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刘继涛本是否认的,可转念一想她即然问起但不如趁机应下,
总好过以后再借口:“也不算太熟,只是我刚来那几日无意间撞上他,聊得投契他又是孤身一人在信安府,便多来往了些。”
“那就是说,他真的只是来找你吃酒?”
面对润娘的逼问,刘继涛“嘿嘿”干笑两声,躲开了润娘火镰刀似的眸光。
“他找上门只是因为不想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过节?”
刘继涛眸光继续躲避中---
润娘的拳头却是越攥越紧,想到刚才那顿饭的饭钱,就万般心痛:“既然如此,你为甚么不早说啊!”后头那个句话,润娘几乎是用吼的。整整十贯钱啊!够一家人吃上十来天了!
润娘手摊在刘继涛面前,道:“十贯钱拿来!”
刘继涛见她气得脸都青了,虽然不知道为甚么要给却也不敢问,“好好,你等会我去拿给你!”
润娘坐在椅子上呼嗤呼嗤的喘气,送客回来的秋禾虽然很想笑,但想到是因着自己一句话累得她献了一晚上的殷勤,啧啧,还是赶紧溜得好,于是她放轻了脚步悄悄地退了出去。
为了那一顿饭润娘好些日子都不理刘继涛,任凭刘继涛怎样赔罪、哄劝,不理就是不理,其他人知道润娘这一遭是真气着了所以一句也不敢劝。
日子趁着刘继涛烦闷时悄悄地溜走了,展眼到了五月初十,弄哥儿的满月之日。
正文 九十九、周悛的报复
九十九、周悛的报复
初十这日一大早陈文秀就登门贺喜来了,她刚出了穿堂,就见伯文穿着短衫,汗淋淋地从东跨院走出来。本来也没甚么只是伯文后背那一大片都叫汗浸湿了,贴在背脊恰好显出他的强健的肩胛来。
陈文秀登时便红了脸,阿三见她突地站住了脚,便道:“日头毒得很呢,小娘子赶紧进屋里去吧。”
一句话引得伯文回头看过来,笑着招呼道:“文秀妹子来了,赶紧进屋吧,鲁妈已经备好了凉面。”
早晨的日头照在他明彻的眼眸上,晃得文秀一阵眼晕,脸上更是一阵一阵的发烫,手上绘着田田碧荷的团扇微挡了脸,向孙伯文微微一笑,便沿着屋檐下进屋里去了。
润娘今朝的心情还算不错,因为昨夜边上她终于如愿以偿的洗了头洗了澡,这会正在往女儿的额间上点胭脂,听得门帘响回头看去,见是陈文秀,便笑道:“哟,这么早呢!”
“姐姐在做甚么呢?”陈文秀边问边凑到跟前。
“今朝弄哥儿满月,总该打扮打扮。”一转头却见她脸上通红一片,惊道:“你这脸怎这么红,该不是受了暑气吧!”她边说抚上她的额头,试了试温度:“还好,没发烫。”又一迭声的叫人煮碗香薷饮并打井水来。
陈文秀本是躲着润娘的眸光的,听她又是煎药又是打水的,忙拉住润娘的胳膊道:“姐姐不用忙,我没甚大碍只是车里太闷憋的原故。”
“真不打紧?”润娘瞧着陈文秀脸上两坨嫣红,不放心地道:“可别到我这里吃顿酒倒受了暑气,我心里真要过意不去了。”
陈文秀接过秋禾奉上的茶吃了一口,踱到窗台边拿着扇柄逗两只悠闲地趴在小青石上晒日头的乌龟:“姐姐这两只龟也真是稀奇,不怕人不说,这么个大热天还晒日头。”
润娘刚和沈氏给女儿套上了海棠红的丝绫小衫,把女儿交给沈氏,行至文秀身边笑道:“这会晒倒也罢了,你没见着它们大中午的也趴在那石头上晒呢。”
“阿嫂。”
“姨娘。”
周慎并孙家三兄弟走来给润娘请安,文秀瞥了眼伯文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忙转身往隔间逗弄儿去了,润娘正接着周慎、小三两个说话,忽听见外头传来:“三郎,姨娘—”的喊叫声。
不大会一个水红色的小身子穿过纱帘直撞进周慎怀里:“三郎,你想不想宝妞。”粉嫩的胳膊挂在周慎的脖子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像只撒娇的小狗般,只差没摇尾巴了。
“宝妞,你放开啦!”周慎涩红着俊俏的小脸,掰着两段白玉雕成的胳膊。
“宝妞,还不赶紧给姨娘见礼!”孙家老大、老2看着自家妹子好不避忌地抱着周慎,俊颜上都添了几分涩意,心中皆想道,回头可该跟爹娘说说,赶紧把小妹定给人家吧!
“姨娘好。”
宝妞素来是个听话的孩子,两位兄长一出声,她便放开了周慎甚是乖巧的给润娘行礼。
“好妞儿,你母亲亲呢?”润娘把宝妞抱到身边坐下,亲了亲她的小脸蛋问道。
宝妞仰着大脑袋,软软地道:“娘亲和芳姐姐有事,让贵大哥先送我过来。”
“有事?”润娘略一疑惑,便当她们是去备礼去了。
“姨娘,宝妞要打秋千!”
润娘想也不想就道:“慎哥儿,你陪她。”
“噢。”周慎应得倒是有些不甘愿。
看俩个小家伙手牵手的出门,润娘又吩咐周慎道:“别让宝妞玩得太疯了,打一会就回来。”
孙家三兄弟也起身道:“咱们往慎哥儿屋里看会书去。”
润娘看了眼有些发蔫地小三儿,心里不忍:“难得休息一日,又是弄哥儿满月,你们就放小三儿玩一日吧。这些日子他也够用功的了,除了吃喝睡,就是看书写字,大热天的不要做出病来!”
谁想小三却道:“姨娘放心我没事的,趁着这会天还不热看两行书也好。”说罢行礼而去,倒叫润娘张目结舌。
“你说,这小三子怎么了,竟好似换了个人似的。”
陈文秀摇着团扇走出来,道:“许是大了知道用功了。”
润娘横眼道:“哪有人一夜里就长大懂事的,我看他倒像是有心事的样子,难不成还真是因着妞儿的原故---”
她话音未落,阿大跑来禀道:“巴公子来了!”
“他来做甚么!”润娘蹭地站了起来,怒容满面。
把阿大吓了一跳,结巴道:“来贺喜的,噢,这是贺礼!”说着奉上个小锦盒。
润娘绷着脸接过打开一看,与文秀皆是倒吸一口冷气,锦盒内装着的竟是一枚鸡子大小的金锁,掂在手上怕不有近两重。润娘“啪”地一声合上锦盒,问阿大道:“巴公子呢?”
“先生将他迎到外书房了。”
润娘听罢二话不说,抬脚便向外书房去。
巴、刘二人正聊得欢喜,忽见润娘板着脸冲进来,惊得巴长霖连忙站起身,陪笑道:“给周娘子道喜了。”
润娘泠哼一声,将锦盒塞回给他,道:“这个金锁还请巴请拿回去的好。”
巴长霖求救地望向刘继涛。
刘继涛心道,因着你连日来润娘都没搭理过自己,这会好容易量因着弄哥儿满月,润娘心情好了些,我却帮你说话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巴长霖见求救无望,只好自己腆着笑脸上前:“数日前蒙娘子盛情款待,区区礼物娘子不收倒叫我不安了。”
“区区礼物!”润娘瞪了巴长霖半晌,冷凝着眸光盯视着巴长霖道:
“老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知巴公子是奸是盗!”
因为那一顿晚餐,润娘算是把巴长霖给恨上了,这会既知道他与刘继涛交情不浅不会怀甚么坏心,嘴上哪里还肯放过他去!
“呃---”巴长霖再次向刘继涛发出求救信号,可惜刘继涛依旧视若无睹。
“以前都是我的不是,周娘子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才好。”巴长霖心里叹道,甚么世道送个礼还要求着人家收!
“大人有大量!”润娘轻漾的眸光里含了点点浅笑,佯蹙了眉头:“可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巴长霖脑子便算转得快了,稍一结巴便摆了笑脸道:“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况且这世上的事哪里有绝对的。”
润娘看巴长霖的眸光渐透出些惊喜,这家伙在口舌上倒有些急智:“只是那么贵重的东西,小妇人真是不敢收,所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
虽然巴长霖再三保证金锁只是他的一点心意,可润娘不收就是不收,就在巴长霖词穷之际,他的救星终于来了。
“娘子,阿姐同孙家娘子来了,说有要紧的事跟娘子商议。”知盛平缓的声音清晰地落进屋里每一个人的耳中,润娘的眉头稍蹙了下,旋即向
巴长霖道:“小妇人有事,少陪了。”
巴长霖忙拱手道:“娘子且忙自己的---”他话未说完,润娘已转身出了屋子。
“知芳,这可怎么办呢?真没想着周悛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内堂中孙娘家子端着盅茶,愁眉苦脸的嘀咕,知芳陪坐在下边交椅上脸色也不大好看。
“出甚么事了?惹是你们那么慎重其事的!”
二人听得润娘的声音都接了出来,孙娘子拉了润娘的手急慌慌地道:
“出大事了!前几日咱们去收帐那些商户们都不跟咱们订货了,打听了才知道原来周悛也做起这档买卖来了,给商户们的价钱足足比咱们低了一层。”
润娘行至内堂在交椅上坐了,不急不徐地问道:“周悛他们家也有那么些山地池塘子么?”
知芳奉上茶道:“他家虽是没有,可他能跟庄户们收啊,给的价钱还不低呢!”
“那他给商户们的价钱还比咱们的低一成?”润娘不可置信地睁了大眼:“这买卖他可是赔本的呀!”
知芳踌躇着道“依我想来,悛大官人倒不是为了买卖,怕是故意打压咱们呢!”
润娘轻轻搁了茶盅,唇边溢出抹屑笑:“真正是败家的子弟,拿甚么出气不行偏拿钱出气!我倒要看他能撑得多久!”
“话虽是这么说,可咱们这一季的东西可就没地方销卖了。”
“是啊娘子,如今正是各式瓜果上市的时候,咱们家里多半靠着这一季的收成,悛大官人这么一折腾,咱们来年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呢---”
润娘沉吟了半晌,忽地问道:“他们是悄悄的收,还是大张旗鼓的收?”
孙娘子恼道:“周悛那小子,恨不得人人都晓得呢,哪里肯悄悄地的呢!”
润娘听罢竟笑了起来:“周悛啊周悛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旁人!”
“娘子,这话怎么说呢?”
孙娘子也睁着迷惑的双眼看着润娘。
润娘笑声轻快:“周悛他寻般大张旗鼓的收农货,咱们知道他是与我为难,可汤家呢又会怎么想?”
孙娘子还是晕乎,知芳却拍手道:“着啊,汤家岂能放过他去!”
“汤家放不放过他去都还另说,只是咱们这一季的农货可怎办呢?”孙
娘子才刚尝到甜头这会突然断了,可是心疼着急的不行。
“是呢娘子,就算汤家要收拾他,咱们也吃亏了呢。”
润娘纤细的手指轻转着炕几上的薄瓷茶盅,正自沉思,陈文秀从内室走出来道:“他要买咱们就卖么!”
润娘眼眸一亮,道:“不错,不错!咱们为甚么一定要卖给商户,卖给他不也不样么!”
“可是---”知芳疑惑道:“他会买咱们的么?”
润娘嘴角掠起一抹胸有成竹的浅笑,看向陈文秀道:“这件事还得秀妹妹多多帮忙才好。”
正文 一百、诈卖
一百、诈卖
五月天光,丰溪村里稻穗泛金,垂柳成荫,蝉呜如奏。
周悛躺院的翠叶如盖的葡萄架下的凉椅上,听掌事回说又收了多少农货、城中又有多少商户签了文契,手中的蒲扇摇得煞是悠哉,唇边更是漫起无比自得的笑意。
而掌事老徐头的脸上却拧着眉,回报完事踌躇了半晌道:“大官人,咱们已经赔了好几十贯钱了,再这么收下去---”
周悛睁眼瞪去,拿起旁边小几子上的茶水轻呷了两口,道:“我晓得你们都觉着我是为了跟苏氏那婆娘斗气,才做这些个事。哼,目光短浅,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们想想城里有多少酒肆饭馆,咱们要能都拿下来那是多大笔进项,现下咱们亏些钱把商户抢到手,往后的价钱可不就由着咱们订了么!”
“可是这桩买卖历来是汤家在做的,咱们这么忽拉拉的去抢人家的饭碗,惹急了汤家咱们怕是要吃亏呢!”
周悛还不及张口,从身后传来一声娇喝:“老徐头,你在官人耳旁胡说甚么呢!”
“夫人快来瞧瞧,又有好几家商户同咱们签定文契了。”周悛拿起小几子上的一叠子文契抢到自己媳妇面前邀功道。
秦氏穿一身水蓝色纱衫,慢摇罗扇扭着水蛇腰袅袅走近前来,接过文契看了两眼,笑赞道:“官人就是本事,想来到得明年咱们也能算得上是信安府数一数二的大户了。”
周悛笑嘻嘻凑到她面前调笑道:“若没有夫人的好计谋,我就是有本事也施展的地方。”
秦氏玉色罗扇挡了桃花面,娇嗔道:“当着人呢,也这么没皮没脸的混赖!”
“咳,咳。”周悛清了清嗓子,坐正了身子道:“夫人是个直肠子,话过了些你别往心里去,等得挣了钱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周家父子虽然苛俭吝薄,却不知怎的这个忠厚老实的老徐头就投了他们的缘,待他与家下人甚是不同,这老徐头受他家十几年的恩惠,待他父子自是讨心讨肺,明知主母不喜欢自己,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官人,那汤家世代靠收农货为生,莫说是信安府就周边村镇里的庄户多也跟他家做买卖,前些年他们又在京里开了分号,人家财大气粗的,咱们何苦去招惹他!”
秦氏罗扇一指,柳眉倒竖,喝问道:“你到底是安着甚么心呀!”
老徐头被她喝得一缩脖子,待要辩驳,那秦氏已摇着罗扇冷冷笑道:
“我晓得你们不过看着官人年纪轻,又才当得家,眼里心头都存着轻视的意思,旁人这样也就罢了,你可是看着官人长大的不说多帮衬帮衬他,却只管拆他的台你怎么对得起太翁和官人!”
“我---”老徐头本就生性木讷,这会被秦氏这般逼问着,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周悛待要说两句话打圆场,却又想着这老徐头敢几次三翻的劝驳,无非仗着自己待他宽厚,可是该好好煞煞的气焰了,因此也就冷着脸不做声。
“徐管事,徐管事---”一个青衣小厮站在月亮门外猛向老徐头招手。只是周悛夫妇不发话,他又怎么敢动。
秦氏早就瞥见了,剥了棵瑚珀色的葡萄道:“有话进来回吧!”
那小厮垂首行至近前,道:“从畴口来了个庄户拉了两车子瓜果农货---”
“是么!”周悛一跃而起,欢喜道:“夫人听听,连畴口的农户都知道咱们收农货了!咱们这买卖真是要做大了呀!”
秦氏掩嘴笑道:“不过是三村五里的乡邻看把你高兴的,将来咱们还要收京畿这一带的农货呢!”
“是啦,是啦!”周悛强绷起不住上弯的嘴角,吩咐那小厮道:“请人到正堂上坐着,奉上好茶,我这就过去。”
小厮应承一声去了,周悛扫了眼还立在旁边的老徐头,道:“你带几个小子去看看那批货。”
老徐头哎声叹气的去了,周悛回屋换了身光鲜绸衣又重新梳了发髻,方摇着折扇慢条斯理地踱进了前堂。
“老丈怎么称呼了秦”
“小老儿是畴口林家的管事。”
“林家秦”周悛走至上首坐下,问道:“哪个林家啊?”
那老汉道:“就是在城里书院教书的林先生。”
周悛听得书院二字,登时敛去脸上不紧不慢的神情,端正神色道:“原来是林老先生的家人,失敬失敬。”
那老汉恭身回道:“周官人抬举了。”
看着老汉不卑不亢地恭肃神情,周悛忽觉着自己有些丢份,因而又转回先前那不咸不淡的腔调:“不知老丈拉了些甚么农货来?”
“地里时鲜的瓜果、新打上来的河鲜,虽不敢说应有尽有,倒也有也装了两车子。往年都是拉去城里跟汤家做买卖,可是他家里给的价钱是一年低过一年,咱们太爷倒是不在意这些俗事,是小老儿听说周大官人这里给的价钱比汤家高出许多,私自拉了来问问。”
周悛强压下心头的狂喜,故做淡定道:“只要东西新鲜,价钱不是问题。”
正说着徐老头提着袍摆赶进来,附在周悛耳边低声道:“官人,那些农货虽甚是新鲜,可看着却眼熟得很呢!”
周悛横眼一瞪,低斥道:“又来胡说,地里的瓜果、河里的时鲜还能长出两个样子来不成!”
老徐头嚅了嚅嘴,复又道:“前些日子我听说孙家的大郎吵嚷着要娶林家小娘子呢,如今咱们才抢了他们家的买卖,这林家就上门来了,官人这里头怕不是有甚么---”
“周大官人成不成的,你也给句爽快话,趁着天色还早我也好拉了进城去。”
周悛听了老徐头的话,本有些动摇猜疑的心思,被林家的管事一催,登时烟消云散,瞪着老徐头骂道:“偏你有这些弯弯绕绕的肚肠!即然东西新鲜点清楚了就把钱算给人家,咱们也好早些送货进城。”
老徐头的嘴张了闭,闭了又张,终还是把那点不安咽了下去,向林家那管事道:“随我来。”
“润姐姐,你可怎么谢我呢?”陈文秀迎着鲜红如火的夕阳,扬着手里的秦秦,笑意盈盈走到花荫下在石墩上坐了。
润娘一只脚踩在摇篮的横档下轻摇着,手便拿过秦秦看了,秋禾一面给陈文秀斟茶一面问道:“悛大官人就一点都没疑惑么?”

哼,我看他是巴不得买断全天下的农货,哪里分得出心来疑惑。”陈文秀边说边从白瓷碟里拈了块清香扑鼻的绿豆糕送进嘴里:“鲁妈**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秋禾拿一贯给林家管事,替我多谢过他。”
“是。”
“姐姐好大方,跑一趟就给一贯钱,就不知姐姐如何谢我?”陈文秀歪着脑袋笑盈盈地问着润娘。
润娘没好气地问道:“你想我怎么谢?”
“姐姐,等休沐那日咱们偷偷地接林姐姐过来玩一日吧!”
润娘闻言秀眸一冷,道:“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陈文秀无言可辩羞惭地低了头。
“原先我还以为嫂子听多了传言,对那丫头存着偏见,所以才答应由他们帮忙,没有想到啊!”润娘自篮中抱起女儿,冷笑道:“我终还是年轻了些,眼光不如嫂子精准呀!”言毕起身要走。
陈文秀涨红了脸拦住道:“我也劝过阿姐,可是她病成那样又再三再四的求我,周姐姐只当是帮一帮我吧!”
润娘冷厉的眸色狠狠地盯在文秀绯红的圆脸上:“亏我还当你是个晓事稳重的。你们姐妹俩个把我当甚么了,竟想着在我这里偷期暗约!叫孙嫂子晓得我成甚么人了?”
陈文秀本就是极不愿帮这个忙的,实在瞧自家表姐病得可怜,万秀无奈之下才应着的,这会她又是委屈又是气恼,低着头凭着润娘自身边过去。
行得两步润娘叫住脚,道:“农货上的事也不敢再劳她帮忙了,你替我多多谢过吧。”说完抬脚要走,却见陈文秀孤零零的身影被斜阳拉得老长,心里生出些不忍,她只不过替自己表姐传个话,这要是搁在前世,莫说她了就是那姓林的丫头又有甚么错呢!
“你呀这些事情人少掺和,亏得是在我这里倘若叫人家知道了,你一个没出阁的女孩儿名声还要不要!还林家那丫头,你也多劝劝她,这要叫孙嫂子知道了她这辈子也甭想进孙家的门了!”
陈文秀眼中蒙上了层雾气,强忍着哽咽道:“我何尝不劝她,偏她那性子是不听人劝的!”
“按说我不该讲的,可你那表姐实在是---” 润娘微叹一声:“读了那么些书难道就只学通‘人约黄昏后’这一句么秦本来她帮了咱们,事情过后我在嫂子面前提一提嫂子也会喜欢她些,可这会儿呢闹得我也不敢再沾她了。我也劝你远着她些的好,女儿家最要紧的不就是名声么!”
陈文秀含在眼中的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时候不早了,我且先回了改日再来看姐姐。”边说边抚着脸跑了出去,刚出了院门,却又撞上伯文。
“文秀妹妹---”他话未说完,陈文秀已错身而过
“姨娘,她怎么了秦看着好似哭过呀?”
“没事,不过沙子迷了眼。”
陈文秀刚跑出二门,林家管事王伯赶紧凑上来问道:“秀娘子,周家娘子怎么说?”
陈文秀恨恨地抹了泪,怒声道:“怎么说?人家能怎么说?你家小娘子算是吓着人家了,连忙也不用你们帮了!”说罢甩着帕子忿忿而去。
王伯看着她急急地背影,虽说这秀娘子素来宽厚,可瞧她刚才微红着两眼,圆圆的脸又绷得跟块煎饼似的,却也不赶追上去再问,只叹声出了角门登车而去。
正文 一零一、汤饶臣
一零一、汤饶臣
自那日以后,林家那丫头果真就不再帮孙、周两家。连日来两家新下来的诸般时鲜只得由着佃户们各自去卖。润娘倒没觉着怎样,却累得文秀甚不好意思特地上门赔过不是。
孙家娘子更是着急几次进城来同润娘商议,然而对周悛那般不计成本的做买卖,润娘还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只能劝孙娘子莫着急,汤家早晚会治办他的。这日孙娘子又与知芳进城来了,润娘解劝了她大半日,才送她上车去了,主仆二人刚转回屋里。知盛紧绷着脸赶了进来,禀道:
“适才我出去打听了只这几日工夫,悛大官人的农货不光只供应青石弄
那些商户,就是城里小些的酒肆也开始进他家的农货了。”
“是么。”润娘听了倒是不甚在意。
知芳拧了两弯新月眉,奉上青瓷盛的银耳莲子羹,略有些发粘的汤里“娘子,再这么着下去,到了年下可怎么呢?”
“年下?”润娘斜眼挑眉,唇边浅笑如冰:“且看他熬不熬得到吧!”
华家姐弟面面相觑,都觉着这不大像是润娘的做派。
“那,咱们就这么干等着?”
“不然怎样?”润娘眼眸一抬,掠过姐弟二人,道:“难道咱们也学他一样做赔本的买卖?”
“只怕那些个商户真得叫他拢了去就难办了。”
润娘垂着眼眸,认真仔细地将羹汤中的莲子挑出来,“叫他拢了去?我答应汤家还不答应呢!”
话音甫落,突传来一道轻责:“又在挑莲子了!”
“刘先生。”华氏姐弟俩行了礼退出屋子,刘继涛挨在润娘身边坐下:
“都多大的人了还挑食---”
他话未完,润娘就把一颗莲子塞进他的口中,问道:“烂了么?”
刘继涛横了她一眼,道:“反正你不吃,还管烂不烂。”
“可是你喜欢啊!”润娘答得理所当然。
刘继涛心头一暖,落在润娘面上的眸光渐起了痴迷,倒叫润娘秀气的面庞上浮起淡淡的暗红,稍侧了身躲开他那过份专注的眸光,轻嗔道:
“发甚么傻呢?”
刘继涛苍白的俊颜上,浮起的轻柔浅笑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羞涩,旋即端正了神色道:“长霖说他可以帮咱们邀一邀汤家,看他们肯不肯收那些山货。”
“汤家?”润娘回过身,微眯起双目:“巴长霖,他为甚么帮我?”
刘继涛看着她奸疑的小模样,不由得好笑:“你怎么就是不信长霖呢?”
“谁叫他那么不择手段!”
刘继涛摇了摇头,劝道:“我保证他绝对的没有坏心。”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润娘倒不是还疑心巴长霖对自己有甚么坏心,只是巴长霖于她而言只是泛泛之交,如今人家这么尽心帮忙却叫她有些过意不去,就不晓得为何话出了口叫人听去就成了不信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