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习快结束了,马上要准备考研了,就这个星期六日。”方言晏依然是笑眯眯的样子,然后把宋佳南的盒子接过来,“我帮你搬过去啊,不用劳务费的。”
三版一个办公室,看上去却是装备最精良的一件,里面的记者编辑都是资历很老的,平时这个时候都应该开例会,只是今天不少人都出去采访了,剩下来的人不多。
宋佳南挑了个角落的位置,还没坐下来就听见隔壁的格子间记者边看电脑边大声的说,“网上有报道说湖南那边大雪,广东居然也有雪。”
“打电话给新闻办,让那边透点风,对了,打电话让小王去气象局,再去一趟。”
宋佳南听的仔细,连忙低声问方言晏,“苏立不是去长沙了,有消息没?”
“恩,好像被困在京珠高速了。”方言晏眨眨眼,“天寒地冻的,车子也走不了,反正就是很郁闷的等啊等啊,我看看好像差不多有五个小时了。”
那边格子间又是很大的声音传出来,“京珠高速韶关段全面冰封,网上发布消息了。”
“安徽境内大雪,天长段拥堵,高速路段全面限速,春运受阻。”
方言晏听的咋舌,“乖乖,这下完了,我亲爱的表哥别回不来才糟糕呢。”然后他的手机也响了,那边张老师在催他,“你小子,说是去擦个脑袋一去不回了,省台综艺还有采访。”他连忙笑笑,“佳南姐,我走了啊。”
她连忙笑道,“恩,我也要忙了。”
立刻打开电脑,接上网线,那边刚一启动就点浏览器,直奔主题,果然新闻办、央视新闻网最新发布的新闻确有大雪封路的消息。
一页页的点开来看,都觉得看的有些麻木了,就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想到方言晏的话,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狂跳,浑身觉得冷的发抖,站起来倒了一杯热水握在手间,还是冷。
那边主任喊她名字,指着旁边一个中年男子说,“宋佳南,跟老莫去出一次现场。”她立刻放下水杯,拎了包穿走过去打了个招呼,“莫老师,您好。”
宋佳南长的就乖巧,特投别人的眼缘,老莫原来是时事的资深记者,一步一步都是靠自己本事爬上来的,特瞧不起走后门关系的小记者,他约莫估计到宋佳南是靠关系进来的,但是这么被她一喊,心里也觉得受用,便笑眯眯的点个头走了出去。
她连忙跟上去,刚出报业大楼,脸颊上落下一两片雪花,厚厚的积雪从门口一直蜿蜒到马路上,她忽然想到苏立,便觉得心里像是堵了个什么东西非常的不安,当即也不顾什么女孩子的矜持,拿出手机按了一个号码就拨过去了。
长长的歌曲,等的她都有些不耐烦了,刚想按了重新打过去的时候电话被接通了,他那边很安静,他说话声音也很平稳,“怎么了,宋佳南?”
她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挤了半天,“你还好吧,那边大雪你没事吧。”
很诡异的沉默了一下,一声轻笑声传来,“我很好啊,没事的,我早已经到广州了,不过估计要是迟走一两天这下就要被困在京珠高速了。”
那边有一声关门声,“哐当”一声巨响,似乎是被风吹的,她听的模模糊糊,连忙问道,“苏立,你说什么的?”
“我说,要是再迟一两天就要被困在高速做冰雕了,立体的。”
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来,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语调不由的也高了好几度,“什么立体的,是人体的,那啥雅典奥运会那人体雕塑多美,北京奥运会直接就把你抬去了多好。”
“嘿,这个倒是有点创意啊。”他那边轻轻的笑,然后宋佳南听到有一个女声在不远处喊“苏总,开会要继续吗”,她才明白,连忙说到,“你开会呢,我不打扰了。”
他轻轻的“恩”了一声,继而又问,“我在广州,你要不要带什么手信?”
“手信?不用了吧。”
“双皮奶,十月初五的蛋卷,素肉凤凰卷?”
原来他还记得以前她写信时候跟他提起的点心,真是把自己当作好吃懒做的馋鬼,微微的有些讪讪,“随便了,我要出现场了,你去开会吧。”
莫老师走在前面,脚步很快,她跟上都有些吃力,一边手里拿电话一边看四周的车辆,还要留心脚下的雪和冰,手指按上关闭键刚想把电话掐掉,那边低沉的声音传来,“宋佳南,出去采访多穿点,别感冒了。”
好似细软的沙子摩擦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可是那口气却像双皮奶,甜腻爽滑,她脑袋一时当机,没留神手指一用劲,“啪”的就把电话给按掉了。
那边老莫侧过脸,“小姑娘,给男朋友打电话呢?”
宋佳南连忙把手机放到口袋里,摇摇头,“不是,不是,一个朋友。”
同去的一个实习生“嘿嘿”笑了两声,然后打了车去了市中心主干道上,刚下车就看见省台那边正在录现场,她站在天桥下看车辆来来往往,旁边的交警说道,“早上时候堵的不行了,过八点才疏通,天还在下雪,晚上气温还要降,现在我们就担心道路结冰,全市大大小小主干道百余条,已经出动全部的警力维持交通。”
路边有环卫工人在铲雪,店铺里的店家也出来清扫门前的积雪,大道上的汽车尾气喷薄出难闻的气体,骑自行车的人从面前经过,车轮摇摇晃晃的,只有小孩子高兴的跑来跑去。
“走吧,去别的地方看看,回去发全版焦点。”
出租车走了大半个城市,差不多要到近郊的时候,有一片空旷的建筑工地,老莫喊,“就在这里停下来,进去看看。”
宋佳南认得这是会展中心,但是没亲眼见过,看过大大小小的报道,说是这是政府今年的重点工程,而且要赶在奥运会之前完工,心下就有了数,估计这报道也要占一小块的版面,于是振了振精神跟着老莫上去了。
近郊的风大的出奇,耳边尽是尖锐的呼啸声音,宋佳南一走近工地头发就乱的不成章法,脸上第一次感到被钝刀摩擦一样的艰涩,鼻子已经不能正常的呼吸,只好扬起头大口大口的喘气,而那些高架上的工人,还是正常的工作。
她立刻就觉得自己娇气,脚下不由的快了几步,“莫老师,发小版?”
老莫点点头,旁边有工地的负责人过来,只穿一件单薄的外套,“呦,莫老师啊,好啊。”
宋佳南才想起原来这个报道是他负责的,心下就没什么奇怪的,那边负责人说到,“您来的正好,上次几个问题还没能答复你,今个巧了,我们建筑师就在。”
然后冲着里面喊了一声“段工头”,看大家一脸惊疑的表情,连忙解释,“开玩笑喊习惯了,建筑设计院的段嘉辰,小段,我们都叫他工头。”
话音未落,那边一个戴安全帽,手执图纸的高个子男人走了过来,宋佳南一愣,向他看去,好似段嘉辰也有些意外,淡淡的看她一眼,跟老莫他们打招呼。
宋佳南心里有些不自在,但是想到这是公务出行,不便带私人感情,于是调整了下情绪,可是情绪还未调整好,鼻子一酸,一个小小喷嚏就出来了。
她想,她最近很擅长在段嘉辰面前打喷嚏。
只是他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进了建筑工地的保安室,出来时候手里多了一件大衣,然后递给宋佳南,轻描淡写的说,“这里风大,马上爬上去更冷,穿上吧。”
全部人都有些莫名,段嘉辰礼貌的笑笑,跟大家解释,“我们认识,朋友。”
“朋友”两个字听在她耳朵里很不是滋味,宋佳南向他看去,眼神复杂,他只是转过身来淡淡的说,“各位可以上来看看,不过要戴好安全帽,这里风大。”
灰蒙蒙的一片天,还有小雪花飘散,他的背影在风中,单薄瘦削。
忽然,宋佳南有种感觉,心,有些酸,也有些疼。
眼睛,也很疼,很酸。

 

《时擦》笙离 ˇ第 38 章ˇ 

站在建筑工地的高台上,向远方看去,整个城市一片银白,让人觉得百般寂寥而又鲜亮无比。寒风凛冽,吹在脸上感觉就像是飞沙走石的拍打,无形但结结实实的痛从面颊上一阵一阵袭到心上。
那边段嘉辰蹲在地上跟老莫说一些她听不懂的专业术语,手里的图纸哗哗作响,好像是关于地下停车场的建造问题,那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运动服一件薄毛衣,脸上被风吹的已经一片苍白,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宋佳南很是担心他会不会感冒。
过来一会,她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拿出来一看原来是久未逢面的席洛屿,“有时间我请你吃顿饭吧,好久没见你了。”
宋佳南想想,自己好像还欠他一顿饭呢,捡日不如撞日,当即就回复,“晚上有时间不,我请你吃饭,我还欠你一顿番茄火锅呢。”
很快接受到了信息,“好,要我去报社接你?”
“六点约在中信广场那,到时候电话我。”
那边交谈也结束了,老莫喊她回报社,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段嘉辰,他也向她看来,目光相接倒是宋佳南先弱了下来,她把衣服脱下来递给他,“你多穿点,我回去了。”
他轻轻的点点头,那边有人喊他过去看现场,便转身就走了,宋佳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也转身走了,两个人就这么背弛而过。
回到报社,一半的人在准备两会的稿件,一半的都在忙大雪报道,她许久没有写这类稿件,手生了很多,又寻思是第一次在焦点发稿,自然谨慎了很多。
下班时间却很自由,她觉得自己是第一天上班不需要装腔作势的加班,等到正常的下班时间就走了,一路上打车去中信广场,由于路上依然不那么顺畅,宋佳南一边看一路上的交通状况,一边跟司机搭话,“师傅,今天生意好做吧?”
司机“嘿嘿”一笑,“生意是好啊,可是路上太难走了啊。”
“不是都清扫积雪了吗?”
司机摇摇头,“市区里面还算好,要是到郊区就不行了,那路难走的不行,还有你不知道啊,现在春运高峰期啊,那些高速路上都走不了了,让人怎么回家啊。”
她转念想想也是,心里存了个发稿的念头,又跟司机扯了点别的,不知道是车里的空调打的不够高,还是天实在是太冷了,她不住的觉得发寒,寒气袅袅侵袭,而两颊却是滚烫。
席洛屿果然又比她早到,好久没见他,好像都有些生疏,不过看上去他倒是神清气爽的样子,一定是做办公室吹空调滋润出来的。
她冲着他甜甜的笑,“走吧,今天我请你。”
火锅馆里热气腾腾,古色古香的设计,低矮的小方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子,打开一看居然是大白兔奶糖,栏杆上系着红领巾,来往的服务生穿着他们高中时候那套中山装校服,唯独没有了校牌。
席洛屿惊诧不已,“这么特色的火锅店我怎么不知道?”
宋佳南笑着解释到,“之前这家开在光大路的一个巷子里,后来才有了这家分店。”有服务生递上锅底单,她想都不想就递了回去,“番茄锅底。”
小服务生立刻笑开眼,“小姐常客啊。”
“只怕比你呆这家店时间都长,你现在穿的衣服还是我们学校的,改天让你们店主设计一个店徽别上。”宋佳南喝了一口茶,“那时候还是我高中,经常跟朋友去吃火锅,一围就是一大桌,店面也没现在讲究,装潢差了几个档次。”
划好了涮菜的单子,席洛屿更好奇了,“高中时候你就结党营私了啊,太嚣张了,我们都是到大学才开始勾肩搭背的。”
“我高中时候都是很好的朋友嘛,跟他们出去,爸爸妈妈都是知道的。”
席洛屿饶有兴致的问,“哦?那现在还有联系吗?”
穿着小西装的服务生走过来点火,铮亮的铜锅,揭开盖子热气和酸酸的气味一起涌上来,本是热气腾腾的地方,可是她总是觉得有穿堂风,冷的瑟瑟。
闹哄哄的店堂里烟雾腾腾,熬的通红的番茄锅底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宋佳南拿起筷子,眼睛定定的望着席洛屿,“你说男女之间有真正的友谊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他勺了碗番茄锅底递给宋佳南,“遇到感情上的麻烦事了?”
她也一点不避讳,“恩,是啊,需要高人指点迷津。”
“难说吧,平时太亲近的男女如果一方有企图,那就不是友谊,若是平时疏远点的那种患难朋友倒是会有真正的友谊。”
番茄到嘴里酸酸的,还有点涩,好像不太引起自己的食欲,她犹豫了一下问,“那,如果以前很亲近的男女呢?我是说,如果男生喜欢女生,但是女生喜欢别人,男生不愿再亲近,可那个女生又不希望他们做不了朋友,毕竟那么多年的感情。”
“现在这个感情世界里,没有人心甘情愿垫底或收拾烂摊子,人人都是自私的,你以为那些只在电视电影里配角无私无悔付出能在现实中看到吗?得不到的还是得不到,不如抽身离开更加的绝然,这点我倒是挺理解的。”
她无奈的翻个白眼,“你也挺实用主义的嘛。”
“宋佳南,我确实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他郑重的放下筷子,认真的说道,“好比我在你这里碰了钉子难道就要我锲而不舍的追求到底?人,不是金不是石,不是靠毅力和感情就可以穿石的,感情,不是靠感动就可以维持的。一个字,缘。”
“你有你的执着,可以,你执着去,我有我的想法,得不到不如潇洒离开。”
她轻轻的咬住筷子,想了一会,“如果我坚持要跟他做朋友,是不是很自私?”
“自私?未必,换句话说,你自私,他也自私,可是对你们两来说,还有比这个更好的结局?你继续折磨他,他继续受煎熬,我看最后两败俱伤不如老死不相往来。”
果然人和人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异的,宋佳南想,比如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而席洛屿就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不过若自己不是理想,十年等待谈何容易?
她问道,“那怎么办?”
席洛屿吃的倒是津津有味的,她瞪了他半晌才慢悠悠的说道,“顺其自然。”
“怎么顺法?”
“你就是在这里干纠结也没办法,生活会给你解决的方法的,按兵不动就行了。”
宋佳南不满的抱怨,“你说的都是废话,一点实质性的突破都没有。”
他眼珠狡黠的一转,“废话就废话,吃饭,到时候你再看我说的是不是废话。”
平时足让她大肆饕餮的番茄火锅今天却诡异的让她觉得食之无味,连美味的小肥羊都觉得莫名的腥腻,一点食欲都没有,等吃完刚结完帐,电话就响起来,上面通知立马就下达,“本版开会,半小时之内回报社。”
焦点三版记者都是随叫随到,这是不成为的规定,宋佳南仰天长叹,就差没有泪流满面,席洛屿有些好奇,“怎么娱乐版也这么忙起来了?”
她拎起包,顺手把马尾绑紧一点,“换版了,去了焦点。”
“那不是很好吗?”席洛屿拿出车钥匙,“我送你回去好了。”
一路上路更加的难走,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又开始下起来,大片大片的雪花铺天盖地的迎向车窗玻璃,雨刮器吱吱的不停在眼前摆动,好像是跳动指针,让人看得心烦意乱。
到了主干道不出意外的又堵车了,好像是前面一辆轻卡打滑,横在道路中央,周围一片鸣笛声,宋佳南等的实在不耐烦了,“赶不上了,我跑过去算了。”
还未等席洛屿回答,她拉开车门,从车辆拥堵的缝隙中穿了过去,她脚步很快,没一会身影就消失在茫茫的飞雪中,剩下席洛屿只好关上车窗笑着摇摇头。
这样一个认真善良的女孩子,倒是与自己无缘,可惜的很。
但他也不是那种痴心绝对的人,做不了情侣,便做普通的朋友,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薄情功利,结果一路自己被自己的想法搞的哭笑不得。
可是现在还会有谁心甘情愿垫底或收拾烂摊子,人人都是自私的。
她到了报社,浑身上下都是堆积的雪,拍掉之后空调暖暖的风一吹,雪全都化成了水,把放在桌子上的报纸铅字都糊成了一片。
有记者让她坐到空调底下,温热的风吹来并不觉得暖和,反而更冷了,不是那种凉意倒是没来由的发颤的厉害,刚吃完饭,不知道是路上晕车还是受凉了就觉得一阵恶心。
紧急会议,是关于焦点时事民生暂时改版为“大雪”特刊一事,讨论起来不亦乐乎,宋佳南悄悄问老莫,“莫老师,如果在灾情后面加一个温情,就是专门报道一些大雪里的好人好事,或者是政府社区的便民举措,是不是效果更好?”
老莫眯起眼睛,立刻抚掌,“不错,这个想法不错,对了,晚上跟我出现场,估计半夜才能回来,要不先给家里打个电话。”
她顺口一问,“去哪里?”
“京沪高速路段跟采访车去,记得多穿点啊,晚上可没早上那个小帅哥给你送衣服。”
宋佳南只好讪讪的笑笑,没说话。
晚上九点从报社出发,一路往大桥,还未看得到标志性的红旗,车速明显的慢了下来,老莫拉开车门,“下去看看情况,等下我们就到桥尾会合。”
宋佳南也跟着跳了下去,她没跟着老莫,自己径自跑到路边的护栏外,弯下腰就是一阵猛烈的呕吐,那种强烈的酸腥味卡在嗓子眼,吐完了又是一阵咳嗽,眼泪鼻涕齐流,缓了缓神才掏出面巾纸擦擦嘴,然后就着凉水漱了口。
应该只是晕车,她这样安慰自己,即使有什么病,以后再说。
这下才觉得舒服了好多,那边老莫正在跟摄影记者说些什么,她缓了缓气跑了过去,“莫老师,我上大桥的值班室问问情况,顺便看看。”
大桥上都是拥堵的车辆,因为夜晚气温骤降,刚融化的积雪都结成了冰,从江面上吹来肆虐的寒风,天旋地转的呜呜鸣叫的好像在嘲笑人类的渺小。
交警站在大桥上指挥交通,一些人在铲雪,忽然有人喊道,“车走不了了,陷雪堆里了,来帮忙啊”,两个交警跑过去,也有几辆卡车司机跳下来,振臂一挥,“兄弟们,出来帮忙!”
桥上不耐烦的鸣笛声终于平息下去,那辆车从雪堆里被众人推出来,重新上了路,所有车辆又开始有条不紊的缓缓前行。
心底许久不曾触动的温情此刻却被这样的情景感动的一塌糊涂,她冲着赶过来的老莫笑笑,“莫老师,我觉得跑这个新闻,真值。”
半夜回来时候整个人已经虚脱的不行了,打了个车就往急诊跑,医生说这是急性胃炎发作,给她掉了两瓶盐水,打了止吐针。
在医院睡了大半夜,然后又是摸黑回家,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时候人都那么脆弱,当她按下房间灯的按钮时,一室微黄缓缓的笼罩在周身,竟然难过的想哭。
可是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情绪。
不奢望有出去时候有人帮忙买单的虚荣,不奢求谁每小时一个电话的甜蜜,更不用做着天长地久白头到老的梦,只不过希望生病的时候有一个肩膀可以依靠,就足矣。
她没请假,一连打了四天的吊针,医生看到她每次都嘱咐“要注意休息”,她也只是笑笑,忙的时候还是照旧,就怕自己一停下来心绪都被病痛占据。
星期五陪方言晏去看考场,雪停了两天,久违的阳光也露出了一点眉眼,可是积雪还未消融,从报社走到学校并不远,从一条小巷子穿过去就可以。
民居的房檐上的积雪一点一点的滴落,一阵微风过去,细碎的水珠沫儿飘跃起来,在淡淡的晕黄阳光中折射出华光,墙角有星点的淡绿色,忽然间阳光兀自的变的耀眼起来,金色的光晕暖暖的笼在手心眉间。
积郁了很长时间的病气和心头的郁积一下子被这些温暖的阳光抚平了,心情无限的好。
轻车熟路的把方言晏带到教学楼前,然后指着一间教室,“这就是你的考试教室,现在都封楼了,上不去了,不然可以帮你看看座位的。”
方言晏一脸的阴郁,“我想到考试就害怕,抖的不行了,尤其是英语那个阅读理解,我阅读了但是我理解不了,看了答案更是理解不了了,怎么办?”
宋佳南宽慰他,“我那时候也理解不了,基本排除两个,剩下两个就选那个最不靠谱的。”
方言晏一脸怀疑,还没开口手机就响起来了,她一听是苏立的声音,心头微微一紧,说不上的复杂情绪慢慢的占据了心。
她抬起头看天空,雪后的天空清亮的有些刺眼,一瞬间,好像什么都变成虚妄,连那些曾经的执着和爱恋,都在碧空中变的那么卑微。
方言晏说了一会话,转过身来,“先去附近的K家坐坐,饿死了,我下午还没吃东西呢。”
宋佳南点头,“恩,我去买杯咖啡提神,晚上还要加班。”
K家人不多,她买了咖啡想跟方言晏告别,倒是方言晏点了大堆的东西往她面前一推,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份都市晚报,捏了一根薯条就往嘴里送,吃了几根看到宋佳南无动于衷的样子,很奇怪的问,“佳南姐,傻坐这里干嘛,吃啊,报纸分你一半。”
她没办法只好接过报纸,看了两眼,“啊,快过年钻石居然打折了,乖乖,不晓得拿报社的记者证去可不可以打折呢。”
方言晏也把头凑过来,看了两眼,“这个不好看,好俗的设计啊。”
这时候有风吹过来,把一大叠报纸哗啦就吹到空中了,方言晏用油腻腻的爪子去抓,宋佳南看得开心,正咬着半块蛋挞,身后有人拉椅子坐下来,“拿份报纸来看看。”
她有些意外,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放下手里的蛋挞,擦了擦手,随便递给他一张报纸,“你回来了?”
平淡的问句,也就是平常的对话,可是语调中的冷漠的让苏立微微一愣,宋佳南转过头继续看报纸,似乎还未觉察到异常,“去了几天回来挺快的。”
那口气好像是跟他赌气似的,苏立有些意外的向她看去,几天没见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下巴变的削尖,眼睛周围有淡淡的黑眼圈,原来那双透亮的眸子变的暗沉,怎么也看不到从前的俏丽和飞扬,他试探的问,“宋佳南,你是不是瘦了?”
方言晏站起来走去洗手间,宋佳南头一偏,眼睛还留在报纸上不肯移动,还未反应过来便随口一问,“什么?”
他觉得她的态度古怪的慌,但是又不敢多问,只好怔怔的看着她。
伸出手去摸索放在盘子里的吸管,还未触碰到,膀臂就被紧紧的圈住,宋佳南吓了一跳,立刻往旁边看去,“干嘛啊?”
她的左手上赫然的一大片瘀青,还有顺着血管的三个针眼。
答案昭然若揭。
心狠很的被撞了一下,他皱紧了眉头,“怎么回事?”
“哦,没事,吃坏肚子了。”宋佳南轻描淡写的说,“加上吹了点风。”
“是不是晚上跑现场的,这几天大雪,你究竟有没有多穿点衣服。”他声音急得有些不像平常那般淡漠,“生病了还不请假休息,天天都要发稿?”
宋佳南被他拽的有些尴尬,轻轻的晃了晃胳膊,示意他放下,对上那双凌厉的眼神又觉得心虚的,只好叹气,“啊,那是工作吗。”
很长时间,连她都觉得周围的气流缓缓的凝固在耳畔,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然后手臂被他轻轻的放下,苏立静静的看着她,眸子里眼神复杂,好半晌缓缓开口,“宋佳南,对不起,其实我不应该让你去焦点的。”
脑中那些诡异的过往终于连贯了起来,宋佳南惊异的看着他,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在空气中激起涟漪般的光圈,连他那双寡淡冷漠的眸子都微微的有些闪亮的光晕,和第一眼见到的他,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