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娘的眸光全落在周慎熟睡的小脸上,她轻抚着周慎的缠着细棉布的额头,应付道:“我没胃口。”
“那,我给你端些吃食来---”
“真的不用,我一点也不想吃!”润娘的急躁地道。
刘继涛也急了,道:“你怎么点也不爱惜自己个的身子,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肚里的孩子想想。”
润娘被刘继涛一训,倒滚下泪来,哽声道:“承之,我实在是怕呀,慎哥儿伤到的可是脑袋,万一----”
“你居然不信我!”刘继涛在她身旁坐了,握了她的手很是委屈地道。
“怎么扯到我信不信你上头去了!”润娘不悦地抽回了手,扭过头埋怨。
“啧啧---”刘继涛摇头晃脑地道:“我说慎哥儿没大碍,你偏还要担心,这不是不信我是甚么?”
润娘转回头,看着他装出的可怜样,知道他这是故意在逗自己,心下不禁一暖。她微叹了一声,还不及开口,忽听得外头叫嚷起来,鲁妈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哭倒在润娘脚下:“娘子,你快出去瞧瞧吧!”
润娘吓了一跳,忙扶了鲁妈起来,就听外头有人叫骂道:“苏氏,你给出来!”
润娘与继涛互视了一眼,面上皆罩上了一层寒霜。鲁妈扶起润娘,三人缓步出了东厢。
周世齐拄着拐当院站着,他身后随着五六个家仆押着被捆成棕子一样的大奎,其余诸人皆面带怒色的围站在旁。
“三叔,你这甚么意思?”润娘瞥了眼大奎,移回火光迸射的眸色,语气冰到足以冰结人心。
“甚么意思!”周世齐浑浊的眼睛死盯着润娘,举起拐指着大奎道忿声说道:“你家这个小咋种,莫名其妙的冲到我家去,把悛哥儿打得断了脚,你说我甚么意思!”
“阿大,给大奎解了绳子。”润娘冰冷强硬的截断周世齐的话。
“苏氏!”周世齐气得脑门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你不要欺人太甚,今朝你不给我个交待,我便打死了这个小畜生!”
润娘迎着周世齐怨愤的眸光,厉声喝道:“阿大,你聋了么!”
阿大他们被润娘喝得一惊,连忙围上去给大奎解绳子,周世齐家的那些家仆见了他们三个都惊散开了,周世齐气涨了脸皮,以拐柱地的骂道:
“没有的东西,我白养活你们了!”说着转身向润娘逼来道:“苏氏,你这般仗势欺人,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他还没到润娘面前,突地斜刺里抢出一人挡在眼前,冷冷道:“周世伯,有话慢说!”
周世齐年前大病了一场,直进了二月才渐渐地好了起来,因此他虽知道村里办了个族学,却是从未见过刘继涛,这会见润娘内宅里竟堂而皇之的站着个陌生男子,只当是拿住了她天大的错处,眯着眼将刘继涛从头至尾的细细打量,才转向润娘阴声问道:“苏氏,你有何话说!”
润娘斜了斜嘴角民,嗤声道:“说甚么,我没甚么要说的!”
“你!”周世齐被润娘嚣张的神情气得连声道好,瞪着润娘。吩咐家人道:“去把族长请了来!”
润娘勾了勾嘴角,抬脚便往内堂而去,其余诸人也皆散了。惟有知盛站在周世齐身侧,冰着声音道:“三老爷,外堂请!”
周世齐指着内堂,向知盛吼道:“那小子尚能进内堂,我倒要去外吹风!”
知盛也不辩驳,只道:“那随三老爷爱去哪去哪儿吧!”言毕转身而去,只气得周世齐两嘴唇皮直哆嗦,带着自己两个家人,一拐一拐地也进了内堂。
“唉----”刘观涛站在正屋西里间的窗前看了这一幕,长叹了一声坐下心中甚觉着可惜。适才众人围在周慎屋里的时候,恰好大奎回来了,且又被他撞见,不过三言两句的,就激得大奎操起门栓就冲出门去了,原以为此番那女子定要吃些亏,可如今看来,只怕自己是不能趁心如意了,不过刘继涛竟对那女人存了心思,若处置得好说或许还能挑起点事。
而东里间,润娘正听大奎说竟是刘观涛将周悛上门、周慎挨打的事告诉了他,心底浮起一丝猜疑,待要细问,又碍着喜哥儿在旁,因又见鲁妈一直唉声叹气的抹眼泪,便安慰道:“妈妈放心,大奎绝不会吃了亏去!”
鲁妈听了润娘这般说,眼泪倒落得凶了:“他把人腿都打折了,三老爷岂肯善罢干休的!”说着心里又急又痛,下着死手往儿子身上劈头盖脸的打去:“索性我打死了你干净,免得再给娘子添麻烦。”
华婶他们赶紧着把她劝开了,鲁妈已是泣不成声,大奎跪在地上只低着头,润娘皱着眉道:“妈妈只管放心,大奎跟我亲兄弟没甚差别,今朝就是他无故伤了人,我也是护他周全的,何况咱们多少占着些理!”
刘继涛坐在椅上,斜对着大奎,正瞧见一滴豆大的泪珠子,摔碎在他攥紧的拳头上。刘继涛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这孩子许不比自己用得心少啊!
正文 五十八、风波(下)
五十八、风波(下)
各位亲们,看在某樗辛苦二更的份上。给留个言吧!
润娘还在屋里劝慰着鲁妈,知盛走来禀道:“娘子,族长来了。”
鲁妈听了身子不由一颤,两眼带泪地看着润娘,润娘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妈妈不用担心,我保证没事。”说着便由秋禾搀抚了起来,谁想才站了起了身,眼前便是一阵发黑,晕眩着坐倒在炕上。
众人齐声惊呼,刘继涛飞快地抢上前扶住她,三只手指搭在她的脉,大奎在旁急问道:“娘子怎么了?”
鲁妈越发是气痛交加,死命向儿子身上拍打骂道:“娘子身子本就弱,又怀着身子,你还不肯安份点只管闹事让她操心!”
“妈妈,这也怪不得他,他也是为了我。”润娘只觉着身子一阵阵地发冷,说出的话也是有气无力。
刘继涛搭了会脉,又伸手向她额头上试了试休温,皱了眉道:“这下着实是发烫呢”
“没事!”润娘强挣着要起身。她也知道自己是有些低烧,可是这会却还不能歇下,若自己不出去,还有谁能护下大奎。
“你就非要逞强么!”刘继涛怒容满面的摁下润娘,盯视着她有些受伤地问道:“依靠我就这么艰难么?”
“不是----”润娘急急地否认,却不知该如何解释,也许她历来是一个人,前世虽有父母可自已身体上不可言说的缺陷亦是独自承受的,来到这个世界更是成了一群人的依靠,于是她便也习惯性的坚强了。
“不是就好。”刘继涛当着众人的面毫不避忌地握住了她的手:“你好好休息,我定能帮你讨一个公道的。”
头一次润娘感觉到有人依靠的温暖,目不转睛的望着刘继涛温润的脸庞晕晕乎乎地点了点头。
华婶先还有些惊愕,可看着鲁妈欣慰的笑脸,便也觉着若他二人真能成了确也不错。惟独大奎缩在角落里,脸上带着一丝隐忍的狰狞。知盛悄悄地移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他。
“四叔啊,你可是要替悛哥儿做主啊,他好好的在家却被个家奴闹上门打断腿,恒哥儿媳妇却连一句对不住都不说呀!”
周友清气恼地坐在堂上,听着侄儿声泪俱下的哭诉。本来他饭吃着一半被人强拉了来就有些不悦,这会又见侄儿拄着拐哭得老泪纵横,况且自己在这里坐了这么久,竟连茶也没上一盅,心底算是把润娘恼得十足十了。
“世伯这话说得偏了!”
老叔侄俩闻声一愕,皆张眼望去,却见秋禾打起软帘。走出一个素袍书生。
周世齐登时来了精神,指着刘继涛道:“四叔啊,我再不冤枉恒哥儿媳妇的,她果真藏了个男人在家里呀,咱们周家的脸面----”
“闭嘴!”周友清见着刘继涛主人似地从内院走出来,心下虽添了几分堵,却不好说甚么,反却要做揖道:“刘先生莫见怪,世齐他一直病着,也没见过先生,若是冲撞了先生,还请先生看在老夫面上别搁在心上。”
刘继涛伸手虚扶了扶周友清,在下首坐了,笑道:“老先生言重了,世伯不认得我才会如此误解,只是有些话未免说得过了。”说着眼梢轻挑,冰冷的眸光从周世齐脸上扫过。
周世齐道:“好,就算此事上我唐突了,那小咋种打伤悛哥儿的事却是实实在在的,我问上门来恒哥儿媳妇竟连句软话也不说!”
不等刘继涛开口,周友清也板了脸。向秋禾道:“去叫你家娘子出来,长辈们坐在这里她倒躲在里头只叫刘先生出来,这算甚么事!”说着转向刘继涛道:“恒哥儿媳妇不懂事,老夫替她赔个不是,先生有事且只管忙去!”说了,又瞪向秋禾呵斥道:“还不去!”
秋禾冰着脸,福身回道:“咱们娘子这会正在里屋发热呢!”
“胡说!”周世齐厉声抢断道:“适才我见她都还好好的,多大会工夫就病了!”
“世伯,这是指我欺瞒了?”刘继涛阴沉着脸,眯眼盯向周世齐,言语如冰。
“刘先生多心了吧!”周友清也冷了声音。
“多心?”刘继涛冷哼一声,道:“周娘子的确是病了,适才还是晚生给她搭得脉,这么说周世伯可是信了?”
此番周世齐一是伤心儿子断脚,二也是着实被润娘气着了,因此倒也无惧刘继涛的冰刃似的眸光与他身上散发出的肃杀之气:“就算是病了,也是被那野咋种气病的---”
“依我看倒是未必!”刘继涛冷硬地抢断道:“今朝一早,悛兄弟就带了家仆来,闯进内院放声辱骂周娘子,连隔壁孙家也听见的,还是孙娘子差人请了我来解劝。”
周友清听了,花白眉毛一挑,问周世齐道:“有这事!”
刘继涛话一出口,周世齐便想起儿子早上的确是出了门,只是这会怎好认,只得硬声顶道:“刘先生亲眼见着的么!”
刘继涛敛了眸色,语气上软了几分,道:“倒不曾亲见!”
周世齐见他这般,倒强硬起来了:“先生是读书人。这种人云亦云的话岂可听得!”
秋禾在旁听得又气又急,嚷道:“三老爷若是不信,只管去问隔壁孙家,看咱们可是有半点污赖你儿子的么!”
周世齐嗤道:“满村里谁不知孙家与你们要好,问他,他自是帮着你们说话的!”
“秋禾!”刘继涛低斥着瞪了她一眼,道:“里头事多,你且进去。”秋禾撇了撇嘴,不甘愿的回身进内院去了。
“也难怪丫头没规矩,只看他们主母甚么样!”周世齐赶紧随声附和。
然刘继涛却没理他,悠悠出声道:“不过----”他抬眸阴笑着望向周世齐,语转成霜:“周琪带着四五个孩子把周慎打破了头的事,我却是亲见的!”刘继涛看着周世齐瞬间青了脸色,把‘亲见的’三个字拖得极清晰而缓慢。
周友清闻言一愕,道:“有这事?”
周世齐刚张了嘴,却被刘继涛抢断道:“两位若是不信,慎哥儿还在屋里昏迷着!”
老叔侄俩张着嘴,一时间不知说甚么好,正在此时,忽听一声怒喝:“真是欺人太甚!”言声未了,就见刘观涛摔了帘子大踏步地走上堂来。
“周老先生,本来你们周家的事我一个外亲是不好多嘴的,可你们也太过份了!”
周友清抬起老眼看着刘观涛。绷着脸问道:“刘官人这话甚么意思?”
“今朝一大早,悛兄弟就带着人来封跨院的院门,我只说了句,因着还在收拾院子,封了门不大方便,他就跳着脚破口大骂,甚么难听的话都说,还牵扯上继涛,周老先生说句不好听的,我若不是看在两家是姻亲的份上,定要去衙门告他个辱骂上官!”
周友清狠狠地瞪了眼周世齐。向刘观涛道:“悛哥儿自小就脾气急躁,还望官人担待他些。”
刘观涛拂袖哼道:“我若不担待他,他这会只怕已被锁到衙门里去了!”
周世齐也听说刘观涛捐了官,听他这么说倒不敢做声了,刘继涛自刘观涛便低了头,心里揣测着他的话外之音。
“周老先生,如今既了这样的风言风语,我看继涛也不便再在这里呆下去---”
不仅周友清听了愣神,就是刘继涛也眯了眼睛,这家伙到底打甚么主意!
“刘官人哪里话,刘先生的人品自不用说,就是恒哥儿媳妇虽说脾性倔了些,倒也是个行止端正的人。如今他们分明是没事,这一避开反倒招人议论。”周友清虽是不大喜欢刘继涛,可若真让他走了,自己少了进项不说,指不定还要背个护短的名声,再则自己膝下尚有一弱孙,有刘继涛状元教导,还怕不能出自息了,因此哪里肯放人去。
刘观涛犹自忿忿,道:“继涛十数年寒窗苦读,好容才搏得如今这名声。我虽非他嫡亲兄长,却也容不得旁人这般污蔑于他,再在这丰溪村住下去,谁知会招出甚么话来,所谓三人成虎,倘或有片言只语的传到京里,他的前程还要不要了!”
“五哥,君子言而有信,我答应了老生先生在此授业一年,岂能半途而费的!”刘继涛虽还没弄明白自家族兄的深意,不过离开,那是一点也不想的。
周友清听得刘继涛这么说,忙附和道:“正是呢,他这甩手一去,那些孩子们可又怎么办呢!”
刘观涛瞪着刘继涛道:“你糊涂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周娘子一个寡妇人家,且你们俩个行事又不是那般小心的人,言语间或有些亲近,外人看多了哪有不起疑心的,悛兄弟能骂出那些话来,显现的是平日看着你俩个,一点点都记在心上了!”
“五哥,你这是甚么意思!”刘继涛若再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也真是糊涂了,当下站起身,冷肃着脸寒声喝问。
刘观涛见他识破了自己的伎俩,且偷眼看着两老头确是有些疑心了,忙转了话头道:“我也是好意,你如今还守着孝呢---”
刘继涛只怕他再说甚么,喝断道:“我的事不劳五哥操心!”
周世齐哪里甘心话就这般扯远了,凑到周友清跟前道:“就算悛哥儿不是,可那的确是被一个家奴打折了腿,咱们若不惩治了那小咋种,倒叫外人笑话咱们这么诗礼之家一点规矩也有!”
周友清正拧着眉,不知该如何开口,刘继涛凉凉说道:“那是不是也要告周琪犯上不敬啊!”
老叔侄俩皆是一怔,看向刘继涛的眸光都带了深意,刘观涛立在一旁,嘴角浮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正文 五十九、惊情
五十九、惊情
某樗鼻炎又犯了。在家擤了两天的鼻涕,今天不光是鼻涕了连眼泪也一起来了,呜呜,还擤了好多血,这一章可是某樗血泪齐下的情况下完成的。所以,今天不会二更了,对不起了,诸位亲们!
这个,亲们看在某樗生病的份上,给俺留个言吧!
--------------------------------------------
堂上四人各怀心事的沉默着,忽地一阵冷风钻了进来,毡帘揭起四人举目看时,大奎已大踏步地走了进来,身后跟进神情焦急的知盛,无奈地迎上刘继涛询问的眼神。
“有甚么事?”刘继涛忙问道,一面递眼色给知盛让他拉了大奎出去。
大奎只略一甩胳膊,便挣开了知盛开,他如棵松树挺立于堂上,绷着张棱角分明的脸孔,浓眉下那子夜般的黑眸,一一扫过众人的面容。昂然说道:“周悛的腿是我打折的,要怎么处置随你们的便!”
“胡说!”刘继涛急声斥道:“这正厅大堂岂是你胡言造次的地方,还不赶紧退了出去,待我告诉你家娘子,有你的好果子吃!”
刘观涛坐太师椅上,只管把手凑到火笼子边上熏火,面上虽看着无情无绪,心底却是喜不自禁,偷眼瞥向坐在上首的周友清,但见他本就因牙齿脱落而扁下去的嘴已抿成一条直线,眼眸中两束不愉地探究眸光在刘继涛身上来回扫视。
刘观涛勾了勾嘴角,高兴得险些笑出声来。自己要的可不就是这份疑心,只要几个老的动了猜疑,那苏润娘的好日子怕就是到了头,至于继涛那小子,待自己走马上任后,把适才的风言风语在京里传一传,再使些银钱,他想要再出仕怕是没那么容易啊!
“好,是条汉子的样子!”周世齐见到大奎两眼几乎不曾放光,听了他这一句话,怒声赞道:“难得你年纪不大倒甚有担当,我也不为难你,你只给悛哥儿赔个礼磕个头,再让你们娘子拿十贯钱出来,这事便揭过去!”
大奎却是一笑,道:“何必这么啰嗦。我打折了他的腿,你便也打折我的腿就是了!”
众人听罢一愣,皆怔怔地望着大奎,刘继涛虽恼他胡来,却也着实欣赏他这份胆气。而周世齐听了适才刘氏兄弟的一番话后,也知是自己理亏了,只想扳回些颜面占些好处就罢,听大奎这么说只当是润娘故意为难自己,不由恼羞成怒,指着大奎骂道:“小咋种,你当我不敢么!”言犹未了,他举起拐棍便要照着大奎打下。
“世伯,慎哥儿还躺在里头昏迷不醒呢!”刘继涛轻飘飘的嗓音直如一根丝线牵牵地拽住了周世齐的手腕。
周世齐瞪着大奎无惧的面容,缓缓放下拐棍,两嘴唇皮哆嗦了许多,方恨声道:“我懒得同你计较!”
刘继涛一句话,不仅唬住了周世齐更是恼了周友清,在他看来就算周悛父子有天大的错,也该交由他来处置,岂容得他一个家奴打上门去的?这个事情若只是自家关起门来说,顾虑着润娘的泼辣与周悛父子的错处。他倒愿意说些和稀泥的话两下扯平了拉倒。可恼这个周世齐没甚本事却还爱咋乎,气势汹汹地找上门,又火急火燎地拖了自己来,把事情闹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不过一个外人张嘴随便说了两句话,他就没了气势直说不计较了。
现下若是自己一定要办那小子,惹恼了润娘自不必说,连刘继涛也一齐得罪了,而且必还得重重地处置了侄子、侄孙面上才能过得去,若不处置那小子,自己这个族长明知有家奴打了主人,却不处置,外人又该怎议论呢!
“罢了,恒哥儿媳妇怀着孩子,我也不想给她心里添堵。”周世齐阴沉着脸站起身,甩着自己的大袍袖,背手抬脚向外而去,行至大奎身旁站住,斜眼瞪视着他道:“看你家娘子份上,且饶过你这次,你只去你家太翁、官人牌位前跪一夜就是了!”说了,回头瞪向周世齐道:“还不走,等人请人吃饭呢!”
刘观涛亦忙起身,陪笑着送他二人出去。刘继涛先吩咐知盛去告诉无腔,下午让孩子们自己看书练字,待知盛去后,他瞪了眼大奎,沉声喝道:“随我来。”
大奎微扬着头,嗤了一声。随刘继涛进了周慎的书房。刘继涛在炕上坐了,两人互相打量着,终是刘继涛无奈一笑,先收了碎冰似的眸光,轻责道:“你也太莽撞了些!”
大奎冷嗤一声,傲然道:“莽不莽撞也轮不着你来教训我。”
刘继涛稍稍一愕,温凉如水眸光轻笼在他健硕的身上:“你觉着成么?”飘忽如云的语气却着实骇住了大奎,小铁塔般的身子僵硬着,两只手攥紧成拳骨节嶙峋,黑敛如穴的眸子凝灼在刘继涛微笑的脸庞上,然所有的惊惶震愕也只是一瞬间的事罢了,大奎侧了侧身子,面上已摆出茫然的神情:“这话甚么意思?”
刘继涛有些诧异地看着大奎,本以为如此当面揭穿他的心事,他必会暴跳如雷,不想他就连诧愕惶怒亦只是一闪而过,这个少年虽然莽撞却也沉稳,但也算得上是块璞玉,只困在这小小村镇很是有些可惜,当下微微笑道:“我说甚么你自是明白,想来你也知道是不大可能的,既是如此,我倒劝你把心收一收的好。免得伤已伤人---”
“我的事不用你来管!”大奎被戳到痛处,虽没大怒大喝,却也变了脸色,抬脚就要出去。
“若我说有法子成全了你的心意呢!”刘继涛不急不徐地抛出这句话,笑等着大奎回身。
“你会帮我?!”大奎回过身看着刘继涛,缓缓道:“旁人说我都信,
可是你----”大奎渐渐逼至他面前,压制住自己的呼吸,冷嗤道:“我绝是不信!”
刘继涛笑望着近在眼前的大奎,终于看清了他幽穴似的深眸,那里头有着不多见的坚毅果决。“如今北疆战事一触及发,我要是你便投军去,三年五载的挣些功名虽不求大富大贵,总能摆脱了奴藉,这样你与润娘才会一丝的可能不是!”
“呵呵---”大奎突地笑了起来,神情露出凶狠:“你不用想着支我离开,我便就是在这里也坏不了你的好事,毕竟我只是一介家奴!”
刘继涛正了神色,盯视着大奎冷声道:“算我看错了人!你即不愿离开,我也不好逼迫你,你就在这里看着有我娶了润娘,尔后你还要奉我为主!”
“你!”大奎大怒探手揪住了刘继涛的衣领,拽到面前却只能怒瞪着他。
“枉你昂藏七尺,心里念着一个人,却只敢躲在角落里偷瞧,连连为她努力一下的勇气都没有,你这种人哪里配得上润娘,哼,要我说就是做她的家奴亦是丢了她的脸面!”刘继涛直视着大奎的黑眸,面沉似水言声如芒直扎进大奎心底!
“刘继涛,你给我闭嘴!”大奎嘶吼着,额上青筋迸跳,一张脸狰狞得可怖。
“我有说错么!”刘继涛面无微澜,一双清浅的眸子冰冷而又直接的看进他的眼里。
最初愤怒渐渐消退,一股无力自心底涌上,大奎松了刘继涛的衣领,整个人如滩烂泥般赖了下来,喃喃笑道:“鲁大奎,你痴人说梦,鲁大奎,你怎么敢想---”他一面低喃着,一面穿过了软帘,却见润娘满脸是泪的站在自己面前,大奎先是一怔,尔后突变了面色,拔脚飞奔而去!
润娘张口要唤他,终是没有出声。抹了泪挑帘进屋,“你甚么时候知道的?”
熟悉而冰冷的问句把刘继涛惊了下,上前欲扶了润娘:“你怎么起来了!”
润娘推开他的手,肃脸又问:“你甚么时候知道的?”
刘继涛退了一步,面露苦笑,道:“第一次见你们,我便猜出了七八分---”
“呵呵,呵呵-----”润娘气急而笑,逼视着刘继涛:“你瞒得我好!”
“润娘!”刘继涛迈了一步才想解释,润娘已泪如雨下,喝责道:“你明知道他的心思,却不来告诉我,还让他看着你我相亲,你可知道我是拿当亲弟弟般看待的,如今把他伤成这样,你想让我心疼而死么!”
“润娘。”刘继涛看着她惨白的面色及伤心的眼泪,只觉着揪心的疼痛,平素口吐莲花的他,这会虽有万语千言,却只能化成一声低唤。
“你要他走,要他投军,你有没有想过他今年才刚一十五岁,还只是一个孩子,况且鲁妈也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倘若有个好歹,你叫鲁妈怎么活?你叫我如何心安?他父亲为着我父亲死了,难道还要他为着我死了么!”润娘悲泣着,不住声的责问着刘继涛,满心里都是震愕忿恨。
她虽责问着刘继涛,然心里更多恼得是自己,为甚么数月来自己竟没能看出半点的不对来,任由大奎傻傻的对自己动了心。她也知道离开是个不错的法子,可是一个她又如何舍得自己视若亲弟的大奎为着自己的原故远走他乡,拼杀于疆场,十五岁啊,真的还只是个孩子!
她一个劲地哭着,责问着,蓦地心口一痛,黑暗袭来身子若被人抽了脊柱般软了下去。
“润娘!”耳边最后的声音,是刘继涛的惊惶的大吼。
正文 六十、周悦代管
六十、周悦代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