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信上虽只字未提究竟谁是他们的主顾,但侯爷忽然不见对谁最有好处,自是不言而喻。二老爷看了信后,竟忽然狂笑,又悲道:“你们真以为大哥是个被蒙骗的么,大哥早间便同我说过,他虽明知那道士是有人故意安在他身边的,只他说再如何自家之人也不会害他性命,他得了隐疾,只得姑且一试,若是为此丢了性命,便是他此生可悲,也无脸再苟活于世。说到底,他不过不愿相信有人会害他。”
二老爷一步步走向莫氏,莫氏吓得哆哆嗦嗦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讷讷道:“你看着我做什么?那两个道士又不是我请的。是…是侯爷自己结交的…”
“你可敢看着我等再说一遍?你若不认,我便去寻证据,若被我寻出蛛丝马迹,而且大哥回来了,只要他醒来,我等去问上一问…你这妇人…你这妇人…”二老爷气得早已说不出话来,他是武人出身,两眼圆瞪,不怒自威。
莫氏挺起胸,强辩道:“我是侯爷夫人,你待如何?我也不过是为了侯爷好,侯爷说他身体不适,需寻些秘方,我一心一意为了侯爷,又有何错。”
二老爷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抖着手道:“你…你好…你好…若非那两个道人有所顾忌,我大哥吃过什么,如今身在何处都未可知!”
尚谦忙扶住二老爷,道:“二叔,您莫气了。这些都应怪我,明知那两个道士有些蹊跷,却没有细细盘查。我以为…我以为爹爹是真心喜欢…那些修仙之术。”
二老爷叹了口气,道:“子侄本就不得过问父辈之事,这倒也不是你的错。罢了,罢了,还是等你爹爹醒来再说。”
尚侯爷是被人抬回侯府的,虽然并没有受伤,却是昏迷不醒,形容憔悴。虽然大夫说并无大碍,那般神色却也极为让人忧心,只那两道士像是掐好了时间似的,第二日尚侯爷便悠悠醒转了,可尚侯爷却是两眼无神茫然地望了众人许久,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没想到…没想到…”
下人们忙给尚靖递上参汤、鸡汤,可尚靖却一口也喝不下,只将就地喝了几口小米粥,似乎也不太想和众人说话,只淡淡地说他倦了,让二老爷陪着他说说话,便歇下了。
二老爷阴着一张脸走出了尚靖的房间,只淡淡地说:“侯爷没事,你们都歇了吧,让他静养几日。”至于别的,一概也没说。
可那天半夜,莫氏仍是想了个法子偷偷溜了进去,在尚靖的床头又哭又跪:“侯爷,我们夫妻感情多年,我将尚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谅儿,您莫生气,都是我出的主意,其实我也是怕家产被他们败光,才想让谅儿收回来,好好管着缎庄,以后他们兄弟有难,谅儿定能相帮。但倘若谅儿就此倒了,只怕他们也会接连着倒了呀。侯爷,谅儿绝对不是不忠不孝之人。”
尚靖本就在咳嗽,被她这一哭一跪,就咳得更加厉害,怒道:“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莫氏却跪着抱着床头,哀泣不止,道:“侯爷,至少您不要收回谅儿手里的缎庄呀,都是我这做母亲的错,与他无干,若他没了营生,以后该如何是好呀。”
尚靖见莫氏的脸在烛光映照之下都已扭曲了,心中只觉厌恶,可又想起尚谅那张酷似自己的脸,一时不知该如何决断。那两个道士,是那日莫氏非要让他陪着去白云观时遇见的,他当时病急乱投医,也未及多想,待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打坐,觉得身体果是有所好转,就更加信任那二人,至于自己当日为何那般凑巧遇到那二人,他虽略有疑惑,却也不曾深思,只他觉得家里人即便再如何争家产,也断然不会去害他性命。
他虽然长期修身养性,可那般病也不是一时便能治得,那二人说东海仙山有医仙能妙手回春,又有圣药,他虽将信将疑,却也觉得即便不成,当作散心也是不错,况自古以来便有文人寻那东海蓬莱仙山,他就当是附庸风雅一番罢了。哪知到了所谓的寻仙山的时辰,刚启程未多久,他便被人下了迷药,扔在了客栈,尚靖一开始还有些意识,后来才渐渐入睡,醒来后也迷迷瞪瞪,只有追悔莫及。他心里头正乱,莫氏偏这时候来烦他,句句说的又是他最为烦恼的事。
可这时正逢半夜时分,外边的人多半听不见,听得见的那些人又都是“放”莫氏进来的人,因此即便尚靖喊了无数遍“你给我滚”,莫氏还是在那头哭闹不止。尚靖突然觉得极是悲哀,身边的人竟然都这般不可信任了,而最为不可信任的便是自己的枕边人,只觉自己此生已尽。
尚靖缓缓闭上眼,一摆手,道:“知道了,他暂且就先留着吧。等过后我再做决断。”
莫氏如蒙大赦,披头散发地就跑了出去,只一跑出去就想到自己这回又白费了心机,不但没让尚谅拿回应拿的缎庄,反而让尚靖更加不信任自己,便愈发觉得气恼,认为尚谦太过碍眼。
尚靖这一夜无眠,他原只是因为在外边几日未曾饮食,感了风寒,可昨夜禁不住情绪一激动,竟然病上加病,就此昏昏沉沉了好几日。这一日精神头好上一些,方把所有人都喊了进来,儿子儿媳孙子孙女满满当当地跪了一堂,尚靖这才感觉有些安慰,道:“前些日子发生了些事,你们便都当做没发生过,照旧过你们的日子。”
他刚说完,二奶奶便有些不喜,扁了扁嘴道:“爹…”
二爷忙拦住她,使了个眼色。二奶奶这才不接口,尚谅则有些喜上眉梢。尚靖将他的喜色看在眼里,蓦地心里又是一痛,又道:“只一条,你们记住,待我百年以后,你们便分家吧,这侯府,只应住着一个定远侯。”
几人又连声应了是,尚靖扫了一眼道:“谦儿留下,别人都散了吧。”
尚谅盯了尚谦一会儿,方百般不愿地走了出去,刚一走出去,便被二奶奶甩了个眼风。二奶奶掐了掐二爷的胳膊说:“你为何不让我说。爹这几日都病着哩,只怕还闹不清楚,有些人多么卑鄙无耻!”
二爷忙跺脚道:“你小声些。方才秦大夫说了,爹有心疾,禁不得气,他再如何也没把天掀了,等爹身子好些了再说。况且,我看爹那般说话,也不是不知,只是他不愿提罢了。”
二奶奶撇撇嘴,高声地嚷了一句:“偏心!”
这声“偏心”虽是在屋外说的,却钻进了尚靖的心里,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尚谦,便苦笑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偏心?你虽是嫡子,我自幼便最疼谅儿,若不是他惹了事,如今你又懂事许多,只怕这侯位我也会给他。这回即便他犯了这般大错,我却还想着给他一个机会。”
“人人都有所喜好厌恶,偏些也是正常的,况儿子以前实是不懂事,爹爹偏疼四弟,也属正常。这回的事,儿说句实话,虽有些不满,但也觉得再如何血溶于水,爹爹也不是那狠心之人,断然不会绝了四弟的生路。”
103
103、临终重托 ...
尚靖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当年我不喜你,便是因为你母亲日日在我面前说你调皮捣蛋,可我那时年轻,没想着管好你,却只是苛责你,久了你便愈发不可收拾。我虽不知道后来你身上又发生了什么,忽然间你又变回了那个温良谦恭的好孩子,但我知道,如今的侯府,最为宽宏仁厚的便是你。我这回病得不轻,只盼我有生之年你们兄弟都能在我身边,若这回我不偏心些,只怕是鸡飞狗跳,我只求安宁,你们心里怪我便怪我吧。”
“儿子不敢。”尚谦也跟着叹了口气,尚靖老了,他看得出来,和最初见他时那个神采奕奕的俊美儒雅的中年男子不同,如今的尚靖不过几年时间便开始像个真正的老人了,尤其是这几天,犹如忽然间老了好几岁一般。
尚靖握着尚谦的手,道:“你以后,要好好,好好管着定远侯府。我再嘱咐你一事,其实我这段日子也看出来了,你四弟是聪明,可是并不是做生意的料,又心胸狭隘,只怕在生意场上也做不了多久。我虽明知他可能失败,却还想着磨练磨练他,也许会转好。尤其是,我还想再给他一次机会,看他是不是…是不是真的那般不堪…我这里还有些银子,你暂且收着,若我百年之后,他的缎庄还是不景气或者他将转卖于他人之手又或者他再犯了这回这般不可饶恕的错误时,便由你拿这笔银子买下,以后由你来接管,那些银子便当…便当是我接济他罢了,只你莫事先告诉他那是我的银子。我另留了一封书信,交给一个极为重要的人保管,想来到时不论有何变化,他都能压得住。上边言明若你四弟的缎庄生意不行了就由你收回那几间缎庄。若到时…若到时…他真心胸狭隘到宁肯卖给外姓之人,也不愿卖给你,你便直接拿着我的遗嘱收回那几间缎庄,这是我尚靖的财产,我有权决定如何处置,若到时…到时他真那般六亲不认,一分银子也不要给他!至于这不成气候和犯错的标准,就由你来定,爹相信你。我只怕他,他太浮躁,意气用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谅儿这辈子未受过什么挫折,其实这些,也都是我的错,太护着他了。这件事,我也告诉二弟了,你若决断不了,便去问他。你记住,切莫让我们尚家的缎庄,落入外姓人之手。”
尚谦重重地点了点头,心中感慨无限,他知道尚靖是个这辈子过得比较单纯的人,可到老了,却反反复复为了怕自己的亲生儿子算计,而留下了多封书信,只想看看那尚谅究竟还有无兄弟之情,是否气量真的狭小到完全不适合继承家业。
尚谦又问道:“爹爹,我记住了,此人是谁?”
尚靖让尚谦低头,附耳轻声说了那人的名字。
尚谦吃了一惊,显是想不到爹爹竟会让此人帮忙。
尚靖淡淡道:“你爹爹我还是有些办法的。”
尚靖见尚谦面色凝重,心中才犹感到一丝安慰,淡淡道:“让槿娘有时间带宁宁和小新来看看我,别人就不用来了。”
尚谦是在众人瞩目之中进的尚靖房间的,他走出来时众人也还未散,只看着尚谦的脸色想打探下尚侯爷究竟同他交代了什么。可是尚谦终究什么也没说,他忽然只觉得窗外射进的阳光有些刺眼,其实他来这里以后并不太喜欢尚靖这个人,也从来未曾从心里将他当做父亲,可直到此刻,他才觉得尚靖应该是做了他难以想象的心理挣扎才做出这样的选择。
那天以后,尚靖就如同完全没发生过那件事情一般,只字不提,心情似乎还爽朗了许多,终日乐呵呵的,不论是哪个孩子来见他,他都挺愉快的,偶尔问起缎庄的生意,不论二爷和四爷说什么,他都只笑着说好、极好,就是四爷如今的生意是每况愈下,可他总拣些好听的甚或胡编乱造给尚侯爷听,尚侯爷也是点着头说:“好,好,你知道错了,能改就好。”
对此,二爷难免是有些怨言的,便和尚谦抱怨道:“以前爹爹再如何,虽然嘴里不说,也是个心里比较清明的人,而且也挺严厉的。怎生如今却像变了个人似的,就像一个孩童一般,老四说的有些话我看连你家小新听了也不信,爹却笑呵呵地点头说好好好。你说该不是当初那两个道士真的给爹爹吃了什么药把。”
尚谦摇摇头,又想起尚靖那日苍白且憔悴的脸色,可如今却红润了许多,叹道:“爹年纪大了,还是莫让他操心了,这世间,最难得的便是糊涂二字。爹恐怕是不想再像上回那样,看得那般清楚了。”如今,尚谦最担心的便是尚侯爷的身体,虽说他看过去健旺了许多,可是来看的大夫都悄悄地说尚侯爷经上回那场大病,身体是虚弱了许多,尤其是心脉虚弱,他这般年纪的人,若再病一场,便极为危险了。
可尚侯爷这般,四爷尚谅却觉得自己的机会指不定又来了,虽然如今他的缎庄已经不成气候了,掌柜一走,有经验的伙计也都跟着跑了,可尚谅从没想过是自己的生意出了什么问题,于他看来,他这一生便是被那些抢他家产的“小人”所害的,若他能有尚家的所有缎庄,那什么廖三爷岂敢随随便便就不卖他布?如今他的欢儿和喜儿可是给尚侯爷添了两个孙子,他日日让燕氏抱去给尚侯爷看,见他们其乐融融的模样,尚谅便喜在心里,只觉多哄哄爹,指不定他还会有改变主意的时候。可是尚靖虽然日日见他都笑呵呵的,却从不提产业的事,每日问的不是哪儿的花开了便是孙子的事情。
这样的日子延续了有半年,二爷尚谏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四爷尚谅的生意如今只剩下苟延残喘的局面了,尚谦则过着夫唱妇随和和美美的日子,只是尚侯爷最终没有熬过这年冬天,在冬至那日,尚侯爷与当时老太君的症状极为相似,咳喘了两声,便去了。
那时尚谦正在书斋里,听人说侯爷去了,第一反应便是尚侯爷又离开府里去寻仙山了,可接着才反应过来,这回尚侯爷是真的去了。他忙赶了过去,那边已围着一大群人,属尚谅哭得最为大声,捶胸顿足,可尚谦再细看他,发现他只有干嚎,却无半分眼泪,打心里便有一种恶心之感。再看到尚靖躺在床上,却并不像个死去的人,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应是走得极为安详,尚谦心里这才觉得有些安慰,跪了下来,心道:尚侯爷,你虽不是我亲生父亲,但我占了你儿子的身体这么些年,衣食财物其实皆是你所赐,便是这副身躯也和你血脉相连,这般说,您虽非我生父却是我的大恩人,我定会完成你的遗言,好好守住尚府。尚谦砰砰砰地磕了几个响头,他本不想哭,可那几个响头磕完,也不觉鼻子发酸,眼泪掉了下来。
尚侯爷的这场丧事,除了尚谦,就是韶槿最忙,其实这是她真真正正地独撑大局的一次,半个月时间,便让韶槿整整瘦了半圈,还时时只能和尚谦在夜半时分才能碰见,两人不由都叹了口气,刚想说说话,便有人说二老爷因为伤心过度,哭晕了过去,二人只得又跑去照料二老爷。
事情都办好,尚谦和韶槿都已疲惫不堪,只这时分家一事又被莫氏和四爷提了出来,尚侯爷上一次分家之时,虽已把庄子和铺子都分了出去,只是只怕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这么早便去了,还余留着一些现银、金条,本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的,可如今却成了一桩难题。这件事,尚谦做不大合适,二老爷当仁不让地便主持了起来,如今他可算是尚家唯一的男性长辈了,可莫氏毕竟是侯爷夫人,论理是如何绕不过她这关的,但是经上回一事,莫氏也知尚靖在二老爷那必然留着遗嘱,便只谦虚着说不做这个主管人,让二老爷来管,又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二老爷拿出侯爷的遗嘱来。
二老爷想到尚靖交代,若非万不得已,万不可去通知那人,便淡淡道:“兄长去得太过匆忙,并未细致交代过我什么,名义上是我主持,其实依我的意见便是大家坐下来,谈一谈,一起商量商量。”
莫氏便道:“那二叔可不要届时又掏出一封信,说是侯爷何时何时交代的。”
二老爷武人出身,听她这般说,便道:“信确实有一封,只是大哥交代,若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公开,牵连太多。”
莫氏便冷冷道:“莫不是侯爷留了封什么信,不利于某些人,二叔你就偏袒相帮,不愿公开了吧。”莫氏说得这般有底气,是因为侯爷断气时说了四个字:“缎庄…缎庄…谅儿…谅儿…”侯爷说这话时,尚谦虽然没赶回来,可是许多人都听到了,只是因为尚靖没说完话便断了气,这话便有了许多不同的解释,但是尚谅当时做的事却是紧握住尚靖的手,哭道:“爹爹,孩儿知错了,孩儿定会好好继承缎庄。”
莫氏和尚谅都打定主意不论尚靖最后究竟说的是不是让尚谅继承缎庄,都定要抢下缎庄的,尤其是要抢下二爷的缎庄。于是杜知府就很适时地又出场了,打打官腔,摇头晃脑地说上一堆立嫡不立庶的道理,竟还跑来说侯爷和他提过多次,最终是想让尚谅做接班人的,总之,上回的话,杜知府又原封不动地照说了一遍,唯一不同的是,上回尚靖回来了,可是这回,尚靖却再也回不来了。
尚谦隐隐只觉得不对劲,杜知府这般和稀泥的人,怎会一次两次地来搅这趟浑水,一查,却查出了杜知府那位青年才俊的好儿子杜公子,如今和尚四爷可谓称兄道弟,上次的事,杜公子也受了牵连,免了官,回来后便一直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但杜公子何等聪明的人,倒为自己寻了个事情做——替他的好兄弟尚四爷打理尚家的缎庄。
尚四爷不傻,一心想的是利用杜家在大名府长期积累的实力帮自己抢到缎庄;可杜公子更不傻,直接伸手便向尚谅要缎庄的分红。若说早二年的尚谅是断然不会答允的,可如今经历了上回那些事端,尚谅只觉自己丢了大丑,又被父亲所不信任,还被同僚笑话,但他从未去反思是自己的原因,千千万万都归咎于尚谦抢了他的侯位,尚谏抢了他的缎庄,新仇旧恨夹缠在一起。尚谅早已将自己的一身抱负全然寄托在,抢回“本应属于自己的东西”上头了。
当尚谦得知尚谅在父亲丧期还时常偷偷出去和那杜公子喝花酒时,就已经憋着一肚子气了,但他毕竟不是太迂腐,心里暗恼却也没真想因此拿此说项,可当派出去的人说了尚谅和杜公子定的种种协议时,尚谦只觉自己再也坐不住了。尚侯爷当日的话,还犹在耳畔,“断不能让尚家的缎庄落入外姓之人手中!”
尚谦正当沉思着,这时韶槿便带着二奶奶高氏急急忙忙走了进来,二奶奶脂粉未施,鬓角有些凌乱,和平日里那个日日装扮得齐齐整整的二奶奶颇为不同。尚谦一看便知发生了大事,忙问道:“二嫂,发生了何事?”
二奶奶虽然心里慌张,但说话仍是伶俐,道:“三爷,我家二爷被杜知府抓了。杜知府说什么我们的缎庄的布料有毒,李老爷家的一个姨娘用我们缎庄买的布裁了身衣裳,穿上后先是浑身发痒生红疹,接着突然暴毙,大夫说是她皮肤接触到了毒液,杜知府便说是我们缎庄的布有问题,先是派人封了缎庄,接着就让人把我家的带走了。”二奶奶虽然强自让自己镇定着,但浑身上下已不由自主有些哆嗦,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滑落下来,韶槿忙扶着她,一边抚摩她的背,一边道:“没事没事,一定不会有事的。这事一听便是那杜知府在胡乱断案。这世间哪有这等事呢,只听说吃东西中毒的,哪听过穿衣裳中毒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总算开完结了。拖延了许久。这几周也木有申请榜单了。平安夜还码字的苦逼孩子,伤不起~~
大家圣诞快乐~
104
104、所托之人 ...
尚谦也安慰道:“二嫂,你先坐下喝口茶,我立马先派人去探听消息,至少先让二哥回家,断不会让二哥遭罪的。槿娘说得对,哪有人穿衣服致死的呢,至多不过是皮肤过敏…不是,至多是皮肤和那布料不适应,有些不舒服罢了,况那也是她个人的原因。而且就算这布料有毒,也不能直接封我们缎庄啊,我们是从廖三爷那进的货,她买到布后又请了裁缝做衣裳,说不定是那裁缝投的毒呢?这杜知府却查也未查,先封缎庄,定是冲着别的事而来的。”
高氏拍了拍案几,道:“我也是这般想的。可那杜知府却说什么卖廖三爷的布庄别家都没事,只在我们家出了事,又说什么只我们家同那李老爷家曾有些过节,定是要以此害人了。胡说八道,和李老爷有过节的是老四,同我们有何干系!李老爷便是信任我们,才在我们缎庄进货,我们为何要害李老爷。这杜知府如今的胃口是越来越大,之前无缘无故说什么涨了税钱,说是探花郎答允的,我们联合了众多的缎庄一起抗议才取消的,只怕便是因为这得罪了他杜知府。如今真是只有现管的最大,不过一个知府,便开始这般欺辱侯府了,侯爷刚过世,三爷你的爵位受封还未正式下达,只怕那杜知府便是趁这时机要在我们家大捞一笔了。况且我家二爷不过是个庶子,原先同三爷你的关系也不算好,那杜知府定是觉得你是不会多问我们的闲事的。”高氏说着便呜咽起来。
尚谦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叹了口气,道:“二嫂嫂,你只管放心,我和二哥虽然曾经有过龃龉,但那都是年少轻狂时的事情了。这些年,不论我和二哥哥,还是你和槿娘,我想我们彼此都是交心的。”
高氏听了也点点头,道:“三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心里有些着急了。我细想想,那杜知府也只是图钱罢了,我和二爷也不缺钱,多给他些便是了,只是劳烦三叔叔做个中人。”
尚谦叹了口气,道:“二嫂嫂,有件事我原本不知当不当说,但如今我只怕是不得不说了。发生这件事,只怕不是因为你们得罪了杜知府这件事这么简单,杜知府只怕谋的也不是银两,他谋的是我们尚家的缎庄。”
“什么?”高氏手一抖,不由碰触到了一旁的茶盏,滚烫的茶水便泼泄而出,地上湿了一片,就如众人眼前的这个烂摊子。
连韶槿也不由皱眉道:“这是从何说起?他一个知府,为何要谋他人的缎庄,他和尚家非亲非故,尚家的子孙都在,轮也轮不到他们杜家。莫不是…?”
尚谦只得无奈地点头道:“槿娘,只怕你猜得不差,便是我那位好四弟,做了那里通外敌之事。这也便是为何最近他们吵得那般凶,非要继承尚家所有缎庄的原因,爹爹临去前曾要我多多看着他,我派人去查,才发现他近来日日和那杜公子出行,据说他还答允若缎庄到手,给杜家分一大份红利。”
“呸!尚谅这个…这个…小!”二奶奶原想骂尚谅这个小杂种,只她再泼辣,终归是斯文人,如何也骂不出口,只急得跺了跺脚,道:“定是他和那姓杜的狼狈为奸,怪不得,近来杜知府时时来寻我们麻烦,便是要让我们做不下去生意。当日他那般不忠不孝,爹爹没收回他的缎庄,已是对他偏宠,他竟还想着霸占所有的缎庄,这也就算了,竟然还要将这庄子分给外人!姑奶奶我今日不收拾了他,简直愧对我们尚家列祖列宗。”
二奶奶说罢便急匆匆往外走,尚谦和韶槿忙追了出去,二奶奶跑得却快,一转眼便出了尚谦的院子,可巧,那尚谅和杜公子竟然正朝着尚谦的院子里走来,二奶奶心急,端起一旁的花盆便砸向尚谅,骂道:“你害完大哥害二哥,你还有没有良心,现在还要将自己的缎庄拱手让人,我家二爷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定不会放过你!”
尚谅和杜公子原本有说有笑,显然没料到忽然半路杀出个二奶奶,都唬了一跳,又见她一副疯妇状,都不大敢惹,只愣楞地听她骂完一席话,韶槿和尚谦也赶来忙扶住二奶奶又劝慰了几句。
杜公子这才拍了拍肩上的尘土,拱手道:“看来这位…便是尚家的二奶奶了,听闻尚家的缎庄是您和尚二爷一同打理的,久仰大名,今日得见,二奶奶…果是女中豪杰…”杜公子说话时憋着笑,说着说着自己便不由笑了出来。
二奶奶更是恼怒,若非韶槿拦着,只怕要当场撕了那个杜公子的嘴。杜公子其实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出,自己那个如今一样泼辣的正妻韶兰和这二奶奶打起架来,不知谁高谁低,这二奶奶虽然泼辣姿色却很是不错,尤其那柳眉益阳的模样,极有风情,但一瞥见韶槿也在,忙正色了许多。
四爷却对杜公子道:“是啊,这就是打理我们尚家缎庄的二奶奶,杜公子,你也知道我为何不放心了吧。妇道人家,毕竟性子冲动、见识浅薄。”
二奶奶冷静了下来,冷哼道:“我再见识浅薄,也不会让尚家的缎庄改了姓。”
四爷便哈哈一笑,道:“二嫂,这可都是和你学的呀。哦不对,首创者应该是三哥,你们不都是爱用分红收买人心么,这个掌柜分红,那个掌柜分红的,你们这不叫给尚家的缎庄改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