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禾搁了鸡汤,道:“是孙家老大被逮了回来,这会正打骂着呢。”
“甚么?”润娘抬起惊愕眸子,“他们家老大最是稳重好好地怎么闹离家呢!”
秋禾拿着托盘正要揭帘子出去,听润娘这么说,道:“娘子真正是呆糊涂了,孙家老大不是成日闹着要娶畴口林家的小娘子么,孙娘子并孙大郎哪里肯答应,为了管住老大书院都不叫他去了,谁想孙老大昨夜里竟偷着跑了,我看啊他多半是跟大奎学的。”
润娘横眼向秋禾扫地,嗔道:“又来胡说,这与大奎有甚么关系。”
秋禾素知润娘是个护短的,也不辩驳只说道:“娘子赶紧的把鸡汤吃了吧,我还等着收碗呢!”
润娘瞅着那碗铺了层厚厚的油面的鸡汤,眉头不自觉地就皱了起来,人也往后缩了缩。
“你也别躲,躲也没用。等会子鲁妈妈来了,可就有得念了。”秋禾站在炕边凉凉地道。
润娘微叹了声,很认命地端起鸡汤细细地吹着,尔后便一口接一口地灌起来,几次被烫得直伸舌头,看得陈文秀忍不住笑道:“不知道的人还当润姐姐爱吃呢,都急成这样了!”
秋禾抱着托盘“嗤嗤”地直笑,润娘喝尽了最后一口鸡汤,将碗往炕几上一丢抹了嘴,忙端起茶盅漱过口,最后伸手从攒盒里拈了两粒梅子送进口中,方有空白眼扫过两个小丫头:“你们别得意,早晚你们也有这一日的,尤其是你!”润娘指着秋禾道:“等你怀了孩子,我一日三顿都给你灌鸡汤,灌满你十个月看你还笑不笑。”
秋禾听罢登时敛了笑脸,冲润娘哼了声,收了碗揭帘而去。
润娘转回头却见陈文秀蹙着眉,正想问她,她却已问道:“润姐姐,适才说的林家可是在城里书院教书的林官人家?”
润娘笑看向陈文秀,道:“怎么你认得?”
陈文秀淡淡一笑,道:“那是我姨爹家。”说着又叹息道:“怪道我前些日子去看表姐,见她病又沉了几分,原来是为着这事啊。唉,就她如今这身子哪里议得了亲!”
润娘心里感叹道,这世界还真是小啊!忽想起孙娘子说林家小娘子长得比秋禾还好看一些,只是身子太弱了在家又养得娇贵,虽说只是个庄户人家的闺女,倒像官宦家的千金。她当时听着便觉得那林小娘子很有几分林妹妹的感觉,只是孙娘子也只是道听途说不能太过当真。这会听陈文秀说竟是她的的表姐,心里越发不信了,如果表妹相貌平平,那表姐真能美成林黛玉那样?
“文秀啊,听说你表姐不仅长得跟天仙似的,且又是能诗又是能词的?”润娘一瞬不瞬地看着陈文秀,眸子满是好奇,没办法她自从来到大周后就没八卦过,这会有这么好的机会实在是忍不住了。
然话一出口她便就后悔的直想捂自己的嘴,怎好当着个姑娘家的面夸赞另一个女孩儿,润娘低下头偷眼向陈文秀瞧去,却见她面上笼了担忧的神色,无奈地轻叹道:“要说我那表姐,性情、样貌、女红都是极好的,只因我姨爹是个诗酒懒散之人,又只得表姐这么一个女儿且我姨娘去得又早,我表姐打小起跟着姨爹念了一肚子的诗呀词啊的,正经的文章却丢开一边。长到大来那性子便有些容易伤感只看着花儿也能掉下泪,况兼着素来体弱,因此外人看着便当是痨病一类。长到如今一十八岁了也没人上门议亲。我时常劝她少看些诗词,闲着没事时也料理料理家务毕竟又不是小时候只管吃喝就罢了,话多说了两遭她反倒待我疏远了。”
润娘听着这话张了嘴半晌没合上,这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该说、会说的话么!她却不知这陈文秀自幼父母双亡只跟着祖父过活,自十来岁上便管家理事,且自小儿起性子便最是老成持重的。
陈文秀见润娘震愕地看自己,小脸不禁微红了起来,低声唤道:“润姐姐,我说错甚么了?”
润娘陡然回神,忙道:“没有没有----”
她这里话还未完,就听外头有人道:“孙娘子来了。”
润娘挪着身子正要下炕,孙娘子已抹着泪走了进来,哭道:“妹子啊,那日子我没法过了呀!”
润娘忙让她在炕上坐了,又亲自斟了茶递到她手上:“嫂子有话慢慢说,怎么就过不得日子了。”说着不无为难地看了眼陈文秀。
孙娘子只顾着哭,那看得见屋里还有一人。那陈文秀极是乖觉的,接着润娘的眼神,动了动嘴唇又向外指了指,便挑帘出去了。
“我的妹子你是不知道啊,昨夜里你大侄子为了林家那丫家竟然逃家!亏得家里人起得早追了回来,你大哥哥气得不行也不顾自己身子还没好全,拿了胳膊粗的门栓就往你侄子身上招呼,直打得十多下终是牵动了旧伤,躺在床上痛得直哎哟,吃了药才睡了去。你大侄子非但不知道错,还嚷着说咱们找得回他一遭,下一遭呢?这段日子因着时气不好,太翁本就病着,被儿子孙子一气立时就晕了过去,亏得陈郎中近在这里,家里又有现成的药,一盅药下去倒是睡得沉了。你说我这日子----”孙娘子边说着眼泪边就掉个不停。
润娘陪坐在她身边,踌躇了半晌,嚅嚅道:“不然,你就应了伯文吧----”
“甚么!”孙娘子惊愕地转头瞪着润娘道:“你知道林家那丫头可是得了痨病的,倒不是我舍不得药钱,只是谁家愿意讨一房这样的媳妇!”
润娘皱着脸看向孙娘子几乎喷火的眸子,“嫂子的想法我自然知道上,将心比心将来慎哥儿要讨这样的媳妇我心里也不愿意,可是架不住他自己喜欢呀,咱们做大人的还能犟得过孩子去?就像伯文你都把关在家里了,又怎样呢?他瞅着空就跑,他那句话倒是没错,这一回你追得回他,难道回回都追得回么?他铁了心要跑,你还拦得住!”
听了润娘的话,孙娘的眼泪珠子越发掉得凶了,“那可怎么办呢?他要是真走了,我也活不成了!”
润娘一面拿了绢帕给她抹眼泪,一面在心里翻白眼,这些个人怎么回事,为了这么点事就要死要活的,“嫂子这话好没道理,就算伯文真的走了,你不是还有仲文、季文并宝妞儿么,怎么没了大儿子,嫂子就不管几个小的了。仲文那般孝顺懂事又极肯念书,嫂子就舍得!再说了嫂子就不怕大哥哥给几个孩子找个后母?两个小子倒没甚么,只是宝妞儿怕是要吃苦头!”
“去,胡说甚么呢!”孙娘子一手抹泪,一手往润娘肩上一推,颇不好意思的瞅了她一眼。
润娘见她这样,知道气消了不少,接着劝道:“嫂子你有没有想过,伯文对林家那闺女也许并没那么上心,毕竟他统共才见过几面呢?他之所以那么坚持,要我说多半还是因着你们死活不答应的原故。”
“是咱们不答应的原故?”孙娘子看着润娘一脸的不信,撇了嘴道:“依你倒是答应他的好。”
润娘也不理论,只笑道:“伯文今年多大?”
“十八了!”
“才十八呢,凭着咱们伯文的条件,嫂子还怕找不着儿媳妇,何必此时跟他闹得那么僵索性得把事情缓一缓,只管让他们俩个处去,咱们只不说提亲的事,过个二三年再给伯文议亲也还是不急,可林家那闺女呢,今年不也是十八么!”
孙娘子眼睛一亮,问道:“这法子可行?万一处得久了,把情意处深了----”
润娘笑道:“我的嫂子,你也不想一想,这事闹出来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如果林家是有心的,不早请媒婆上门了。如今可有半点动静?”
“你的意思是林家瞧不上伯文?”
润娘直视着孙娘子,微微地点了点头。孙娘子腾地站起身,大怒道:“他一个破病身子的闺女还敢瞧不上咱们伯文!哼,咱们伯文虽说书念得不怎么样,可人品相貌上都是极好的。况且旧年县中武试小考咱们伯文可是考得第一,我倒也不敢说将为中甚么武状元,只我想着中个武举人总是能能够的。林家怎么就也瞧不起咱们!”
润娘笑劝道:“这也没甚么好气的,他们林家是读书人家,自然想挑一个读书的相公。再说自家的孩子自家疼,嫂子将来给宝妞择婿自然也要千挑万选的。只是这会咱们即知道林家也没议亲的意思,林家那丫头听嫂子说又是个斯文的,难道还敢约了伯文私会不成?因此我料着就是放手不管,他俩个也见不着几次,林家丫头年岁也是不小的,左不过在年内就会议亲了,到时候伯文也没话说了。”
孙娘子低头细忖了半晌,还没拿定主意,猛一抬头却见眼前立着个眼生的小娘子,但见她圆润红扑的脸庞嵌着双圆溜溜水汪汪地眼睛,笑盈盈地给自己行礼:“孙娘子万福。”连声音也甜丝丝的,孙娘子早一把拉了她上下打量,又问润娘道:“你甚么时候藏了个甜丫头在屋里,我竟一点不知道!”
润娘笑道:“嫂子就爱打趣人,这是陈郎中的孙女儿。”
“是么!”孙娘子听了越发的高兴了,拉着陈文秀就不撒手,两只眼珠子溜溜地在她身上转,陈文秀虽羞得满脸通红,难得却没有一丝扭捏之态。
润娘在旁看着孙娘子的神情,心里好笑道,这可真让她遇上中意的儿媳妇了:“我的嫂子你瞧够了没有!”
孙娘子正待要答言,华叔急急的赶了进来,一脸焦惶地回道:“刘大官人同着四太翁并悛大官人来了,脸色上都不好看呢。”
孙娘子听了这话,放了文秀向润娘道:“我先回了,你且去忙。”说着出了内屋,却又转身向文秀道:“得空来我家走走,就在隔壁呢!”
文秀还不及答言,就听外头一声暴喝:“------”
正文 七十八、风暴骤起
七十八、风暴骤起
“刘继涛,你给我滚出来!”
话说孙娘子前脚才迈出内屋门槛,被这声霹雳般的暴喝吓回了脚,回过身怔看着润娘,嚅嚅道:“是周悛?”
润娘接着孙娘子疑惑震惧的眸光心下也自惊惶,适才华叔来报她还以为那三个人是冲自己来的,可这会看来他们倒是冲刘继涛来。可是刘继涛又能有甚么错处让他们捉着,能令得周悛敢这般的放肆!她强自压下心底的不安,扶着案几一点点的挪下炕,陈文秀见了赶紧过来搀扶,孙娘子拦着她劝道:“哎哟,你又出去做甚么,万一撞着碰着要怎发好!”
润娘一手扶着文秀,一手撑着腰,喘均了气缓声说道:“这是我家,我总该出去问一问!”说了推开她迈步而去,孙娘子只得跟了上前。
润娘刚出了内室,顶头撞见秋禾进来,润娘便向陈文秀推开孙娘子,道:“好妹子,你且跟了嫂子过去坐坐,也帮着嫂子劝劝伯文。”
“这---”陈文秀虽知润娘不过那么一说,且她自己也正想寻个借口避出去,可毕竟还是个闺女,那圆圆的脸蛋不由得泛起红来。
“好孩子,别听她瞎说!”孙娘子惟恐吓跑了陈文秀,瞪了眼润娘携了她的手抬脚就走,润娘隐约听见孙娘子说“越性在我那里吃过中饭再来”之类的话。
润娘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扶了秋禾正要出正房,就见周友清携着刘观涛不请自来,周悛跟在后头好不得意的一招手,道:“押进来!”言声未了,就见几个家奴推攘着刘继涛进来,他的左颊上印了五道鲜红的指印,他一见了润娘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现出抹痛苦的神情,别过头闭上了眼。
秋禾一见这架势,忙挨到华叔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襟,道:“叔,赶紧叫贵大哥他们来。”
华叔本已是惊愣住了,听了秋禾的话才醒过味来,悄悄地从人后溜出门,直向角院跑去。
润娘怔愕地望着刘继涛,胸中的无明火烧得三丈高,她转过头盯视着刘观涛等人,眸中阴森的怒火仿似要将眼前三人点燃,刘观涛他们被润娘瞪得背心寒栗直滚,不由得都向后退缩。润娘正要开口质问,刘继涛却抢先道:“我马上就收拾了东西离开。”
“你说甚么!”润娘猛然回头瞪视着刘继涛,眸中带了泪意。
刘继涛只看了润娘一眼,就慌忙逃开了视线,任由润娘的眸光将自己钉穿。
“哼,你说得轻巧当这里是客店么?来便来走便走,都不用知会声主人家么?”周友清暗哑苍老的嗓音满是鄙夷。
刘继涛的身子微颤了颤,抿嘴合目,脸上已是一派淡然。
润娘的眸光一直都在刘继涛素白病弱的脸上,看他摆出任凭处置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忿恼,陡然回身,一腔怒气透过眸光毫无保留的射向那三人:“四叔公,虽说你是长辈可不能带了人到我家里来捆人吧!”
周友清冷哼了声,指着润娘愤声向刘观涛道:“我就说我这侄孙媳妇最是不识好歹的。”
刘观涛笑劝道:“老先生别忙着生气,她毕竟不知道原委告诉了她,她自是感激的。”
“刘大官人!”润娘陡然提声叫道,冷若霜凝的眸光尽数落在刘观涛身上,语气偏极是平稳:“有话直说!”
“润娘啊,你可知他曾官任大理寺少卿,正四品的官啊!”说话间刘继涛眸光如飞刀般狠狠扎向刘继涛。
润娘心下虽然惊愕,却只瞥了刘继涛一眼,面上波澜不现:“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周悛怪声叫道:“你看他才多少年纪,若不是用了些卑鄙肮脏的手段,能爬到那么高的位置么?”
润娘站了这么一小会,就觉着两腿直发软气也喘了,便在交椅上坐了不耐地道:“你们到底要说甚么?若没事就请回吧!”
周友清冷哼了哼,瞪着刘继涛道:“那事他有脸做,我可没脸说!也怪我老眼昏花竟请了这么个畜牲不如的东西来!”
周悛本来很是想当着他的面把他的丑事抖给润娘知道,因见周友清闭目不言,他也不敢多说了只拿眼睛瞅刘观涛。刘观涛心里直冷笑“这祖孙俩还真是够假正经的!”面上却摆了痛心的神情,道:“前些日子我去京里领差,才知道,才知道----”刘观涛狠瞪着刘继好一会,凑到润娘耳边道:“面首男庞---”让他一个大男人跟一个寡妇说这事还真是为难,因此说了这四个字便停了下来,直直地看着润娘。
“面首男宠?”润娘一脸解地瞪回刘观涛:“甚么意思呀!”
这两个词的意思润娘自然是知道,她只是不明白他们为何好好会提起这种寻常人讳莫如深的事来,再看刘观涛涨红的脸正想开口取笑,眼角却瞥见刘继涛脸色惨白身子发颤,忙走上前问道:“承之,你怎么了?”
周悛见润娘待刘继涛还是这般亲柔温存,妒火一蹿三丈高,哪顾得装斯文,大声叫道:“咱们的状元公就做----”
“润娘!”刘继涛突地转过头痛苦悲绝的眸光直落进润娘的眼中,哆嗦着嘴唇,言词缓慢而清晰:“我做过翌阳公主的面首,亦做过淮安王的男宠。”言毕他闭了眼,苦笑道:“他们说得不错我一个乡下小子,即便中了状元也不过是个翰林侍读,不用些手段这一辈子怕是也出不了头!”
他此言一出,周家祖孙皆露出轻鄙的神色,而那些家奴的脸上除了轻鄙更是带三分猥琐,溜着眼的打量起他来。就连秋禾也瞪大了眼看着他,眸中却是不信。
“你还好意思认!”刘观涛指着他大骂道:“我刘家虽不是甚么名门大族,却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再不想竟被你这畜牲玷污了门庭。”
“哼,这种人还有甚么羞耻,连我家的畜牲也比他强些!”周悛抑不住满脸的笑意,言语恶毒。
周友清抬了眸看向润娘的背影道:“恒哥儿媳妇,这会你知道咱们为甚要来捆人了吧,这么个畜牲不如的东西,在咱们周家多站一刻,我都嫌恶心!”
润娘直直地看着刘继涛毫无血色的脸庞一瞬不瞬。她乍听此事时,也自诧愕惊恶然她只犹疑了那么一瞬,便选择了相信他,他必然有不得不做的原故,绝非如他所说的只为高官厚禄。他抢在周悛之前开口,是想亲手把不堪的过往捧到自己面前来吧,只为他这份诚心自己又岂能不信他。而他眼角处静静淌下的清泪,更叫润娘心痛得好像有把刀在里面绞割着般。她伸手握住了刘继涛如冰的大手,微笑道:“人活着是为了将来,何必揪着过去不放。”
刘继涛震然地睁开眼看着润娘,“你----”刘继涛只说得一个字,一滴硕大的泪珠摔碎在润娘白玉般的手背上。连老母都不信自己,因着这件气得病了,最终撒手而去。眼前这个女子虽与自己交心,可毕竟相识日短,她凭甚么就信了自己,甚至可以毫不计较自己的过去!
润娘浅笑如春:“一个大男人掉甚么眼泪,羞也不羞!”说着拿了绢帕替他抹去泪水。
堂上三人皆目瞪口呆,哪里想到润娘竟会这个态度,周友清最先回神,冷冽道:“恒哥儿媳妇,你想被逐出门去么?”
润娘握着刘继涛的手,转过身眼眸在三人身上掠过,最后望向刘继涛眸中,缓声轻问道:“你可愿娶我为妻?”
刘继涛怔怔地望着润娘说不出话来,只是握着的手紧了又紧,周悛跳脚骂道:“贱妇,你不要脸我们周家还要脸呢!”
刘观涛上前两步,苦脸皱眉道:“润娘,这世上比他好的男子多了去了,你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
周友清也冰凛着声音道:“你要嫁谁咱们管不着,不过你肚子里的孩子必须留下来!”
润娘听罢登时换了怒容,冷声问道:“我若不肯呢!”
“不肯!”周友清狰狞的眸光狠狠地射向润娘,道:“那你就莫怪我请家法了!我倒要看看这一回还有甚话好说!”
“润娘,不要为了我这种人犯了众怒。”刘继涛放了开润娘的手,声带哽咽:“不值得,太不值得了!”
“看你平时蛮精明的,到了紧要关头却犯起傻来了!”润娘复又捉住了刘继涛的手,高声骂道:“你也不想想,我话都问出口了,就算你走了他们还能放过我去!”言毕,润娘倏然回身面带微笑地看着周友清道:
“四叔公,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你要是逼急了我,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甚么事来!”
润娘的泼辣堂上三人都是领教过的,当下还真不敢说太绝地话,周友清绷着脸道:“只要那畜牲离了这里,咱们就当没事发生!”
润娘轻笑出声,陡然道:“我不答应!”
“甚么!”周友清险些背过气去,这女人也太过份了:“你还想留他在家里住?”
刘继涛拽过润娘,轻责道:“我走对大家都好,你何必---”
“你知道甚么!”润娘喝断了刘继涛,看着那三人道:“当初你们说让他搬来搬来,这会要他走就走,这家到底是你们的,还是我的?来也不问我走也不问我,到底谁才是这家的主人!”
周友清瞪着润娘,气得连声道好:“苏氏,你别以为我不敢逐你出门!”
润娘笑着反问道:“你以为我很稀罕你们周家么?”
“你----”周友清指着润娘气得出不一字来。
内堂正僵持着,知盛飞快跑进来,喘气粗气道:“娘子不好了,好些人打上门来,说,说,说----”
“说甚么!”润娘隐约地觉着出大事了。
知盛瞥了眼刘继涛道:“-----”
正文 七十九、早产
七十九、早产
知盛偷偷地瞥了眼刘继涛,飞快地收回眸光,垂首回道:“他们说要把刘先生打出丰溪村去!”说罢头垂得更是低了。
“润娘,他们是冲我来的,你就别管了!”刘继涛边说边就往外去。
“你给我站住!”润娘死死的拽住刘继涛的胳膊,手背上骨节分明,清冷如霜刀的眸光却直逼向周友清,嘴角溢出丝迫人的冷笑:“四叔公真是好手段啊!”
周友清亦是一脸急惶,闻言更是怒道:“你以为外头的人是喊来的?”他狠狠瞪了眼刘继涛,咬牙道:“他不要脸,我还要自己这张老脸呢!”
润娘听罢如霜的眸刀倏地劈向刘观涛:“原来是你!”
刘观涛迎着润娘与周友清的四道冷芒,兀自装糊涂道:“甚么是我呀?”
“娘子,娘子----”阿三一路飞奔而进,急急禀道:“门外的人越来越多了,贵大哥他们就快拦不住了。”他话音未落,鲁妈、华婶、知芳并易嫂子事着周慎都满脸惊惶地赶了过来:“娘子,可怎么办呢?”
诸人听得外头的吵嚷声一阵高过一阵,心都突突地跳着。周慎抱着润娘惶惶唤道:“阿嫂---”
“别怕!”润娘揽着周慎柔声轻慰,面色却不由得有些发白。
“恒哥儿媳妇,事到如今也只好把畜牲交出去了!”周友清白着老脸,此时也顾不得脸面了只求自身平安。
润娘闭上眼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恐惧。再睁开眼时,已在惶乱如麻的脑海中理出了一丝清明,她将周慎交给易嫂子,道:“你带着阿哥从月亮门过去,到孙家避一避。”
“阿嫂!”周慎恋恋不舍地唤了声,乖巧地跟着易嫂子去了。
润娘目送周慎出了门,方转头向刘继涛道:“你带着无腔从东跨院往马棚从角门出去。”
“那你了?”刘继涛握了润娘的手问道。
润娘笑了笑,道:“你也说他们是冲你来的,只要找不着你,能我把怎样!”
刘继涛深深望了眼润娘,转身挑帘而去。
润娘回头扫过还没缓过神色的周家祖孙,并得意笑着的刘观涛,抬脚就往外去。慌得鲁妈、华婶死命拦着道:“娘子千万使不得呀!”
知芳亦抱着儿子劝道:“依我说娘子也到孙家避一避,咱们索性打开门让那些人进来搜一搜,找不着人自然就散了。”
润娘点头道:“是我糊涂了,竟没想着!”说着唤了秋禾才出了内堂,却见一伙人已冲进了二门。
鲁妈、华婶抖着身子将润娘护在后头,虚张声势地喝道:“你们这是做甚么!”铁贵几个亦从后头赶了上来,连连推喝,只是村民哪里还听他们的,都冲润娘乱声喝叫道:“把那个不要脸的面首交出来!”
“他不在!”润娘冷冷地丢出句话,“你们若不信,只管找就是了!”
有几个村民听了这话当真就要去找,却被几人拦下,冲着润娘道:“周娘子你莫把人都当了傻子,这会人怕是早就不在院里。”
润娘看着这几人甚么是眼熟,心念电转间回头恨恨地望向刘观涛,唇边浅笑如冰:“你们既然知道他不在了,又在我这里闹腾甚么!”
其中一人啐了口,道:“周娘子你与那不要脸做的那点好事,真当没人知道么!”那人嘿嘿一笑,旋即高声道:“诸位乡邻还不知道吧,这位周娘子就是那不要脸的相好!”
此言一出村民登时乱嚷骂了起来,“贱妇”、“烂鞋”、“窑姐儿”诸般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润娘攥紧的拳头面沉似水,鲁妈哭叫道:“咱们娘子不是,不是---”她的辩驳却淹没于阵阵嚷骂之中。
“娘子,咱们还是回屋里去吧。”华婶扶着润娘,感觉到她不住的颤抖,小声说道。
润娘点了点头,才刚转身,忽听一道高朗的声音叫道:“诸位是找我么!”
众人陡然静了,回头看去,但见刘继涛穿一身皂布直裰站立在二门上。润娘的眼泪登时就下来了,还不及开口,就听村民们嚷道:“打啊,打这个不要脸的!”瞬时间人群如潮水般向刘继涛涌去。
“住手,住手----”润娘挣扎着想要上前,却被鲁妈、华婶两个拼命拽住:“娘子使不得,使不得呀!”她听着拳脚落下的“砰砰”声,哭得声嘶力竭,赖坐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