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他们都在摸。”
他努努嘴,树林里果然有几对情侣在亲密,尺度倒是比我们俩之间大的多,我嗔道,“你过分了,这是人家学校,你个外校生凑什么热闹。”
“那,咱开房去?”.
“啪”一声,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这次真的毫不留情。
薛问枢这次回来是因为一个哥们马上就要去日本留学了,几个好朋友聚聚,去了地下商场的网吧玩一夜的魔兽,然后又马不停蹄的去吃火锅,吃完火锅又去K歌,K完了去金碧辉煌洗浴中心玩乐,一个晚上洗澡睡觉打牌按摩捏脚,薛问枢那时候正看电影吃水果,跟我发信息汇报腐败的生活,我问,“小姐好看不?”
他很诚实,“不好看,那时候我正在看东成西就,压根没顾上小姐。”
“按摩舒服不?”
“手法太轻了,跟调情似的。”
他又问我,“明天晚上去吃饭?”
“你哥们没约你?”
“约了啊,大鱼大肉的吃腻了,想去吃辣汤包子。”
“不好意思啊,晚上我有约了,我EX请吃饭,辣汤包子哦。”
“…打包,不要剩下来的。”
陈潇宁约我吃饭是每次我回来必定的保留节目,自从上次他发过那样的信息给我之后我们之间再无联系,倒是我这次回来主动找了他,约他去吃顿饭缓和一下我们的关系,也不至于把这样尴尬弄到僵化,其实他若不表示,我倒宁愿这么糊涂下去。
有时候人总是为了求一个明白,真相被揭露之后,总是更残忍的现实在眼前,与其给自己徒增伤心和烦恼,不如装一次糊涂,装一辈子的糊涂。
这顿饭两个人吃的都有些不自在,末了我叫了一份辣汤和三丁包子打包,他有些奇怪,我解释道,“给我弟弟带的。”
我已经习惯说这样不痛不痒的谎言,不想多生无谓的事端和莫名其妙的揣测。
他“哦”了一声,“我送你回去吧。”
“我先发个信息给他,正好等他放学了,要不你先走吧。”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哦,那我先走了,你到家时候发给信息给我。”
我点头,“好。”
可是信息发出去却是石沉大海,十分钟都没有人回复,一般薛问枢很少这样,除非是打篮球去跑步,我又拨了他的电话,那个冷冰冰的女声传了出来,“对不起,您拨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我有些不安了,店里面来的人渐渐少了,走的人越来越多,原本闷热的空间里也容得下一丝凉风,可那股凉风吹在我身上竟然有些刺骨,我想了想跟薛问枢在一起的男生,好在有我熟悉的人,于是发了信息给陈奕,他很快回到,“薛问枢不跟我们在一起,下午打完桌球他遇见了唐雪婧,两人说了些话就一起走了。”
唐雪婧——这个名字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高中那时候唐雪婧跟我一个班,虽然只有一年同窗时间,可是怎么也忘不了,她长得真漂亮,留着齐耳的短发,明眸善睐,不见得有多惊艳,但是那股娴静的气质让人无法忽视,她总是微微的抿起嘴笑,温婉的好像是静静的开在窗台的鸢尾花,当时《金粉世家》热播的时候,很多人都说,唐雪婧就是活脱脱的冷清秋。
而她,又会跟薛问枢有什么关系。
他们曾经是初中同学,还是同桌,和薛问枢聊起过去的同学,他也只是淡淡的提了提唐雪婧,没见的对她有多少情谊。
可是越是这样,我越是不安。
内心的那种不安越来越浓厚,紧紧的把我包裹住,不能呼吸,直觉告诉我那些虚妄的猜想都是无稽之谈,只是我仍然克制不住去想,直到一阵铃声唤回了我的注意力,是薛问枢的,“手机没电了,刚回家充了电,你在哪,我快饿死了。”
前后不过二十分钟,但我好像已经像是等待了漫长的一天。
原来,等待一个人,是那么心焦的事情。
这么多年,我还是学不会,那么无谓。
薛问枢家门口有一个小食街,待我赶到那里时候他已经坐在露天的凳子上吃铁板鱿鱼,他吃的津津有味,我把打包的辣汤和包子递给他。
他眼睛都亮了,“啊,好饿啊。”
刚才的一快一扫而空,我忍不住笑起来,他把一串铁板鱿鱼递给我,“好吃呢。”
我接过来敛了敛笑容问他,“你下午去哪里的?”
“去唐雪婧她家的,哦,跟他们打完桌球,我在半路上看到她的,说了几句她让我去她家看看,哦,她要结婚了,她的新房。”薛问枢连脸都没抬,兀自的说着,夹了包子送到嘴里,又嘟囔起来,“她,长残了,没你好看了。”
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都饿成这样了,他居然还能想到“漂不漂亮”这个问题。
只是我心里甜蜜蜜的,因为他说出来唐雪婧的时候心无芥蒂,因为他比我诚实。
那时候我就知道,薛问枢从来不会隐瞒我任何事情,他不会主动的说,但是我问起来,他也绝不会跟我隐瞒。
不是他学不会欺骗,而是他太骄傲了,根本不屑欺骗。
第 23 章
“她家庭条件很不好,爸爸妈妈在她初中时候就都下岗失业,你知不知道?”
我摇摇头。
“她连大学都没上,她男人也是,现在做电脑配件的小本生意。”
我很惊讶,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薛问枢,他笑起来,“没想到吧?曾经的优等生,老师手心里的宝现在会到这种境地,连我也没想到,她说她结婚时候要请我,给我发请柬呢。”
我问,“那你去不去?”
“看情况吧,不过不太想去。”
我忍不住酸起来,“是不是怕看到往日美丽的同桌嫁做他人妇,心里油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失落感?”
薛问枢哈哈大笑,“我哪有什么失落感,我是怕新郎看到我不平衡了,唐雪婧现在又没你漂亮,气质差了一大截。”
我凑近了,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你以前喜欢过她。”
他又伸出手卷了卷头发,这样的动作只有在他犹豫,尴尬,发呆或是解释的时候才会出现,我紧紧的盯着他的手指,然后看见他放下手,一脸茫然的说,“好像有吧,但也好像没。主要她以前漂亮嘛!而且又跟她玩的不错,但是那时候才初中吧,谁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我才不信,你早熟!”
薛问枢笑起来,眼角的笑纹越来越深,他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笑着跟我说,“这你说对了,我初一时候就来…恩,你知道的。”
“来那个了?”
“你才来那个了呢!是那个,不是来!”他无力的解释。
我忍不住笑起来,连刚才那点小小的无名飞醋都不翼而飞,薛问枢想了一会又说,“还有我幼儿园时候就跟女孩子手拉手说要结婚,然后把女孩子带回家里吃饭。”
“然后呢?”
“然后就没了啊,我去她家吃了顿饭,她来我家吃了顿饭,就没了。”
我大笑,“没了?这就算完了?”
“是啊,要不怎么样啊,那女孩子长啥样我都不记得了,反正有好几个女孩子来我家吃饭的,当然,我也去吃过很多顿。”
“…其实你是去吃的吧!”
薛问枢猛的点头,“是啊,不过说起来还是李萌家的饭最好吃,他爸爸是学校食堂的大厨,我最喜欢去他家吃饭了,白吃不厌啊。”
“那你怎么不娶他?”
“他是男的!”
“谁说男的不可以…”
…
吃完了辣汤和包子,我跟薛问枢去散步,恰好走到职工宿舍楼下,薛问枢指着一楼的院子对我说,“这就是李萌他家。”
他家的小院子里爬满了丝瓜藤,竹竿上晒着几只肥鱼,一簸箕的玉米和绿豆晾在庭院中间,角落里有个磨豆浆的小水磨,然后我们俩就扒着院子墙看着,地上种满了青菜、青椒和野菊花,俨然一个小型的家庭农场。
我不由的赞叹,“你快跟李萌结婚吧,我们就有好吃的吃了。”
“你怎么不跟他结?”
“我是女的!不适合!”
薛问枢被噎的没气了,指着墙角的一簇香菜跟我说,“我家地上也种这种臭菜,现在拔了,但是上面长出来的青菜我不敢吃。”
.“你家也有院子?”
“有啊,要不要去看看?”
我有些为难,到现在我还没想过要光明正大的进他家门,零距离观察他家的院子,薛问枢看出了我的想法,“走啊,我家有个矮墙,可以像这样扒着看。”
薛问枢家也在一楼,由于院子里建了一个厨房所以空地面积不是很大,我从矮墙那边看过去,小块地里种了点青椒和青菜,还有一颗无花果树,唯一比较有看头的是晾在庭院里的衣物,我惊讶,“你居然买Children & kids这种烂大街的牌子!”
他也凑过来,“靠,那是CK,这是真的,不是仿冒的,店里打折时候买的。”他又补充道,“一点都不好穿,还没有超市卖的那个舒服。”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还来得及没说什么,就听见开门的声音,然后一个穿着睡衣的中年妇女看着我们,声音很绵软,说道,“咦,宝宝,你怎么站那边怎么不回家?”
薛问枢露出一副绝望的表情,他捂住脸小声对我说,“靠!我妈。”
顿时我大脑也当机了,站在那里手足无措,逃也不是,跑也不是,结果薛妈妈又热情洋溢的说道,“啊,原来是两个宝宝,一个大宝宝,一个小宝宝,站在那边干什么,到家里坐坐啊,两个宝宝,家里有冰镇西瓜,快来吃。”
我好想泪流满面,拉着薛问枢,“怎么办?”
“走啊,能怎么办。”
“薛问枢,我还有个事…”
“啥事?”
“你能不能让你娘不要喊我宝宝了。”
“不能,大概不能,她已经习惯了,纠正不过来了,我娘经常在家喊我爸爸大宝,喊我小宝,于是我们一家就是吉祥三宝…”
…
这是我第一次非正式的意外性拜访薛问枢的家,他家很大,摆设看上去也是精心挑选的,但是摆放的乱七八糟没个条理,进门的书房电脑上有个页面,我凑进去看了一下原来是游戏,灌蛋,薛妈妈给我们火速端了冰镇西瓜,又火速的冲回电脑面前,“你们慢慢吃啊,大宝宝你叫小宝宝多吃点…”
我满脸黑线,薛问枢打开电视,顺手捏了个西瓜啃起来,“吃西瓜,看电视,唔,沙瓤的真好吃,你吃啊。”
我也拿来一块,以我这辈子能想到最淑女的姿势慢慢的吃掉,薛问枢狐疑的看了我好几眼,把嘴一撇,压低嗓门对我说,“…你就装吧,你平时跟我抢东西吃的那种气势哪去了?”
“被你娘吓跑了。”我老实回答。
他哈哈大笑,吸引了薛妈妈凑了过来,坐在他旁边也捏了块西瓜吃起来,我这才仔细看清楚薛问枢妈妈的模样,肤色很白很细腻,薛问枢那副小白脸样子肯定是遗传她,眉眼柔和,看上去就很好相处的样子,身上还带着点孩子的气性,薛问枢颇有点得到他娘的真传。
若说薛问枢是个孩子,那薛妈妈就是个大孩子。
薛妈妈跟我说了几句话,又去打灌蛋了,我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你爹呢?”
“出差去了,我娘在家寂寞呢,在网上找激情呢。”
“你爹是啥样的?”
液晶电视的光一闪一闪的,白色和蓝色的光交织起来,屋顶上的灯没有开,窗户上橘色的灯光一并洒下来,暧昧的气氛油然而生,薛问枢抿起嘴一笑,飞快的在我嘴唇上落下一个甜甜的亲吻,“西瓜甜不甜?”
“甜…”
“我爹啊,长得挺帅的,年轻时候是个会玩忧郁玩深沉的文艺小青年,看我这样子,我爹跟我一样大的时候跟我差不多高,比我瘦个十斤。”
“…好想看啊。”
“等他下次回来了带你看,我还要吃猕猴桃,你要不要?我给你拿一个啊。”
等薛问枢把猕猴桃拿来,完整的猕猴桃被切成了两半,还带来两个小勺子,跟我说,“用勺子勺果肉,很方便的。”
我不由得赞叹起来,“哇,你好聪明啊。”
“我爹教的。”
我的眼睛不住的在屋里扫视,忽然看到墙角躺了一只二胡,“薛问枢,你拉二胡么?”."
“唔,我爹会拉,这个是他自己做的。”
“自己做的?!”
“是啊,他会做好多东西,二胡,草编的那种小物件,很多东西他都会做。”
“薛问枢…”
他斜着眼,随手卷起我的头发,慢条斯理的回答,“啥事?”
“我,我好像有点喜欢你爹了…”
他嘴角抽搐了两下,“靠,你要当小三跟我妈竞争么?…难道我要喊你后妈?”他瞪着我,凑到我脸前,使劲的捏着我的脸,“我是老爷,你是小翠,这里没我爹的事情!”
薛问枢下手真重,我被捏的没法反抗,只得从命,“…知…知道了。”
玩到很晚我才走,薛妈妈正在灌的热火朝天,也不跟我客气,只是挥挥手,“大宝宝你要把小宝宝从到家,小宝宝有空就来玩啊。”
我客气了一番,就告辞了,薛问枢很拽的把门一关,“嗙”的一声吓了我一跳,我刚出他家门,立刻恢复生龙活虎的样子,我扯了嗓门吼他,“你跟你家门有仇啊!”.
薛问枢哈哈大笑,“瞧你,装的够累了吧,要不我现在拖你进去给我娘看看你的真面目?”
“不要!”
他伸了个懒腰,“在家里太不自由了,都不敢干什么,我娘太精了。”
我还没来得及深究他话中话,就被他抱个满怀,然后亲了个晕头转向,末了薛问枢咬了一下嘴唇,眯起眼睛,很轻佻的问我,“喜不喜欢我?”
“恩。”
“什么恩!说出来。”
我一口断然的拒绝,“不要。”
“说嘛。”他开始哄骗我。
不是我不说,而是我实在没办法说出口,很多时候我会跟亲密的好朋友拥抱在一起,和他们玩闹,他们为我做过很多让我感动感激的事情,我会一时冲动而告诉他们,我喜欢你,可是他们都知道,那不是爱的意思,于是他们也说,施莐,我也很喜欢你。
我们都知道,那不是爱的意味,那只是拥抱在一起,即使很甜蜜,却没有心跳如雷。
我说不出来,对爱的那层含义的喜欢,我永远表达不出来;我只是在对陈潇宁说过寥寥的几次,开始的心跳和结束时候的绝望,我都试图用“我喜欢你”打动他;我没有对徐可林说过,我承认我迷恋他,却不知道喜不喜欢他。
当太多的言语都化成了一阵清风,我还能相信什么能够天长地久,当太多的感情都化成了一江春水,我还能相信什么可以永垂不朽。
我轻轻的问薛问枢,“你喜欢我不?”
他回答的毫不犹豫,“喜欢。”
我抿起嘴笑起来,我的心里是满心的欢喜,即使下一秒有人告诉我这是谎话,我仍然会在这一秒绽开满心的甜蜜的花朵。
我说,“恩,我也喜欢你。”
他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我看见他微微的闭起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好像一个青涩的小男孩,用直爽的心事和纯真的感情面对我。
我希望,他对我,可以经常说那四个字。
爱情中的每个人都平凡俗气,却有可爱的小小贪欲。
第 24 章
天气越来越热,这个南方多雨的城市这个夏季居然只下了寥寥的几场暴雨,伴随每次降雨,气温也越升越高,每个人都在最后的时间里忍耐,工作的压力把毕业的喜悦冲淡了很多,系里很多人没有找到工作,焦虑和担忧写在他们脸上,一夜之间,无忧无虑的大学生已经变成为事业前途困顿的社会人。
论文改了又改,修了又修,里面有多少水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英语系的论文从来都是一半粘贴一半翻译一半原创,倒是薛问枢某天忽然很高兴的跟我说,“论文写完了!”
他为毕业论文搞了近一个月的实验,做出来的数据印满了厚厚一叠的草稿纸,再加上为写论文熬了三天夜,他的毕业论文可真是呕心沥血之作。
我很不明白。
系里保送了两个外校的研究生,好像自从保送开始她们就开始无所事事,连学期末的二外法语考试,我都瞧见她们偷偷的拿了纸条抄的不亦乐乎,一个跟我关系很好的男生看见之后很不屑的跟我说,“我算是见识了,保送就是抄出来的。”
我笑笑,我还想告诉他,保送还是送礼送出来的,找关系找出来的,真正那些卷子上的分数能值多少呢,纵然我是系里绩点最高的,还不是名落孙山。
可是薛问枢不一样,他一样待在实验室里,照样去上自习,这是他身上吸引我的品质,认真,勉力,一丝不苟,跟我周围的男生完全不一样。
薛问枢早我三天答辩,他答辩很顺利,只是他的研究所的老板带了两个博士生过来听听,还给了个皆大欢喜的高分,事后我问他,“论文这么容易通过,是不是觉得之前实验做那么辛苦不值得?”
“为什么不值得,起码我得到了高分,而且实验很有趣。”
我看着自己手上的论文,刚装订好的,翻了几页发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顿时有些惭愧,于是晚上跑到自习室把论文仔细的看了几遍,写了一个小结,准备了几个老师一般会提出的问题,才觉得有些安心。
我还记得答辩那一天,每个人都起的很早,手里捏着各式各样的纸条到系里集合,那天很热,阳光从碧绿色的玻璃窗直射过来,会议室里空调打了很低的温度,还是觉得燥热不安。
许久不说英语都觉得有些生疏,好在老师都没有刻意的刁难,因为我是小组倒数第二个答辩,结束之后帮忙收拾了下教室,还带了好些水果和零食分给同学。
不知道是太兴奋还是太紧张,我连中饭都没胃口,回到宿舍就给薛问枢打电话,他刚吃完饭,听我叽叽喳喳的唠叨完后说,“施莐,你们什么时候离校?”
“大概要七月初。”
“我们比你们早,我们六月底就可以走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这样吧,我们乘最后的暑假出去旅游吧!”
我立刻来了精神,“去哪里?”
“随便啊,我去网上看看,有哪些地方好玩的,我们一起去吧。”
“好!”
答辩完了之后就是长久的无所事事,我下了一些美剧看,有时候也会写写课件,毕业照那天拍的异常艰苦,下了很大的雨,所有人都穿着白衬衫,学士服,打着领带,戴着学士帽在雨里微笑,最后连镜头都模糊了,还是很开心。
拍完之后和几个同学去吃了一顿大餐,点菜的时候,大家都往死里猛点肉,到了一个女生点菜,她看了看,“我要叉圈酱牛肉。”
写单的服务员很奇怪,看了菜单才说,“小姐,是XO酱牛肉。”
众人哄堂大笑,她不好意思摸摸头,“学过的英语全忘干净了。”
我也傻傻的笑,因为大概我的英语水平已经降到差不多可以参加上海市高考了。
等吃完饭后再回宿舍,发现早上拍的毕业照已经上传到群相册里了,我挑了几张比较好看的敲了敲薛问枢,“毕业照,看不看?”
“看!”
“你的呢?”
“我的盘在隔壁拷着呢,等下就传给你。”
待我看到薛问枢的毕业照,发现他们强化部人不多,男生还占了很大的比例,问题是很大比例的男生中,好看的也算是不少。
我就开始荡漾起来了,原来才貌双全不是神话啊,比起我们那群猥琐又自恃甚高的英语男,强化部男生真是一朵朵散发着诱人香味的小花朵,等待蜜蜂般的女生去糟蹋。
我诚恳的评价了薛问枢,“你勉强可以算得上是强化部的五美之一了。”
他恭维我,“你可以当你们系的系花了。”
于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在对话框里“嘿嘿”的笑了好久,然后我问他,“你们什么时候吃散伙饭?”
“下星期一晚上,你们呢?”
“好像是毕业典礼那天晚上,我不想去。”
“为啥?”
我想了想告诉他,“我没什么好怀念的,没什么好不舍得的,何必在乎散伙饭这场形式呢,到时候大家惺惺相惜,又是拥抱又是流眼泪,我看着都觉得虚伪。”
“也是,不想去就算了。”
我从未觉得毕业有什么好伤感的,好像所有临近毕业的人都会伤感一般,眼泪和拥抱仿佛成为了一种固定的模式,而我,只是想静静的度过最后的时光。
对大学生活,我不会刻意怀念什么,也不会可以记着什么,我以为我可以平平静静的直到离开的那一天。
可是某天晚上,我在教三的自习室写完了一节的课件,收拾东西走出教室的时候,不经意间回头看了一下教室号码,却哑然失笑,那曾经是我们系的专用教室,而现在已经变成了公众的自习室,黑板上已经早无字迹,墙壁上还悬挂着公告板,彩色的图钉被有心的女孩子拼成了一个心型,而坐在里面上自习的人,多半是捧着高数或是大学英语的新生们。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词,物是人非。
真的是物是人非。
走下一节节的砖红色的台阶,和许许多多年轻的身姿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我的大学时光,是真的走向了尽头。
我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太阳刚落山,落日的余辉还挂在天边,红霞和金光交织在一起,铺满了半边天,远处的操场上传来“加油”的呼喊,校园广播也传出舒缓的钢琴曲。
我的情感告诉自己,再多看几眼,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了,可是我的理智告诉自己,来来往往,聚散离别无非这样,人,一辈子能记得东西能有多少。
像一辈子那么长,又像一瞬间那么短。
大概得到的东西都会失去,失去后就开始怀念当初的滋味。
我还没怎么伤感,却已经在怀念。怀念是一种念想,因为有遗憾,所以才开始怀念。
大概我觉得我的大学,庸庸碌碌,毫无目标,往回看的时候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可以深藏在心底的东西,只有那些微妙的自娱自乐的情感,没有寄托的漂浮在空中,虚幻而不真实。
学校繁琐的管理模式,疏远的那些朋友,一个人独来独往,所以学会了把自己藏起来,变成一颗最不起眼的石子。
校园里的野猫从树丛里穿过,肆无忌惮的发出踩踏树叶的声音,余辉渐渐的褪去,校园里的喧嚣渐渐的平静下来,蓦地,我开始怀念我的大学,连带我的高中。
大概人到了时隔很久的地步,才会真正的开始审视过去。
我一直觉得高中是我一生中最遗憾的阶段,现在我却觉得那只是遗憾的一小阶段,因为高中毕业的那天,也在炎热的夏季,高高的架台上,所有的人站在一起拍照,那天拍了好久,可是没有一个人有怨言。后来我拿到照片第一次发现,原来大家都在笑,笑的那样快乐,却不见得一点伤感。都那么快乐了,高中岁月还有什么遗憾。
是的,当我回头看看那些回忆的时候,都是欢笑,都是美好。
那天我绕了校园走了好久,从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地方,全被我用眼睛记录了下来,校史馆,老图书馆,逸夫楼,清池,馨苑,燕徊廊,比我初次来的时候看的还认真。
怎么样都好,不好也是好,那便是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