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尚谦看那状元郎,眼里分明是只看着探花郎,对他人不屑一顾,那眼中怒火,似又有其他含义,但状元郎甩袖而走,筵席自是不欢而散,尚谦还来不及多玩味。那探花郎就又粘上来,道:“三公子,听闻你家花园大名府最是闻名,可否带在下游览一番?”
当今圣上的亲信亲自要尚谦带他逛花园,那是何等美事,在座的众位大人那是纷纷羡慕尚三公子的好运气。只有一快嘴饶舌之辈,却在堂下嗤笑道:“尚侯爷,你家公子生得貌美,恐怕是叫探花郎瞧上了。”
探花郎有断袖之癖,如今似乎已成为天下间人人皆知的传闻了。他这般一说,众人又想到方才探花郎倒在尚谦怀里媚眼如丝的模样,都不禁纷纷掩袖偷笑,尚靖面上有些过不去,只得连连咳嗽。尚谦也觉得有些尴尬,忙是拉着如今已经在那说胡话的探花郎去共游花园去了。
可正所谓冤家路窄,他二人刚出了走了几步,便碰到了方才一早出来的状元郎。状元郎见秦扶风歪歪腻腻地斜倚着尚谦,便皱眉道:“堂堂御史,如此不成体统,像什么模样。”
尚谦微微咳了一咳,道:“宁御史,我正打算扶秦御史回房呢。我是主人,让客人大醉如厮,是我待客不周。”
状元郎的面色这才微微缓和了一些,冷冷道:“不用了尚公子,我同他一道而来,他若丢人,我也丢人,而且丢的还是陛下的人。还是我送他回去吧。”状元郎二话不说,直直便从尚谦身边将那探花郎给“捞”了过来,刚走了两步,又回头指指自己怀中的人道:“尚公子,我今日见你,谈吐得体,和那些势利狭隘之人不同,我奉劝你一句,你兄弟犯的并非死罪,静观其变便是。只此人贪得无厌,你莫教他欺了,还是莫再同他接近了。”
尚谦不自觉地点了点头,觉得状元郎这后半句话既像忠告又有些像警告,只他更目瞪口呆的是,那状元郎估计是嫌那如八爪鱼般的探花郎麻烦,索性将他横抱了起来,大步流星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尚谦,实是闹不清这二人是什么关系,直到他看见状元郎似是将探花郎的领口裹紧了一下,又好像弄懂了一些,但方才状元郎说话时厌恶的语气却绝非虚伪,尚谦便又糊涂了…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临近毕业,属于招聘高峰期,所以俺一直在计划找个家那边的工作。内牛,虽然希望能去高校,不过可能性不大~所以近来更新可能会略慢一些,向大家致歉。不过最差也会保持3日一更的,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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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物是人非 ...
这几日,尚侯爷又如同当日顾小侯在府上住时一样紧张,因为如今状元郎和探花郎是双双都不住驿馆,而是住在了侯府。这二人日日见面,说话时无不是夹枪带棒、明嘲暗讽,可关系差到这般地步,却又常常同时出现,可对于尚家上下都关心的尚谅一案,二人却是只字不提,这让尚侯爷头很疼。
尚谦也很头疼,因为那个探花郎似乎去哪总喜欢把他带上,说是做个本地的向导,于是他就只得夹在那探花郎和状元郎中间皮笑肉不笑,偏那探花郎却总该朝他笑得一脸暧昧。每当那秦扶风一笑,尚谦便揉揉自己的眼,想看清在自己眼前的这人究竟是男是女,可又想到那日探花郎倒在自己怀里时,那前胸贴后背的触感,应是男人无疑。男人对自己这般,便让尚谦更是头疼了,于是只得把韶槿时时刻刻挂在嘴边,只惹得那探花郎笑他畏妻如虎,说他丢男人的脸。
状元郎听他出此言,便冷笑道:“自不是每个男人都如秦探花你这般美妾满堂。”
秦扶风听他这般说,却也不生气,只笑道:“那自也不是每个男人都如状元郎您这般不娶妻也不纳妾,一心扑在国家大事上。尚公子,你说世间如状元郎这般的人,可是极少?”他一挑眉,又将那话引到尚谦嘴边。
尚谦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面色尴尬。
状元郎便道:“尚三公子和夫人感情极好,令人羡慕。这等伉俪情深两心相交是那些只贪美貌玩弄他人不重感情之人所体会不到的。”他这话,却是愈发地重了。
“天下间又有哪个男人不喜欢青春貌美的女子,子曰食色性也…尚公子,你不纳妾可是有别的原因?”秦扶风满脸好奇地望着尚谦,倒真让人不忍不回答他。
尚谦便笑道:“此话却是状元郎说中了。我对我家夫人是喜欢与尊敬并有,并非贪她貌美,而是喜她与我两心相交,娶她我已此生无憾了,何须再纳她人?”
那探花郎摸了摸鼻子,作了个不置可否的表情,道:“原来此间还有这样的痴人哪。能牢牢锁住尚三公子的心,在下可真想看看嫂夫人哪。”
“窥人内眷,不成体统。”状元郎的语气又生硬了几分。
场面正有些僵持,韶槿带着采梅采兰却正好在花园遇见三人,福了一福,行了个礼。尚谦便介绍了起来,那探花郎却毫不避忌,直勾勾地盯着韶槿看,韶槿虽已是妇人,却也被他看得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那探花郎却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道:“嫂夫人落落大方,妙人妙人!”
许是那状元郎又觉得丢人了,便道:“尚三公子,尚三奶奶,今日多谢你们相陪,我们还有要事,便先行一步。”言罢便强行将那探花郎拉走,那探花郎是浑然不觉,点头道:“是了,今日还有要事与杜大人相商。嫂夫人,我改日再来。”
这两人这才拖拖拉拉着走了,韶槿便抿嘴一笑,道:“都说这探花郎是什么风云人物,一代佞臣,我怎么只觉他便是个小男孩呢。”
尚谦轻叹一口气,道:“你可莫小觑了这小男孩,如今是将大名府的几位大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今日他还独自一人来找我,一脸带笑地同我说陛下对结党一案甚是愤怒,被关起来的几人只怕要秋后问斩了。”
韶槿皱皱眉,道:“他这般说,却是想你要钱的意思了?四爷不是他的朋党么,他置身事外也便罢了,怎生如此幸灾乐祸,不怕牵连自己么?”
“我也闹不清他究竟是何意,只觉他是毫无惧意的。对四弟,我看他也不过当做一个走卒了,还笑问我,状元郎和他比起来,我更愿意替谁办事。我只得答他,不论他还是状元郎,都是为陛下办事,我只一心为陛下办事便是。”
“你答得倒是圆滑,只怕他对这答案不满意哩。你不是说那日状元郎也来警告过你?”韶槿想到方才那两人相处的场景,不由摇了摇头。
“说也奇怪,看不出他满意还是不满意,他仍是那副嬉皮笑脸的神情说尚三公子您倒是聪明人,接着那状元郎便来了。他两人恐怕是互相监督着,时常一人出现后,另一人不多久也会出现,可真是令人头痛。”
尚谦和韶槿对望一眼,均是不知拿那二人如何是好。只又过了几日,这两位监察御史大人,算是办好了差事,全城上下均感激涕零地“欢送”二位大人。尚靖是忍着满心疑问不敢去提尚谅的案子,这自然是惹来了莫氏的哭骂,莫氏自己偷偷遣人去送银子给那二人,探花郎是闭眼收下,可状元郎第二日便将那银子放在红封里直接退给了尚侯爷,给了尚靖好大一个没脸,回去数落了莫氏一顿,愈发担心状元郎会为此更不想放尚谅。莫氏听说状元郎退了她的银子,只觉世间怎有如此之人,定是嫌银子数额不够大,可她再想送银子时,已是被尚侯爷狠狠数落了一顿,又关在房里,这才罢了。
状元郎和探花郎刚回京没多久,几件重大的结党案,便陆陆续续判了下来。可和探花郎挂钩的这桩,却如泥牛入海,毫无消息了。只有人说因为和探花郎结交的许多或是侯门子弟,或是显要出身,这里头枝叶交缠,许多人在京中密切地活动,此案恐怕会成为一桩无头之案。这其中许多人,包括尚侯爷,也都开始有些暗暗欢喜起来,猜想新帝定是不敢贸然朝如此多的显贵下手。
可接下来的消息,却让人大吃一惊。
这年秋,新帝圣旨一批,竟是一大堆人头落地,其中不乏高官厚禄者,只有探花郎一人,置身事外,仍是皇上面前的第一红人。自然,也有许多人被放的,多是寒门士子,皇上这醉翁之意,已是分外明显了。只一人,却是一堆侯门子弟中独独被放的,虽丢了官,没了仕途,却保了性命,便是尚家四爷尚谅。便正应了顾小侯之言,这次结党一案中,愈是上蹿下跳得厉害的,结果愈是不堪,严重的便是拖累满门。
定远侯在这时还便向陛下写了封感激涕零的奏折,顺便还自请了削侯,只是皇帝却没批复,只将定远侯的封田又革了一成,却是几家侯门中惩罚较轻的了,同样侥幸的还有山东的威远侯、福建的固国侯,都是这次分外安静,夹起尾巴做人的。
天下虽然一片哗然,但众人也很快都嗅出了危险的气息,对那年轻的皇帝便再不敢小视。
尚谅是一脸落魄地回到了定远侯府,他在牢里呆了数月,满面胡子拉碴,两眼无神,又哪有当初刚赴京做官时的那般神采奕奕?不过好在尚四爷天生底子不错,在尚府调理了数日,气色便恢复了许多,走出去仍是翩翩公子一个,只是他仕途已断,便觉得了无生趣,终日便只关在书斋里读书。若提到他最恨之人,便是那认钱不认人的探花郎,可他终归也只能一个人在书房抱怨几句,写些酸腐气息浓浓的文章。他虽丢了官,仍以读书人自居,自是不愿向尚谨和尚谦那般去做生意的,每日里不是看些闲书,便是和美妾一同玩乐,他官场失了意,也便只得躲在温柔乡里得意了。这却让四奶奶伤透了心,只觉他当日敬她、爱她,她夫妇二人夫唱妇随,走出去人人都称神仙眷侣,可他如今却只爱那年小的美妾,又没了前途,世子之位怕也继承不到了。几日下来,四爷和四奶奶便愈发地面和心不合,同床异梦了起来。
但吴太君是不看重这些的,这回尚家能闯过这一劫,她已是对菩萨千恩万谢。活到她这般年纪,已是只求子孙平安,不求子孙有多么飞黄腾达了。如今儿子孙子曾孙都在她膝下承欢,她已甚是满意,又思量着让尚家二老爷也搬来大名府。可吴太君的这个愿望还未实现,却一日在看花之时忽然晕眩倒地。
请了郎中来诊断,郎中也只是摇摇头说吴太君怕是要不行了。尚家以尚靖带头,几个人都老老实实跪在吴太君床前。吴太君先是同尚靖说了一番话,但声音微弱,除了附耳贴上的尚靖一人,谁也听不清吴太君说些什么,却只听到尚靖泪流满面地连连点头道:“是,儿知道了。儿一定知道。”
吴太君此时已是抬不起走,只能手指轻轻动上一两下,示意尚靖可以走了。几人又轮番上来看吴太君,可吴太君便像是倦极了,众人只得安慰了几句,待吴太君缓缓睡下,众人都是累了两三日,这才散了。可到了这日半夜,吴太君身边的采薇却来快意居敲门,尚谦和韶槿已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原担心吴太君许是要不行了,可采薇却只说是吴太君这一觉醒来,精神健旺了许多,想同尚谦和韶槿说说话。
尚谦和韶槿自是赶忙跟了过去,见吴太君竟自己已起了身,还喝了几口水,对着他们微微地笑。两人都料到她这应是回光返照了,想到吴太君虽非他们的亲祖母,但是是尚府对他们至诚的一人了,心里都有些悲伤,鼻头便不由都酸涩了起来。
吴太君却笑着道:“你二人怎生带着哭腔,我这不是还好好的么?还是因为半夜被我吵醒了,没睡好呢?”
“祖母,孙儿是想到祖母对孙儿宠爱有加,祖母病了,孙儿却未能服侍于榻前…”尚谦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这个礼,他行的是情真意切的。
吴太君这日是分外地和蔼,道:“傻孩子快起来吧,你媳妇刚生产完,便跟着你跪,可是不好,这地上怪冰凉的。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槿娘你也是个好的,今日喊你们来,只是要同你们说,我已和侯爷说过了,定远侯府的世子就定谦儿你了。你和槿娘以后要互相扶持,莫让…莫让这家业散了。我知道这是将你们推上风口浪尖,但这次谅儿的事,我也看出来了,你们都是识大体的,知道以退为进的道理。祖母想让你当这个家,你答应祖母好不好?”吴太君摸了摸尚谦的头,手已微微地有些发抖。
尚谦和韶槿都知道此事已是定了的事,他们心里百感交集,对这众人欣羡的事却没有半分欣喜,但却也觉得吴太君这般说,自要让她放心,二人便双双跪地,道:“祖母您放心,孙儿孙媳妇定会好好管理尚府,对长辈尊敬,对兄弟友爱谦恭,对下人宽厚。再不让祖母操心,祖母您安心歇养身子,过几日,我们便一同再去赏菊。”
吴太君这才松了口气,道:“我只怕你们不答应我这事,想要继续回那庄子。你们这般说,我便也放心了…我便也放心了…”
她缓缓闭上眼,竟又睡了过去。可第二日早晨,尚谦和韶槿再来老太君的屋子时,便听到采薇哭声大作,老太君竟在夜里睡梦中去了。幸在她走时并不痛苦,嘴角还微微含着笑,像是在嘉许。
吴太君辞世,尚府上下自是又忙作了一团,尚侯爷一夕之间竟像老了好几岁,连咳嗽都频繁了起来。尚府大办了吴太君的丧事,在金陵的二老爷也赶了来,请人做了七七四十九日的法事,尚府沉浸于一片哀戚之中。便是往日里最为活泼的二奶奶,也不再言语了。
莫氏不愿理事,韶槿便几乎操办起了所有的家事,她看着满天白色的纸片,想到初嫁进来时满院子红色的喜字,看到如今已病怏怏的大奶奶,浑浑噩噩的大爷,便是当初最潇洒的四爷和四奶奶也只是如木偶般穿着白衣杵在院子里,只觉得物是人非,满心凄凉,欲说还休,彼时繁华已似烟水般转瞬即逝了。
作者有话要说:囧最忙的时候居然。。赶到了一期要更2W字的榜单。内牛满面。。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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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分配遗物 ...
老太太走了,还留下了许多事物,地契、珠宝、老太君当初带来的嫁妆,地契是平均分给尚侯爷和尚二老爷了,至于那余下的其他事物,却是全权交给韶槿处理了。按理说,应是给侯爷夫人莫氏处理的,可吴太君却在最后一封亲笔书上说媳妇身体不适,要给嫡长孙媳妇处理,这是给了莫氏老大一个没脸,莫氏也只得顺水推舟,推说自己身体不适,以免得在二老爷一家人面前丢脸。
可老太君留下的那些东西,倒真是让韶槿犯了愁,上好的衣物箱笼便有十大箱,里边装的都是上好的皮草,还余下了好几盒金珠,至于首饰便更不用说了。她还未正式接过,那边已传出风声,说只怕三奶奶自己会取了大半,可怜几位少小姐和小少爷,以后只怕嫁妆和娶媳妇的钱都要被人污了。
采薇是老太君身边的人,最是气不过,红着眼道:“这钥匙还在我手里,便有人说起三奶奶您来了,她们定是眼红您如今做了这侯府真正的主母。老太君尸骨未寒,她们便这般朝您泼脏水,也不怕毁了侯府的名声。”
韶槿正仔仔细细地对着账簿,淡淡道:“只要我们自己行得正,便不怕别人说。采薇,可是都在这里了。”
采薇见韶槿正细心地将那账簿又抄录了一份,字迹清秀,端正工整,一笔一划都是不骄不躁,心里替老太君长吁了口气,觉得老太君果是没看错人。
待韶槿抄完那些账簿,便将几房媳妇都唤了来,还特意让人去请了如今正“头痛”的莫氏和远道而来的二老爷。
莫氏原以为吴太君撒手归西,这家便轮到她管了,至少吴太君的遗物应是由她来分配了,吴太君那几箱上好的皮草和金珠她是老早就看上了。她自己是这般用心,自也当韶槿是这样的人,想到那几盒金珠会被她尽数拿去,心中便很是不甘,望向韶槿的目光里便是夹杂着恨意和嫉妒。
韶槿见了她,却是恭顺地道:“娘,听说您身体不适,媳妇还特将您请来,是媳妇的不对。只是媳妇初掌家,还有许多地方不太清楚,需来问下娘。老太君虽将东西让我来分,我方才也细细对了账目,如今要分了,请娘来做个见证。如今院子里,有些不好的传闻,媳妇听了很是心酸,这传出去只会让人说我们尚家不贤,我们这些媳妇子没什么,只怕影响了若桐那几个小妹妹出嫁。”
韶槿说着,便红了眼圈,那边二老爷坐在太师椅上是连连点头。莫氏暗暗咬牙,可又想到她那后半句,却是极有道理,只得道:“竟会有这等传言?老太君让你办事,自是因为你素来是公道的了。那等说闲言碎语的婆子,我自会让人去查,若查出来,定让人好好惩治。”
韶槿又用手帕点了点眼角,道:“谢谢娘为媳妇说话。”韶槿站起身,对采薇道:“采薇,取钥匙来。”
采薇这才拿着一个盘子,上边放着好几串钥匙。
韶槿又道:“这些箱子,老太君去世后还未打开过,今日正好大家都在,便打开来,大家一同清点一下。槿娘无能,实是一人清点起来怕误了时日。”她这般说,实是让各房做个见证,老太君的物品还好好地躺在箱子里,免得以后人多嘴杂。
众人听她这般说,原先就算真怀疑过她的,也只得打着哈哈说自是相信她的。但韶槿执意,便现场打开了箱子,和原先那账簿一一比对,偶有一两样失缺的,便划掉,多出来的便再添上。
好在尚府人手众多,这倒也没有进行如预想的那般久,但等都清点完毕了,众人也都累得瘫坐在那。只韶槿仍是娴静笔挺地站在那,温温婉婉地说:“依老太君临终前留下的信,是这些东西不论嫡庶男女,都均匀分了,给各房小姐做嫁妆或给各房少爷做聘礼。”
韶槿逡视了眼全场,见众人不是低头喝茶,便是抬头望天,只有二奶奶对着她微微地点了点头,知道现场恐怕有的人仍是有些不服气的,尤其是吴太君的嫡孙们,觉得自己这般算是吃了大亏了。四奶奶表现得便最是明显,如今四爷丢了官,没了俸禄,他又没别的营生,对这些,自是看得格外重,便恨恨地瞪着二奶奶,后来许是她又想到尚家二老爷那边丢的是大头,便不由自主朝韶槿眨了眨眼,又看了看二老爷。
韶槿如何不知道四奶奶的意思,那意思显是想让她多克扣点二老爷那边的东西,好留下来补贴这边的“自己人”。
因为那二老爷下边还有三个女儿,四房媳妇。二老爷倒是个好说话的,只说自己这几年未侍奉母亲,理不应得母亲的东西,韶槿便道:“二老爷,莫这般说,前些年老太君是一直住您那的,况老太君也时时提起您,也挂念着几个孙儿孙女的亲事,那许多物件,老太君当日便说过是要给她们做嫁妆的,本来应是让小姐们来挑的,只是如今她们不在,不如侄媳妇帮她们挑上一些如何?二老爷若怕回金陵,箱笼不宜带上太多,便选那夏冬衣裳各十二套,各样首饰头面各十二件,再多添些金珠。二老爷您看如何?”
尚二老爷看这侄媳妇不因自己是侯府嫡长媳妇而低看他一眼,也没分毫想贪了老太君的遗物,做事稳当,说话也是妥帖,当下便也满意地点点头,又推拒说自己已是分得了老太君在金陵的庄子,在拿这些便是不均了。韶槿便依二老爷的意思,将那衣物首饰留下,给二老爷分了金珠,二老爷自己又选了老太君几件旧衣服,说是留个念想。采薇便选了几件老太君素来爱穿的给二老爷,二老爷触物伤人,眼眶便又红了。
可偏生那几件衣服里,有个莫氏早已看上的紫貂皮大衣,那是老太君去冬新做的,还崭新新的,其实莫氏这等地位,也未必真把紫貂皮大衣看在眼里,只是她向来是个自己看上了便不欲让人夺走的性子。如今看二老爷将那衣物装进箱笼,便分外眼红,忍不住起身道:“二叔,这件留下吧。”
二老爷万没料到方才一直说自己“头痛”的长嫂会突出此言,便微微有些愣住,正不知如何答话。
莫氏也惊觉自己的失言,只得慌忙掩饰道:“二叔,是这样的,去岁冬寒,是我特意让人为娘裁了这件大衣,娘当时极为喜爱,还同我说了好几次,我只是想将这件衣服留下来,时常看一看,也便能常常忆起娘当时的音容笑貌。二叔,这还有几件娘常穿的,不如您带上吧。”
二老爷是个实诚的,他哪想到莫氏肚里的那堆弯弯绕绕,只放下那衣服,叹道:“娘能有你这样的媳妇承欢膝下,也算老有所慰了。”他便又选了三两件别的衣物,将那紫貂皮大衣归还了莫氏。
莫氏这是当场撒了个谎,在场侯府的人又有谁不知,只是没人会在二老爷面前当堂说就是了。大奶奶眼观鼻鼻观心,只字不发。二奶奶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嘴角带着嘲弄的神情,似笑非笑,四奶奶正面上微微露出一些尴尬神色。至于韶槿,面上是淡淡的,但暗暗地有些头疼,她如何看不出来那是莫氏看上那件紫貂皮大衣了,接下来分那衣物首饰是真不知她又有哪些话了,可莫氏又毕竟是名义上的婆婆,又得敬着,才能不落人话柄。
二老爷拿了东西,觉得当场都是侯府的女眷,自己不宜再留,便带着家仆先回了暂住的院子,也不愿再插手尚家内部自己分家产的事。
二老爷一走,莫氏便已经是直直地望着那些东西了。韶槿想来想去,索性道:“娘,老太君留下的衣物和首饰大概还有八九个箱笼,有冬衣也有夏裳,首饰也是各样均有。不如我先命人将各样东西平均放好在几个大箱子里,各房的人各自挑上一箱抬走如何,若桐和六爷他们还小,又是娘的孩子,那两箱便先归娘保管如何?”
莫氏听她这么说,有些不大高兴,她原以为二老爷走了,韶槿会让她先挑选,谁知却说了个什么平均放在箱子里,直接将箱子抬走的方法,这和抓阄也没什么差别了,谁知那箱子里装的是好的歹的,可她一时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那边二奶奶已经拍着手笑道:“好哇,三婶婶这个主意极好。老太君不是说了么,不论嫡庶男女都均匀分了,这般最是均匀了,三婶婶先将那些东西各自分配好,各箱按肥瘦便是差不多的了,至于各人选了的箱子里是好是歹,那便看个人的造化了。”
二奶奶说得直接,那边四奶奶便道:“二婶婶,老太君尸骨未寒,你怎生这般说话,我们拿老太君的东西,不过留个念想,又何必特意去挑那好的歹的。”
二奶奶向来最厌四奶奶燕氏的虚伪矫揉,便冷哼一声,道:“也不知谁因为没能先挑正拉着一张长脸呢。”
韶槿见她两人再说便又要吵闹起来了,在老太君灵前吵架毕竟不是好事,便插口道:“既然各位婶婶没有意见,那便这么办了,我现在便让人分去,至于我,因为是分东西的,自然最后再选。娘先选,然后几位婶婶再按长幼顺序选,最后一箱,便是我这房的,如何?”
莫氏原本怕韶槿分东西时做上标记,听她这么说,也便点了点头。韶槿便和采薇几个又点了各房几个手脚干净的加入在后院分起了首饰和衣物,忙活了好半日,才将几个箱笼抬了出来。
莫氏先选,她是早已让自己那房进去帮忙的家人在那放着紫貂皮大衣的是箱子做了标记了,可她又想了想,那家人说她偷偷做标记时好像是被三奶奶看见了,如今韶槿会不会已经知道她会让人留意那个箱子,那个箱子里除了那紫貂大衣,便特意放些较次的东西?她见韶槿目光淡定,似乎对她选哪箱毫不在意,越想便越觉得韶槿本不是个笨的,定是做了手脚,才会这般神情。
莫氏便特意绕过那做了标记的箱子,命下人试抬了几下,抬走三个最重的箱笼。接着便轮到大奶奶,大奶奶如今是无欲无求,连走也没走上前一步,让人抬走第一箱便是。二奶奶是个有钱的,自也不大看得上老太君的那些衣物首饰,也只是命家人随随便便抬走一箱,只恰巧抬走的便是莫氏做了标记的那箱,燕氏和尚侯爷的庶女庶子们也选完箱子后,最后只剩一箱,便是韶槿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