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翰大惊,脸色数变,急欲抽回长鞭,怎料赫连熙两指夹紧了鞭身,任他使劲往回抽也动不了分毫。
宗翰连抽数次也不见赫连熙身形动一下,心下顿时大怒,脸也涨成了猪肝色,他正寻思如何让这使他震慑的年轻人松手之时,忽地赫连熙两指一松,鞭身传来的力量瞬间撤去,他未及提防,全身心仍在往后拉拔长鞭,当下“蹬蹬蹬”倒退三步才停下。
赫连熙这才转过身来面向宗翰,他负手而立,不发一语,只是冷冷地盯着宗翰。宗翰被盯得头皮发麻,却仍旧摆出将军的架子,昂头傲然问道:“你是何人?胆敢妨碍本将军捉拿刺客!”
赫连熙冷哼一声,如鬼魅一般闪身至宗翰身前,劈手夺下宗翰紧握的长鞭,又在转眼间反身回到原先站立的位子上。这一切几乎发生在瞬息之间,宗翰不曾来得及反应便叫赫连熙夺下了兵器,自然是又惊又怒,一声大吼,如同豹子出林一般凶猛地直扑过来。
赫连熙微微一笑,将乌金丝鞭子拦腰一缠,顺手拉着阮映雪灵巧地闪过一旁,让宗翰扑了个空。宗翰一拳扑空,诧异万分,一回身便见赫连熙笑嘻嘻地站在一旁望着他,似乎是在嘲笑他,他心中大怒,狂吼一声便又是一拳向赫连熙招呼过去。赫连熙拉着阮映雪连连躲闪,片刻之间已是闪躲开宗翰的十几拳老拳。
宗翰虽是功夫不错,但路数却杂乱无章,仗着自身力大无穷,自恃高手,最初见阮映雪极易对付,便以为中原武林皆是孱弱之辈,谁知适才鞭子被赫连熙两指钳住,他使劲浑身气力也无法夺下自己的兵器,心中已是骇然;再加上赫连熙鬼魅一般的轻功,已使得他再不敢轻敌,只不过,宗翰是个有名的莽夫,虽是震慑于赫连熙绝高的身手,在眼见赫连熙嘲笑他后却也忍不下这口恶气,于是便拳拳皆打向赫连熙胸口;谁知赫连熙即便是拉着阮映雪一同躲闪也能活动自如,他的每一拳不到赫连熙的跟前便已落空,只恨的他咬牙切齿站在屋脊大口喘气。
赫连熙躲闪了许久,渐觉无趣,见宗翰已是累极在喘气,便嘿嘿一笑道:“将军玩累了?休息一下可好?”
宗翰抬头欲骂,忽地眼前一黑,颓然倒地。却是赫连熙点了他的穴道,赫连熙身形移动太快,他根本不及反应便已被点中,再无怒骂或是反抗的机会。
赫连熙哈哈大笑数声,伸脚踢了踢宗翰脑袋道:“将你一军,躺着休息去吧。”
第三十八章 后院纷乱
阮映雪在一旁望着地下昏迷的宗翰发怔,只几个照面,赫连熙便已将力大如牛的宗翰撂倒在地,足见赫连熙功力远在她之上。
赫连熙得意地解下缠在腰间的乌金丝长鞭对着阮映雪笑道:“不曾想这蛮牛竟然会有这般好使的兵器,倒是委屈了这条长鞭了。”
见她似是兀自出神,赫连熙不由好笑,再看她出神的模样,甚是娇俏可爱。阮映雪虽不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但却也生的秀丽,尤其是那双明亮的大眼,终日神采熠熠,教人挪不开眼。此刻她的明亮大眼却是目光呆滞,神情令赫连熙直发笑,不禁有了捉弄她的心情。
阮映雪正愣神间,忽觉耳畔劲风袭来,她一偏头,下意识地伸指弹去,却触到冰凉的金属;她惊讶地回眸一望,顿时火冒三丈:“赫连熙,你要干什么!”
赫连熙将鞭子收回绕在右臂上,嘻嘻笑道:“招你回魂,阮姑娘。”他这一鞭用劲极小,只是打算吓唬吓唬阮映雪,谁知阮映雪却蓦的生了气,唬得他赶紧收回鞭子。他正要再嬉皮笑脸逗笑阮映雪,北面楼下传来的呼喊吒喝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阮映雪正待发火,却被赫连熙一把握住手拖着便往远处飞奔。他二人此刻是在房顶,足下并非平地,而是屋脊瓦片,直硌得阮映雪哇哇大叫:“赫连熙,你拖着我干什么!”
不等赫连熙回答,阮映雪便奋力甩开他的手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可知道?”她拼命地将手在衣襟上擦拭,双眼倔强愤怒地盯着赫连熙。
赫连熙哭笑不得:“阮姑娘,刚刚你与宗翰在房顶上动手,莫要告诉我你不知你已被当成刺客,待会守在楼下的守卫一齐上来,你可有机会将他们全部击退?”
阮映雪满脸绯红,见他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等她开口,一时语塞。她亦知道自己技不如人,根本无法摆平那一堆高手,选择逃命才是上策,毕竟连武功几乎能媲美二哥的赫连熙也并无把握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击退一整批闻声赶来的守卫……二哥?对了,二哥!
阮映雪蓦的想起祁湛仍不知身在何处,祁湛虽是应允她跟随前去打探情况,但却不曾让她紧随身旁,只是交代她留在屋顶听屋内的动静,自己却一闪身不见踪影;直到她不小心踢中一片瓦砾暴露行踪被宗翰拦下,她仍旧不曾见到祁湛的踪影,也不知祁湛现下境况是否危险?她的心中忽地惊慌起来。
念及此,阮映雪扭头便向来路奔去,也不顾赫连熙在身后高声呼唤,卯足劲狂奔。
赫连熙心下疑惑,不知为何她忽然间拔足狂奔,只好在身后大声呼喊道:“阮姑娘,你要去哪里?”
阮映雪仿若未闻,头也不回,惊得赫连熙连忙飞身赶上拦下她。
阮映雪满脸焦急,见赫连熙伸长双臂拦在她的身前,不耐地跺脚大声道:“赫连熙,你给我让开,我得回去找寻我二哥!”
赫连熙面色一沉,握住她的双手低声道:“你眼中只有你二哥么?”
阮映雪挣脱不开手,又急又怒,便昂首大声道:“若我说是便又怎样?”
赫连熙神色一黯,心中已是百转千回。半晌,他缓缓松开手,沙哑着嗓子道:“碧琼楼现下十分危险,以你的功夫不足以脱身,你先回客栈等着,我回去替你找祁湛,再回碧琼楼与你会合。”
阮映雪惊讶地望着神色黯然的赫连熙,半信半疑道:“你要回去替我寻他?”
赫连熙苦笑着一点头,翩然飞身而去。
阮映雪心中焦急,却也毫无办法,只得先回客栈静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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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熙心中苦闷,一路飞奔至碧琼楼,却见宗翰仍旧昏迷躺倒在檐边,而楼下却已乱成一团。
回廊内,恭恭敬敬站了十来人,秦桧站在雕花大理石柱旁,俯身细看地下已干涸的墨黑色血迹,眉头紧皱,唬得一干人等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许久,秦桧缓缓直起身,冷静地开口道:“李校尉你带些人去附近寻找宗翰将军,其他人留守后院,不得再放闲杂人等进入!”
“是,相爷!”一个青衣大汉一抱拳,带着四五个黑衣汉子急急离去。其余身着灰衣的大汉则迅速四散开来,纷纷回到自己把守的岗位。
秦桧眯眼环顾四周,心事重重地长叹一声,背着手慢慢踱回屋内。
天将亮,大闹了一整晚,东方已显鱼肚白。
赫连熙冷冷瞥一眼脚边昏睡如死猪一般的宗翰,回想起阮映雪焦急的神情,一时心情抑郁,怒气横溢,便伸手从衣内摸出一个细瓷长颈瓶,拔开木塞倒出一粒红色小药丸喂入宗翰口中。见宗翰并未往下吞咽,赫连熙嘿嘿冷笑数声,左手扶起宗翰脑袋,右手挥掌拍向他的后颈,只听得“咕咚”一声,宗翰的喉结一滚,那红色小药丸已被咽下。
赫连熙伸手点了宗翰的昏睡穴,一手揪起宗翰领口,一手扯住宗翰腰间的锦缎腰带,稳稳举起高过头顶,自言自语道:“要怪便怪你今晚碰上的大爷心情不爽快,不过留你尚有用处,喂你吃一颗噬心丸,折磨你几日,过些时日大爷自会找上你。”
说罢,他双手一掷,将宗翰向前抛出。而后飞身翻过屋脊向楼后奔去。
宗翰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砰然摔落草丛间发出巨大的声响,引得各处的守卫纷纷探头望来。
离草丛最近的守卫疾奔近前一看,连忙大呼道:“是宗翰将军!”
众人闻言大惊,连声道:“前方守卫赶紧向相爷报告!”
急乱之间,秦桧已是提着衣袍下摆急急奔来。适才他独坐屋内沉思,忽然间听到庭院内传来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便匆匆赶来,却不想落地的竟然是他们正在寻找的金国将军宗翰!
秦桧瞥见宗翰双眼紧闭一声不吭,心下骇然,忙伸手探向宗翰鼻下,发现宗翰气息均匀,不见紊乱的迹象,只是像被点了睡穴罢了,他高悬的心这才落下。只是这宗翰将军为何会被点了昏睡穴抛落至此,而这点穴之人又是何人?疑惑如迷雾一般缠绕在秦桧心头。
“相爷!”李校尉带领数个黑衣汉子匆匆赶到,他跟随秦桧已久,处事镇定,因此倒是未曾被地下躺着的宗翰震惊到。
秦桧皱起眉头瞥一眼周围探头往这边张望的守卫,沉声道:“各守卫各司其职,不得四处张望,今日之事不得对外宣讲,违者格杀!”声音虽不大,却有着不容违抗的威严,守卫们立即收回视线站好,大声道齐:“是,相爷!”
秦桧静静环顾所有的守卫,笼着袖子转过身低声道:“李校尉,将宗翰将军送回后院上房歇着,吩咐下去,无论守卫还是这碧琼楼的人都不得将今日之事告知将军。”
李校尉应一声,犹豫片刻又问道:“若是将军问起属下们该如何应答?”
秦桧淡淡扫一眼地下的宗翰,低声道:“你便说是从在房顶发现了昏迷的将军,其他一概不知。”
李校尉微微一愣,随即抱拳道:“属下明白。”他回身一扬手,那几个黑衣汉子便默默抬起宗翰离开。
秦桧负手立在院中望着即将大白的天色,心中纷乱无绪。
第三十九章 误离
碧琼楼的后院内种了几株参天的大树,这里虽是较前院安静许多,却隐隐传来打斗叱喝之声。赫连熙刚从屋顶跃下,一具躯体便笔直地向他砸来,他怪叫一声,纵身闪出几丈距离闪躲开。不料刚站定,另一具躯干又斜斜向他飞来,这回他已来不及闪躲,只得挥掌拍向那壮硕的身躯。
他本以为接触的必是尸体,因此掌上用上了十成力;但双手一触及那人的身体,他便察觉掌下的并非是死尸,尤是一个活人,他连忙撤去一部分内力,但剩下的部分却已经扎扎实实印在来人身上。
那人被赫连熙这一掌推开极远,重重落在地面,“哇”的一声呕出一大口猩红的鲜血。
赫连熙吓一跳,面色尴尬道:“罪过!”
“你也过去躺着罢!”一声清朗的低喝响起在三丈开外,随即又一个高大身躯随着惨叫声被抛至半空中。赫连熙抬眼望过去,便见到祁湛正被三个粗壮的青衣大汉围攻,依他们所穿服饰判断应当也是秦桧手下的守卫。赫连熙并不打算过去帮忙,只是抱着双臂冷冷旁观。他倒要看看祁湛怎么在短时间内将这三个牛皮糖打发掉。
这三人都不是容易打发的主,使黄铜齐眉棍的青衣汉子身手敏捷,下盘极稳,一根齐眉棍舞得滴水不漏;紧握大刀的虬髯青衣汉子衣袖被鼓起的肌肉撑起,显是大力之人;而那瘦小的汉子更是不容小觑,都说一寸短一寸险,他使得竟然是一对短小的柳叶薄仞刀,那一对雪亮锋利的小刀在他的手里翻转自如,刀刀划向祁湛腕上动脉、颈间喉管;这三人如心有灵犀一般配合默契,攻守有序,可谓是招招惊险,步步紧逼。
赫连熙左顾右盼,发现倒地之人不在少数,加上正在纠缠祁湛的三人,约莫十数人。此刻除去被赫连熙挥掌推开的汉子,另外的青衣汉子已呻吟着从草地上爬起,却只是相互搀扶着远远看着,亦不敢近前一步。赫连熙瞥一眼被他一掌拍开,此刻尚且侧躺在地低声呻吟的倒霉鬼,心中仅存的一丝罪恶感倏忽全无。他冷哼一声,心道:这般无用的废物,十来人对付一个祁湛竟然占不了丝毫便宜……
不能否认,此情此景让他的内心愈加嫉妒祁湛,却深感无奈。他心仪的姑娘满心满眼的只有她的二哥,叫他如何释怀!
赫连熙正惆怅间,忽听得一声极清朗浑厚的长啸,祁湛不知怎地突破了三人的夹攻,竟然翩然腾身在半空中,长剑出鞘,横扫向三人的面门。
这一剑来得玄奇,那三人并未料到横生此变,顿时惊得魂不附体,连忙各自挥兵器挡在身前,却不知祁湛手中所执乃是武林奇兵之一的玄苍,并非一般的钢铁剑身;再者,祁湛剑术高超,内力浑厚,这一剑自是气势如虹,横扫千军。
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脆响,三人手中的兵器无一不从中断开,纷纷从他们手中掉落;非但如此,祁湛这一剑的剑气不仅震断了他们的兵器,还在他们每人前襟上划开了了极长一条口子,吓得三人脸色灰败,浑身剧烈颤抖。
三人颤抖片刻终于不支跪倒在地。祁湛这一剑并未真正刺伤他们分毫,他原意不过是震断他们的兵器,顺带逼退三人的联合攻击;他亦是不想多生事端,在江湖上行走,能不沾血腥便不沾,因此最初那些险些撞上赫连熙的汉子亦仅仅只是被他以内力震飞。只不过,刚刚这一剑倒确确实实使得在场的所有人极度震惊,包括赫连熙。
祁湛翩然落地,缓缓将玄苍回鞘,不再理会仍旧一脸惨白满眼惊惧神情的三人,径自走向抱着双臂斜靠树干观战的赫连熙道:“赫连兄怎会在此?”
赫连熙冷哼一声道:“凑巧经过,刚好看到祁二公子雄风大展。”
祁湛张口欲言,意识到赫连熙言语的不善,微微一哂,仍旧笑吟吟道:“赫连兄既是经过,可曾见到我三弟莫离?”
赫连熙一震,心中涌起漫天的酸楚,几乎要控制不住喷薄而出。在这纷乱的当下,阮映雪一心只是记挂着二哥祁湛,祁湛亦是挂念着他的三弟莫离,又会有谁偶尔记挂他,偶尔关心他?他满心满眼的皆是阮映雪,然而阮映雪心中只有她的二哥祁湛,他呢,他又算是她的何人?
苦涩之感充斥赫连熙的胸臆,他抬头望向渐渐泛白的天色,缓缓站直身体正视眼前这个颀长俊美的男子,淡淡的恨意涌上心头。
“赫连兄?你可曾见过我三弟莫离?”祁湛见赫连熙脸色阴晴不定,以为赫连熙不曾听清他的问话,重又问道。
赫连熙神色古怪地望着祁湛,沙哑着嗓子道:“适才见到阮兄弟与一紫衣白发男子边打斗边往正西而去,现下恐怕走得远了……”
紫衣魅魔凌紫魅?祁湛暗叫糟糕,凌紫魅怎会出现在这西辅城?莫非又是秦桧揽来的高手?三弟虽是轻功尚佳,但身手却不敌那凌紫魅,必然会吃亏;这凌紫魅在江湖上名声极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三弟若是落在他的手里难免遭罪……念及此,祁湛眼神一凛,抱拳寒声道:“赫连兄,你碰见的必是紫衣魅魔凌紫魅,三弟怕是有危险,在下得赶去拦住凌紫魅,就此别过。”
不等赫连熙反应,祁湛一个纵跃,已是朝着正西方向狂奔而去,待他回过神,后院的一干人等早已走得干干净净,祁湛亦是离开许久。
赫连熙心中猛地一突,铺天盖地的羞愧涌上心头,他痛苦地捂住脸靠住树干。他不该,不该欺瞒祁湛,他被心中的嫉妒磨得发狂,口不择言,竟然做了连自己亦不齿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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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大亮,客栈也已开门招待客人,阮映雪在客栈内焦急等候许久,只是见到了失魂落魄的赫连熙,却并不曾见到祁湛的影子。
赫连熙的模样让她大惊,想他上半夜与祁湛比试轻功之时也不曾流露出这般灰败的神情,在这之前究竟发生了何事?竟然让这骄傲狂妄的妙手神偷颓败至此?以及……二哥哪里去了?莫非是出事了?
阮映雪心中涌起滔天的惊骇疑惧,见赫连熙缓缓跨进门槛,亦不管自己曾说过的男女授受不亲之理,一把拽住赫连熙衣襟急道:“赫连熙,我二哥在何处?他可是无事?”
赫连熙苦笑着低头望进阮映雪焦急的眼中,凄凉地道:“他没事,不曾受伤抑或是被擒,你不是该知道么,你二哥功夫出神入化,怎会有事?”
阮映雪果真宽心许多,见赫连熙的衣襟已被自己揪得发皱,忙松手拍平,尴尬笑道:“对不住,我太过心急了。”
赫连熙心中叹息一声,勉强笑道:“无妨,祁二公子有事要办,让我转告阮姑娘,你先行,在原先定好的地方会合。”既然谎话已出口,只能自己继续圆谎罢了,想必聪明如祁湛,追不到阮映雪便会掉头去他二人原本定下的地方找她,而他,只能见机行事。
第四十章 情生别离思念时
阮映雪点点头,虽是诧异,心中却是有着浓浓的失落,她挥去心头的莫名怅然,抬眼望向赫连熙道:“赫连,先前见你突然离开碧琼楼,我还曾以为你输了我二哥,负气离去,先向你道歉。而后再谢过你之前的救命之恩。”
赫连熙一愣,随即笑道:“阮姑娘,见外了。”
阮映雪微微一笑,抚上腰间的泣血金匕幽幽道:“二哥原本答应要带我一同去五国城,现下却让我先去,唉!”
自赫连熙说破她女扮男装的秘密,她便不再在赫连熙面前假扮男儿,故作镇定坚强,反倒偶尔无意间露出一些小女儿神态,却不知赫连熙已是对她情牵梦萦。
五国城?竟然亦是他的目的地……赫连熙暗自嗟叹,低头望着阮映雪,温和道:“我亦是要往五国城方向去办事,可以与阮姑娘同行,也好代替祁二公子护着姑娘一阵。”
阮映雪闻言一喜:“咦?你也是去五国城?这下我便不怕路上没人与我谈天说地了。”
赫连熙见她欣然同意且是极乐意状,心中暗喜,按捺下浮动的心绪,故作冷静地微微一点头。
阮映雪笑嘻嘻地吐舌道:“我自小便不曾出过远门,之前在路上见什么都觉得好奇,问得二哥时时都哭笑不得;赫连,你是江湖上闻名的神偷,想必知晓的事情更多,届时我好奇起来你可不能嫌我烦。”
赫连熙连连点头笑道:“阮姑娘谬赞了,不过若是说起这风俗人情、地方特色,想必无人能及我熟悉,姑娘只管问便是。”
赫连熙并非吹牛,他离开师门已有数年,直至近年才在江湖上声名鹊起,原因便是他自离开师门之后花费了三年时间游历九州山河,自是对各地的风俗人情、地方特色了如指掌。
阮映雪“哗”地惊呼一声,喜道:“赫连,博学多才可是你这般?”
赫连熙连忙摆手道:“阮姑娘笑话我吧,只是大略知晓罢了,说到博学多才,赫连熙怎能跟祁二公子比?”说到后一句他已是黯然。
阮映雪一把拽住赫连熙便往客栈门外走,边走边笑道:“既然如此,我们早些上路便是,别因为我拖拉而误了我们与花依姐姐、大哥会合的时日。”
赫连熙愕然,花依姐姐?大哥?不容他细想,阮映雪已是连拖带拽将他拉出了客栈门外。
客栈门外,店小二已经替阮映雪与祁湛的马匹上好鞍鞯。见被阮映雪拽着袖子的并非昨日那位白衣俊美公子,而是一位长相清秀的黑衣青年,店小二一愣,随即眯眼转向阮映雪:“这位小哥,敢情今日与你同行之人是这位公子?昨日那位俊俏公子哪去了?”
阮映雪抛给店小二一块碎银,笑道:“那俊俏公子是我二哥,他有事,我身旁这位是新认识的兄弟,这样,你可满意我的答案?”
店小二讪讪一笑,将碎银揣入袖中讨好地道:“小哥说笑呢,小的只是一时好奇,多嘴了。”说罢,将缰绳递给阮映雪笑道:“那您二位走好!”
阮映雪接过缰绳,将祁湛坐骑牵至赫连熙跟前拍拍马头道:“马儿啊马儿,二哥有事要办,我不忍心丢下你,因此让赫连骑着你去五国城等你的主人可好?”
那马像是能听懂人话,低头嗅了嗅赫连熙,喷着粗气刨了刨蹄子便低下头,赫连熙正疑惑,阮映雪笑道:“马儿同意让你骑它,它可烈着呢,一般人很难骑上它,看来他对你印象不错。”
赫连熙细细打量着眼前这马,不禁暗暗赞叹,祁湛的这匹马双眼炯然有神,体格健壮结实,浑身的黑毛油亮顺滑,果然是匹骏马!
此时阮映雪已是翻身上了她那匹枣红大马,笑着对赫连熙道:“骑上试试吧,我二哥的马可是万里挑一的蒙古名马!”
赫连熙一跃上马背,阮映雪便伸过手拍拍马头,低声叹道:“只是二哥现在究竟在做些什么?”
赫连熙不语,一勒缰绳,□的马便缓缓迈开步子接着慢慢小跑着跟上阮映雪的枣红大马。
官道上响起滴滴答答的马蹄声,清脆响亮,却不闻人声。马上的两人虽是并肩,但却各自在想心事。
赫连熙颠簸在马上,半晌无语;他极度心虚,心中暗自羞愧,想他虽是见不得光的偷儿,却并非狡诈奸险之徒;然而为了那点可耻的嫉妒心,他撒了弥天大谎,生生支开了祁湛,心下便无时不刻在谴责自己,只是错已铸成,无法挽回,他只得护着阮映雪先到五国城再做计较;至于阮映雪能否原谅他的欺骗,他已无心再想,亦是不敢再想……
赫连熙身侧枣红马上的阮映雪心中亦是诸事烦杂,怎么也理不清头绪。她仍旧在记挂着祁湛的事情,她不曾忘记昨晚祁湛对她说的那句“莫离,以后记得事先跟二哥打个招呼再跑可好?”,言犹在耳,他却不曾说一声便离开,真叫她担忧。
她忽然之间十分想念祁湛,二哥可会如她一般想念她?她暗暗叹息,猛然间惊觉自己竟然对祁湛惦念至此,完全不像过去那个淡漠无欲的阮映雪;现在的自己,竟然如同一个怀春少女时时思念情郎一般思念着她二哥祁湛!她蓦的双颊火红,一直烧到耳后,一颗心如同擂鼓一般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仿佛将要跳出她的胸口。
她一手紧握缰绳,一手捂住心头,眼前浮现祁湛带笑的眸子、祁湛负手而立的颀长身影、祁湛宠溺微笑的责骂……越想越是面红耳赤,阮映雪几乎便要哀号出声。她暗暗告诫自己,祁湛是她的结拜二哥,仅是结拜二哥,不能作他想;而她阮映雪,终究是要陪着师公终老祁连山,世间人情冷暖她已尝尽,不该再招惹儿女情长……
阮映雪攥紧缰绳,内心翻腾不已,她知道此刻才知道自己已是在不知不觉之中慢慢喜欢上了结拜二哥。刚意识到这件事实时,她只是为自己的发现震惊,亦是红了双颊;而现在她却是面色苍白,内心的恐惧一阵阵不住地涌上心头。情生别离思念时,她是迟钝的女子,直至今日才知道自己的一颗心早已失落给结拜兄长,她虽是女儿身,却是男儿打扮,对祁湛既有对兄长的敬爱,现下又有对他的单纯挂念。这般纷繁复杂纠缠不清的感情在这一日之内同时爆发,汹涌得令她惊骇。
她猛然忆起祁湛温和地呼喊她名字时的温暖感受:“莫离。”莫离,莫离,她自己当初为何起这名字当作男装的化名?此刻,她总算明了,她是一直在期待遇见一个终不会离开她的人。只是,会是二哥么?她可还有心力去爱恋一个人?
以及,祁湛若是知道她的身份,情况会变成怎样?发怒?困惑?抑或者拂袖而去?她捂住脸,不敢想。
马蹄声滴滴答答,回响在清晨寂静的官道上。
马背上,两人一路各怀心事。
第四十一章 念昔忆故人 茉莉香
阮映雪与赫连熙各怀心事在官道上并行之时,祁湛正往西而去,寻阮映雪与那紫衣魅魔凌紫魅的踪迹。
大抵是祁湛已是心中挂念阮映雪,一听赫连熙如此这般一说,他也不曾仔细推敲便急急往西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