮映雪张口欲言,忽地一阵疾风闪过身畔,下一刻,南宫春水已被祁湛拖到身侧,两人同样负手而立,僵着一脸的笑容,正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着。
萧劲寒似乎已经习惯这样奇特的场景,早就面无表情地看向远处。
而花依也捂住了嘴在窃笑。
阮映雪啼笑皆非。
第九章 离开
南宫春水与祁湛二人对视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一旁三人静静站着,花依与阮映雪只觉好笑,萧劲寒却已显露不耐神色。
“够了没有。”萧劲寒沉声道。
“哈哈哈哈……”南宫春水先忍不住径自笑将起来,“祁湛,今日不与你玩了,不要坏了我听故事的兴致。”
祁湛气定神闲地退开一步,微微一笑:“南宫,你近日来此不是来听故事的吧?”
南宫春水举起扇子敲敲自己额头,皱了皱眉头仍旧笑吟吟道:“瞧我这脑子,几乎就要忘掉了,我是特地来告诉二位,‘勿忘’一事已了,你们可以不用再被困在这祁府了。”
阮映雪大喜:“所有人都救治了么?”
“除了少数中毒过深的,其他已经恢复,过几日我府上终于可以清净些了。”
花依冷冷笑道:“便宜他们了,滥杀无辜还能苟活于世,再让我碰上我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哎呀呀,花依姑娘,娇滴滴的姑娘家说如此血腥的话未免太煞风景了。”南宫春水装作害怕的样子,小声说道。
花依与阮映雪被逗得笑出声来。
“滑头。”萧劲寒看花依一眼,忽然寒着脸出声,众人一愣,又大笑起来,南宫春水啼笑皆非:“劲寒,你不会说些有趣之事欢乐众人也便罢了,我偶尔逗大家一下你也不用嫉妒到诽谤我吧?”
当下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萧劲寒哼一声,未加理睬。
南宫春水收敛笑容正色道:“既然此事已了,二位明日即可离开,只是路上应需小心,白石既能认出二位,不敢保证其他武林中人不会为难你们,此事甚是麻烦。”
“多谢南宫少爷关心,我们会小心行事的。”阮映雪心里一热,感激的说道。
“那你现在可否告诉我为何你要喊劲寒与祁湛大哥二哥?我可是很好奇啊。”南宫春水掩不住脸上的兴奋之情,走近阮映雪,用扇子轻轻敲了下她的右肩。
阮映雪看看萧劲寒又看看祁湛,指指祁湛:“你……问二哥。”
祁湛笑笑:“晚些与你细说,现在已是正午,你打算饿着肚皮听我絮叨不成?”
南宫春水偏着头想想:“也对,大家一起用过饭再谈也不迟。”当下也不招呼众人,拖着阮映雪就走:“哥哥最喜欢你了,陪哥哥用饭去。”
众人啼笑皆非,只得跟上。
可怜阮映雪挣脱不开南宫春水,只得由着他拖着走。
“南宫少爷,我与花依姐姐是玄衣教的人,你不觉得和我们走太近不妥么?”阮映雪一边试着挣脱南宫春水的手,一边好奇地问道。
南宫春水忽然停下,笑道:“我就爱结识三教九流之人,并且我能分辨孰善孰恶,你们二人一看就不是恶人,又有何不妥?”
阮映雪闻言一愣,心下不由得暗赞,这位南宫家大少爷果真是个潇洒不羁豪迈洒脱之人!
待到得大厅内,祁管家早已备好丰富的酒菜招待,众人落座进餐,谈笑甚欢。
翌日清晨,阮映雪与花依向祁湛萧劲寒南宫春水道别之时,祁湛丝毫未露出惜别之情,仍是微微笑着,看得阮映雪不禁嘀咕:“兄弟既要走了,也未见得不舍,敢情这异姓兄弟也不算什么。”心下暗暗有些着恼。
正沮丧,南宫春水笑吟吟走过来递给她一个小瓶子:“我知道你有很多药丸子,不过南宫家的碧灵丹你决计不会有,哥哥送你一瓶,以备不时之需。”
阮映雪又惊又喜:“这么贵重的药……”
南宫春水摆摆手:“府里多的是,你有空琢磨琢磨,把药性改进改进做成能制百毒的药丸子,南宫家便能拿来卖钱了,哈哈……”
阮映雪想想有理,也不推辞,兴高采烈地收下了。
待阮映雪与花依回房收拾完东西走到祁府门口,两人顿时呆住了。
门口,祁总管与下人早已准备好他们的马匹在等候着,只是,有四匹马,除了他们二人的两匹,另外两匹也早就备好了马鞍。
阮映雪与花依互看一眼,满腹疑惑。
“祁总管,为何有四匹马?府上还有什么人要出远门么?”花依走上前,柔柔地问道。
祁总管笑嘻嘻地道:“花依姑娘,你们稍候,二少爷与萧爷会与你们一同离开临安。”
阮映雪闻言一怔:“离开临安?”
“是啊,莫离,二弟与劲寒会与你们同行一段时日。因此选今日一齐动身,也好护送你们一段。”祁顔的声音远远传来。
祁湛与萧劲寒跟着祁顔和南宫春水,也缓缓走来。
祁湛今天换了青衫,乌黑的长发未曾挽结,只是松松地用青色缎带在脑后扎了一束,露出白玉般的额头,衬着微微笑着的俊朗的面孔,儒雅而随性,看得阮映雪有些呆了。
萧劲寒一身玄衣,面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到倚在马旁笑着朝他做了个鬼脸的花依时,嘴角歪了歪,算是打过招呼了。
“二……二哥,你们也要出门?”阮映雪收摄心神,疑惑地问道。
“恩,所以刚刚特意未跟你道别。”祁湛笑道。
这样啊……阮映雪傻笑一下,立刻警觉:“你们出去有什么重要的事么……不方便的话就不要说了。”
萧劲寒无奈地摇摇头,三弟还真是单纯……
祁顔神情黯下来:“前几日听闻徽钦二帝已被押往边陲小镇五国城,钦宗于我有知遇之恩,我想让二弟替我去看看他,如果能伺机救出来最好,毕竟我这样子实在太惹眼,不方便出行。”他捋过一绺垂落胸前的白发,微微地叹息。
一时间气氛又沉重起来。
“大哥莫要叹气,待我过去看看便知,能不能救出二帝也看造化了。”祁湛拍了拍祁顔的肩膀,“我走了,府里以及所有的生计就交给大哥了。”
祁顔抬头笑道:“二弟放心,祁家的生计交给大哥便是,大哥从此入了江湖也罢,能结交些有趣的人物,也不枉我世上走一遭。”
众人都愉快的笑起来,将刚刚的一点沉重冲得干干净净。
“大家保重了!”四人跨上马背,跟送别的一干人道别,渐渐消失在祁顔的视线里。
风吹起祁顔的长发,拂过他安然的面庞,隐隐的有了些黑色的发丝混在刺眼的银色里。
仍然是临安城外同一个小茶亭内,阮映雪的心情与数天之前截然不同。之前的她孤身一人上路踏上去西北的遥远路途,心内满是心酸与孤独,数天之内猛然间多了异姓兄弟,多了个姐姐,甚至有人陪同上路,有人护送一段路途,这是她初出门之时不曾预料的,心里无端觉得分外的暖和,不由自主的微微笑起来。
祁湛四人坐在最靠里的角落里喝茶歇脚,茶亭虽小,他四人窝在角落里倒也未见有人过来搭座或是打扰,四人乐得静静喝茶休息,顺便听听茶亭里喝茶的客人大声谈论小道消息。
茶亭里仍旧很是热闹,坐满形形色色的客人,众人各自喝茶,听到耳熟的事情便大声插上两句,气氛极其热烈。
“哎,听说前几日赖在南宫世家求解药的中毒之人都已经好啦。”一个满脸横肉的粗壮大汉边嚼着手中的大饼边说。
“是嘛!看来南宫家的碧灵丹果真是天下少有的圣药啊!”一个坐在门口的瘦小汉子接口赞叹道。
“咦,不是这么回事,听说啊,是南宫家的长子南宫春水亲自到开封玄衣教总坛捣毁了玄衣教的老巢,玄衣教教主那个老头子害怕得跪在地上求饶,把解药交给南宫春水带回来救治这帮中毒之人的。”粗壮汉子放下手中的大饼,绘声绘色地道,一时间口沫横飞,众人也不介意,只聚精会神地听着。
“然后南宫春水废了玄衣教教主的武功,带回临安帮他家挑粪浇菜园子呢!哈哈哈哈……”粗壮汉子讲到这里,得意放肆地大笑。
众人也跟着哄堂大笑起来。
花依面色一沉,左手拈起一只筷子就要射过去。未及出手,萧劲寒闪电般扣住她的皓腕低声道:“不要惹出事端,他只是逞口舌之快而已。”
花依狠狠瞪那粗壮汉子一眼,忽然转变神色嘻嘻笑着低声道:“萧爷是关心我么?”
萧劲寒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看一眼花依,松开手,继续沉默。
花依觉着无趣,便低下头自顾喝茶,只是萧劲寒制止她出手,她居然乖乖听了,自己也觉纳罕,不过萧劲寒这一阻拦,她反而心情大好。
“哎呀,南宫世家果然是武林世家,南宫公子是人中龙凤啊,武功又高,人品自然没得说,难得还关心江湖同道,关注武林安危,真真是难得的奇男子啊!”另一个长须汉子由衷的赞叹道,众人一阵点头,纷纷夸赞。
祁湛看的好笑,低声道:“南宫那个懒人居然被描述成这般顶天立地的奇伟男子,几乎被夸上天了,要是他听到,不知该笑成何种混样了。”
花依闻言捂住嘴就笑,萧劲寒居然也微微扯出了些笑意,只有阮映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不知周围发生的事。
祁湛有些诧异,阮映雪自坐下之后就未曾吭声,着实奇怪,于是便向她看去。
第十章 茶亭
阮映雪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仿佛做梦一般,原本无波无澜的平静心里多了许多无法言喻的暖意,虽然已经无法回到她原想要的那种古井般的平静日子,她心里竟然是有着淡淡的愉悦的。既然已经回不去,那就热热闹闹走下去吧。
祁湛一转头,看到的便是阮映雪端着茶碗发怔的样子,清秀的瓜子脸上此刻没有刻意的疏离神情,眼神带着些倔强,嘴角弯弯,看上去似乎是心情不错。祁湛心里一松,暗暗想道:三弟毕竟年少,以后得多照顾他一些才好。
此时阮映雪不知想到什么,忽而微微笑起来,这一笑如同春花绽放,祁湛一呆,细细看阮映雪,不由暗赞:三弟果真是一个秀美的少年!长眉入鬓,眼角含笑,鼻梁挺直,难得的是脸上带着坚强的神情与一股沉静的气质,并不是一般少年所有的。
“三弟。”祁湛轻轻喊一声。
阮映雪仍旧沉思,丝毫未察觉祁湛正对着她笑。
“三弟。”祁湛略略提高声音,笑着低喊。
阮映雪终于抬起头:“二哥你叫我?”
祁湛看着她一脸的迷惑,忍俊不禁:“二哥是想问你,你可有钟情的女子?”
阮映雪当下愣住:“钟情的女子?什么钟情的女子?”
祁湛轻轻道:“就是你喜欢的姑娘啊……”
“嘿,二哥,你问这事做什么?”阮映雪一愣,看到祁湛认真的神情,不由笑起来,“没有,没有。”
“既然我现在成了你二哥,当然要照顾你一些。”祁湛温和地说道。
“二哥你也未娶亲,何必急着为我寻妻?”阮映雪忍着笑,故作深沉道。
“小鬼,真是滑头……”祁湛轻轻笑骂,伸手揉揉阮映雪的脑袋,阮映雪脸微微一红,不着痕迹地坐远了些。
“三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