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晓得。”润娘也正脸色,答道:“我素来是不用粉啊、胭脂甚么的,这回自制香粉也只是因着好奇而已。”
“你从来不用脂粉?”巴长霖满脸不相信地看着她。
“是啊,从来不用”润娘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巴长霖收回直视的眸光,没有和她继续玩闹下去,转回正题道:“胭脂且先不说,就那香粉老实说除了香味,论细腻服贴连文秀做的都及不上。”
“那又如何?”润娘低着头把玩着腕上的玉镯,全没想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那又如何?”巴长霖有些激动地道:“若你磨得粉真比文秀的磨得还细腻,就算香味上差一些按着市价三络线一盒,也定会有人买的。”
润娘直勾勾地盯着巴长霖,道:“兜来转去的,原来你是想做脂粉的买卖。”
巴长霖见她有些瞧不上这买卖,赶紧诱惑道:“你可知京里的玉香斋有多好么,每日里怕不有百十贯的进项呢”
“是么。”润娘依旧不咸不淡的笑着,女人的钱好赚她岂会不知,前世里那些大牌的化妆品贵得吓死个人,可又有几个女人不稀罕?
“巴公子我只不明白,依你的人力物力开一家小小的脂粉铺需要同我合伙么?再说了,巴公子出身皇商世家这区区的利润,又怎会看在眼里。”
润娘面上是惯来的淡若云影的浅笑,然巴长霖却从她的眉梢眼角处看到防备与试探。那是她对着汤饶臣才会有的小心,可如今她习惯性的防范疏远着自己,对每一个人都竖起了坚厚的城墙,不相信成了她的本能。
“巴家。”巴长霖醉人的桃花眼有些迷朦了起来:“巴家子孙众多,像
我这种偏房庶出的儿子,祖父见着了我也不晓得我是谁,恐怕就父亲也想不起还有我这个儿子吧”他的嘴角头一次泻出丝苦笑,不知为自己还是因为润娘。
光影下的巴长霖,一身宝蓝色缎袍鲜亮张扬,头上金冠明晃,这是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可就在这一瞬间,他身上所有色彩悄然褪去,成了黑白老照片中的模糊记忆。
“如果你想让父祖注意到你,应该回京里去才是,在这小小的信安府能闹腾出甚么动静。”
“哈哈.....”
巴长霖忽地大笑了起来,惹得润娘直皱眉头:“怎么,我说错了?”
巴长霖好容易止了笑,略带红晕的眼眸淡淡地掠过润娘素净的面庞,陡然立起负手站在梧桐树下,仰头望向高高的树冠:“那两个老不休的注意,白送我我都不要。”
润娘低首浅笑,是啊,他出身大家又天资聪颖,没有点野心实在是对不起自己。
“润娘我说真的,脂粉的买卖一定能大赚的。”巴长霖不知何时回身,极是慎重地说道。
润娘向抬起头,笑盈盈地看着巴长霖道:“巴公子你也瞧见了,做这么点农货的买卖家里人手就不够使了,哪里多得出人去做甚么脂粉呢。况且到里找场地去只不好在家里做的,真要做起了买卖,总不好只卖香粉,脂胭总是要的可如今这天气上哪去找玫瑰花来呢”
“这些我都有办法解决,你只说你做是不做。”
润娘微微一怔,亦站了起身,笑道:“巴公子这是拿我寻开心呢,这些你都有法子,何必拉我入伙”
“因为,我手头不是很宽裕。”巴长霖只说了这个摆得上台面的原故。
“若只是钱上有难处,巴公子倒是找汤家的好,我这里能帮多少呢”
润娘有意把话挑得似明非明,若巴长霖肯交六七分的底,这桩买卖还是大有可为的。
润娘的意思巴长霖虽然明白,可千头万绪的这一时之间,还真不知要从何说起来。况且多少年他何曾跟人讲过深埋在心底的想法,当然刘继涛是晓得的,可那也是在天长日久的相处中慢慢领会的。
看着巴长霖怔忡的神色,润娘忽地没了探究的心情,他们这种人的秘密不知道或许是福气。
“巴公子.....”她刚一开口,就见阿三领着孙家的老张头赶着进来。
老张头行至润娘跟前做了揖,奉上贴子道:俺们家两位小官人都考中了举人,娘子特地差了俺来送请贴,请周娘子初十日到卢大兴吃酒。”
“初十**们家要在卢大兴摆酒,我怎么不晓得。”
老张头没见过巴长霖,怔着眼只管瞅阿三。
阿三向他道:“他就是卢大兴的巴东家。”
“原来是巴东家。”老张头连连做揖:“俺顺路过来先送贴子,还没去卢大兴呢。”
“巴东家恰好准备要走,你正好跟着一起过去。”润娘也不理会,巴长霖投来的忿忿的眸光,吩咐阿三去叫秋禾取一贯钱来。
不大会秋禾拿了钱来,交到老张头手上。见他要推辞,润娘便拦道:“按说咱们两家是不用这个虚礼的,可这回你好歹是来报喜信的,让你空手回去叫嫂子晓得,不定怎怨我苛薄。所以张伯你也别嫌少拿着才好。”
老张头听润娘这么说,只好把钱揣怀里赶紧去追快步而去的巴长霖。
润娘目送他们过了穿堂,叫阿三把都晒睡着的疙瘩给抱回屋去,她自己一回身,见秋禾直勾勾地望着自己,还以为自己脸上沾了甚么:“瞧甚么呢?”
秋禾扶着她的胳膊,附在她耳边低声问道:“娘子,那脂粉买卖你怎么应承下来?”
润娘歪头瞅了她一眼,怪道刚才她这么快就拿了钱来了,敢情她先就躲在哪个墙根里了,当下丢了个白眼给她,又戳了她一指甲:“你即都听到了,还来问甚么。”
“可是娘子,也该问问要多少本钱呢若数目不大,这桩买卖倒要比农货的买卖稳妥些。毕竟那林家---”
润娘睁圆了眼瞅着秋禾,奇道:“甚么时候你也肯动脑子盘算了。”
“娘子”秋禾跺着脚羞道:“这还用想么,林家那小娘子最是个由性子来的人,前儿又同孙娘子闹成那样僵。要不是签了文契,她怕早就断了咱们的货了。”
润娘同秋禾进了内堂,正要往东屋里去,忽想到文秀还在里头,便转身进了西屋,挨前炕坐下接过秋禾奉上来的茶,一气喝干了道:“我何尝不晓得呢可是姓巴的,哎.....”润娘不由得叹息道:“你信他真是的因为手头紧才找咱们合伙的么”
“管他是甚么原故呢,咱们只能赚钱不就成了。”
“你说得倒轻巧”润娘横眼扫过秋禾嫣红的俏脸:“做脂粉的买卖不比做农货,顾工、赁场地、租铺子,还有原料哪一样不花钱,这一件件的事是咱们能应付的了的?”
“巴公子不是说,这些都由他来管么”
润娘将空茶盅递给秋禾,嘴角勾起抹浅笑:“就是都由他来管我才不放心他一个大家公子虽说是个庶子,可是毕斍姓巴,丢个消息出去只怕信安府的商户争着要同他合伙,他为甚么巴巴的找上咱们家?”
“兴许.....”秋禾偷眼瞅着润娘,后半截话在喉咙底似吐非吐:“是因着刘先生的原故!”她话一说了,赶紧低了头站远了些。
润娘面上倒没有半点不悦的神情,只点头道:“这也算是个原故,不过却不是最主要的。”
秋禾又倒了盅茶奉上,蹙着两弯柳叶眉,问道:“那到底是为着甚么原故?”
“你真当我是半仙啊”润娘瞪着她没好气地回道:“好了,你去叫知芳过来,我有事吩咐她。”
秋禾嘟着小嘴退了出去,润娘也起身往东屋里去了,屋里文秀正手把着手教淑君写字。
润娘在炕桌对面坐下,笑道:“告诉你个好事。”
文秀写完最后一笔,方抬首笑问道:“甚么好事呀?”
“伯文考中了武举人了”
文秀听了先是面露欢喜,旋即垂首赧道:“这同我又有甚么关系。”
润娘故意道出:“这叫甚么话,好歹相识一场,他中了举人难道你还不高兴不成”
“不是的”文秀猛地抬头,正瞅见润娘眸中的点点笑意,圆脸上陡飞起两朵红霞,低首讷讷道:“他中了举人我自是欢喜的,可是说到底也只是替人家欢喜罢了。”
润娘难得见文秀露出这般小女儿的姿态,待要再逗她两句,知芳已走了进来:“娘子叫我甚么事?”
润娘将孙家的喜事说了,知芳自也是满脸欢喜,听润娘吩咐道:“你带着秋禾并阿三去街市上瞧瞧,买些体面的礼物回来,明朝一早叫阿大送去孙家。”
知芳答应着就要出去,又听润娘唤住道:“别舍不得花钱,东西定要体面些才好”
“晓得的,这钱省不得”知芳隔着窗户爽朗地笑回着。
屋里文秀忽地站了起来:“我也该回去叫人备些礼物才是。”
润娘笑道:“这会老张头去卢大兴了,等会估计就要上你们家去。”
文秀越发急了,抬脚便往外行:“那我先回了,改日再来看姐姐。”话未说完人已没影了,润娘隔着窗户纸看模糊的背影急急地出了穿堂,忍不住好笑,这丫头素性精明沉稳,惟独碰上伯文的事才会这般乱了手脚,说起来伯文那小子是个直性子,况且又是要走仕途,还真该取这么个有些心计的妻子才好
正文 一二八、决裂(上)
一二八、决裂(上)
初十这日后半晌,润娘早早的就到了卢大兴给孙氏帮手,忙乱之间已是华灯初上,店堂内的酒桌上已摆了一圈的凉菜、炒货,也陆陆续续的来了客人,不大会工夫便已是宾客盈堂,恭喜声、道贺声、欢笑声不绝于耳。
孙家二个儿子自是站在门口迎客,孙氏同润娘则在二楼的雅间里陪着两家亲戚的内眷闲聊。孙官人四处忙碌着,一时在店堂上与众乡邻寒暄几句,一时又上楼跟两家亲戚喝两杯,得空还要去瞧瞧书院的一众先生。他虽忙得脚不沾地,可脸上的笑容却是灿烂无比。
润娘小解完了才拐上楼,顶头瞧见孙家的一个小厮领着一个四十出头,面容清癯衣着雅逸的中年人身后走上楼来,他身后竟跟着林寄半。润娘稍稍一愣,那小厮已道:“林先生这边请。”
润娘正要上前见礼,林寄兰已经牵了她的手笑道:“原本我也说要早些过来帮帮手,偏阿爹东磨西磨的竟耽误到了这时候。”
孙家请姓林的这事润娘是知道的,毕竟两个儿子都是信安书院出来的又都中了举人,书院里的先生少请了谁都不好。可是润娘没想到这林老头居然还会带了女儿来,旁的先生可都是独自一个儿来赴席的呀而对着林寄兰润娘更是无语,人家都表示得那么清楚了,她还可以跟没事人似的套近乎。
润娘正想说两句虚话应付过去,文秀忽地挑帘出来:“婶子叫我来瞧瞧姐姐怎么还不回---”她一句话没说完,也瞧见了林家父女,上前给林老头行过了礼,便老老实实地站在了润娘身旁。
林寄兰见了文秀便丢开了润娘,向她笑道:“还是妹妹来得早呢”
文秀微微颔首却不答言,林寄兰转头向父亲道:“阿爹,我跟着姨娘、妹妹坐去了。”
林老头冷淡的眸光在润、秀二人面上一扫而过,转身随小厮去了,这里润、秀二人互视一眼,心里都有些为难,她们那一间坐的都是亲戚,孙娘子也陪在那里,见着林寄兰还不晓得是甚么脸色呢
可这会也不好不让她跟着去呀,两换了个眼神皆微微一叹,引着林寄兰进了雅间。
孙氏同娘家姊妹正说笑呢,一抬眼见润、秀进来才要招呼她俩个在身边坐下,忽的瞥见林寄兰登时撤去了面上的笑意,向润、秀二人招手道:“过来坐呀只管呆站着做甚”
她二人只得依着孙氏身旁坐了,一时间屋里便只有林寄兰一人站孤零零地站着,满屋子的女眷也都收了笑语或低头吃茶,或嗑着瓜子,或拣着桌上的凉菜吃,惟有旁边小桌上的几个孩子兀自咭咭呱呱的。
林寄兰毕竟是文秀的亲表姐,看她一人站着倒有些可怜她,有心帮她说得那些伤人的话,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咽了下去。润娘的水眸在桌面上一转,起身走到门边吩咐伙计道:“再去搬张椅子、备一付碗筷来。”
店伙计飞快的备了来,孙氏这才凉凉说道:“坐吧,站着当戳灯么”说着又向众人笑道:“怎么就悄静了,姊妹们难得聚在一处,正该说说笑笑才是呢”
诸人见孙氏又摆上了笑脸,方又热闹了起来,“听说耿家年内就要回来了,二哥儿又考中了举人到了年下把婚事办了,姐姐明年就做奶奶了,只管等着享福就是了。”坐在润娘斜对面的一个妇人含笑奉承着,席上诸人无不随声附和,哄得孙氏灿笑如花。惟有林寄兰静静地陪在末座,没有任何人去瞧她一眼。
“老2的事我倒不着急,如今倒是伯文叫人担心,我总想着先办了老大的事再说小的,可如今看来难了”孙氏边说眼角余光边扫过林寄兰,见她微微僵了身子,嘴角泻出丝冰冷。
“哎哟,你说这话叫咱们可怎么活呢”坐在文秀旁边与孙氏年纪相当的妇人,指着孙氏向众人说道:“他们家伯文相貌、家世在信安府这一片都是拨尖的。如今又考中武举人,媒婆怕不把他们家门槛给踩烂了,她倒跟着咱们在这里哭难,显见的是存心显摆来了。”
这样的反驳孙氏听着很是受用,“话倒是不错,自打他兄弟俩个回来后,媒婆是来了一拨又一拨。可是我瞧着那些女孩儿都是出身大户,打小娇生惯养的。我那个小子姊妹们是晓得的,虽读了两句书终究是粗人,真要娶个大户的小娘子可不委屈了人家。我心里盘算着娶个知书识礼性情温顺的女孩儿或许还受得住他”
孙氏说到最后那句时,眸光有意无意地向身旁的文秀瞥去,席上诸人早就在猜文秀的身份,如今看来倒是孙家的准儿媳妇了。
被诸人这般关注着,文秀倏地红了圆脸,低了头扭着手里的帕子。润娘夹了块卤鹅肝送进口中,水眸向林寄兰斜去,但见她已惨白着面色,望向亲热无比的孙、陈二人的眸光中带着盈盈热泪。然这一抹凄楚很快便被席面上升腾的热气遮掩了过去。
各式菜肴流水价地端上桌,众人的夸赞乐得孙氏合不拢不嘴。两兄弟过来敬过酒后,已时近二更客人们渐渐的散去。孙氏拉着文秀一起在二楼的楼道口送客,林寄兰远远的呆站着,泪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掉。
润娘坐在雅室时看着只有摇头叹气,这真是自取其辱
伯文在下面送客送得差不多了,走回来要口茶吃却见林寄兰好不悲伤地在角落里站着看神情好似还哭过。适才去敬酒时他便瞧着林寄兰有些不对,只因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去问,这会瞅她身边没甚人,便踱了过去,问道:“怎么了?又独自一个坐在这里伤心?”
林寄兰见是伯文,眼泪越发落得凶却又不好说甚么,偏了身子娇嗔道:
“你来做甚么?如今你得意了,媒婆一拔拔地上你家里去,你母亲还只管瞧不上”
伯文知道她受了些气,可是这会子也不好就去问娘亲,便拉了她在小绣墩上坐了,轻声劝道:“你别听旁人胡说了就想瞎想,虽说常有媒婆上家可娘亲是一个也没答应。”
“那是因为你母亲心里已看准了人了”林寄兰依旧别着身子道。
伯文听了立时驳道:“你又瞎想了,哪有这样的事”
“怎么没有”林寄兰回身瞪着伯方,指着站在楼道口的孙、陈二人,悲声道:“你母亲就是看上文秀了”
伯文顺着她的手指瞧去,不以为意的笑道:“你真是瞎扯,娘亲虽然是喜欢秀儿,可也只是当妹子当女儿般看的---”
林寄兰冷笑着打断,直瞅着伯文女恨声道:“秀儿叫得真是亲热呀”
“你---”伯文累了一日本就疲惫得很,这会口干舌燥地哄了她半晌,她依旧那么冷言冷语的,脾气不禁也上来了。况且这会虽说客人走得差不多了,可书院里的那些先生却都还在,老陪着她也不大好看,因此起身道:“你且坐着吧,我去陪先生说说话。”他边说边就抬脚走了。
林寄兰见他去得毫不迟疑,委屈气恼登时齐上心头,噌地站起高声喝道:“孙伯文,你有本事再不要同我说话”
她这一声把众人的眸光都引了过来,孙氏刹时间沉了脸,快步行来训儿子道:“这么个喜庆日子你瞎闹腾甚么呢那么大个人了,轻重都不晓得,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文秀、润娘见了赶紧上来劝开:“仲文已经过去陪先生说话了,伯文你也快过去,别失了礼数。”
向来娘亲训他,伯文都是要顶嘴的,可这一回却低着头乖乖地受教,孙氏瞅了他一眼,又扫过后头他身后的林寄兰,正要打发儿子走开去,忽听身后有人说道:“小两口闹个气,孙娘子何必那么当真呢?”
孙氏听罢更是火冒三丈,倏地回身见是林老头,强压下怒气道:“林先生真是抬举咱们伯文了,这么个臭小子怎配得上林小娘子。”
林老头笑了笑,道:“话虽这么说,可谁叫咱闺女瞧上了这小子。”
润娘在旁听得直冷笑,怪道林寄兰那么口无遮拦,原来这林老头也是个二五不清的人,难不成你那闺女是天仙,被她瞧上了就得烧香谢佛了?
孙氏一张脸气得通红,也不顾及对方的脸面,直说道:“可惜咱们瞧不上你们家”
“你说甚么”林老头几乎要跳了起来,指着孙氏的鼻头质问道:“寄兰哪点叫你瞧不上了?论相貌、家世、才情她样样都比你家小子强出许多。”
孙氏微侧了头不理他,润娘待要相劝,心里又实着看不上林家父女的为人,因此便冷冷地站在一旁。
文秀见她姨丈气得脸色发青,毕竟是长辈不好不理,只得劝道:“姨丈有话等会再说,这会还有那么些人呢”
“怎么你就向像着孙家说话了”林寄兰清厉的嗓音直砸过来,人已行到众人面前,尖刻道:“还没进孙家的门呢,就这么向着人家了,人多又怎样了?就要趁着人多摆摆道理”
“阿姐,你胡说甚么”文秀只辩得一句,便红着眼往孙氏怀里缩去。
氏圈着文秀还不及回言,林老头也冷声道:“你儿子不过考着个举人就目中无人起来了,我劝你收着些吧,就他那点本事还不晓得将来怎样呢”
伯文自入书院以来,林老头就他看不起。他只因碍着林寄兰,才对林老头恭敬有加。今朝他当着那些人的面这般贬低自己,脸上早是怒气勃勃,先前是一直忍着,这会实在气不过了,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就见山长带着院里的先生都赶了过来。
正文 一二九、决裂(下)
一二九、决裂(下)
“潜之。”王山长大跨步上前拉了林老头道:“吃酒吃一半你跑出来做甚,倒叫咱们好找。”
林老头压根就不搭理他,也不顾旁边围了一圈的人在那里指指点点,直瞪着孙伯文,道:“到底怎样,你给一句痛快话”
孙伯文被他质问的满脸通红,低着头不肯做声。林寄兰见他这样,立时红了眼圈,林老头心疼女儿越发怒声逼问:“你还是不是个汉子,扭扭捏捏的十足一个娘们样”
孙氏气得面色煞青,抢步上前将儿子护在身后正要张口,孙仲文与孙官人急急赶了来,劝道:“林先生,有话等会再说不迟。”
旁边书院那些先们也都帮着相劝,无奈林老头是个犟牛的脾气,不管众人怎么劝,他都不理会只逼问着孙伯文:“你到底怎么说,只一句话的事,若你你同娘一样想的,咱们再不烦你的”
若不是孙官人拦着孙氏早就冲上前去了,润娘见在场的这些人都不好把话说得太过了,眼眸一转,远远地瞧见巴长霖居然也躲在角落里看热闹,她瞪着巴长霖悄悄地吩咐了个小厮去把他请过来。
巴长霖看热闹看得正投入,忽来走一个小厮说周娘子有请,巴长霖转眸看去,见润娘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不禁打了激灵连忙赶到润娘边上,谄媚地问道:“叫我做甚呢”
“戏好看么?”润娘斜眼扫去,忽地往他小腿肚上踹了一脚,压低了声音道:“搞不定林老头,这顿饭钱你就甭想收了。”
巴长霖弯着腰揉着小腿,委屈地看着润娘:“你这女人---”
“怎样?”润娘水眸一瞪,巴长霖立时噤声,嘀咕道:“去就去。”
前面这会是林老头凶得有劲,林寄兰哭得伤心,书院的那些先生嫌丢人三三两两的告辞了,陈文秀也被她爷爷给拉开了。孙家一家人,虽然个个都铁青着脸,因碍着是自己做东,不好跟着一起吵闹,都死绷着脸不做声。
“林先生”从后头传来的高亮嗓门盖过了林老头的怒问,众人回头看去,但见一个身形修长,面容俊逸的锦袍公子缓缓行到近前来。
“林先生,你想要问伯文说甚么?说非寄兰不娶?呵呵---”巴长霖笑着摇了摇头:“今朝是孙家大喜的日子,你这般吵闹你闺女还想着要进孙家的门?”
林老头将巴长霖打量了一通,斜眼问道:“你是甚么人,要你来多嘴多舌。”
巴长霖拱手道:“在下巴长霖,是这卢大兴东家。”
林老头听罢,冷嗤一声,侧身不屑道:“你一个贱户也来配同我说话”
王山长在旁听了,急得直拽他袖子:“潜之莫糊说,他可是京城巴家的六公子”
林老头甩开王山长,斜睨了巴长霖一眼,冷声道:“我管他八家七家,不过是操贱业的商户,别以为巴结上皇家就了不得了。”
巴长霖也不恼,淡淡一笑,吩咐伙计把客人请出去,而堂上那些本在看热闹的庄户听见“皇家”两个字也都心虚了,惟恐惹上甚么祸事,也都纷纷告辞,不大会工夫卢大兴就空荡了起来。
见人都走了,孙氏再按捺不住火气,噌地冲到林老头面前:“你不是要一句痛快话么?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你家那闺女就别想进咱孙家的门”
孙氏此言一出,林寄兰面上登时一片惨白,哆嗦着望向伯文问道:“你怎么说?”
孙伯文转过头不理她,倒不是真的就不想娶林寄兰了,只是这会闹得这么僵大家伙都在气头上,他也实在是不好说甚么。
可看在林寄兰眼里,却当他应了孙氏的话,一时间泪如雨下,厉声喝道:“孙伯文,你怎么可以这样待我”
“伯文怎么待你了?”孙氏把儿子拽到身后,冲林寄兰喝道:“我不跟你计较,你倒质问起伯文来了”说着又瞥林老头一眼,道:“你们是读书的清贵人家,你这闺女才跟着话本里学偷期暗约,勾搭咱们家伯文”
“你---”林老头指着孙氏,气得浑身发颤。
伯文见林寄兰哭得伤心,终是有些不舍,拉了孙氏劝道:“娘亲,别说了”
孙氏甩开儿子,瞪着林家父女道:“他们骂得,我连话都说不得么”
伯文还待要劝仲文赶紧拦了又指了指父亲,伯文见父亲面上满布青黑之色,两道浓眉几乎绷成直线,便也不敢再劝了。
“林先生,你是书院里教书的先生,你自家的女儿却连廉耻都不晓得头先几个月,伯文正是备考的紧要关头,你这女儿成日里邀伯文往静莲庵跑。伯文倒不打紧,就是没考上过两年再考就是了,可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你林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她住在庵里到底是给亡母念经,还是方便私会男子?”
孙氏看林老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里好不痛快,笑弯了两眼道:“我那周家妹子,秀丫头是管她叫姐姐的,你这女儿倒好上赶着叫人姨娘,
统共小人家一两岁罢了,倒也不嫌臊得慌还巴巴得上赶着把家里的农货交给周家来卖”
润娘在后头扶着脑袋哀叹,完了完了,林家要再会供货给自己,都叫出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