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春唉哟一声,霍然清醒过来,慌忙连滚带爬地上楼换了衣衫下来,匆匆忙忙奔出去。
立春昨夜没回来睡,不能担保这家伙天亮以后不回茶馆,她若是去的迟了,就算是同胞姐姐,立春也是会举着大扫帚追着打的。
花家同胞姐弟俩都是爱财如命的主。
花满春一路狂奔,跌跌撞撞在人群中辟开条道,也不知道撞了多少人,又听得街头卖珠花首饰的老康在草棚下大声朝她招呼:“花师傅,又去茶馆子里说书去呢?”
她哎地应一声,已经跑出老远。
日头很大,跑不了几步路她就要举起袖子来擦擦汗,她只盼着能跑得快点,早点到了茶馆子里,捧着大海碗咕咚咕咚喝一大口茶,那就是最爽快的事了。
花满春一面想着,一面又加快了步子,正要向往常一样远远地就对着茶馆门前守着的立春吼一声:“给我倒上茶!”,抬头一看,却忽地愣住了。
往日里这时候吵吵闹闹人头攒动的茶馆竟然门可罗雀,立春也一反常态,没有举着扫帚在门前候着,连茶馆前草棚子下的长凳木椅都还没摆出来。
花满春满心疑惑,快步走过去一看,门虚掩着,四下里寂静无声。
瞬间,她脑中闪过年幼时听说书先生说起的许多灭门血案,满地血污,四肢横斜,明晃晃的大刀……
她一阵哆嗦,不敢伸手去推门,却又记挂着立春,挣扎许久,终于银牙一咬,哐地将茶馆的两扇大门推开。
里面干干净净,地上扫得干净得连根头发都没有,更别说血腥残忍的陈尸场面。
花满春蓦地想笑,四下看了看没有一个人影,被花立春打压了许久的豪气顷刻间冒上头来,她深吸一口气,大声吼:“花立春!你死去哪里挺尸了!还不开门做买卖!”
忽地有人鼓掌,花立春自帘后钻出,一张与花满春肖似的脸上满是不快:“满春,你今天在客栈吃了砒霜不成?胆儿大得要窜上天去了啊。”
花满春嘿嘿一笑:“花立春,我今天可是没来迟,你这茶馆子还不曾开张哩。”
花立春伸指朝她额前一叩:“今儿茶馆给一位爷包下了,早开张了,只等你来。”
“包下?”花满春啼笑皆非,包个茶馆作甚,有这许多钱干啥不去酒肆转转,兴许还能碰上个长得美貌如花娇滴滴的小娘子,巫山云 雨梦一场,却又何必跑来听她胡扯这些道听途说的野史?
花立春见她不信,咧嘴笑道:“满春啊,这可是位财神爷呀。”
说着自袖中摸出一张银票来晃一晃,乐呵呵地说道:“五千两!”
银票!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银票子!
花满春立即眉开眼笑地推一把胞弟:“去去,快把财神爷请出来!”

逮人

帘后一阵轻笑,有人掀了帘子走出来,笑吟吟地道:“不必请,我自己出来。”
花满春伸长脖子望过去,顿时被勾去了魂魄。
面如冠、玉鼻若胆悬,一双浓眉斜飞入鬓,呵,竟是个俊逸潇洒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这极俊美的男子走到花满春姐弟俩跟前,仍旧是笑着,也不避讳,直视着花满春,上下打量数眼,忽地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满春姑娘,你这身衣裳倒是合适得很啊!”
花满春闻言,收回惊艳的目光,往自己身上扫一眼,“呀”地尖叫一声。
她匆忙之间去立春房里翻了件青衫穿,临走随手扯了条腰带,不曾想却还是拿的自己的绛色腰带,这往腰间一束,丑得骇人。
立春嗤地笑了:“满春,你就这样从东街头一路跑过来?也不嫌丢人。”
花满春横他一眼,正要说句话堵回去,立春却又斜了眼笑觑她:“也不知道以后哪个倒霉的会娶了你,既不贤惠,长得又不貌美如花……”
说她不贤惠她也认了,但只这一句“长得又不貌美如花”,花满春被激起了好胜心,狠狠地伸手去揪住立春的耳朵往下拽:“花立春!我同你是一张脸皮子,我不美你也美不到哪里去!”
立春长得比花满春高出大半个头,被揪住的耳朵火辣辣地疼,不得不弯下腰来讨饶:“满春,满春,我耳朵被你拽掉了!”
花满春气咻咻地又使劲向下拽了拽才松手。她一松手,立春赶紧捂住耳朵闪到一旁去小声嘀咕:“就说倒霉了才会娶你,哪像我,姑娘们都喜欢。”
他这话一说,花满春立马想起他昨夜未归之事,嘿嘿嘿地干笑三声,挤眉弄眼道:“立春,昨夜去了哪家姑娘香闺?”
立春常在夜里出去,天明才回,加之胤城的姑娘有不少还真是喜欢立春,因此她也不做他想,以为立春夜不归宿是眠花宿柳去了,反正立春只是随意笑笑,从不辩解。
谁料这一回,立春竟蓦地红了脸,眼神闪烁着飘开去。
同胞姐弟还是有些默契的,他不作声,花满春心里便起了疑惑,伸出手去揪住立春的耳朵将他的脸摆正了,直视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说,昨夜去了哪里?”
立春被逼着正视她,眼睛躲闪不过,脸倏地红到了脖子根,嚅嗫了半天,忽地火气上来,伸手掰开花满春揪住他耳朵的手大声吼:“花满春!我去哪家姑娘香闺关你屁事!”
恼羞成怒。
花满春乐呵呵地跳出一丈远,拍着手道:“你不愿告诉我,那我今晚回去同扶苏姐姐说说去。”
一听见“扶苏”二字,立春刷地白了脸,忙陪着笑过来搂住花满春的肩:“满春,满春,好姐姐,我找个时间悄悄告诉你不就成了么?”
“就是,立春小弟悄悄告诉你不好么?”被冷落在一旁看了许久热闹戏的俊美男子终于有了个机会插得进话来。
花满春瞪他一眼,不久前笑话她穿衣错搭之事她还没忘,他居然还敢来管他们姐弟的事!
她拼命瞪他,立春却立即记起来他是他们姐弟二人的大财神,松开手嬉皮笑脸地推了花满春一把:“险些忘了正事,满春,去,给财神爷说说。”
花满春被推到这男人跟前,想一想,上下打量他许久。
锦衣华服、俊美贵气,看起来倒是跟昨天在畅春客栈的那位有龙阳之好的客人气质极像,再细细端详相貌,倒真是有三分相似。
花满春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心里有了些怯意。
这男人眨眨眼,漂亮的唇弯起,笑道:“姑娘莫不是在怕我?”
他笑觑着花满春,眼里一闪而过的揶揄却没能逃过花满春的视线,她哼一声,壮了壮胆子,昂首挺胸道:“我花满春生平最不畏权贵,更不必说公子您了!”
那俊俏男人哈地笑一声,颇有趣地看了她许久,忽地端正了脸色,温和道:“鲁庵,我的名讳。”
鲁庵?花满春在心中惋惜,这般俊俏的男人却叫了这么个生涩鲁钝的名字,实在可惜。
惋惜归惋惜,她却还笑着点了点头道:“鲁公子好名字!”
鲁庵看得出她笑得勉强,不由得哈哈大笑道:“满春姑娘,你可真是有趣得紧。”
花满春姐弟俩莫名地互看一眼,不明白为什么他忽地笑得如此开怀,鲁庵却又笑笑开口了:“满春姑娘,现在你可以给我说说野史了罢?”
花满春一激灵:她竟忘了这桩大买卖!
且不管他为啥花五千两银子包下这茶馆专为了听她说书,立春既是接下了这好买卖,必然是敢担保她无虞。她不是傻子,这几天在茶馆子里胡吹海聊的话拿来给乡亲父老乐呵乐呵还成,若是传到恶人耳里,她还不得被捉去睡那牢房的阴湿稻草床?
立春见她发呆,伸手暗暗掐了她一把:“满春,满春?”
花满春瞪了他一眼,转头笑盈盈地问道:“那鲁公子,您想听我说些什么?”
“就说说你前日里在茶馆里跟乡亲们说的那些事。”鲁庵在一旁的桌旁坐下来,早有立春泡了好茶端上,笑嘻嘻地伺候着。
花满春一愣,直接就要说这事?那可都是她胡编乱造,做不得数唉。
她一犹豫,鲁庵却摇头笑了:“满春姑娘是嫌我给的少?”说着,他毫不心疼地又摸出一张银票递给一旁立着的立春,“再加两千两如何?”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花满春豁出去了。
她看着立春笑得合不拢嘴地收下了那银票,又壮了壮胆子再问了一回:“鲁公子,您可是真心想听我说?”
鲁庵神情毫不作假,极认真地点头笑道:“那是自然,我可是花了大钱诚心来听你说故事。”
他的眼中看不出一点虚情假意,立春立在一旁,早已笑歪了嘴。
花满春啼笑皆非,看在那两大张银票的面子上只得开吹。
她轻咳了一声,刚说了句:“话说那幼帝登基之初……”
“我倒是也想听一听这段荒唐至极的故事。”
门被哐地推开,有人冷笑着闯了进来。
是昨天客栈所见的那有龙阳之好的客人!
花满春立刻住了嘴,悄悄向后退了一步,一旁的立春毕竟是与她心意相通,早已走上前来将她护在身后。
来的人正是面色阴沉的萧逸。
高壮魁梧的护卫江烈也寸步不离地跟着萧逸踏入了门内。
忽地萧逸身后闪出个瘦高的人影,几步走到鲁庵跟前,单膝跪地抱拳道:“七王爷恕罪,小的实在是拦不住九王爷。”
话音刚落,花家姐弟俩顿觉如同五雷轰顶,嗡地一声,在脑中炸了开来。
鲁庵……他是七王爷萧楚?那立在门前的那面色铁青的……是九王爷萧逸?
两人霍然明了,脸刷的白了。
“九弟来得真快。”萧楚仍旧是不以为意地笑笑,看了一眼单膝跪地的跟随,吩咐道,“起来罢,郦城。”
叫郦城的护卫应一声是,站起身来立到箫楚身畔去。花满春哆嗦着看了一眼郦城,一眼瞥见郦城手臂上被划开了三寸长的大口子,血染红了衣袖。
她不信这郦城不疼,可他偏就毫不在意,沉默地立在箫楚身侧。
“七哥,你怎么会在这里?”萧逸眯起眼问道,他脸色铁青,不久之前被郦城在街上拦住死活不肯放行,便猜是七哥搞的鬼,要不是动了真格伤了郦城,他们怕是还在街上跟郦城缠斗,哪里能想得到七哥早已悄悄地跑来这茶馆子了?
萧楚见他面色极为不善,不由得长叹一声道:“七哥只是来瞧一瞧昨儿个九弟特意去跟的姑娘罢了,谁知你又风风火火地赶来,真是怕我动她么?”
“真是无趣啊。”
萧楚哈哈大笑数声,瞥一眼缩在墙根处的花满春姐弟,忽地将凤眼一弯,笑得极邪气:“满春姑娘,那七千两银子权当是我送你的嫁妆罢,免得我九弟日后嫌你家底薄。”
说着,朝郦城招了招手,颇无趣地叹息道:“走罢郦城,这里没我们的事了。”
待走到江烈身旁,萧楚笑吟吟地看了他一眼:“江护卫有时间多去我府里叙叙。”
说罢,大笑数声扬长而去。
萧逸面色铁青,转过头去狠狠瞪了江烈一眼,只把一个五大三粗的高壮汉子瞪得委委屈屈地矮下三分去。
花满春看着想笑,却又不敢猖狂,一面哆嗦着一面憋着在心里偷乐,着实难受。
茶馆里只剩了他们四人,萧逸,花满春,立春,江烈;萧逸皱起眉头来看了一眼护住花满春的清秀男子,忽地冷笑一声:“江烈,把那男人拖出去!”
江烈应一声,捋了袖子就上前要来抓立春。他总算是有了将功赎罪的机会,怎能放弃!
花满春唉哟尖叫一声,拉起立春就在茶馆中沿着墙根跑,茶馆里地方小,他们姐弟又都是极瘦弱,哪里跑得过身强力壮魁梧高大的江烈,江烈顺手一捞,便将立春捉住了,像拎小鸡一样拦腰一扣,大笑着拖出门去。

威吓

江烈将立春拖出门去,反手一推,门哐地被关上。
花满春心里咯噔一声,心知不妙,连唯一可以依靠的立春都被拖出去,此时独自一人身处狼口,不由慌张起来。
这两位摄政王爷跑到立春茶馆来干啥?
七王爷么,勉强可以说是来听她说书,真正企图花满春不敢去想,好在她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九王爷打断了,她既喜又忧,她可没忘了这传说中暴虐荒淫的九王爷萧逸原本便是个有着龙阳之好的人。
龙阳之好……花满春一哆嗦,脱口而出:“九王爷千岁,小人其实不是男子,是个如假包换假一罚十的女子!”
萧逸立在门旁,阴沉的脸色并未有缓和,听得她辩解,冷笑一声道:“谁管你是男是女!”
话音刚落,花满春脸色刷地变为灰白如纸,脑袋里嗡嗡直响。
原来这九王爷真如坊间传说的一般,荒淫无度,无论男女,但凡入了眼都要。
她哆嗦着缩到墙根去,也不敢去看萧逸。
说笑话,她虚度这十八年春秋,杀人犯见过,打劫的见过,可就是真没见过这男女通吃的主。
花满春小声嘟囔着缩在墙根,只敢拿眼悄悄望着萧逸。
“你躲那么远做什么?”萧逸走到桌旁大马金刀地坐下,见她畏畏缩缩地贴着墙根站着,眉头一皱,寒声道。
花满春嘿嘿干笑数声,颤抖着小声道:“九王爷千岁,小人……草民贱民一个,不敢太放肆。”
萧逸嗤地冷笑一声:“不敢放肆?”
“嗯嗯。”花满春点头如捣蒜,眼珠子瞪得滚圆,就怕他不信。
若是萧逸从没在这茶馆里见过她口若悬河唾沫横飞地大骂他九王爷萧逸是个荒淫暴虐杀人如麻的恶棍,他或许真会相信眼前这泪眼汪汪的娇弱姑娘是个“从不敢放肆”的纯良百姓;只可惜……他冷笑着站起身,向花满春缓缓地走去。
萧逸每向前迈一步,花满春心里就颤一颤。
她无处可躲,身后是墙,左面也是墙,右手边是个通向后院的小门,可惜,这扇木门打外头锁了。
花满春心中默念着阿弥陀佛,此刻真希望她那七日一炷香能感动观音菩萨,在她身后凿个大洞给她逃生。
大洞没有,萧逸却步步逼近前来,一眼看见她眼里的恐慌,恶意地笑道:“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只是骂他荒淫暴虐罢了,了不得再带一条杀人如麻,他最多送她进天牢享受几日有人伺候的好日子,关个十天半月胳膊腿还都在的话也就顺顺利利抬了送出来了,她怕什么。
萧逸眼里带着笑,在花满春看来全然就是铺天盖地的恐吓威慑,她扮了许久的弱女子,不得不继续装下去:“九王爷千岁,草民不曾见过世面,头一回见到您这种大人物,心里害怕。”
害怕是真,但却不是因为这些,花满春心里越慌,萧逸笑得越是阴沉。
“你可还记得昨日你在这茶馆子里说了些什么?”他总算是停下脚步,立在她跟前,凑近她的脸来用了极危险的语气问道。
花满春不敢闪躲,只得对上萧逸冷笑着的双眸接下去扯谎:“昨日么,大……大约是说了些上古神话罢……”
她故作镇定,眼神却闪烁着,萧逸上下打量她数眼,忽地大笑道:“是么?上古神话?怎么我记得听这茶馆的说书先生说的又是另外一桩有趣的事情?”
花满春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连忙干笑道:“九王爷千岁大人,您是记错了罢,草民一向只会说些上古神话罢了,也从没说过旁的有趣之事呀。”
她一双明媚大眼滴溜溜转,全落在萧逸眼中;萧逸将漂亮的薄唇一勾,细长的眼眯起,伸手轻轻抚过花满春丝毫不曾粉饰过的嫩白脸颊,邪气地笑道:“是么?莫非……非要我帮你记起来?”
花满春竖起了一身寒毛,背后冷汗涔涔,在心里将他骂了百遍。
她哪里不记得,暴虐荒淫么,杀人如麻么,她偶尔也这样骂人,立春、苏姐都被她骂过,也不见他们有多生气。
“九王爷萧逸暴虐荒淫,满朝皆知,怕是早有把柄落在小皇帝手中。”萧逸一字不落地说完,冷笑一声,见花满春脸刷地白了,忽地松开手寒声道,“这些事哪容得你一介草民当众随意议论!”
他负手而立,脸上原先的嘲弄与邪气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此时换了傲然神色,拿眼斜视着花满春,周身的贵气逼得她不得不别开眼去。
花满春是明白人,到了此刻已知是自己这张嘴惹了祸,当下将心一横,站直身道:“九王爷千岁,一人做事一人当,与旁人无关……”
“又是这架势,你这是说书说多了么?偏要学那绿林好汉。”萧逸嗤的冷笑一声,依旧在桌旁坐下来,冷冷地打量了她许久,忽地眯眼笑道,“这样罢,我就不追究你造谣之事,也不追究这一带日日来听你说书的百姓,只不过……”
他话说一半不再往下说了,端起原先立春替七王爷箫楚倒好的茶轻啜一口,皱眉道:“这茶也是能拿来喝的?”
说着,大手一扬,将一碗热茶泼到地上。
花满春眼珠子瞪得滚圆,那茶可是今年最好的春茶,立春从不舍得拿出来招待客人,却叫这瘟神九王爷毫不心疼地泼掉了。
那都是银子,银子啊!
若是立春知道了,肯定又要喋喋不休嚷上三天。
她也心疼,却不得不讨好地凑上前去,干笑几声问道:“只不过怎样?”
“只不过么,我要将你小弟花立春带回九王府去。”萧逸淡淡地瞥她一眼,哼一声道。
这不啻是个晴天霹雳,吓得花满春脸色刷白,背后冷汗涔涔。
这九王爷果真是有那该死的龙阳之好!
常听说大户人家有在家中豢养娈童,都是些艳丽娇美的少年,玩得残了便随便拖到乱葬岗一扔,由着野狗分尸。
她越想越是心惊胆战,立春被这九王爷看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或者,你也可以充个数,你这长相我倒也是极喜欢哪,满春姑娘。”萧逸冷冷的笑着,眼里满是寒意。
花满春僵立在一旁,周身冰凉彻骨,许久才寻回自己的声音:“九王爷千岁,能否再做商量?”
她声音有些哑,但还算镇定,萧逸恶意耍她这么久,见她没有被吓昏过去,倒也有些佩服她,点了点头欣然道:“你要怎么商量?”
花满春一怔,虽然很惊讶他这么好说话,却又心中警觉,赶紧了打蛇随棍上:“放过立春,其他随意。”
笑话,立春是她花家血脉,传宗接代可就靠他了,她花满春拼了命也要保他。
萧逸哼一声,冷冷道:“你随我去,花立春需拿一万两白银交换。”
他早打听到这姐弟俩爱财如命,这一万两怕是要了她老命了。
果然,花满春立即脸色骤变,跳将起来:“一万两?我上哪里去弄这许多银子来!”
“弄不来那就带走花立春。”萧逸冷笑。
花满春恨恨地一跺脚:“好!”
她答应得爽快,萧逸也便好心地提醒她:“我记得七哥好像还给了你七千两银子。”
花满春心疼银子,却又不舍得立春被抓去被眼前这阴险的男人扒了衣服这样又那样,只好银牙一咬恨恨说道:“一万两就一万两!”
一万两算什么,她以后要是能偷偷跑出九王府,画个几十张春宫图就能挣回来。
她心里打着小算盘,眼睛滴溜溜地转,萧逸看在眼里,寒声道:“你若是想逃出九王府,我便将你送去天牢里待个十年八年。”
一句话便将花满春心中的小九九敲得粉粉碎。
“王爷,雪姑娘的丫鬟小青在门外候着,说是袖舞公主在王府等您很久了。”江烈忽地在门外叩了叩门板,瓮声瓮气地低声道。
萧逸看一眼还算镇静的花满春,站起身来道:“随我走罢,说书先生。”
花满春长叹一声,随他走出门去。
她一直担心立春会被那高壮魁梧的汉子打,这一走出门,却见到立春立在草棚下,毫发无伤,只是像是被点了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就是不能动不能开口说话。
江烈与一个长得极水灵明丽的丫鬟立在一旁,见萧逸走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萧逸随意瞥一眼僵立的立春,对花满春道:“无妨,只是点了全身大穴,半个时辰便能自己解了。”
花满春听他说完,哇的一声抱住立春大哭:“立春,立春,我走了以后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再别日日芙蓉帐暖度春宵,也别总是找那些个老学究来说书,茶馆买卖不好做啊!”
江烈与那丫鬟在一旁听得,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立春口不能言,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能僵立在原处干瞪眼。
花满春一面唉声叹气,一面伸手去立春袖中掏出那两张银票来,看一看,又在立春愤怒的目光中伸手探进他的衣襟去,摸了他贴身的布兜出来,倒出全部银票,团作一团闭起眼塞进萧逸手中:“九千九百二十八两五钱银子,差的银子以后补上。”

买卖

花满春以为萧逸会大方地免去她缺的那个数,谁知萧逸竟然冷冷斜她一眼,展开那一团揉在一处的银票,一张张数起来。
“分明只有九千八百两银子,那一百二十八两五钱银子在哪里?我可是不曾见到有银票是五钱银子的。”萧逸哼一声,转手将银票交给江烈收起。
花满春脸色一变,咬牙在心中又将萧逸骂了百遍,这吝啬鬼,明明富可敌国,偏要跟她计较这点银子。
萧逸在旁,看着她小脸上一会红一会白,神情万变,心中冷笑几声,也不开口说什么,只等着看她还要唱哪一出戏。
她久久不说话,萧逸耐不住性子,皱眉道:“还有两百两,你要如何凑齐了给我?”
花满春美目圆睁,她还能上哪里去弄银子,从立春身上扒拉出来的这两千多两大概已经是他们姐弟俩多年的积蓄了,她这一全部摸走,以后若是还能见到立春,她肯定会被立春追杀到天涯海角。
想到以后,她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从九王府爬出来哩;花满春认命地长叹一声,无奈地抬头对萧逸道:“要银子没有,要命一条。”
“我要你这条贱命做什么?”萧逸上下打量她数眼,忽地嘲笑道:“既不丰润,又不是貌美如花,扔去青楼怕是都没人要罢。”
萧逸随口说说,花满春却是被气得不轻,跺了跺脚怒道:“那九王爷千岁想如何?那两百两我确实是凑不齐……”
“去我府中打杂四年,我就免去这两百两。”萧逸冷笑道,“如何?”
“四年?”花满春暴怒,“四年才二百两?我还不如在王府门口摆个摊卖豆腐!”
“嫌长么?”萧逸狭长的双眼倏地眯起,“若是不情愿,那就还是让官府来人请你去喝喝茶罢。”
“兴许还能在天牢内住上个三年五载哪。”江烈在一旁听着,凑过来幸灾乐祸地补了一句,被萧逸瞪了一眼,摸摸头退回去。
天牢?日日与阴湿稻草为伴,鼠虫为友,闲暇时只能数数虱子的地方?花满春心里咯噔一声,脸色霎时微微变了。
萧逸都看在眼里,俯下身凑到花满春耳旁轻声笑道道:“诽谤皇族、造谣生事非同小可,也不知天牢内的狱卒都有些什么手段能招待你这位客人。”
他的气息带了暧昧,声音带了笑,在花满春听来却极阴森可怕,她霍地跳开去,睁眼瞪着萧逸。
萧逸却面罩寒霜,眼神凌厉:“到那时,或许花立春还能替你收个尸。”
话音刚落,浑身都不能动的立春瞪大了眼,眼珠子骨碌碌转向花满春,在心里拼命喊:满春,满春,留得青山在,不怕赚钱难啊!
只可惜他挣扎着也只能动动眼珠子,花满春听不见。
他急,萧逸却不急,狭长漂亮的眼微微眯起,唇角吊起一抹阴沉的笑:“如何?”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花满春心一横,哼一声道:“成交!”
立在一旁的江烈虽然不知道自家王爷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但见花满春落入套中,不由又是同情又是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