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和伙计是兢兢业业为缎庄工作的,分一分利给他们又如何,缎庄仍是我们主事。你给他…?”二奶奶指了指那杜公子,忽然媚笑道:“人家杜公子青年才俊,你给杜公子分红,也不知你会分几分利,只怕半年不到,缎庄就是杜公子的了。”
二奶奶这是意指尚谅引狼入室,而杜公子就是那一大尾白眼狼,可杜公子却只看见二奶奶的媚笑,魂儿都丢了半边,只想那般泼辣女子笑起来竟然这般有风情。
尚谅也是感觉出杜公子的失态了,便咳了咳,冷冷道:“我敬你是我二嫂,便不说什么难听的话了,我今日来是有事和三哥相商,二嫂你好走不送。”
尚谦眉微微一扬,道:“极好,免得我再出去寻你们。”他看了眼韶槿,韶槿便挽起高氏的手,轻声道:“且听听他们会说些什么,我们先去花园逛逛散散心。”
尚谦其实也已想到杜公子和尚谅来要同他说什么了,无非便是让他安心等着皇上的敕封,莫再节外生枝,去管闲事,反正这缎庄本来就没有他插手的地方。尚谦也知道虽然已经过了两三年了,可他们打心里还是觉得他是个没脑的纨绔子弟。不过尚谦没想到的是尚谅的脸皮竟然这般厚,开口便是:“三哥,其实我们彼此心知肚明,爹爹原先是想立我做世子的,之前的事我们就莫提了。我只希望,这回的事情你莫再插手了,你和二哥原先关系也并不甚好,想来这些年二哥应该给了你不少好处,这些好处我也可以给你,三哥你只要好好等着顺利继承侯位就好了。三哥,你也知道,杜知府是我们大名府的父母官,多年来与我们侯府彼此之间皆有照应,撕破了脸总是不好。另外,我还要同三哥再说一句,我们杜知府和探花郎关系是极好的,这回让杜公子来打理缎庄,也是知会过探花郎的。探花郎如今在朝中如何,我想我也无须言明了。”
杜公子也皮笑肉不笑地在一旁点头应和。
尚谦这才知晓,缘何杜知府一介知府这回也这般强硬了,探花郎近来越发地贪婪这是人竟皆知的,也曾听闻过他买了各地的商铺,或在各地著名的商铺里入了股,看来此番绝非小事。尚谦强压着心中的愤怒,不去看尚谅那张脸,道:“我继承侯位,名正言顺,等过几日,敕封也便下来了,我确实大可不必去管这些闲事。”
尚谅笑着点点头,心想尚谦还是挺识实务的嘛。
谁知尚谦站起身来,逼近尚谅,用扇尖指着他的额头道:“但是四弟,你要想以此来要挟便大错特错了。我当年便是小霸王,何曾怕过谁。你也莫以为有杜知府或者探花郎撑腰,便可为所欲为。四弟,我最后再劝你一句,莫因急功近利而忘记了自己,莫为了想要得到一切便不仁不义,你做这般事,只会让爹爹含恨九泉。”
尚谅起身,打了个呵欠,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三哥,再见。我同家中长辈已知会过,三日后,便在我们侯府做个公证。还有让二嫂好好考虑,免得二哥这辈子都出不来了。三哥,你可应记得,便是欢喜侯,如今也不在朝中了。”尚谅带着那杜公子是趾高气扬地走了,尚谦无奈地摇摇头,心想这个尚谅上回便在那探花郎那摔了个大跟头,如今却还要这般,看来也只得去同二老爷相商了。
二老爷是早已得了消息,连日赶来大名府了,与尚谦商量了一番,都觉是时候要拿出那封信了,尚谦也说他早已提笔写信请那人来个信物,只不知他是否有时间。至于二爷这边,尚谦得了消息,杜知府倒是个圆滑的,也不敢对二爷如何,只不过软禁着罢了,二爷还寻人悄悄递出消息,言无须管他,但断不能让缎庄败在尚谅手中。
尚谦原本担心二奶奶是女子,会有些软弱,不过二奶奶和燕氏毕竟不同,她在商海摸爬滚打这些年,性格又硬朗,是颇有些女豪杰气息的,硬是没寻过杜知府一次,没去求过一次情,没去送过一两银子。
便是这日,尚谅寻来了尚家所有家族长辈和杜知府,说二爷经营不善导致缎庄被封,如今应由他来继承一事时,二奶奶也坐得直直的,穿得极为光鲜,连头上的头花也纹丝不动,冷着脸听尚谅在那边大放厥词。杜知府也时不时地说上几句:“这回出了这般事端,皆因尚谏经营不善,此案如今还待审,也不能将缎庄交由一个妇道人家来,我觉得四公子是个极为合适的人选。”
二奶奶冷冷一笑道:“我们三叔叔还在呢,何必要四叔叔继承。”
“三公子继承了侯位,且又刚中了举人,仕途自是不可限量,何须经商。况我和侯爷曾是多年至交,他早已同我说过,是希望四公子全权继承缎庄的。”
“哎哟,杜知府,您上回也是这般说的。”二奶奶兰花指一拈,便自己品起茶来。
杜知府变了颜色,怒道:“我们男人商讨事情,何须你一个妇道人家插嘴。”他再回头,见自己的儿子正迷迷瞪瞪看着二奶奶,更是怒不可遏。
杜知府看向尚谦,却见尚谦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便问道:“尚世子,你说说你的想法。”
尚谦却不怎么理会他,看着外边阴阴的天空,自言自语道:“天阴了,只怕那人今日来不了了。我没想法,一切等他来了再说吧。”
105
105、尘埃落定 ...
杜知府心里突突一跳,心想:莫不是欢喜侯会来,欢喜侯虽和他尚谦是儿女亲家,可探花郎曾保证过这般事欢喜侯断然是不会管的,而且这件事理论上尚谦并没有半点损伤,他们得了缎庄,自也会分他一杯羹。
至于尚家的那些族亲,见尚谦不说话,二老爷不说话,都是半句话也不敢说的。尚谅见无人支持他,便暗暗有些着急,他一急便又寻二奶奶说了些狠话,谁知二奶奶偏是不为所动,反倒是他有些丢丑。
外边的天越来越暗沉,忽然轰的一声,天空像裂开了似的,大雨倾盆而下,这时有个家丁连伞也不撑,便急急忙忙跑来:“三爷,三爷,宁大人到了,宁大人到了。”
“什么?不是信到了,是宁大人亲自到了?”
家丁连忙点点头,而这时,当日的状元郎如今的吏部侍郎平安侯世子宁远朝已经走了进来。他穿着官袍,纹丝不乱,又是一脸严峻,他虽年轻,可当他直视杜知府时,杜知府只觉已经没胆和他对视了,只得将眼光转至别处。
几人短暂寒暄过后,宁远朝连茶也不喝一口,道:“我此番是顺道路过大名府,还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第一件事,尚谦接旨。”
众人纷纷跪下,宁远朝一板一眼地宣读起来,尚谦接过圣旨。杜知府见圣旨说的不过就是敕封尚谦为定远侯的事,心里不由松了口气,如今这世道,侯爷又如何,没有实权,便什么也不是。
可宁远朝,接着却又取出一信,道:“第二件事,是原先的定远侯在世之时,托付给我的。”他又冷冷扫视了下在场众人,道:“信中言明,若他尚家四子再犯下大错,诬陷兄弟,强取财产,甚或勾结外人,便收回他手中的缎庄,交由尚家三子管理,将他永远逐出尚家,永绝后患。”
宁远朝的这几句话,说得虽不是很大声,却比外边的雷声还要震耳,莫说尚谅和莫氏,便是杜知府也惊讶异常,尚侯爷何时和这个宁远朝有这般关系了?
宁远朝见他们表情各异,便淡淡道:“我和侯爷不过一面之缘,只是侯爷信得过我,将此事托付给我罢了。字字句句,白纸黑字,侯爷写得极为详尽,你们自己拿去看吧。我只是,做个见证,此信确实是尚老侯爷所写。”
杜知府的喉咙里发出了咕嘟一声,下一刻便喜笑颜开,道:“幸好宁大人您及时赶到,也幸亏老侯爷早有书信为证,不然本官可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了,宁大人您一来,便解决了一桩大难题啊。”
尚谅听闻自己连手中的缎庄也要失去,便喊了起来,道:“胡说,胡说,爹爹不会立这样的遗嘱的。你们分明是串通好的。”
宁远朝脸色不变,杜知府便已经扭头骂道:“四公子,这是你爹爹的亲笔书信。况且宁大人是什么,是平安侯世子,是状元郎,是陛下面前的能臣,他怎会胡乱作证!四公子,你注意你的言行。”
“姓杜的,我没得到缎庄,你也讨不了好,便是你挑拨离间,说什么探花郎如今想要入股缎庄,让我夺得缎庄,好分你们一杯羹,好呀,你临阵倒戈。”尚谅已是不管不顾地喊了起来,莫氏听了暗暗着急,忙让人堵住他的嘴。
宁远朝却也不理会他,只道:“本官还有要事,不再耽搁了,告辞。”
他披上雨披,大踏步便往外走,尚谦自是跟出去相送,见门口宁远朝并无任何侍从,只留一匹黑马,心中不由暗叹此人真乃难得的好官,只不知和那探花郎在朝中谁胜谁负。宁远朝骑上马,方想走,又回头同尚谦说道:“侯爷,无须相送。至于缎庄,你无须担心,好生经营便是,有我的话,那杜知府不敢如何的。至于他,不过是闹着玩的,只怕早就忘记了。”宁远朝骑马踏着泥泞的湿漉漉道路绝尘而去,而尚谦却留意到他最后的嘴角似是流着一抹微笑。
那个他,只怕指的便是探花郎吧。
尚侯爷留下的那份遗嘱中写得明明白白,让尚谅将他手中的缎庄交给尚谦,搬出尚府,到尚侯爷原先给他的庄子里住去。虽然尚侯爷说要收回他的财产,其实也就是收回缎庄,原先的庄子和银子还是打算留给尚谅的,可这对尚谅来说,已经犹如失去了“江山”。可如今已经没有人再愿意替他出头,杜家的人对他是避如蛇蝎,莫氏和燕氏的娘家人原本偏帮他的,听说此事已被那“铁面”宁远朝插手了,便没人敢再提这个话头,不管他们曾经拿了尚谅多少银子。而最有趣的还是那杜知府,第二日不但派人亲自把尚二爷送回尚府,还督促着让尚谅搬走,话说得极为殷切,又是一口一个我和侯爷认识多年。
尚谦和韶槿都松了口气,只觉此事到此应该也算完结了,尚谅那般完全是咎由自取,可莫氏却是一大早跑来又哭又闹,直喊着至少把原先的两间缎庄还给尚谅,尚谦不允,莫氏便骂将开来,早已失去了一派贵妇人的形象。
尚谦这回是硬下了心肠,只觉莫氏和尚谅三番四次害人,此前的账还未算,她却跑来一句一个骨肉亲情,直让人寒心。只莫氏算错一点,尚谦虽然心软,却并没有古人那般严谨的宗法观念,他心里想的是做了坏事就应受到法律的惩罚,他只觉这般罚尚谅已算是轻的了,僵持到最后,尚谦也只是淡淡道:“母亲,此事与您无干,只是四弟太过不肖罢了,您也无须搬走,您在侯府一日,我们自当好生侍奉您一日。”
“这侯府都是你们的天下了,我还如何呆得住,哪日叫你们毒死了都不知道。吾儿去哪,我就跟着他去!”莫氏一跺脚,呜咽着便跑走了。她原以为尚谦会追出来,可回头一看,见尚谦已经低头给怀里的小新擦口水了,暗骂了一声,也只得扭头就走。
这一番打击,让四爷尚谅越发消沉。他搬去庄子,本可以好生经营那些田地,便是不经营,只要收收田租,过些小日子,生活也可过得惬意。可他一心只觉得是自己的缎庄被人抢去,自己守着这三分田又有何雄心壮志可言?自此,四爷便愈发地孟浪,柳宿花眠,燕氏气得病了,可莫氏还怪是燕氏管丈夫管得不好,也没帮上忙,才会让尚谅只往外跑,二人关系也愈发地紧张了。燕氏一想,莫氏当日让她嫁进尚家,也只是想让尚家多一个自己人,能齐心对抗别人,最好还能替尚谅生个儿子,可上回她的孩子滑了胎,如今又不受宠,莫氏又怪她未管好尚谅,人情冷漠至斯,让她如何不心灰,只觉莫氏从未疼爱过她,不过是一心想要利用她罢了。燕氏心灰意懒,便也懒得再去管尚谅,也不像以往那般操持家务,只紧紧地守着自己所剩不多的嫁妆,将欢儿和喜儿的儿子牢牢放在自己身边,其他的事便一概不管。尚谅原先分得的丰厚家业便越变越小了,可他又终日花天酒地,钱不够用,就将主意打到了自己两个小兄弟身上。当日尚侯爷给五爷和六爷都分了一大笔钱,实际上他们还年幼,这笔钱自然都是由莫氏保管,可尚谅三番两次地出事,莫氏当日已拿出许多送杜知府,还有送给许多尚家的族亲为了争得缎庄,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尚谅却又像她再度伸手要钱,莫氏自是气不打一处来,五爷六爷也是她所生,她是再不敢给尚谅胡乱花钱了。
这日尚谅又在画舫上喝酒,左拥右抱,自己也觉好不惬意,此时月光如水,映照在河畔,也算得上良辰美景了,这让他忽然想起自己刚中进士之时,乘兴而归,骑着高头大马,好不风光,那时节便是去喝个花酒,姐儿也不要他的钱,只说他是两榜进士,伺候他乃天大的福气。可如今,他却只能躺在这并不华美的画舫上饮着糊涂酒,越想越是恼怒,恨不得将尚谦等人挫骨扬灰。
尚谅心头一怒,便将手中酒杯重重掷于地上,那边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便扭着粗腰走过来,道:“哟,尚四爷,这可是我们上好的玉杯,因您是贵客才拿出来招呼的,您这一摔,可是要赔的。”
尚谅看那老鸨的神情分明就是嘲弄,又看那杯子,不过是普通的翠玉杯,那般货色他以前在侯府时要多少有多少,连丫鬟不小心碰碎的也比这值钱,便道:“不过一个寻常货色,当我赔不起么。”
老鸨又哎哟了一声,道:“四爷,我们不是担心你赔不起,可是你看看,你这个月连喝花酒都已赊了半个月了。因为您是顶有名的人,我们才让您一直赊着,可干我们这行的,让客人赊账可是要惹人笑话的,您也莫让我难为。”
“不就是几两银子么?”尚谅不耐烦地摆摆手,可他摸索了半天衣服,却没找到半片铜钱。老鸨见他那窘迫模样,便冷哼一声,只盘算着他身上那衣裳可还值点钱。
尚谅咳了一咳,尽力掩饰尴尬,道:“回去,像我娘子要,或者像我娘要。”
“四爷,你说到,这可又是一笔账了。我们派人回您的庄子讨钱,结果却说四奶奶带着孩子回娘家住了,老夫人只说手中无钱,我们争辩了几句,你家家丁就把我们派去收钱的人打伤了,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呀。我们如花一样的姑娘,就被打伤了。”
想到莫氏如今的吝啬行径,尚谅就觉得老鸨说得许是真的,只是那派去收钱的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罢了,他忽然又想起一计,便道:“那你去侯府要去,侯爷定不会让他兄弟赊花酒的账的。”
“啧啧。四爷呀,您可真当我这老妈妈是好骗的么,您当日被老侯爷一封遗嘱逐出侯府,又和现在的小侯爷关系不睦可是全大名府的人都知道的事。便是如今的定远侯愿意为您付这笔钱,我们这样的人可哪敢去招惹侯爷呀。”老鸨见尚谅那般神情,知道是要不到钱了,越想越是生气,再看他虽生得俊俏,可夜夜笙歌,两眼无神,又穿着随便,哪还像当初那锦衣玉服的世家公子,和大名府街道上的小混混也相差不离了。
尚谅却不管这些,只又喝了一口酒,道:“那我先回去,再来给你送钱就是了。”
老鸨想到他这三个月漫天花雨般地撒钱,只怕他回去了便跑了,只道:“罢了罢了,您便把身上这件大毛衣裳留下抵酒钱吧。”
一听他们要剥他衣裳,尚谅才忽然紧张起来,他最怕失了面子,若因喝花酒被人扒了衣裳,这大冬天的,走出去还不叫人笑话。可这时却已经迟了,两个彪形大汉已经围了过来,哈哈大笑地把他那上好的大毛衣裳给扒了下来,连外衣也给剥了,只留一件单衣,还笑道:“倒是俊朗的一个兔儿爷,难怪姐儿都爱。”那大汉还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又轻轻一推,尚谅便扑通一声跌落水中。
此时正是十二月天,河水自是刺骨的寒冷,尚谅冷得哇哇大叫,只是画舫一般都只在浅滩处,离河岸不远,他拨拉了几下,便游到了河岸。可一上岸,便听见后边响起了无数人的爆笑声,除了原先那条画舫的两个大汉在仰天长笑,别的花船的人似是听到了消息也凑了过来看热闹。尚谅定睛一瞧,见那笑得最为大声的,便是那杜公子,一时之间他只觉无地自容,慌慌张张地往外跑去。
他跌落河中,连鞋也丢了一只,天气又冷,他浑身湿漉漉的,自是冻得浑身哆嗦,可跑回自己原先的马车停留处时,却发现车夫和马车早已不知去向。街上又是人来人往,他只得用袖子遮着面往庄子里跑,却好像一路都听见有人在对他指指点点。
正跑着,却看见一个打着定远侯府标志的马车从他身边缓缓经过,那马车走得极慢,似乎马车里的人正拉开帘子往外瞧。他忙低头,生怕被人认出,却听到似有女子在说:“那可是四爷?”
他自是不敢答应,而是往前小跑了几步,匆匆回头看那马车,却好像停了下来,尚谅不敢再看,便继续往前赶路。可过了一会儿,却见一个家丁打扮的人气喘吁吁地赶来,手里还拿着一件披风,道:“四爷,您先披上吧,我家三奶奶说今日去给三爷取衣服,正好多做了几件。”
尚谅本不想接,可无奈他浑身湿透,如今被寒风一吹,更是冰冷刺骨,便匆忙接过那衣裳,披在身上,话也不说掉头就跑。
韶槿听那家丁回来形容尚谅的模样,也只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低声道:“孩子,你以后可要乖乖的。”
却说尚谅那次回到庄子以后,大病了一场,最为严重的便是自此天气一变,他便腿疼得厉害,走起路来爷一瘸一拐的。可自此,尚谅却也安静了下来,没有再闹什么事,只是莫氏的脾气变得愈发古怪,逢人便说自家儿子是被人夺了财产,只是听的人却没一个当真的,莫氏娘家的人怕丢人,便让尚谅把莫氏紧紧地关在庄子里,别再让她出门了。
尚谦将接手的缎庄按照和大爷一样的方式转给了二爷,吃个分红,二爷的生意自是越做越大,尚谦也专心经营他的田庄,二人还一齐办了个尚家义学,除了让自家的子女在其中读书之外,还让尚家家族中读不起书的孩子和家生子中选出聪慧的一齐在其中读书。又过两年,又在大名府选取三十名家贫的孩子就学,自此沿为风俗,一时之间,人人称善。而徐子年也依此,建了一个义药坊,专为穷人低价供些应急保命之药。
自此,大名府便又多了一个新童谣:城北尚学堂,城南陈药坊。
作者有话要说:么哈哈~正文故事到此就正式完结咯~~总算是在2012前完结了。灭哈哈= =~~最后的最后,还有一个小小的尾声,或者说番外哦~~
106
106、尾声·番外 ...
三月天,最似少女的心思。柳芽刚刚吐绿,还是嫩黄的色泽,柳荫下,一个穿着杏色衣裳的少女正懒懒地翻着书,她耳边的两个珍珠耳坠明晃晃的,煞是动人,可比起少女的脸来,却又失色了许多。
那少女自有一副闲适从容的气质,自是她忽然又扑哧一笑,露出一对极为可爱的小虎牙,却是他的一双弟弟妹妹正向她跑来,边跑还边喊:“宁宁姐姐,宁宁姐姐,有你的信。”
说话的是小新,拿着信的是韶槿后生的幺女小丸子,她刚刚七岁,还是好奇的年龄,将那信举得高高的,一心想讨姐姐高兴,比起那个老爱欺负她的小哥哥,她最喜欢大姐姐了。大姐姐和娘一样,会跟她说很多很多故事,还会教她写字,还会把好吃的留给她吃,不像这个只比自己大两岁的哥哥,终日只会和她抢吃的、抢玩的还抢大姐姐。
果然,大姐姐接过小丸子手里的信,便拍了拍她的脑袋,甜甜一笑,道:“小丸子真乖。”
小丸子便嘻嘻地笑了起来。
小新嘟了嘟嘴,道:“连门牙都没有,还笑呢。大姐姐,这是不是那个天山的大哥哥来得信。天山在哪,天山远吗,天山大吗,你以后会跟大哥哥一起去天山吗,会离开我们吗?”
“不会的,我会陪着小新的。”宁宁见弟弟对自己偏疼妹妹有些不满了,便也摸了摸他的脑袋。
可小新却又囔道:“大姐姐骗人,我那天听采兰几个婶婶说,大姐姐及笄了就要嫁人了,就是嫁给那个天山的大哥哥,大哥哥去哪你就要跟去哪,他现在在天山,你岂不是要去天山。我还听尚春叔说天山可远了,天山在云的那边,还好冷。”
“不会的,大哥哥会回来的。”宁宁听了小新说的话,觉得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她从未想过自己能过上这般幸福安宁的日子,年幼失母,父亲又不疼爱,当时她虽小却觉得失去了所有的生活,一切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不知从哪天开始,父亲忽然变了,而新母亲对她极好,极好极好。
宁宁想到韶槿,便又温柔一笑,眉眼弯弯,不明就里的人见了她,都觉得她是韶槿的亲生女儿,许是这些年,她的举手投足之间都带上了韶槿的影子吧。
宁宁拆开信,还是那熟悉的笔迹,而这封信中的内容更让她心里倍感温暖,依旧简短,却很是有力,只四个字:我下山了。
这一日正好又逢到定远侯府办赏花宴,自然又是一派风光气象,而这一日最为让人欣喜的便是,顾小公子据说也正赶来。最高兴、也最不安的人自然便是宁宁,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变了么?可至少她变了,她从不知道什么是定亲到知道了什么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宁宁起了个大早,精心打扮,又将那半片玉佩紧紧握在手心,赏花之时,她一走出,所有人都为之欣羡,只说定远侯府的大小姐实是气度非凡。可她寻呀寻,却未寻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白衣人影。
宁宁怀揣着心思走到后院,却见牡丹花畔,斯人在那,只身边却还有别人。
定远侯府一向聪慧冷静的大小姐留下了一封书信,便匆匆离去。那书信倒是言简意赅:爹娘:女儿不孝,只是女儿死也不嫁顾家那个大骗子、大坏蛋!!!女儿不过去散散心,莫寻女儿,等他离了大名府,女儿自会回来。
这封信让所有人都傻了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顾夫人险些用刀子砍死顾小公子,顾小公子只跺着脚道:“误会,误会!只是个误会!她怎生这般任性负气!”
“宁宁等了你这些年,若不是知道了什么,怎会离家出走以抗婚!究竟是什么误会!你这个小混蛋!我要砍死你!”顾夫人的火爆脾气一上来,谁也挡不住。
顾小公子一跺脚,道:“娘,这个误会我解释起来极为麻烦,只怕还毁了另一个姑娘的名节。你砍死我有什么用。还不如让我寻她去!”
“去,还不快去!什么?还有另一个姑娘的名节?你到底做了什么?老娘还是砍死你,免得你祸害人家!”
“娘,我不同你胡搅蛮缠了。伯父伯母,这真的只是场误会,我去寻宁宁。”顾小公子二话不说,飞身上马,又交代道:“娘,我要亲自寻她回来。”
这夜,尚谦和韶槿都是辗转反侧,韶槿叹道:“是不是我们将现代的教育理念灌输太多了,让宁宁太独立了些?而且她一个小姑娘,不说别的,独自跑出去,遇到坏人可怎生是好。”韶槿说着,便不由垂下泪来,她倒也不是怪宁宁,她知道宁宁向来懂事,若非遇到什么极为委屈的事,是断然不会做出这般冲动的举止的。
尚谦心里也是忐忑,可见韶槿那般,也只得搂过她,安慰道:“放心吧,你忘记了他们小时候在大名府走失的事情,有顾夫人在,决计没有人敢伤宁宁的。而且顾小公子不是亲自去追了么?孩子们都大了,孩子们的事情还是让孩子们自己操心去吧,一辈子躲在父母的襁褓里也不是好事。”
韶槿听了也点点头,每当她心烦意乱之时,只要靠在尚谦的怀里,便觉得安心。忽然,尚谦亲吻了下她的额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和当初一样美丽。”两人的手交握到一起,谁也不愿放开…
这时,那个骑在马上的顾小公子正咬牙切齿:尚小包子!你怎么能连解释也不听就冒然跑走!我定要抓回你,好好教育一番!尚小包子,你等着!尚小包子,天这么黑,你又是个不认路的,你又迷路了怎么办!你又摔倒了怎么办!还那么胖,没有人背你你怎么办!没人帮你擦眼泪你怎么办!遇到坏人了你怎么办!现在我回来了,我学好功夫了,可以保护你了,你怎么却跑走了呢!尚小包子,你等着!你等着!
顾小公子在夜色里狂奔,奔着奔着…他忽然发现和多年前一样,他又迷路了…他刚刚从天山回来,哪里还认得这里的路?顾小公子茫然四顾,无奈地扯起嗓子大喊:尚小包子,你在哪啊,尚小包子,尚小包子…我回来啦…我回来啦…喂…有没有人…告诉我…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哪里…
只有回音: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哪里?这又是一个新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