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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毕竟是女孩子的家,席洛屿稍稍有些顾虑,拘谨的站在门后犹豫要不要换鞋,宋佳南笑道,“没事,没事,我家没这些规矩的,弄乱了也不怕。”
他细细的打量她的家,很简单的布置,乍看上去让人猜不出这间屋子主人的性别,但是很多地方透着女孩子的细腻,尤其是沙发上有一个长长大大的海豚抱枕,他甚至都能想到宋佳南下班之后抱着抱枕上蜷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样子。
卧室的门是虚掩的,可以窥见一只泰迪熊躺在床沿,他不由的笑起来,宋佳南觉得奇怪,以为是笑自己,连忙解释,“我刚起床啊,不介意我去梳洗一下。”
她转去洗手间洗漱,然后换了一身家居服出来,一边喝水一边跟席洛屿搭话,“你怎么知道我在家,我昨天没跟你说吧?”
“打电话去你报社问的,他们说你今天调休,再打你手机是关机,所以我猜你还在家。”
宋佳南不好意思笑笑,“难得睡个懒觉,对了,你吃早饭没,要不要帮你做一份?”
很简单的阳春面,用鸡汤做底料,香油飘在上面,中间还放着一个漂亮的蛋花,闻上去就让人食欲大动,宋佳南解释道,“飞机上应该没有什么好吃的,你将就一下,我没做多,都九点多钟了,吃多了中饭就吃不下了。”
席洛屿有些感慨,“好久没吃到热腾腾的面条了。”
“恩,是啊,上班时候吃盒饭,吃食堂,下班之后都累的动都不想动了,觉得自己做一顿饭都是奢侈。”她笑盈盈的看着席洛屿,“可是,自己做一顿饭的感觉真的很好,你知道吗,一个家如果没有生火做饭,没有油盐酱醋,就不能称为家。”
“哦,是吗,那我家肯定不是家了。”
“恩。”她坏心的开玩笑,“你的家吗,那是——窝,巢,穴,山寨。”
心口微微的一怔,白色光滑的碗沿反折冬日的阳光,照在眼底竟然有些刺眼,他低下头把汤喝个精光,然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宋佳南,我想我们得好好谈谈。”
“恩?谈什么?”她茫然的抬起头,忽然卧室里的电话急促的响起来,连忙丢掉了手里的筷子,“对不起啊,我去接个电话。”
很想告诉她,其实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是不需要理由的,不过不经意的看见那个人,就会毫无意识的靠近她,想她快乐,幸福。
其实一个人的付出,是不需要回报的,不,是不需要那么负罪感的回报,有时候,一个悄然绽放的笑容就是最大的回报。
说没有私心,没有期望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付出如果太功利,那份感情也是会变质。
可是,那么敏感独立的一个女孩子,会那么容易的改变吗?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想把自己的碗筷收拾好,卧室的门“哗”的一声被打开,宋佳南穿着外出的衣服,一脸紧张,声音还是镇定,“对不起,我现在要去一趟人民医院。”
“出什么事情了?”
“一个同事出事了。”她麻利的把碗筷收拾到厨房,然后迅速的把手机,记者证,钱包塞进提包里,无奈的对着席洛屿道歉,“真的不好意思,等我忙完了再跟你联系吧。”
又感到那种强烈的拒绝和疏离感,可是却不想再顺意她的意思,席洛屿掏出车钥匙,“不介意我送你去医院吧,不对,是不要拒绝。”
宋佳南礼貌的笑笑,“麻烦你了。”
到了医院,走到外科住院部的后面一栋楼,看上去很普通的病房,席洛屿却认识,能住进去的人都是非富即贵,他心下好奇,既然是同事那就是报社的记者怎么住在这里,但也不发问,就看宋佳南一排一排的找过去,最后停在一间房门前。
听上去很温柔也很熟悉的女声传来,口气紧张,“方言晏,你出了这个事,别说你爸妈,我肯定不会同意你继续跑社会版,新闻也不可以。”
那边更熟悉的声音,弱弱的还有一丝撒娇的味道,宋佳南识的是方言晏,“唉,姐,不要那么紧张好吧,我又没怎么样,大惊小怪的,不要因为这个就否定掉我的工作嘛。”
“编辑,电视剧编导,放这么清闲的你不去干,当初我给你联系都是省台,卫视,多好的单位,你说你怎么那么傻的,非要去做什么记者,我告诉你,这次可由不得你了,要不给我转版,要不去做编辑,社会这版不能再跑了。”
“姐!你起码尊重我的意愿吧,我就是喜欢做记者,社会版的记者!”
“尊重你的意愿?是啊,我们尊重你的意愿,到最后你现在躺在医院里,这就是我们尊重的结果,反正不准你继续做下去了,今天我就跟你们报社老总说。”
方言晏的声音徒然高了起来,“姐,别,暂时别,让我再想想,我喜欢那个工作环境,大家待我都很好,要不我考虑一下其它版?”
那边没了声响,半晌才淡淡的回答,“行,我先走了,马上还要开会,你好好休息,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就打电话给李姨。”
话语未落,房门就被打开了,宋佳南和席洛屿以及那个女子都愣了一下,那个女子气质极佳,穿着黑色的羊绒大衣,历练的短发,长长的流苏耳坠风情万种,宋佳南咋看一下觉得眼熟的紧,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女子也看到她,目光飞快的打量过然后冲着她微微一笑,宋佳南也是本能的笑笑,那个女子什么也没说径自走远了。
倒是方言晏探出一个脑袋,苍白的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佳南姐,你来了啊!比我预期的迟了两小时,沙发给别人抢了,你只好做地板吧。”
在她的印象中,方言晏好像总是那个阳光活泼的大孩子,笑起来神采飞扬,可是现在他靠在床上,是微微侧着身子的,右臂一直到肩膀缠着白色的纱布,脸色苍白没有血色。
虽然之前也有心理准备,可是看到这样的情形真的吓了一跳,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撞了一下,方言晏倒是一脸轻松,“嘿,像不像木乃伊?”
“呸,小孩子乱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你又不是法老王。”宋佳南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俯下身看了看伤处,咬了咬嘴唇,究竟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倒是方言晏看到她身后站着的席洛屿,头微微的歪了一下,不动声色的笑道,“哎呀,佳南姐,看到我被砍了直接把律师带给我帮我出庭的啊?”
“妨害公务罪,按照你的情况就是民事案件,可以要求护理费、精神损失费、误工费、营养费、后续治疗费用,不过你要做一个伤残鉴定。”
方言晏毫不在乎的撇撇嘴,“好麻烦啊,不过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可是睡觉时候很麻烦唉,只能侧着睡,很痛苦的啊。”
“具体是怎么回事?”
“昨晚凌晨三点我值班时候,公安局那边打电话来,说要对举报的一些非法猪肉个体户进行突击检查,省台那边正好有之前一栏法治在线对死猪肉、注水猪肉的报道,这次算是后续报道吧,当时只有我和省台的监制还有另外两个小记者跟去了,查到南口两家都还顺利,后来第三家,你晓得那些杀猪的,整天杀生,满手血污的很彪悍的,那个老板暴力抵抗,争论中不晓得从哪里摸出来一把杀猪刀,乖乖,真的是杀猪刀啊!”方言晏啧啧嘴,“没留意两个警察就被伤到了,我们时候在后面,本来肯定是没事的,可是省台那个小姑娘没留神就被挤到前面去,那个混蛋眼都红了,也不管什么就砍,我一看不好,想把她拉到后面,那畜生就一刀过来了,我还没觉得什么特别,肩膀这边就觉得一阵剧烈的疼痛,然后就是流血,犹如用针扎似的疼,又感觉好像麻木,接着呼吸困难,全身无力!一瞬间感觉快要死了。”
“后来就没什么印象了,就被送医院来了,然后就是疼,麻木,再疼。”
宋佳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做这个很危险,可是,方言晏我真的不明白,这种新闻你完全可以事后打电话去公安局,或者跟省台那边通气,你需要冒这个险吗,你难道不知道那种地方根本不可能绝对安全,告诉你,我跑了社会版这么长时间第一天就明白,即使一场小小的纠纷,在场记者都有可能意外甚至涉及性命危险,别说这种重大事件了!”
很长时间的沉默,席洛屿悄悄的退到门口,方言晏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向宋佳南直直的看过去,很坚定,“佳南姐,当初,你为什么要选记者这个职业,为什么不去考一个公务员,或者做一个稳定的事业单位编辑,为什么要做社会版,为什么要做新闻?”
她忽然词穷了。
安静的只剩下轻轻浅浅的呼吸声,病房的窗户没有关好,中午柔柔的风吹的窗棂当当的响,宋佳南无意的向外看去,窗外法国梧桐树的叶子,在阳光中轻轻的摇曳,偶尔有一两片,挣脱了树枝的怀抱,缓缓下落。
方言晏悄悄的闭上眼睛,似乎在等待她的答案。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来,席洛屿掏出看了一眼,微微的点头表示歉意转身就走出病房,走廊上有模糊的脚步声,本是想一带而过方言晏的诘难,可是脑中电光火石般的闪过一个影子,刚才那个女子的脸诡异的和记忆中的一个人重叠起来。
那么相似的脸型,还有那双狭长的眼睛,好像能把人的灵魂看穿,兀自的清冷。
是苏瑾,苏立的姐姐。
那么方言晏就是他们的…
她猛然的看向方言晏,他却没觉察,脸侧着好像在听什么声音,就在一瞬间,门轻轻的被推开了,只听方言晏笑道,“哥,你还真够慢吞吞的,如果是为我送终,不晓得你的动作会不会稍微迅速一点。”
“别说丧气话,我昨天还在重庆,早上接到苏瑾电话,立马就…”低哑清凛的声音硬生生的停下来,流水似的音符瞬间颓然落在地上,好半天,艰涩的声音传来,“宋佳南?”
听到他喊她的名字,脑海中大片的空白铺天盖地的袭来,她就这么站在那里,什么也做不了,也说不了。
屋子里突然变得极为安静,只有空调的扇页上升到某个顶点,“咔”的一声停住了。
这一声,唤醒了她的理智。
“恩。”宋佳南小心翼翼的说,好像有了几个月前的第一次的对话,面对他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我没想到,好巧啊。”
眼前这个在她记忆中生活了十年的男人,依然是那样淡漠冷清的脸庞,瘦削的肩膀,岁月在他身上似乎没有留下摧残的刻痕,反而平添更多的稳重和成熟,他毫无顾忌的看着她,半分凌厉半分试探,好像是大人在审视犯了错误却企图用谎言掩盖的小孩子,那一瞬间,宋佳南竟然害怕的想哭。
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她清楚的听到苏立说道,
“我知道了,原来都是你。”
有淡淡的笑意,可是口气,很凉。
《时擦》笙离 ˇ第 25 章ˇ
她张了张开,两片嘴唇干涩的紧贴在一起,午后的阳光照在整个病房里,她只觉得视线里都是白晃晃的亮色,连同苏立的脸都越发的不真实起来。
方言晏眨了眨眼,很是意外,“咦,都是熟人?”
他的话音还未落,席洛屿敲门进来,看到苏立微微愣了一下,礼貌的问了一声好,继而转向宋佳南,“不好意思,律所那里有些事情,我现在等赶急的回去。”
心底大大的松了口气,一心想逃离这个尴尬的现场,宋佳南如释重负的说,“我送送你。”转身拿了包,对方言晏说,“等会我再上来,你们先聊。”
就是不敢去看苏立。
等他们走后,方言晏奇怪的啧啧嘴,“哥,你怎么认识佳南姐的?”
好久没有回答,他艰难的侧过身子去看苏立,病房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吹开了,微风卷起他前额的头发,额发下那双狭长冷清的眼眸在望向窗外不知道某点的地方,眉头微微皱起来,冷漠而且疏离。
只有在他有心事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高中同学,同校不同班。”苏立侧过身子,可是眼睛还是聚焦在某个未知的点上,“刚才那个男的,是她的什么人?”
方言晏想了一会,“我就看过他两三次吧,上次是在医院,这次也是在医院。”他顿了顿,自言自语道,“好白痴的句子啊,跟鲁迅的‘我家门前有一棵树,一棵是枣树,另外一棵也是枣树’有什么区别?”
“问你话呢,扯那么远。”
清淡的声音微微透出一丝的焦躁,可是方言晏却没有听的出来,“男朋友吧,没人会把一个不相干的人带到自己同事的病房里来的,可能最近才勾搭上的,上次见也没见两人关系那么亲密,唉,真的是,冬天来了,春天比冬天来的更早。”
他自顾的说着,却没发现站在窗口的男人轻轻的闭上眼睛,嘴角的微笑慢慢的冷去。
等了好一会,走廊里传来嘈杂的说话声,然后宋佳南推门进来,对方言晏比划了一下,然后笑着对后面的人说,“老总,主任,就是这里了。”
来的是报业集团的老总和社会版的主任,主编,还有其他两三个人,方言晏没大没小的开玩笑道,“李叔叔,主任,看您这架势,不是来亲自跟我说要把我炒了吧?”
老总哈哈笑道,“哪能啊,我们是来看望新闻革命战线的同志的。”然后仔仔细细看了他的伤,“要不要老张给你拍张相留念一下。”
“得!李叔叔,医生那里拍的更透彻,都骨头里面了。”方言晏看到其他人都看着苏立,连忙介绍道,“主任,老师,这我表哥,苏立。”
宋佳南轻易的看到每个人在看到苏立一瞬间眼底的惊叹,心底暗暗偷笑,呦,都跟我一样是大俗人,再抬头多看了几眼,却对上苏立那双淡漠的眼睛。
那种眼神,好像要把她看穿似的。
苏立也礼貌的微笑打招呼,“李叔叔,主任,谢谢你们百忙之中来看方言晏。”
报业集团的老总连忙推辞,“看你这话说的,还跟我客气什么。”然后转向社会版的主任,“老张,这是苏立,苏瑾的弟弟,苏海斌省长的儿子。”
方言晏在一边解释,“觉的眼熟不,他俩亲姐弟。”
众人恍然大悟,那边社会版的主任闻言连忙感慨,“实不相瞒,刚才我进来时候第一眼看到他,我脑海里立马就想到了三个字——少东家!”
众人哈哈大笑,连苏立都忍俊不禁,宋佳南别过脸去偷偷的笑,她觉得这个比喻实在是恰当的不行,社会版的主任察言观色果然一流,幽默又不失礼,还深得人心。
再偷偷的用余光看一眼苏立,心下感叹,若他青衣白袍,手执书卷账簿,薄情的眼睛,傲然贵气,唇角冰冷,坐在雕花云石紫檀椅上,那又是怎么样的光景。
当初在人群中惊鸿一瞥,也许就是那份独特的气质吸引她的目光。
老总和主任他们并没有待太久时间,待送了他们走之后,宋佳南也打算告辞,方言晏却示意她留下,她有些奇怪,“还有什么事情?”
“刚才问你的问题,还没回答。”方言晏敛去了笑意,深黑的眼睛直直的注视她。
她愣了一下,微微的皱起眉头,嗫嚅道,“我.....”
不知道怎么说出来初衷,那个高中时候总是习惯在人群里低下头的自卑的自己,不过是憋着一口气单纯的想站的更高,更加出众,只为某天他能够留意。
方言晏却开口,“为什么我学外语的,却来报社实习吗,却想考新闻系的研究生吗?”
她摇摇头,站在后面的苏立闻言也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佳南姐,你记不记得一年前,新华社高级记者张严平来你们学校做讲座的事情?我偷偷的溜了进去听,原来只是单纯的好奇,却改变了我的选择。”
怎么会忘记那次报告,那次学院组织的讲座会,那个小个子长头发的张严平,那个唯一一个和王顺友骑马走过了盘旋于悬崖峭壁间的女记者,那个面对记录惠家沟村党支部原书记郭秀明葬礼的录相,看到深夜,哭到深夜的人,在她身上,她第一次感到一种感动,被采访的感动,还有一种职业的神圣和感动。
她轻轻的点点头,“我记得很清楚。”
“那天我回去,把索玛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和将军没有远行草草的看了一遍,看的我眼泪不住的往下流,我不停的想,如果有一天,我有机会站在那个位置,我会怎么做。以前选择这个专业,不过是随波逐流,那一天我开始审视自己,究竟我想要什么,我想去做什么——我想了很长时间,答案就是我想做一个记者,一个能够感动自己感动世人的记者。”
“可是,方言晏,很多时候,记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是的,我明白,就像我第一天进报社,很多人在背后议论我的背景,因为今年报社明确不招人,也不招实习生,那时候我很难受,可是我想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方言晏说的很快,肩膀上下微微的颤动,显然很吃力,“我知道,我是把记者这个职业想的太理想了,现实毕竟是残酷的,可是,这是我追求的目标,人要是没有一点希望,怎么行?今天我做的,一直以来我做的,都是为了追求我理想中的记者生存状态——经历的才会真实,真实的才能写出来,感动自己的,才会感动读者。”
他轻轻的喘着气,眼眸中那种坚定灼灼的看向宋佳南和站在她后面的苏立,直到苏立开口,“方言晏,我明白你的意思,苏瑾那里,我帮你。”
方言晏宽慰的笑笑,好像有些倦了的样子,“佳南姐,你为什么做记者?”
她笑笑,小声的说,“以前我很胆小很自卑,你看,我现在都可以站在这来一段现场采访,一小时可以出一份采访英雄的报道,这算不算理由?”
“所以你......”冷不防身后传来那个冷清的声音,却适时的打住了,宋佳南转头看向他,苏立淡然的解释,“没什么,对不起。”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倾斜着照进来,白晃晃的有一点刺目,两个人的目光就这样相接,宋佳南复杂的心情难以言喻,第一次这么肆无忌惮的看着苏立,好像要把那些流逝的时光一并的弥补上,心却慢慢的平静下来,宋佳南认真的说道,“方言晏进社会版是我一手带上的,他真的很努力,我没见过连续三天值热线夜班还不说自己累的人,我没见过为一句话跟我较真的人,我没见过为跑新闻不要命的人,他很努力,他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记者。”
“我知道。”苏立淡淡的说,清冷的眉眼之间一闪而过的温和,一瞬间宋佳南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心下一动,竟然有些酸涩。
那边方言晏大大的打了一个呵欠,眼皮也耷拉下来了,宋佳南连忙说,“方言晏,你快休息吧,明天我再来看你。”
方言晏往被子里缩了缩,侧过身子嘴里咕哝,“药劲上来了,我撑不住了,佳南姐,明天早点来看我哦,最好把当天的报纸带给我,哥,我也不留你了,姐那边都靠你了。”
宋佳南看了一眼苏立,他轻轻的把窗户关上,把空调的温度调高,然后把遥控器放在方言晏左手边,俯下身嘱咐了几句,然后站起来对宋佳南说道,“宋佳南,走吧。”
口气随意而且温和的不可思议,熟稔的好像认识了很久的朋友,好像是很久以前,他也曾经跟她这样说过话,——“同学,上台了。”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却把他的名字每天在心里写上一百遍。
现在他知道了,甚至知道的更多,比她想象的都多,他唤她宋佳南,等了十年的称呼,随意熟稔并且温情。
她轻轻的关上门,跟在他身后,二十厘米的距离,十年的光阴。
终于等到,那么近的距离,还有那三个字——“宋佳南”。
哭笑皆为惘然,一瞬间,醍醐灌顶,大彻大悟。
原来,爱情已经来过。
《时擦》笙离 ˇ第 26 章ˇ
一路上都没有任何话语,气氛沉默的有些诡异,从雪白的住院部走出去,满眼都是金灿灿的阳光,就是这样的阳光,照在苏立的脸上,原本苍白的脸却越发的生动。
在哪里跟他道别呢,宋佳南寻思着,不由的放慢了脚步,脚下的两个影子之间的长度也随之渐渐的拉长了,好像是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慢慢的变远,走在前面的男人骤然停住了脚步,回头问道,“怎么了?”
“呃——”宋佳南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那个,我先回报社了,有些事。”
“恩。”风轻云淡的一声回答,那双眼睛暗藏笑意,可惜宋佳南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睛眨呀眨的,就像一个犯错的小孩子不安的试探,甚至她的手握成了拳头,指尖不安分的在手心轻轻的掐下去,“我回报社。”
“恩。还是那句平平淡淡的回答。
什么是“恩”,宋佳南忽然发现自己在苏立面前真的是有点无法开口,还没等她做出更明晰的表达,前面那个男人淡淡的回答,“我知道,我送你回报社。”
是不是应该本能的想往后退一步,然后连声摆手说不用,拦下一辆出租车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可是鬼使神差的,她居然感到自己喉咙气流缓缓的飘了出来,到了耳边就变成顺从的一个音节,“好。”
是理智背叛感情,还是感觉主导理智,她也说不清楚。
只是每一步踏出去,好像梦境中一般,在冬日里穿行的艳阳,就像在那个青葱岁月里流散的时光,微风阳光抚起他的碎发,跟旧日那个扬起头孤独看天的少年无异。
忽然开始庆幸时光的宽容,对苏立,也对她。
他开的是一辆白色的宝马,宋佳南跑娱乐时候没少见这种车型,低调沉稳,倒是跟苏立的性子很像,忽然想起很早以前的夜晚,和方言晏在美食街相遇的时候,也是这辆车。
如果那时候她多注意了一下,会不会更早的跟他相遇,抑或是更早的把自己陷入一种无法原谅的自责中,其实,他们之间的万水千山,不过是自己亲手打的一个个死结。
这样的僵局,怨不了谁,罪魁祸首还是自己。
她微微的仰了仰头,肩膀颓然松懈下来,苏立的车里很整洁,有淡淡的茉莉花的味道,想来不知道哪个暗格里飘出那种花香。
余光偷偷的看过去,他正在专心的开车,宋佳南觉得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话题可以说,只好把目光转向窗外的风景,看路上的法国梧桐,看行人,看车辆。
内心却是百转千回,一时间,竟真的觉得自己在做梦。
宝马缓缓的停在报业大楼的门口,宋佳南习惯性的抿了抿嘴,垂了眼帘,“谢谢你。”
“不用谢。”简简单单的话语,态度礼貌却疏离,他转头看了一眼宋佳南,继而说道,“方言晏可能要麻烦你一阵子。”
拉车门的手缩了回来,她满目皆是茫然,“恩?”
“方言晏的表姐,也就是我姐姐那里也许没那么好说通,最可行的方法就是让方言晏暂时转版,我想,若是让他跟你一个版面,也许他不会太反对,而且.....”他顿了顿,“如果你带着他,我也放心多了。”
宋佳南笑起来,微微的点头,“恩,没问题。”然后拉开车门,“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先走了,谢谢你送我。”
她一只脚刚着地,就被声音唤了回来,“宋佳南,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