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了五脏庙,暖饱顿起色心,悄悄盯着聂三半遮半掩的胸膛直看,聂三眼也不抬,拨旺了火堆便起身坐到一旁去闭目养神。

聂三心旌神荡、口干舌燥,只盼着能离这小混蛋远些,聂小香却摸摸索索挪过来靠着他,一会拽拽他的衣袖一会摸摸他的手指,越发地靠得近。

忽地听见她小声道:“难怪唐大美人会像苍蝇盯着臭鸡蛋一样赶也赶不走,原来师父生得这么好看。”

今天聂三没有戴那人皮面具,一张玉雕也似的面孔映着火光,出奇的好看,尤其五官如同刀刻,洗练分明,聂小香色心横起,悄悄凑过去轻轻一啄聂三的唇角。

聂三忽地睁眼,却没有吓到小香,只听得她嘿嘿轻笑一声,伸长手臂挽住他,微凉柔软的唇便靠了上来。

“小香,别动。”聂三躲开她,只觉得浑身热血翻涌,似要冲破皮肤喷涌而出。

聂小香在男女情事上比生手还生手,以为聂三还在生气,心中暗骂一句师父你什么时候学了大姑娘的别扭娇羞,却把心一横,再次如饿狼猛虎一般扑过去笑嘻嘻道:“师父你别害羞,躲什么……”

聂三望着她跳跃着火光的明亮眸子,那双眼睛线条极流利,眼尾微微翘起些,如羽扇般的长睫盖下来,留下一片淡淡的阴影。眼瞳是黑白分明的,清澈明快,有着少女的鲜活伶俐。

他叹了口气,声音极冷,眼神却如火:“小香,我不是害羞,我是怕不小心吃了你。”说罢,伸手将她纳入怀中,含住她柔软温润的唇舔舐摩挲,聂小香笑吟吟迎上去欲反客为主,聂三挑开她的齿关,逗她伸出小舌,轻轻噙住了吮吸纠缠,一时引起漫天大火。

聂小香全然忘记要说的要做的,十分没出息地沉溺在这场火热的亲 吻里,虽是生手,却比生手脸皮厚了百倍,攀着聂三的肩颈贴上去,吮着他的唇,纠缠他的舌,碎玉般的齿磕破了聂三的唇,一点血珠噙入口中,淡淡腥味却如干柴中蹦进一星火苗,轰然烧着。

师徒十一年,点滴情愫,寸段温暖,拨云见日一般刻在心底,如水如□融一处,仿佛酝酿多年的美酒,揭了封便是十里飘香的醇厚绵软,也是入喉热烈灼烫的甘甜爽洌。

酒香浓郁处,是情深意厚真心暗许的撩拨,聂小香一只手色胆包天,下意识已经摸到聂三衣襟内,聂三在喉头轻笑一声,反手握住她的手腕,退开道:“小香,你是想今天就扑倒我么?”

聂小香双唇微肿,瞪着聂三下唇一抹艳红,只觉心中像是有猫爪在挠着,索性心一横嘿嘿笑道:“要么你吃了我要么我扑倒你,师父你二选一。”

聂三寒玉般的眸子里清凌凌亮起,火一般的欲念逐渐褪去,抱住她轻声道:“我吃你还是你扑倒我都一样,但是这山洞里又冷又硬,实在不适合滚来滚去。”伸手拢好聂小香的衣襟,微微笑道:“等以后诸事了却再无牵挂,我随你吃。”

小香挂在聂三身上,红了一张脸暗暗惋惜道:枉费小爷今晚上色心大起,原来师父不乐意。便咳一声道:“那好,到时候可要随便我。”

聂三忍着笑道:“好。”

一夜间抱在一起取暖休息,聂三年长,自制力自然是极强,聂小香少年情热,胡思乱想一夜,绮丽绝艳、热烈激荡,直做梦做得满脑子冶艳邪恶,早上爬起来扑到湖边用冷水洗了脸,顿时记起昨夜强行要压倒聂三吃个遍的事,不由瞪着湖边几丛枯草数落道:“你你你,聂小香,你怎能这般厚颜无耻!”

聂三假装没听见,牵着她的手上船回了城内,昨夜之事一字未提。

回了客栈,自然又要受沈清风冷眼瞟一阵,柳出云笑嘻嘻推推她道:“昨夜在哪里鬼混?”

聂小香半真半假道:“太湖龙宫。”

沈清风坐着喝茶,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终于肯开口说话:“放屁!”

所有人都怔住,却又听见沈清风黑着脸道:“你再出去鬼混,我就趁夜里砍了你!”

聂小香笑得十分愉快:“好啊好啊,正好我当着堂主当腻烦了,沈师兄要是乐意,不用你砍,我这就拍拍屁股走人。”

忽地屋外有人嘿嘿笑道:“你这鬼丫头,你不当这堂主,还有谁能当啊?”

窗户被一道掌风推开,萧归鸿抱着个酒葫芦笑呵呵地跃进来道:“不要忘了,后天的丐帮大会还得你上去动动拳脚哩!”


作者有话要说:噗哈哈哈哈哈哈哈赞美标题党!!!!


额,忽然发现后台已经V了,米法再讨价还价了,大家凑合着看吧,我尽量不拖戏就是了,XXOO戏尽量多写,情节尽量快些走,握拳!

感谢大家!

 


回忆

缥缈峰在太湖西山大岛上,山势低伏、郁郁苍苍,峰下一块天然巨石,平整四方,四五丈长宽,正是廿五这日丐帮大会比斗拳脚的地方。

十月廿五清早,湖面雾气未散,百余艘小舟从四面八方飞也似的直奔西山大岛,辰时未到,缥缈峰下已齐聚南北丐帮众弟子。

巨石北面摆五个蒲团,为帮主与传功执法、南北长老之位,污衣派弟子在左,净衣派弟子在右,一边或坐或躺毫无规矩,一边端正站立齐整肃然。

萧归鸿是北派污衣长老,一贯看南派弟子不入眼,翘着二郎腿歪在蒲团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斜眼瞄净衣弟子,七星堂二十人在北面靠得最近,萧归鸿白眼挨个翻过去,看到聂小香便停了,只童心未泯地朝她扮鬼脸。

巨石南面一片黑压压人头,是丐帮交好的江湖门派、各路大侠,祁连聂家也在被邀之列,聂连环白衣胜雪、面容俊俏,一举手一回眸都是满溢的少年英俊气宇轩昂,别派的年轻侠客见了,心中眼红嫉妒,啐一口道:“邪魔外道,妖人作祟!”几个练柳叶飞刀的魁梧女侠顿时扭头瞪过来,对着聂连环时笑得婉约柔美的脸瞬间化为狰狞罗刹,手中刀芒才一闪,年轻侠客便乖觉地住了嘴,眼睛胡乱一瞟,却又十分幸灾乐祸道:“是个残废!”魁梧女侠回头一望聂连环屁股底下乌金木轮椅,不禁惋惜又心疼,越发笑得温柔似水,叫人看得浑身兜不住地往下掉鸡皮疙瘩。

聂小香斜眼看着意气风发笑得极欠揍的聂连环,戳戳沈清风道:“这王八蛋怎么也在?”

沈清风低声道:“当年师父病重,祁连聂家曾送千年野山参吊命。”

说罢,欲言又止地瞪了聂小香一眼,憋了片刻才道:“一会比斗拳脚,请堂主千万要替七星堂争口气!”

聂小香忽地福至心灵,嘿嘿笑道:“沈师兄前几天其实是怕我偷跑了丢七星堂的脸吧?”

沈清风被看破心思,只闭了嘴装聋子装哑巴。

辰时一到,骆长风起身一揖天一揖地,手中代表丐帮帮主的碧玉竹棒往巨石上轻轻一插,直入石面尺余深,众人轰然叫好。骆长风五短身材、长脸花白胡须,密密麻麻纠结缠绕遮住大半张脸孔,一双眼睛却是神光湛湛极为慑人。

他开口道:“老规矩,两派切磋,各出十人为一轮,拳脚来往点到即止。”

丐帮大会,聚的是人气,比的是拳脚,切磋的却不仅是功夫。聂小香望着巨石上拆招对打的两派弟子,笑嘻嘻道:“摆明了这劳什子切磋是为了两派泄愤之用。”

北丐帮鹑衣百结囊中干瘪,拳脚功夫却了得,南丐帮衣冠楚楚相貌不凡,出手却羞涩,一招黑虎掏心,一招猴子偷桃,那弟子呜哩哇啦摸胸抱胯地就泪流满面滚下台,中气不足地朝台上得意洋洋的黑脸叫花子千回百转地骂一句:“你们北派好不要脸!”

一轮下来,净衣派全军覆没,上台比斗的是北极堂弟子,挤在一处灰头土脸地挨堂主训斥。

聂连环看大戏一般含笑看着,慢条斯理道:“有趣,当真是有趣。”扭头看一眼不知何时立在身后的聂三,丝毫不见惊讶:“三哥也来啦?”

聂三喜怒全都掩在人皮面具下,只一双眼里微有寒意:“我说过不准你动小香。”

聂连环眼尾一挑,却托着光滑如玉的下巴笑笑道:“三哥,不如你帮我,我就不打她的主意。”

聂小香是个大筹码,用得好了万事皆成,宝刀宝藏、中原武林尽握聂家掌心,用得不妥则玉石俱焚,连兄弟都做不成,聂连环赌的就是聂三的一颗心。

聂三望着台前抱着竹棒长身玉立的聂小香,虽然在笑,却轻叹道:“连环,并非所有事情都是能拿来做赌的。”

聂连环伸手揉了揉膝盖,笑起来如同寒冬腊月里的冻萝卜,又冷又硬:“人命尚能随意买卖任意屠戮,还有什么不能拿来糟践的?”

聂三一时怔住,知道他记恨当年中原武林截杀祁连山人马之仇,年少时满腔怨愤孤寂化作坚忍与野心,越发蓬勃壮大,但是非对错,恩怨情仇岂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

祁连山聂家屠尽铸剑山庄在先,中原武林截杀在后,一报终须一报还,聂连环磨砺心志勤练武功,等的就是这席卷江南睥睨中原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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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比斗第二轮,北派弟子各执棍棒,长短粗细各个不一,聂小香偷笑道:“好一堆柴火,足够炖一锅香肉!”

却听见苏星海吩咐道:“七星堂弟子对阵。”

断玉剑对烧火棍,双鱼刀砍两尺柴,满台子木屑木块十分狼狈,北派弟子敲着破碗嚎叫道:“不公平不公平!”

聂小香跃上石台,足尖轻轻一挑,勾起落在脚边的一枝三寸长碧绿竹棒握在手里,笑嘻嘻道:“来来来,你们北派弟子来一个人,刀也好剑也好,暗器也成,赢了我手里的竹棒,这一轮就算你们胜出好啦!”

石台东面一片哗然,唯有七星堂弟子神情振奋乐得举臂大声叫好。北丐帮弟子也是十分乐意欢迎之至,心中都暗笑道:这小娘皮好大口气,待关堂主一出手,看你不哭鼻子!

这一轮已过了大半,还有三人未上台比试,七星堂五胜两负,大出风头,但北派弟子不乐意,聂小香只好挑起这重担,代七星堂出这个头。

传功执法两位长老只顾看热闹,笑呵呵地不置一词,萧归鸿见小友跃跃欲试,也不大好意思阻拦,苏星海更是什么也不说,依旧端坐蒲团上微笑,越发显得英俊潇洒倜傥无匹,看得石台南面几位侠女芳心大动。

骆长风却若有所思地望着石台上的聂小香,半晌才道;“萧长老你意下如何?”

萧归鸿打个哈欠,连连点头:“无妨,无妨!”

西面跃上台来的是北丐帮传风堂堂主关就,此人使一对瘦长柳叶长刀,舞起来如同泼风,滴水不漏,又长于近身偷袭揩油占便宜,堪称北派厚颜无耻卑鄙下流第一人。聂小香抱着竹棒立在石台上,瞧见关就一双三角小眼滴溜溜地在她身上直打转,不由大怒,竹棒一横一招揭云式直指关就颔下一寸处。

竹棒来得极快,尖端吐一团碧莹莹的光华,吓得关就收了邪念挥刀迎战,聂小香一手棒法纯熟随心,不过十招就将关就逼到石台边,见他左支右绌分外慌张滑稽,不由笑嘻嘻提醒道:“下一招削你头发,关堂主!”

一招雪泥鸿爪,碧影幻化千百条,关就吓得挥刀格挡,只觉手腕被震得发麻,不自觉松了手,柳叶长刀当啷落地,待急急忙忙缩起脖子时,头顶已是微微一凉,聂小香手里竹棒化成刀锋,不偏不倚不多不少削下了他头顶心铜钱大小一块乱发。

由此,七星堂大胜,南派北派各胜一轮,暂作平手。

骆长风起身道:“今天到此为止,明日再接着比试。”数百丐帮弟子一哄而散,骆长风独独留下聂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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缥缈峰百余丈高,峰下空旷辽阔,众人一散,顿时凄清孤寂,骆长风捋着花白胡须仔细打量聂小香,忽地低声问道:“你是秦清影的什么人?”

小香一怔,不答反问道:“秦清影是谁?”

骆长风盯着她的眼,声音苍老而沉痛:“逐渐山庄花家女主人,拂兰手秦清影。”

聂小香心中微微一绞,却低头道:“我不认得。”见骆长风眼中隐隐含泪,神情激动,不由慌张摆手老实道:“我我我什么也不记得了,帮主你问了也是白问。”

说罢,心中一跳,后悔已是来不及,跳下石台便要溜走,骆长风身影如电,眨眼便拦在她身前,瞪着她道:“你这小鬼和清影丫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还说你不认得不知道秦清影是何人!”

聂小香此生最怕被人缠上,不由十分头痛,叉腰道:“小爷都说了,小爷不记得什么秦清影什么赵白影……”

骆长风出手如电,扣住她右手手臂一探风池、神门二穴,忽地两眼一瞪道:“你百会阴门被封,难怪什么都不记得。”

聂小香忽地心生惊惧,正要挣脱了逃走,忽觉百会一股纯正内力源源输入,竟是骆长风这疯癫老头儿用风雷指指力抵在她头顶,强行要解开她被封住的百会阴门。

百脉交会于百会,气息沉于丹田,丹田损则练武事倍功半、内力不济,但一旦损及百会,奇经八脉之气必定大乱,一身武艺尽毁。聂小香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心中不由破口大骂骆长风老疯子老神经,却丝毫也不敢胡乱动弹,生怕稍有不慎便死在这疯癫老头儿手里。

骆长风掌丐帮数十年,风雷指练得出神入化,一身至刚至猛的纯正内力少有人敌,此番只三成力从聂小香百会灌入,她已是暗觉周身气血翻涌,百会间充盈膨胀几乎要炸开,忽地脑后一阵剧痛,恍惚间眼前恍若星罗万象,悲喜哀伤、欢愉惊惶,六岁前的所有往事瞬间轰然涌上脑际,凶猛浪潮一般迎面扑来。


作者有话要说:唔,小香恢复记忆了……

天冷,大家随便看看,不必伸手留言,毕竟最近下雪降温的,抓鼠标都很冷,虎摸

 

 

虎斗

窈儿俊窈儿俏,爹爹背窈儿下山坳,窈儿巧窈儿乖,明朝窗外杏花开。

爹爹背着她满园子疯跑嬉闹,娘在窗下为她做一双小鞋,铸剑山庄里开遍了桃花,花瓣落满爹爹双肩,她听见娘在窗下亭亭立着笑盈盈地唤道:“窈儿,快来看看娘给你做的鞋合适不合适。”
忽而火光冲天,爹爹躺倒在血泊里,撕心裂肺哭声不绝,遍地的猩红,远比枝头的桃花来得冶艳。

风中刀剑声铿锵刺耳,娘抱着她跑出庄子,在后山取出绣春刀,与追来的杀手拼杀,鲜血淋漓染红了娘的半边身子……

一瞬间所有记忆恍然复苏,纷至沓来、历历在目。

聂小香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面色惨白如雪,双唇褪尽血色不住颤抖。

骆长风伸手去扶,她却摇了摇头惨然笑道:“我都想起来啦,秦清影是我娘,花宗越是我爹……”

“骆爷爷,若是我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该有多好……”聂小香眼神空洞,笑得十分绝望。
骆长风听那一声“骆爷爷”,顿时悲喜交加,但见她神情茫然,仿佛心也被掏空了一般,不由暗生悔恨,自忖数十年来从未做错过一件事,今日强行解开聂小香百会阴门,竟是这一生以来错得最离谱的一桩。

聂小香从此无路可逃,再回不到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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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客栈在西山大岛北面西山镇,依山傍水,景致静美。

客栈里伙计送上的茶是最好的太湖春尖,细嫩的心叶在白瓷茶碗底舒展开,碧绿葱翠,仿佛雨后第一枝吐露春意的嫩柳。

聂三看着微卷的茶叶在水中伸展,不由想起了今天午后在巨石台上威风凛凛得意洋洋的聂小香,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就像这茶水一样碧清澄澈。

夜风卷进窗,扑灭烛火,窗下却陡然多了个黑幽幽的人影。

聂三没有急着打火,微微一笑道:“小香,来喝茶。”

聂小香生根一般立在原地,心中痛如刀绞,雪玉似的脸庞越发苍白,听见他在暗处出声唤她,那熟悉温润的嗓音此时却分外陌生。

窗外没有月光,她的脸隐在黑暗里,悲伤又绝望,忽地开口道:“你杀了我娘。”

滚烫茶水蓦地溅了满手,聂三紧紧握住茶碗,像是要抓住最后一线微弱的希望:“她那时疯了,想要掐死你。”

聂小香低声道:“我倒宁愿那时候就被掐死。”

秦清影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时,虽然神智疯癫精神恍惚,眼泪却好像下雨一般停不住,她娘是担心她独自一人活在世上受苦,她明白。

从前的聂小香可以蒙头假装不知道她是花家后人,理所当然逃避一切,如今她已无法再欺瞒自己。

聂三只觉得心里一沉,如同瞬间跌入深渊,心尖也阵阵发疼。

迎面黑暗中抛来一物,他接住,是一坛酒,忽听得窗边聂小香淡淡道:“原来你不是不沾半滴花家鲜血,你骗我。”

聂三心乱如麻,僵坐在黑暗中不做声。

聂小香猛灌几口酒,打个酒嗝嘿嘿冷笑了一声,又道:“你还闭了我的百会。”眼中含了泪,厉声道:“你一直在骗我。”

越说越觉心酸,见聂三在黑暗中坐着,不动如山,不由得心里凉透,将手中酒坛子往窗外枫林里一抛,迎着寒冷夜风怔怔立了很久,逐渐镇定下来。

她说的每一桩往事,聂三都无可辩驳,杀秦清影是为救她,闭她百会是不愿她日后想起痛苦,但此时说来无益,聂三毕竟是双手沾了花家的血,毕竟是骗了她。

“师父。”聂小香忽地像往常一样唤了一声,聂三心头一跳,却听见她轻叹一声道:“养育之恩无以为报,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我都不会忘记。”

说罢退到窗边轻轻说了句再见,就如同来时一样轻盈跃入黑暗里,消失无踪。

一壶茶凉透,聂三倒半杯轻啜,只觉入口苦涩,一直从喉头苦到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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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湖大会第二日,第三轮比斗开始。

巨石台上花拳对绣腿,破刀斩断剑,不论南派北派,招式姿势都是难看无比,像足了狗拿耗子猫逮小鸡,看得石台下众人甚感无趣,哈欠连连,只有南面一些丐帮特意邀来的江湖朋友极为给面子,时不时拍手叫好,掌声虽稀拉零落,也算勉强凑了些气势。

独独聂小香抱着头蹲在地下斜眼朝台上看得分外认真,北极堂堂主眼红七星堂出尽风头,哼哼几声瞪着聂小香头顶心道:“聂堂主如此不济,不如回去躺着歇歇。”

聂小香转头淡淡扫他一眼,眼底戾气如芒血丝隐隐,神情狰狞得像是要吃人一般,吓得北极堂堂主闭了嘴,心里暗暗发怵。

沈清风瞧出不对劲,挨过去小声道:“堂主可要回客栈休息?”

聂小香一颗脑袋疼得像是夜里被人用车轱辘来回轧了几趟,抱头立起身含糊道:“昨夜喝了点酒,头疼,不碍事不碍事。”顺手将柳出云拉到身边当大树靠着,仍旧歪斜着眼睛朝台上望。
这一轮南北派打成平手,皆大欢喜。

按往年惯例,三轮比斗后。被邀的别派高手可随意点名与丐帮弟子切磋,不限人数不限所司职位,一袋弟子到八袋长老甚至帮主骆长风都可随意挑选。

聂小香斜靠着柳出云,勉强掀着红肿的眼皮嘻嘻笑道:“这就跟点菜似的,这是盘豆芽菜,那是颗肉猪头,喏这边的这个就是一盘干瘪四季豆!”

沈清风循声望去,见她指指点点的几人果然瘦的像极了豆芽菜四季豆,胖的肥成骟猪状,忍不住也笑了,柳出云却暗暗担心她,扶着她低声劝道:“左右无事,要不先回去歇着罢。”

聂小香摇头笑道:“凑热闹就要看个齐全,前头那些花拳绣腿我都撑着瞧完啦,底下的好戏怎么能放过?”换了个姿势继续靠着柳出云,又道:“说不定还有带眼识货的人瞧上我哩!”

说着,淡淡朝祁连山聂家的方向看了一眼,见聂连环仍旧端着一张俊俏面皮笑得十分欠揍十分桃花,不由在心底暗骂了声不要脸的妖人,目光却是有意略过了乌金木轮椅后站着的聂三。

一夜之间,师徒相隔万里,情意犹在,却越不过横亘两人中间的巨大鸿沟。

聂小香面色如雪,清冷透明得像是孤月下的寒玉,眼底一抹嘲讽,淬着冰霜。柳出云望着她安静的侧脸,不知为何竟觉得斜靠着他的聂小香在一夜之间换了个人,她虽然在笑,乌黑眼瞳里却沉淀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情绪。

石台上热闹无比,江南各小门小派要么请上骆长风,要么瞧上笑呵呵如同两尊弥勒佛的传功执法二老,萧归鸿实在相貌邋遢坐姿不端,谁也没把目光落在他身上,倒是另一边的苏星海大受欢迎,七峰山几个魁梧高壮的女弟子练的是柳叶飞刀,却脸红心跳地捂着脸小跑上石台来羞答答道:“苏长老不吝赐教!”

三四个女壮士指尖夹着细细巧巧的柳叶飞刀与苏星海游斗,像足了街头走江湖卖艺的粗莽大汉,把个聂小香笑得蹲下直捶地。

聂三目光不离聂小香,见她不语,心中也是叹息,见她忽而眯眼微笑,不由畅怀欢悦,百余种种都牵挂在她身上,一丝一缕被重重绊住。但他却在她最信任他的时候欺骗了她,无可挽回,补救不及。

正出神间,忽听见聂连环轻笑一声,扬声道:“聂连环恭请七星堂小堂主赐教!”

沈清风愣住,柳出云抬眼,聂小香嘿嘿冷笑了一声道:“来得好!”

聂小香记忆尽数拾回,对聂三尚有几分感激爱恋,但对其他姓聂的再无善意,聂连环点名找她“切磋”,正好撞上她的刀口。

当下足尖一点地飞身上了石台,从背后缓缓抽出一枝碧绿葱翠的竹棒握在手中,躬身对聂连环一揖道:“聂当家请。”

聂连环身 下乌金木轮椅忽地平地升起三尺高,也不见聂连环怎么用力,连人带椅已稳稳当当落入场中。

这一手露得漂亮,足见聂连环内力充盈身法巧妙,石台下众人震惊万分,齐声喝彩,只三人面色有异,聂三望着聂小香眼露担忧,苏星海面沉如水、不动声色,骆长风神情惊疑暗带防备。

聂小香扫一眼底下众人,落落大方抱着竹棒笑道:“远来为客,先让三招。”

台下一片哗然,聂连环却从容解下腰间乌金丝软鞭微微一笑,欣然道:“恭敬不如从命。”

聂小香见他笑得像朵野菊花似的灿烂,眼中却无一丝笑意,不由心底冷笑一声:“哼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闯来,今天小爷就让你妖人变人妖!”

三招过后蓦地道一声:“得罪了!”五尺竹棒扬起漫天碧影,狂风骤雨一般罩向聂连环,第四招便是凌厉无比的雪泥鸿爪,端的是杀意分明杀气逼人。

聂连环不慌不忙横鞭,乌金丝根根散开如戟,软兵刃化作硬刀剑,见招拆招,力扫千钧,片刻功夫两人已惊险无比地拆完二十招。

聂家落英剑法化三十六招青竹棒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聂连环熟练落英剑一十八招,沉稳应对见缝插针,竟也不现败相。

聂小香使完最后一招举火燎天,忽地嘿嘿笑了一声一手执竹棒一手摊开成掌,糅身上来左右夹击聂连环,台下众人见聂连环手握乌金丝鞭左支右绌,心中都道:原来这聂家当家也不过是内力比旁人强些,一遇上个厉害的主就慌了手脚。不由都大感失望。

聂连环要的就是这效果。

聂小香却知道他还留有几分手段,索性将竹棒一丢,落月掌连拍三招逼得聂连环推动乌金木轮椅后退,他手里乌金丝软鞭攻势一缓,聂小香叫声好,暗运内力足踏蝶踪四方步如影随形,甚至直逼到了聂连环身前。

聂连环面露惊慌之色,竟从乌金木轮椅上直直立起,众人屏息凝神在台下看着,都瞪大了眼珠目不转睛地瞪着台上两人。

此时距离极近,聂小香双掌一翻,正要嘲笑这王八蛋几句,忽见他诡秘一笑,指间弹出一条银白丝线,迎着掌风铮然有声,却是金属之质,聂小香一个凤点头惊险躲过,不由大怒,无意识便激起星罗流转之力,奇经八脉充盈汹涌,径直到了曲水六折这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