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禾的话虽有些乱润娘却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怕自己吃力不讨好,到时不仅林家那丫头气恼自己,就连孙娘子心里也不痛快。
“秋禾,有些事是不能掂量那么多的,虽说伯文不是咱们家的人,可孙嫂子把他托给我,我就得尽心,不能出了甚么事就丢还给嫂子。”
润娘话音才落,门“吱噶”着又开了,还是先前那个小姑子:“小娘子请两位女客里面奉茶。”
主仆二人随着小姑子的步伐进了庵门,触目所及游廊回还,屋宇别雅,哪里是甚么庵堂分明是一座别院。
那小姑子引着她二人行至一处水榭,润娘抬头一看,上书着“揽香”二字,进得榭来,小姑子奉茶毕便自退去。润娘坐在椅上,端了茶不由打量起这间小小的水榭,但见三面皆是镂花大窗,而正面壁上挂着一片大幅小楷,细看去却是《落shen赋》。
润娘边看边笑,那姓林的丫头还真是个才女,难怪把个伯文迷得五迷三的。她不知觉间揭了茶盖轻啜细品,只觉茶味入嘴绵柔回甘浓厚,倒不失过好茶。一阵风过忽闻着股清香,当下步至窗前伸手推窗,便见荷叶田田,清莲婷婷。
秋禾看得瞪目结舌:“怪道叫静莲庵,原来种着这一池的莲花呢”
润娘唇边却噙起冷笑:“好一个幽会之所呀”
她话音未落,又有一个十三、四岁娇俏柔丽的小丫头端着三四样糕点走了来:“小娘子说请周娘子略等一等,她吃了药就来。”
润娘坐回椅上,气定神闲道:“不妨。”
正文 一零九、林寄兰
一零九、林寄兰
今天小樗懒筋犯了,居然玩了一天,吃过晚饭才码字,呜呜--
真是不应该,明天小樗会按时更新的
“芸珠,你看我这样还成吗?”
一主一仆从隐在田田荷叶间的竹桥上穿行而来,仿若两朵莲花,一朵迎日怒放洁白清雅,一朵轻粉淡红含苞待放。
“哎哟,我的小娘子你问了多少回了,你装扮得再得体没有了再说了不过是周家的寡妇---”
“你嘴里胡说甚么?”婢子话一出口就被林寄兰斥断,面上带了轻嗔薄怒:“伯文总是唤她一声姨娘的,你怎么敢这么没大没小的。”
原先她也是不把润娘放在眼里的,然这几日听孙伯文的语气,对这个嘴上叫叫的姨娘可很是敬重的很。她心里早是万分懊悔不该在农货的事情任性使气而得罪了她。适才听得小婢来报,润娘亲自登门来了,她着实惊了一下,猜润娘多半是知晓了伯文连日来的行踪。为了给润娘一个娇柔弱的印象,令她对自己生出几分怜悯,特地叫小丫头去说“吃了药就来”的话。
可惜她聪明反被聪明误,她那娇娇弱弱地模样哄得伯文那样的少年,却叫润娘主仆二人未见其人,便心生反感。
“娘子,林家小娘子好大的架子呢,咱们来看她,她却还要吃了药再来。”等了约摸一刻钟的样子,秋禾失了耐心,也不管林家那小丫头还在跟前便出口埋怨。
润娘也当她是摆架子给自己看,心底的不悦虽还未摆到面上来,淡至极处的眸色投向侍立在旁的小丫头:“你家小娘子到底是甚么意思,若是不愿出来相见---”
“叫姨娘久候,是寄兰的不是了”
软绵绵的嗓音被轻轻的风送进水榭,光听声音便知这是个娇滴滴的病美人,果然一抹弱不胜风的身影飘然而至,向润娘福身道:“姨娘安好。”
润娘实实的受了她一礼,才伸手虚扶,道:“林小娘子这是做甚么,你我的年纪只差一两岁而已,姨娘的称呼我怎么敢当呢还是叫姐姐的好。”
润娘腕间那弯碧绿与银光在日头的映照下,轻寒点点,林寄兰面色一黯,旋即笑道:“姨娘虽大不了我几岁,可辈份摆在那里,我怎么敢就乱了称呼。”
润娘越发笑了起来:“论起辈份来,正该叫姐姐呢。你不知道秀丫头成日跟在我头,姐姐、姐姐的叫个不住。”
林寄兰微蹙起眉头,她那话分明是要撇清伯文与自己的关系,因此这个称呼无论怎样也是不能改的,于是她转了话题道:“本来我想明朝上门去给姨娘赔不是的,不曾想姨娘今朝就看我了,倒叫我心里很是不安呢”
她这里咬住“姨娘”就不改口,润娘也不含糊,笑着说道:“妹妹哪里话来,我今朝可是特地来谢过妹子的,前些日子可多亏了妹子帮忙。不然那么些农货积在那里,可是要愁死个人只是咱们庄户人家,挑不来东西知道妹妹是极文雅的人,那些俗物也不敢拿到妹妹眼前来,我只好亲自走一趟,空口白舌的说一声‘多谢了’”
睁着眼睛说瞎话可算是润娘的特长,这一番下来润娘依旧是笑意盈盈,林寄兰的面色却是变了几变,好半晌才从润娘的虚伪中缓过神来:“姨娘哪里话,都是寄兰该做的可恨家下人糊涂,以为只需做得一回,便我又病着---”
林寄兰脸皮的厚度显然与润娘的不是一个级别,瞎话只说了半句便已飞红了脸且声若蚊鸣。
谁想润娘突地换了话题,看着壁上的《落shen赋》问道:“这幅字莫不是妹妹写的?”
林寄一直以为润娘是个不识字的村妇,没想到她竟然知道《落shen赋》,眸底的讶色一闪而过:“寄兰闲着无事时胡乱写的,倒叫姨娘见笑了。”
“妹妹的字挺拔中不泛清媚,娟秀里不失风骨,通篇看去错落有致排若算珠,颇得书圣真谛啊”
要说林寄兰的爱好除了读些诗词,最爱的便是书法了,此时听润娘一言道出自己师承,欣喜之下脱口问道:“不知姐姐学的是哪一家?”
“我么谈不上其学不学的,只是比较喜欢‘率更体’其字体不仅刚健险劲法度森严,且笔意间带了汉隶遗风,不瘦不肥颇得中庸之道”
“我倒觉得欧阳询太过刻板拘紧了些。”林寄兰话一出口便自懊悔,偷眼睨去却见润娘依旧在看字,神色间没有半点不悦,她方舒了口气。
“妹妹的字的确不错,可惜这篇文章我倒不喜欢。”
“那姨娘喜欢那一篇呢?”林寄兰适才被自己一吓,理智回笼,这称呼又莫名其妙了。
润娘回身笑迎向林寄兰期望的眸光,心道这丫头还真是单纯,聊聊几句她卸心防了。
她轻启嘴唇,字字清晰:“若论曹植,那篇《与杨德祖书》倒可一读。”
“噢?”林寄兰一怔,她从未觉得那篇赋中有甚出奇之处。
润娘朗声吟道:“辞赋小道,固未足以揄扬大义,彰示来世也。昔杨子云先朝执戟之臣耳,犹称壮夫不为也。吾虽德薄,位为蕃侯,犹庶几戮力上国,流惠下民,建永世之业,留金石之功,岂徒以翰墨为勋绩,辞赋为君子哉”
润娘一脸激昂的神情着着实实地震住了林寄兰,她微张着樱口直说不出话来,心里暗暗奇道,这个看似斯文秀弱的小妇人竟然喜欢推崇这番磅礴大言
润娘微微一笑,面上又是淡然神情:“其实我只是喜欢‘辞赋小道’这四个字,可叹这世上的人啊,做得两句诗吟得两句词,便自以为是天下大才。孰不知于‘读书’二字上吟诗填词却是最末流的”
润娘稍做停顿,淡然的眸光向林寄兰略有些苍白的面上瞥去,接着道:
“男子读书虽是为功名亦是天下苍生,因而学以致用方是正途,若终日只知卖弄笔墨,倒不如不读的好,春垦两亩荒地,秋收几石食粮,妻儿老小亦能得个温饱。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呢?”
林寄兰心地简单却也不是傻子,听她这般刻薄自己早是青白了脸只是不好发做,这会听得润娘问自己,冷冷道:“寄兰一介深闺弱女能晓得甚么大道理”
“妹妹原来是不晓道理的,可难道书也白读了么”润娘面色陡然凌厉,言声如芒道:“竟做出‘钻穴隙相窥,踰墙相从’的事来”
“你---”林寄兰清丽的面上登失血色,怒视着润娘道:“你莫要血口喷人”
润娘起身逼近,咬牙道:“我血口喷人?”
小婢芸珠虽听不懂甚么‘钻穴、踰墙’然见润娘面色不善地逼近自家小娘子,立时抢出将林寄兰护在身后,颤声喝问:“你做甚么”
林寄兰躲在芸珠身后,却还是能感觉到润娘利簇似的眸光,病弱的身子不由有些发颤。
“哼,没用的东西”润娘回身坐下,端起茶盅轻啜了口温热的香茗:
“你若像卓文君般我还敬佩你几分,毕竟敢做敢当还算不失风,可看你现在这个模样,哼---”
“哐”一道响亮的声音,林寄兰心头一颤,润娘手中的白瓷茶盅已稳稳地搁在了梅花几上:“你即然没勇气承担后果,就不要做那些出格逾距的事情。”
林寄兰猛地抬起头,眼眸中水雾盈盈却紧咬着下唇,不让泪珠儿落下,直直地望向润娘,一双小手攥紧成拳:“我做了甚么伤天害理的事了?不就是心仪伯文么,你们却非要拆散咱们我晓得你们不就是听信了那引起谣言么”话未说完,她眸中的泪珠顺颊而下,面上浮起凄苦的笑意。
林寄兰的逼问润娘不知要如何回答,从心底来说,她的确没做错甚么,只是她这样的特立独行实在很难让人喜欢:“你怪旁人造谣中伤,那你可曾想过他们为何就要造你的谣?”
林寄兰愕然一怔,她从来只怪旁人谣言诽谤却从来没想过,却从未想过旁人为何总针对着自己。
“罢了---”润娘又是一叹,道:“你们的事我也不想多管,只是如今秋闱在际,你就让伯文静心念两天书吧。”
言毕起身欲行,林寄兰“扑通”一声跪在润娘脚边,悲泣道:“姨娘、姐姐,你就帮帮我吧,我是真心实意想---”她飞红了俏脸,稍一迟疑,勇敢说道:“我是真心实意地想做伯文的妻子。”
润娘愕然地看着脚边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心里有叫天的冲动,这丫头也太受教了吧,自己刚说“敢做敢当”这会她就身体力行给自己看
“你先起来。”润娘同秋禾、芸珠两个好容易把哭到虚软的林寄兰扶了起来,言词恳切道:“伯文虽称我一句姨娘,不过是情面上的事情。他的婚姻大事怎么轮得着我来做主,你求我真正是求错了人了”
林寄兰抹着泪道:“话虽是这么说,可我晓得姨娘说的话,孙伯母总能听进一两句去的。寄兰也不太为难姨娘,只求姨娘替寄兰在孙伯母面前讲两句公道话。”
“公道话?”润娘无语望天,真是想告诉她,其实我也很不喜欢你呢
“你做的这些事叫人怎么帮?你明知嫂子不喜欢你,且伯文就要赴考了,你还偷偷地约他,嫂子知道了怎么看你?”
林寄兰低着头,手中的绢帕都拧成了麻花:“这事,是我莽撞了,我只想着伯文一去就不知何日再能相见,我---”话没说两句她又抹上了泪。
润娘虽不想帮她,可也受不了她的眼泪,翻了个大白眼道:“要我说你头一个要改的,就是这掉眼泪的毛病,你不怕晦气旁人看着也心烦。谁家大人愿意讨一房成日哭丧着脸的媳妇?”
林寄兰连忙抹净了泪:“多谢姨娘教导,寄兰记下了。”
润娘看着她哭得红肿的双眼,忍不住感叹道:“真的会有男子愿意走进黑暗恋上你的悲伤么?即便有也只是此时当下的绝不会长久。何况把自己所有的悲喜全然交到一个男子手上,倘若他负了你,你又要怎么办呢?倒不如放开怀抱多在乎自己一些,多在乎亲友一些,这样即便你失去了那个男子,总不至于一无所有。”
林寄兰连眼泪也忘了掉了,只是反复咀嚼着那句:“真的会有男子愿意走进黑暗恋上你的悲伤么?”
正文 一一零、又来借钱
一一零、又来借钱
回程的路上林寄兰那幅梨花带泪的可怜模样,总在润娘眼前飘浮,惹得她一直闷闷不乐,虽然这个时代对女人相对宽松,可是在婚姻大事上总还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润娘不由向秋禾看去,真真是婷婷袅袅艳若桃李:“秋禾,回去我就着手办你跟盛小子的事。”
因润娘默不做声,秋禾一直都在望着窗外的景色,忽听她这般说道自是
一怔,旋即飞红了脸娇嗔道:“娘子胡说甚么呢”
润娘握了秋禾的手,诚挚道:“我素来是拿你当妹子一样看待的,本想说留你两年也好给你备点嫁妆,可今朝瞧着林小娘子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罢了还是趁早办了的好免得夜长梦多,想来华叔华婶他们也不会在意你有多少赔嫁的。”
“可是---”秋禾听她提起林寄兰,不由想到华老夫妻对自己也是不大喜欢的,那点娇羞登时化做了轻愁:“华叔华婶他们能答应么?”
润娘淡淡笑道:“我冷眼瞧着,他们对你虽谈不上有多满意,可也不像先前那般不满意了。”
“那—-”秋禾低着头红着脸,微不可闻地问道:“他们就是不答应呢?”
润娘轻抚着她的鬓发,心疼地道:“秋禾,若是华叔华婶就是不同意,你就忘了吧”
秋禾猛地抬起波光流转的眼眸,满面惊愕:“不,不行娘子,华叔华婶一定会听你的,你就---”
“秋禾”润娘倏地冷肃了脸色“有些事情是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的知盛是家奴出身我是可以压着华叔他们讨了你这个媳妇,可他们会打心里承认你么?你是要我看着你受委屈?还是要我为着你成日同华叔他们争闹?最最主要的是,没有华叔他们的点头,你往后的日子会幸福么?”
润娘说到此轻叹道:“你也到喜哥儿的结果了,我虽有心帮她出头,可是她毕竟是刘家的人。那混蛋走来说两句好话,空口白舌的做个保证,咱们也就只有放人的。”
“那是喜哥儿太软弱了”秋禾坐直了腰身,绷着俏脸道。
润娘笑着摇了摇头:“那好到时你成了亲,难道会因着翁姑刁难要与盛小子合离么?”
果然秋禾微微一怔,润娘又道:“成了亲的女人,有几个强硬得起来的?为孩子、为名声、为父母不都是一忍再忍么?”
秋禾的泪珠子随着车子的晃动,砸在了她白玉似的手背上,她抹净眼泪,决然道:“我听娘子的话,华叔若是不答应,我就不嫁了”
“傻丫头”润娘斜眼道:“我说的是华叔他们‘就是不同意’你再放手”
润娘的重音落在‘就是不同意’这几个字,倒叫秋禾有些迷糊了。
“自己的幸福要靠你自己努力争取,只要华叔他们不把话说绝了,你就还有一线希望但是你努力过后还是不能改变结果的话,就要懂得放手。”
“娘子—”秋禾哭倒在润娘怀里,呜咽道:“怎么做个女子这么难呢”
润娘轻抚着她黑亮如绸的发丝,轻笑道:“真正是傻话,做人哪有不难的。所谓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常八九,许多事情过后再看其实也没甚大不了的。”
主仆俩个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家门口,润娘才一下车,鲁妈就迎了上来:“苏大官人来了?”
“苏则文?”润娘秀眉一挑,扶着鲁妈且行且问:“他来做甚么?”
“大官人带了大娘子来,说是来拜见娘子呢。”
润娘的眉头越发皱得紧了,她心里想着事,脚下的步子不由得慢了下来,随着鲁妈进了外堂正厅。
“阿姐,多时不见你越发的圆润起来,脸色也好看了。”本来苏则文这一句话是恭维的,偏偏马屁拍在马腿上了,他话未说完润娘本就冷肃的脸色,越发阴了几分。
“你来做甚么?”她在上首坐下,压根不看这个便宜弟弟。
周则文微微一怔,取出包小红布包,道:“这是给妞儿满月的贺仪。”
秋禾不用她吩咐便接了过来,润娘在她手淡淡地扫过:“多谢你们记挂着了。”
“这还不是应该的么”苏则文笑道:“倒是阿姐,你搬进城里来了也不告诉家里一声,害得咱们错过了妞儿满月,阿娘在家里可是直怨呢。”
正好知盛奉上茶来,润娘接过吃了一口,抬眸向周则文看去:“你有事就直说吧,我可没工夫只管陪你闲话。”
周则文的笑脸登时便挂不住了,绷着脸只不做声,他媳妇起身道:“咱们一来是看望看望阿姐,二来眼见秋闱在际,小叔他的盘缠还没着落,所以---”
润娘冷淡的眸光直直地扫向周则文的媳妇,但见她面容瘦削身形纤弱,穿一身绿衫裙真好似弱柳迎风,虽看着娇弱可那双清灵灵的眸子却分清明。
“这就是弟妹吧”润娘放了茶盅,起身围着她转了圈:“则文真是好福气,讨了这么房漂亮媳妇。对了,春天里朝廷浊不是开了恩科么?则文考得如何呀?”
苏则文的脸色又暗了两分,他媳妇倒是很坦荡:“哪里那么容易呢,多少人考了一辈子也就只是秀才,官人这么点年纪已然中了举人算是不容易了。”
润娘点头附和道:“是呢多少人考白了头也还只是个童生呢。”
苏则文不愿在这话题上多做逗留,“阿姐,若不是家里实在为难,咱们也不会求上门来了,好歹也能则武的大事,你多少帮衬些吧。”
润娘笑盈盈地眸光轻落在苏则文面上,心里却是暗自恼恨道,帮衬些,哼,你们还倒赖上我了难道我欠你们母子的不成?上回借走的一百贯这会是闭口不提呀,今番我若再应承了往后怕是没完没了。
“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也有我的难处”润娘摆起一张苦瓜脸道:
“你当我为甚搬到城里来呢,实在被族里人欺负得狠了。如今这宅子还是租人家的,只租钱一年里就不个小数目。偏那周悛又同我过不去抢了我的买卖,现下我x日发愁,不知地里的农货往哪里卖去的好哎,如今我也是勉强渡日,实在是没余力再帮则武了”
原来苏则武上京赴试,苏陈氏想要叫他夫妻二人拿些钱出来给小儿子做盘缠,苏则文哪里舍得呢。再又听兄弟说外人都在润娘家里吃住,便与母亲商议着则武的盘缠让润娘来出。苏陈氏哪里有不答应的,
因此今日一早他夫妻二人就找上门来,等了近一个时辰才见着了润娘,还又被润娘堵了回来,苏则文哪有不恼的。
“哼,阿姐你莫要当人是傻子”苏则文蹭地站起来,强抑怒意道:
“你过不下去?你过不下去还照顾孙家的儿子?”
润娘眉梢微挑,这才想起来好像娘家的二弟好像也在书院里念书呢
“哼哼—”润娘冷笑道:“你倒还是有备而来么怎么竟不知道,孙家娘子每月里都给我十贯钱的事呢”
“官人不会说话,阿姐莫要见怪才好。”则文媳妇福身道:“阿姐一个寡妇家,不用说咱们也知道是艰难的。咱们不是万般无奈也不至于求上门来---”
润娘不等她说完,便抢断道:“是呢,我也知道父亲过身后,家里日子不好过。因此旧年借去的那一百贯钱,我可曾说过一个‘还’字?亏得则文不跟我一母同胞,倒与二弟一样都是二娘养的,不然人家还以为我自己同胞兄弟就帮,庶出的我就丢开手不管。”
苏则文脸上一阵青一阵黑,一张脸绷得铁板似的,最终嘿嘿冷笑道:“你别忘了父亲早就把母扶正了的,咱们可跟一样是嫡出呢”
润娘也不与他争辩,微笑着随口赔礼道:“这倒是我口误了,也是二娘二娘的叫习惯了,总忘了扶正的事,你可别往心里去”
苏则文还待要回嘴,却被他媳妇拦道:“咱们也不是那起小心眼的,哪里计较这些糊涂话。”
润娘丢去一记凌厉眸光,则文媳妇却依旧灿笑如花:“只是赴考可关系到小武一辈子的大事,求阿姐看在亡故了的太翁面上,帮上一帮吧。”
则文媳妇盈盈的笑眸直望着润娘,看着她面色青青白白,眼眸中的得意愈发的明显了。
提起那个不负责任的便宜父亲,润娘心里微微地冒火,虽然那些苦不是自己亲身受的,可也留在自己的记忆里,如今苏家想用他来压自己,可是打错了如意算盘了,她迎上则文媳妇那双得意非凡的笑眸,直话直说:“我再说一遍,我没钱”
果然他夫妻二人登时齐齐变色,苏则文几乎跳脚道:“你腕上戴着那么个春水般碧绿的镯子,还敢说没钱,哼,你切莫把事情做得太绝了”
润娘倏地黑了脸,直盯着苏则文一字一顿道:“我做事太绝?苏则文,若不是念在我身上流着一半苏家的血脉,你以为你进得了周家的门么?你以为你还能在这里跟我扯那么些无耻之言么”
“你”苏则文俊白的脸上此时已是黑若锅底,指着润娘浑身直哆嗦。
“阿姐,怎么说官人也是你兄弟,况且咱们也没有半点失礼之处,你怎就出口伤人呢”
润娘骂了一通恶气出了,复换上笑脸转向则文媳妇道:“你果真是贤惠的,就带着你的官人回娘家借钱去呀?何必在这里受我的闲气”
则文媳妇睁圆了眼眸,哑然无声。
“没钱?”润娘轻笑道:“苏家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有些产业,怎么如今竟靠借债度日了么?果真如此也是他不孝败光了家产,总不能要我这个嫁出去的女儿来养活你们吧”
“好,好,好”苏则文气得连声道好:“算你本事”言毕拂袖而去,他媳妇自忙跟了上去,他二人脚还没迈出门,就听润娘叫道:“且慢”
夫妻二人转回头,道:“你还有甚话要说。”
润娘的唇边噙着淡至无痕的浅笑:“把贺仪还给他们毕竟人家日子过得不容易”
“是。”秋禾上前两步,将那个小红布包奉至苏则文面前。
苏则文瞪着润娘,拿了贺仪重重地哼了声,愤愤而去。
正文 一一一、依靠?
一一一、依靠?
苏则文夫妇愤然出门,润娘嘴角含笑,以目相送。
“娘子,这不大好吧”鲁妈挨在润娘身旁,不安的说道:“叫外人听去总像是娘子多爱钱似的,自家兄弟赴考都不肯放便放便。”
润娘立在门边听外头知了声声,感受着滚滚地热浪,她虽只穿着粉藕色纱衫,下系一条葱绿色罗裙,只是站着门口,额头鬓角就微微的冒出汗意:“名声,只怕我的名声早就不大好听了,倒也不在意再多一个刻薄吝啬的恶名了。”
鲁妈长声叹道:“娘子劝旁人左一句名声右一句名声的,到自己头上倒又不在意了。”
“我也想在意来着,在意得了么?”润娘折身向内行去:“我若是在意名声,只怕咱们这一家子人这会就在周悛院里,由他们摆布了”说着抬头望向湛蓝如洗的天空,嘴角泻出一抹苦笑,就算在二十一世纪,太过强势的女子不一样招人话柄么
而自己初来之时,便驳斥族长、赶后娘出门,及后又大闹刘家,再后来为了刘继涛的事情在丰溪村闹得是天翻地覆,亏得是在这个相对宽松的时代,可是风言风语总是有一些的吧。
自己搬来信安府多半倒时为了周慎,再在村里呆下去,因着自己的原故他难免要受些委屈。
“唉---”润娘惆然叹息,自言自语地笑道:“怎么好好的倒在意起这些骗人的东西了。”边说她人已进了屋,见沈氏一面晃着摇篮,一面给弄哥儿扇扇子,面上有轻柔慈和的笑意。
“沈嫂子,你去歇着吧。”
沈氏听见声音倏地站了起来,面上时登换成了惊惶之色,润娘眸色一黯,心下颇有些自责只因自己第一眼不大喜欢她,数月来对她总是摆着东家的架子没说过一句好言语,然实在说起来她对弄哥儿着实是心疼的很。
“嗳。”沈氏答应着正要出去,忽听润娘说道:“沈嫂子,找一日带淑君上街逛逛去吧,我看你们娘俩个的衣衫都不大合适了,去裁点料子做两身新衣裳穿,钱由我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