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谌儿,不顺眼。不像谌儿,也不顺眼。
“喝醉了?”来找你,当然是因为想你了。
“才木有!唔,羊肉串赛高!”
什么没有。明明喝醉了。她本来就是南方人,喝醉时,最容易大舌头,偏生这般微醺时嗓子极为甜腻温软,还带着几分娇嗔软糯,如上好的女儿红,听的人、闻的人,也跟着醉了。
听他没作声,她装腔作势地回了一句:“怎么会醉?我们江…曾…产酒,我酒量棒棒哒!”
铁定是喝醉了。沈言止沿着扶梯快步往下走,隐隐有些头疼。她的酒量,他哪里不知道,小时候偷家里的香雪酒喝,才喝了两口,两颊就红得像桃花,还要拉着他的手,说:“谌儿,你看我酒量腻不腻害,腻不腻害!”
记忆错错落落地浮现,沈言止的眉头不经意地皱了起来,沉着声,又问了一句:“在哪?”
顾意抬起头,就看到了一轮弯弯的月亮,眯着眼,像是在对她笑,无厘头地回了一句:“月酿下!”便挂了电话。
沈言止:“…”
第21章 喜欢。+小剧场
“月酿下!”她的嗓音甜美。
沈言止略有些无语,哪里都是月亮下。
好在之前某人那一堆莫名其妙的大数据起了作用,羊肉串,约莫十有*就是在楼下的大排档。
当沈言止隔着厚厚的透明帐篷布,看到顾意东倒西歪地趴在小方桌上和林格格、周烨说话时,终于放下了一点心。
她握着小拳头,一副有些激动的样子。
冬夜的北风如刀子一般。沈言止站在帐篷外的一处阴影里,裹了裹风衣,就这么站着,静静地看着她。
他们三人坐在最靠外的地方,声音又大,话音便一字一句地落进了他的耳朵里。
“马上就要元旦了耶。新年快乐!”顾意高高地举着杯子,弯着眼睛说道。
林格格也举起杯子,重重和她碰了一下:“新年快乐!我的新年愿望是今年二十,明年十八,顺便睡了陆景行,还有沈言止。”
顾意嘻嘻嘻地笑了一下,大着舌头说:“我也係我也係。”接着又摇摇头,“陆景行就好了,沈言止还是算了。”
帐篷外的沈言止,歪了歪唇角,但看她明亮澄净的笑眸,倒突然觉得,这般看着她,兴许也不错。
“周大掌柜,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呀?”林格格用手肘又狠狠敲了周烨一下。
周烨望着杯中如琥珀色的酒,道:“我不希望一年又过去,我不希望,自己又老一岁。”
明年,大概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吧。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用生命在作死折腾,但他却只是想要跳出藩篱,看一看世界。
说罢,又喝了一口酒,五块钱一瓶的酒,微微有些涩。
顾意趴在桌上,也念道:“对哦,你家里催得紧。啊,上回你带人回去了吗”
周烨看着楞乎乎的顾意,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不是没找到合适的,又能骗过我妈的吗?”
“哎哟哟,谁家不催啊。我妈整天喊我回家,找个知根知底的嫁了…”林格格将手中的杯子重重地在桌上一放,挑眉道,“可是我明明有老公了啊,沈言止!但我妈就是不信…”
又一阵风吹过,篷外的沈言止,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喷嚏。顾呆呆的朋友…和她果真都是一类人。
顾意吃了口腰子,道:“如果是互相喜欢的前提下,其实找个知根知底门当户对的人嫁了,也没什么不好啊。首先,人与人,如果差距太大,会很辛苦的;其次,…”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她淡淡地叹了口气。
如果陈谌不是生在那样的人家,也许也不会被卷入那样的事件吧。
林格格叉着腰,道:“啊呸!老娘可是要嫁入豪门的女人。要么有很多很多钱,要么有很多很多爱。”
顾意垂眸,说道:“我只希望两个人能健健康康地,在一起过平静的生活就好。”
就像十年前,他们在江城时一样。还不是太懂事的年龄,却知道了什么叫岁月静好。
沈言止深呼了一口气,在冬夜里,如白雾袅绕,心口微微有些疼痛。他又如何不知她想要的平静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呢。
“唉。平静的生活谈何容易啊?我特么都想回家了。”林格格想到了自己的心事,眼眶微微有些红了,一瓶酒瞬间就喝完了一半。
顾意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些疲惫地说道:“嘻嘻。我有时候也想着係不…係随便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嫁了就好…”
“砰。”周烨突然将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道:“不好不好,平静有什么好,什么叫知根知底门当户对啊…”
顾意斜了他一眼,道:“哟。难道我这样的还能嫁入豪门?”
她喝了酒,两颊绯红,原本明亮的眼里莫名就添了一些媚意,普普通通一眼,却看得周烨有些面红心跳。
周烨抿了一口酒,讷讷道:“你这样的…适合…适合…”他原想说,“适合我这样的”,但扫了一眼一旁捧着脸笑得如痴如醉的林格格,把话又收了回去。
“爱是深藏不露的秘密…”顾意的电话又响了。顾意已经醉醺醺地趴在了桌上,不耐烦地接起了电话,大声嚷嚷了一句:“喂?!”
那边似是静了一瞬,接着便说道:“我也在月亮下。”
“啊?”她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声。
“不要随便找个人嫁了。”他说话时,呼吸似有些不稳。
“咳咳。你说什么?”顾意被酒呛了一口,问道。她胡乱往周围看了一眼,没看到人影。
他没说话,似乎是在调整呼吸,过了一会儿,才语带双关地说道:“等我来接你。不要喝太多。”
“嗯…”顾意支支吾吾地回了一声,就挂了电话,酒精正在慢慢地麻木着她的神经,她有些不明白沈言止说这些话的目的,却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思考。接什么接啊,她家就在楼上。
放下电话,就加入了林格格和周烨的玩骰子大军。周烨一直在喝酒,他输或者赢,都选择喝酒。顾意觉得,今天的周烨有点怪,那个一直打电话的沈言止,也有点怪。
沈言止叹了口气,一旁卖烤串的小伙子说了一句:“哎,那边那个高个,你在我这站了好一会儿了,买不买呀?”
他冲那人点点头,快步往前走了一些,在拐角处的路灯下停住,侧眸,就看见一片雪花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肩头。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三个人吃到了半夜,才醉醺醺地散伙。周烨顺路送林格格回去,顾意家最近,和他们招了招手,信步就往家里走。
夜色已是愈发地凉,雪也越来越大。
周烨打了个嗝,说:“米儿,我们先送你回去吧。你到家了,我再送女巫回家。”
喝了酒,顾意心情挺好,爽朗地挥了挥手,道:“别啦别啦,雪大了哩,你们快回去。我…我这就两步路。”
说罢,甩着手上的小包就往前跑去。雪已经在路面上薄薄地覆盖了一层,暖黄色的路灯映照下,雪看过去也添了些温暖的色泽。
酒意上头,顾意只觉得欢快,蹦蹦跳跳地往前跑。跑几步跳几步,跳几步跑几步,拐角口,就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她抬眸,便看到了他那双清俊温柔且熟悉的眼,眼泪顿时就涌了上来,但脸上却是挂着深深的笑容。
她跳着搂住了他的脖子,兴高采烈地说道:“谌儿,你回来啦!谌儿,你终于回来啦!”
她力气不够,差点没挂住,他的手一扶,撑在了她的腰部,踮着脚尖的她,这才站稳了。
胸中像是有一股温暖的潮汐汹涌而来,他紧紧搂住了她。
她一双乌黑的眸子澄澄亮亮,流光溢彩。他愣了一愣,眼角眉梢俱漾起浅浅的笑意,那双墨黑的眸子光彩流溢,心中的反复计较都抛却在了脑后,轻轻点了点头,道:“嗯。”
她却似没听到他的回答一般,扒下了他的黑色口罩,捧住他的脸,看了又看,皱着眉道:“你不是谌儿。你只是长得有点像,你这个大骗子。”
“真的…不像么?”他问道,一颗心又飞速地沉坠了下去。
她毫不避嫌地摸着他的脸,一点点地摸,他的脸很冰,她指肚的温暖便一点一点地传来,雪花落在他的眉间、他的鼻梁上。她不耐烦地拭去,最后才迷茫地说道:“你不是谌儿。你比谌儿长得凶。”
醉意浓浓的一句话,却把他心底的那片地雷挖响。
“嗯。”他又应了一声,声音比方才低沉了许多。
顾意挂在他脖子上的手就慢慢松开了,似乎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垂着头,没说话。
沈言止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道:“我们回家吧。下雪了。”他脱下自己的风衣,披在了她的肩上,她微微瑟缩了下,却没有动。
察觉到她的不对,他用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便看到她那双大眼睛里汪着一潭水,鼻子被冻得红红的,撅着嘴,似乎是忍着不哭出来。
他伸出手指轻轻拭去她溢出的眼泪,声音柔软:“不哭了,嗯?”
“谌儿这个大骗子不会回来了。大骗纸…大骗纸…好讨厌他!”她没理他,嘟嘟囔囔地说,用脚上的雪地靴狠狠地踩了几下雪地。
原来…这么恨他啊…
可是她又说了一句:“谌儿,我好喜欢你啊。”
那…他就只记住这句话就好了吧。
沈言止苦笑了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小拳头乱舞,没带手套,怕她冻着了。
她气力本来就小,瞬间就被他制住了,怒道:“你素谁,我不认识你!”
抬起他的手腕,顺势就是一咬。
其实他要摆脱她,快得很,但看她嘟着嘴的模样,却又怔住了。他知道,她这是又发酒疯了。也不是第一次见她发酒疯,她酒品差得很,又爱偷喝酒,每次都折磨他很久。
只是后来,他想再享受这种折磨,却没有了。
于是,半送半推地,抬起手,送给她咬。很多年前,她也是喝醉了,咬过他一口,还学书里的人说:“我咬你一口,留了疤,你以后就不会忘记我了。”
事实证明,书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他手上的那道疤,不到一个星期,就慢慢地消了,一点痕迹也不留。
顾意总觉得有个人在拉扯着自己,张嘴便咬了对方一口。原本是想让对方吃痛松手,结果那人似乎一点也不怕疼,胳膊就杵在她唇前,还是她自己先松了口,迷迷糊糊中,就锤了那人几拳。
他没避,反而是搂住了她,结结实实地挨了几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她迷迷糊糊地想着。
过了一会儿,沈言止见她安静了下来,垂头一看,才发现她已经半阖着眼,像是睡着了。无奈地笑了笑,用手轻轻掸去落在她头上的雪花,矮下身来,把口中还在念念有词的她背了起来。
“顾呆呆,我们回家吧。”
顾呆呆,我想试试看,看你会不会再喜欢上我。
第22章 幸福?
林格格蹲在路边,用秃掉的树枝在地上画小人,画完还使劲地戳了几下:“周烨你个小混蛋,特么这么冷天让我在路边等你这么久。”
她刚戳完,纷纷扬扬飘落而下的雪花又把那个小人给盖满了。林格格立马又画了个小人,打了个酒嗝:“冻死老娘了!”
二十分钟前,周烨和她刚走到路口,又觉得放心不下,让她在路边先等等,他回去把顾意送上楼了,再回来送她回去。
林格格知道他上有话要说,大手一挥,鼻涕一抹就把他送走了。结果,5分钟的路程周烨走了20分钟也没见个人影。
林格格扭了扭腰,在那个小人旁又画了一个长头发的小人,笑嘻嘻地说:“哎呀呀,不会你俩现在在忙着啵啵吧。不过这样也好…等你们在一起了,我一定要敲一笔大红包,不枉我这大雪夜的…”
她正想着,就看到一个人怔怔地走来,双手插在裤袋里,身型修长而瘦削,微微斜着点肩,不是周烨又是谁。
只是…神情…有些落寞。
林格格飞快地跳了过去,拍了拍周烨的肩:“哎,周大掌柜,你不会是被甩了吧,还是又没好意思说啊…不过没关系,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还想胡说八道下去,却看到周烨木在原地,连动也没动,一双桃花眼里似有水光微漾,不由唬了一跳。
她上回见到他这般,就是他们刚认识时,他的“女神姐姐”出国时的样子。
林格格顿时酒醒了一半,晃了晃周烨的肩:“你…怎么了?”
周烨眸光一暗,薄薄的嘴唇微微地往上翘了翘,苦涩道:“我从没见过她那么开心的样子。”
从来没见过。
他和她认识了快七年,她一直是爱笑的,就是不笑时,脸上的酒窝也很显眼,但他却一直看得出来,她和他一样,是个心里有故事的人,那些浮夸的动作、虚张声势的笑容都是一种自我保护。
他觉得,他和她是同类。于是不知不觉地就喜欢上了,和他之前喜欢的女孩子都不一样的喜欢。
他见过她因为吃到好吃的东西时欣喜的笑,见过她写出好文章拿了头条后得意笑,见过她耍小聪明恶作剧成功后狡猾的笑…但从不曾见过她那般洋溢着幸福发自肺腑的笑…
那一瞬,他看到了他牵肠挂肚了多年的小女孩,如雏鸟归巢般飞奔到另一个人怀里。
那个人戴着口罩,他看不清他的脸,但远远看去,却也能感觉那人拥住她的动作,再自然不过。他浑身上下,似乎晕着一层幸福柔和的光晕。
而这种幸福,与他无关。
他甚至毫不知情,于是瞬间就垂头转身,不忍再看那幅画面。5分钟不到的路,浑浑噩噩地就走了十几分钟,满脑子都是她和那个人的画面,挥之不去。
噗通一声…周烨栽倒在了雪地里,林格格伸手想扶,却没扶住,只得任由他摊成一个“大”字,躺在雪地里。
周烨睁着眼,觉得自己应该是喝醉了,可是为什么喝醉了,连雪花的六角形,他都能看得这么真切?
林格格抱着双臂,哆哆嗦嗦地问道:“…开…开心,有什么不好吗?”
“是啊,开心没什么不好。”周烨慢慢地说道,他的唇角在上扬,但笑得却格外不自然。
“卧槽。你特么到底搞什么鬼…妈蛋米儿就算拒绝你,你也用不着这样啊…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林格格心里亮光一闪,大致猜着发生了什么事儿,叹了口气,蹲在了周烨身边,用手轻轻地阖上他的眼眸,道,“安息吧。”
“嗯。”周烨应了一声。
林格格的手就这样覆在他的眼睑上,过了一会儿,便觉得手掌心有了些微微的湿意,但侧眸看周烨,他的下半张脸,似乎还是在笑,暗骂了一声“死倔”,道:“失恋有什么大不了。老娘一个月都要这样一次。”
“嗯。”
“你又帅又年轻又有钱,还毕业于长春茅厕学院,虽然我们米儿也很好,但有些事不能勉强。”
“嗯。”我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迟在了哪里?
“哎,话说米儿也是,有男朋友了怎么不告诉我们呢?”
“…”
“唉唉唉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跟我八卦一下好不好。米儿新男朋友帅不帅高不高?”林格格的话唠属性一开,顿时就收不住。
周烨突地就从雪地里跳里起来,拍了拍屁股,大步往前走。
林格格忍不住,在后头抬腿踢了他一脚,道:“尼玛的八卦完再走啊…”
周烨停下脚步,蹲下身,抓了一团雪球,“扑”一下砸在了林格格的身上,挺大声。
“看老娘不打死你…”林格格捏了一大团更大团的雪球,刚走到周烨身边,突然看到不远处,一辆黑色路虎缓缓地开过。
林格格愣了一秒,大喝了一声:“闭眼。”伸手一扬,她手中的雪球一下砸在了周烨的脸上,
那么大一团雪球,周烨不闭也得闭,冰冷的雪水一下就浸入了他的眼里,冻得他顿时眼泪汹涌。
林格格呆站在路边,揉了揉眼,她刚刚好像看到,那辆驶过的黑色路虎,顾意坐在副驾驶座上,把耷拉着脑袋趴在窗边,然后一个男人伸手将她搂了过去,而后车窗就升了起来。
发生的很快,她没太看清楚,但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她总觉得那男人好像有点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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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意的酒品着实有些不大好,在沈言止背上没老实了一会儿,就又醒了。醒了以后,也不安静待着,两条腿就在空中荡来荡去,还时不时地抓一抓他的头发,挠一挠他的背,朝他脸上吹气。
都是酒气。
离他停车的地方其实不远,结果却像是走了一个世纪。
沈言止突然觉得,自己大概有点所谓的抖m体质,被她这么折腾,居然还满心满心的幸福感,以及…前所未有的…踏实。
顾意则还在絮絮叨叨地纠结着那个问题:“谌儿,你的肩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宽了?”
在我不在你身边的岁月里。
他没答她,果然,她又开始自言自语:“你不是谌儿,谌儿力气没有这么大,以前都是我背谌儿呢。”
沈言止浓密而长的睫毛就轻轻抖动了一下,明明只背过一次,哪里来的“都是”。
那次去秋游,他走得慢,她又是脱缰的野马,从来不走寻常路,走着走着就掉队了。想追回大部队的路上,他突然就犯病了,倒在了乱石之中,但闭眼前,看到的却是天边绚烂的晚霞与她慌张的眼。
十六岁,他虽然清瘦虚弱,但因为家族遗传,已经比她高了许多。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硬是把他背了起来。
好几次,两人都摔在了山路上,小石子刮伤了她的手掌和膝盖,但平素里看似娇气的她,却没有哭。
那天,他伏在她背上,似承诺一般说:“顾呆呆,等以后长大了,我来背你。”
她啐了一口,道:“我呸。我才不要生病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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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啊。”沈言止叹了口气,将顾意放到了副驾驶座上,想帮她系好安全带,她四肢乱动。他只好单膝靠住她的膝盖,制住她的腿,从一头将安全带拉了过来。
结果,她却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脸,一副小流.氓的腔调:“你长得真好看啊。”
他呼吸一滞,低头看她,她咬着手指,朝他吃吃地笑,一双眼睛灿若新月,唇色嫣红欲滴。
他无奈地叹口气,捏了捏她的脸颊,轻声说道:“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又想办了你,又想轻轻揍你一顿。”
他不在的时候,她是不是也这样喝醉调戏过别人?
她微闭着眸,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嘀咕了一句:“哎。你表打我。”
第三合一V章 +小剧场
“你可真是…”沈言止轻轻念了一声,伸手捏住她微撅的红唇,不让她再说话。
这才帮她把安全带系好,看她身上那件他的大衣微有些下滑,又帮她拉好,转过身,深呼吸了一口,才终于一脚踩下油门。
但还没30秒,她又摇下了车窗,脑袋耷在窗前,嗷地喊了一声。
他连忙伸手将她拉了过来,关上车窗,明知道她大概听不进去,但还是说道:“喝了这么多酒,又吹风,小心明天生病。”
她轻轻嘀咕道:“生病的都是谌儿,我才不生病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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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止把顾意送回家时,已经是子夜时分。许是因为到底折腾累了,从车上下来时,她便靠在他身上,睡了过去,身上还带着浓浓的酒气。
他拦腰将她抱起,便觉得她如羽毛般轻盈。
小时候他也抱过一次,只觉得重得跟秤砣似的。
屋子暗着,二呆听到他回来的声音,摇着尾巴就跑了出来。看他抱着一人,汪汪汪地就喊了好几声。
他看到她长睫微动,忙对二呆轻轻嘘了一声:“别吵醒你姐姐。”
二呆略有些委屈,嗷呜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进了卧室。
沈言止轻叹了口气,将她放在了床上,点开床头的台灯。
她的手很冰,脸也是冷的,估计是刚才被风吹的。拧一把热毛巾,仔仔细细地帮她擦脸,灯光映照下,那张白皙秀美的小脸泛着如胭脂般的润泽,红唇微微撅着,脸颊还微微有些肉嘟嘟的。
擦完脸又帮她擦了擦手心、脖子…
以前,她也常这般照顾他。他常常失去意识,迷迷糊糊中只感觉她在拿着热毛巾帮他擦手擦脚、按摩穴位。
相依为命,大概说的就是这样。
她穿的是套头的麻花大毛衣搭一件浅蓝色的衬衣,大毛衣倒是好脱,但刚解开两颗衬衣的扣子,他的手便顿住了。隐约能看见黑色的蕾丝和美好的半圆,他微蹙了下眉,将热毛巾随意在她秀白的锁骨处擦了擦,就胡乱替她盖好了被子。
偏偏她又觉得有些热,伸脚踢了下被子,被子微微往下滑,领口就显得更加凌乱。
他蹙眉,把被子又往上拉好,略带些命令般地说道:“盖好。”
她没再作声,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十年呢,她的脸没怎么变,个子没怎么长,但时光还是把她的小女孩变成大姑娘了。她以前…穿的才不是这样的内衣呢。
他微微有些脸红,扭头咳了一咳。
这一点,他二十七岁时和十七岁时比,倒没怎么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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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她擦完身子,他也有些倦了,但却贪恋能这般宁静地看着她的时光。他用手支着脸,静静地侧坐在她身侧,看着她的睡颜,根据她或嗔或喜的表情,猜测着她的梦境。
蓦然,她秀眉紧锁,嘤嘤嘤地哭了起来:“谌儿,你不要回来。”
沈言止的背一僵,用手轻轻拭去她的眼泪,自言自语地问道:“你在怪我吗?”
“嗯…”她含糊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答他这句话。
她不要他回来呢。是因为他曾经给她带去了阴云密布的人生么,还是因为那段如噩梦般的经历?
他在美国接受心理医生治疗时,对方就说,青春期对人的一生都会产生重大的影响,如果发生过心理创伤,最好不要轻易向对方提及。
绑架。逃亡。对谁来说都是一个重大的心理创伤。
沈言止无奈笑了下,道:“很抱歉,我这个烟,估计一时半会儿戒不掉了。”帮她掖好被角,在她若桃花般的脸颊旁轻轻吻了一下,起身,关上卧室的灯,轻轻地合上门,走了出去。
他刚关上门,她的手就紧紧抓住了被脚,迷迷糊糊地喊道:“不要回来…这里危险…”
紧接着她又翻了个身,像是被什么呛到一般,咳嗽了两声,才平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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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止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摸索到茶几下方的烟盒和打火机,点起了一根烟。
他摸了摸蹲在他身边的二呆的脑袋,道:“怎么办呢?你姐姐好像真的不喜欢我回来呀。”
他的犹犹豫豫,隐忍不决,他知道,全是源于自己根深蒂固的自卑。怕说出口,那唯一的光亮会就此消失不见。
既怕她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又怕她说我喜欢的是当年那个人,你已经不是了。
屋外是一片漆黑,没有半点光线,也没有月亮和星星,只能透过一点光亮看到雪花静悄悄地落下。
这场雪,也下得缠缠绵绵,犹犹豫豫。
直到黎明,雪才停了下来,厚厚的一层雪,盖住了地面,像是掩盖住了所有秘密。
沈言止已经抽完了半包烟,这才觉得有些倦意,伏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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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意又做了那个好可怕的梦,她被卷进了冰冷的漩涡里,四肢动弹不得。
她感觉自己一直在往下沉,前方的微光处,陈谌向她游了过来。
不要不要,谌儿,你不要回来。她胡乱地摇着头,谌儿要是游过来,就再也游不回去了。
但很快,他游了过来,两个人一起被黑暗所吞噬。
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个她这些年反复做的梦,有了不同的结局。那团包围着他们的黑暗,慢慢地消去,周围的光芒越来越明亮,两人一起浮出了江面,温暖的阳光一下就包围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