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吴老太君以她的方法表达了抗议,但徐家那边倒是颇为热络,此事已是成了板上钉钉,尚谦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这事刚定下第二天,便有人大叫着不好进了侯府,原来那徐二姑娘虽然不聪明,却也是个刚烈的,也知晓尚谦的风评,听说自己要嫁给那城北小霸王,一时急怒攻心,竟跳下了翰林府中的荷花塘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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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槿此时只觉得头大如斗,脑袋涨得生疼,连眼前的事物都是迷迷蒙蒙的,好像有一团光在她眼前奔跑,她想要伸手抓住那一团光,却怎么也抓不住那光,待那光越跑越远,她的眼前便只剩一片黑暗。等她再次醒来时,眼前已不是记忆里的一片海滩,而是一张古色古香的大床,床边一个三十余岁的女子正对着她垂泪,口中还嘟嘟囔囔地唤着什么:“锦姐儿。”在她一旁站在几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亦是低着头,似是正在伤心。
韶槿因为本来就头痛,见到这般场景,头就更痛了,“饱读”穿越种田文的她已是知道发生了何事——她老人家穿越了!在看这如莲藕般的白嫩的双手,她立马也醒悟过来自己应该是所谓的魂穿,可怜她原来的肉身现在已不知漂泊到何处。但她也只得定了定心神,心想天无绝人之路,既然来到此处便要好好地活下去,不枉费老天爷对她的“青眼有加”。她下定了决心,便竖起耳朵认真听那女子在说些什么,只听她小小声地哭道:“槿姐儿,都是姨娘的不好。姨娘没拦住夫人,让她把你许配给了那小霸王。但槿姐儿,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呢,你是姨娘唯一活在此处的盼头了,你丢下我,让我以后可如何是好啊。你还这么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她说得断断续续,哭声时常遮盖住了说话的声音,若不是她就是靠着韶槿的脑袋说的,韶槿可真是听不清了。韶槿在心中迅速理了下思路,唉这还真不知是杯具还是洗具,杯具是明显自己真是点背,没人疼爱被强行许配给了个坏蛋,洗具是这可还真是小说里惯用的套路:没人疼爱的庶女以及懦弱无用的姨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好地利用现代人的知识和理念,在这里好好地存活下去,首要的便是要摸清情况。
韶槿原先只是微微睁眼,此时已是完全睁开了眼,又动了动手,这才让她痛哭流涕的姨娘醒悟过来,又哭又笑地说:“槿姐儿。”这又意识到这么说不合礼节,便又改口道:“二姑娘,你醒了。”韶槿见眼前的女子生得是楚楚动人,但一眼便可看出神色憔悴,方才那一声槿姐儿应是作为母亲的她的真情流露,但这古代规矩森严,虽是亲生子女,妾仍是妾,永远只能是姨娘,而不是娘。韶槿见她这般神情,不由心里也有些难过,便对她笑了一笑,道:“姨娘,我没什么大碍了。”
这也许是最好的安慰言辞,陈姨娘立马就止住了眼泪,笑着拍着她的手,道:“那就好,那就好。”这陈姨娘素来是个不善言辞的,此时虽然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念叨道:“以后心里有什么事和姨娘说,切莫再做这种事了。”
一旁一个眼睛哭得最红的小丫头也带着哭腔说道:“二小姐,你可吓死我们了。”
韶槿撑起身体靠在床头,温柔地笑道:“我是真没事了。就是有些记不清人了,头有些疼。”
她这一说,陈姨娘又流下了泪,道:“傻孩子,这还叫没事。我是…我是你姨娘啊。”
那丫头也急了道:“二小姐,我是秀秀,我是秀秀啊。”
韶槿又说道:“嗯,无妨的,过些时日便好了。”她坚定地握了握陈姨娘的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陈姨娘有些讶异地望着眼前的韶槿,眼前的少女分明是自己的女儿,但不知为何却与原先有了些不同,这眼神这神态似乎都比原先添了分镇静与淡然。陈姨娘惊疑不定地问道:“二姑娘,你可真的没事了。”
韶槿点点头,小声说道:“姨娘以后还是唤我槿姐儿吧,听来亲切。”
陈姨娘瞪着大大的眼睛,有些不相信槿姐儿会说出这不恪守规矩的话,若说以前,遇到何事,槿姐儿那是大气也不敢出,但现在她看过去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韶槿和陈姨娘正说着话,站在秀秀身后的两个丫鬟也在悄悄地嚼着舌根。声音还不大不小地让韶槿听个正着:“这二小姐本来就傻,现在一觉醒来连人都不记得了,岂不是更傻了。”另一个也嗤笑着说,“我们还是快些回禀夫人吧。”她们一抬头,却迎来韶槿冷冷的眼光,只听韶槿咳嗽了一声,说:“这窗外的麻雀怎地如此吵闹。你们还是快些回禀夫人吧,我身体不大舒服,想安静地歇歇。”
那两个小丫鬟互看了一眼,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不敢直接逾矩,只得转身出门禀报夫人。
韶槿心里不由冷哼一声,看来自己这个二小姐做得还真是没有权威,连丫鬟也敢随口议论自己。陈姨娘见她这神色,只道:“槿姐儿,她们是夫人眼前的红人翠兰,翠芝,你这般说她们…槿姐儿,你好像和以往有些不同了。”
秀秀却笑着拍手道:“二小姐你今日虽与以往不同,倒还真是替我们解了一口气,这几日这翠兰和翠芝在这儿,可真是让人极不舒服。”
陈姨娘听秀秀这般说,不由皱皱眉,喝道:“秀秀。”
秀秀朝韶槿吐了吐舌头,韶槿觉得这丫鬟活泼伶俐又护主,不由对她生了些好感,便向陈姨娘岔开话题,问道:“姨娘,我很多事儿都记不清了。我原先可确实如她们说的很傻么?”韶槿心里感叹一声,哎,让她穿成啥不好,一下就穿成了一个“笨蛋”。
陈姨娘却激动地说道:“那是胡说。槿姐儿,你是最聪明的了。姨娘知道。”陈姨娘说得不由有些哽咽,“槿姐儿你确是不会琴棋书画不会女红,但那是…”
“那是夫人不让二小姐学,生怕二小姐的才学越过大小姐,三小姐她们去。”秀秀一下就把陈姨娘不敢说的话都说了出来,“二小姐你三岁的时候便能背古诗,夫人知道了以后便再不让二小姐你看书了。”
原来是人为的“傻”啊,韶槿不由地同情起这身体的原主来,不过这样好呀,反正如果她穿的是个所谓的琴棋书画女红样样行的,那还不是直接穿帮啊…却听陈姨娘又温柔地摸着她的头说道:“不会便不会么。槿姐儿,你可还记得五年前你自己同姨娘说的,你说不学也许方是好事,不学也许我们才能活得下去,不像你弟弟…”陈姨娘已抽泣得说不下去。
韶槿迷茫地看了眼秀秀,秀秀轻声道:“五公子也是极聪明的,先生也说他书是读得极好的,只是九岁那年吃错了东西便去了。”
虽然秀秀说得极为简单,但韶槿已是能猜出其中发生了什么,叹了口气,心里也暗怪起这身体的原主,自己的弟弟死于非命,生母无依无靠,自己不想着好好活下去反而自寻短见,便道:“姨娘,没事的,我以后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陈姨娘点点头,担忧道:“可是,可是,我听他们说,若你醒了还是要嫁给那尚家三公子啊。”
韶槿不解地问道:“那尚三公子究竟怎么了?”
陈姨娘又低下头,道:“也许你不知道反而好些。原先你便是知道了,才…”
“姨娘。”韶槿搂住陈姨娘,“不论你信或不信,我都同原先的我不一样了,无论遇到什么情况我一定会先想着姨娘,不会留下姨娘你一人的。姨娘,我是真不记得前事种种了,你也告诉我一些,我好有个准备。”
陈姨娘看着眼前撒娇的女儿,心里更加难过,但还是把尚谦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哪知韶槿听了以后却轻笑出声道:“罢了罢了。城北尚霸王,城南徐傻姑,这不真是天作之合么。”
陈姨娘和秀秀都不禁瞪大了眼,看着韶槿在那调侃自己,而却不知韶槿正在不断地坚定自己的内心,事已如此无可奈何,路是一定要走下去的,说不定一切会有转机。
第7章 徐家三姝
三人正发呆间,门外便响起一个小丫鬟清脆的声音:“夫人到。”门便吱呀一声打了开来,一个穿着夹绣金线石榴色缎袍的中年女子便戴着四个丫鬟走了进来,其中有两人就是方才的翠兰、翠芝,此时她们脸上正摆着一副胜利者的神情,而徐夫人杨氏则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看得韶槿不禁摇了摇头,礼节性地唤了声:“太太。”陈姨娘和秀秀早已不安地站起身,垂首站在一旁。
杨氏微微一挑眉,淡淡地嗯了一声,方问道:“听说你身子还是不太舒服?我已经叫人去请大夫了。这件事定远侯府已经知道了,幸而侯爷和侯爷夫人宽容,没有退亲,还派人送了千年人参来给你补补身子。我已同侯府说了,你下个月便可上轿。”
便是这一席话,韶槿在心里把杨氏看得极轻,这嫡母可真是不顾她的死活,连伪装也不伪装,但好在她这般冷淡,自己也无需和她刻意热络了。韶槿笑着点点头,道:“谢谢太太。我知道了。”
杨氏见她没有哭哭啼啼,反而面带笑意,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望着韶槿,韶槿亦是不服输的,也面带笑容地望着她。两人互瞪得久了,杨氏终觉得有些下不来台,只得一甩袖子,冷冷道:“你好好休息吧。免得出嫁时给徐府丢脸。”
杨氏一走,陈姨娘便紧紧张张地跑到她跟前,说道:“槿姐儿,你怎么喊夫人太太而不喊娘了?”
韶槿却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她是我嫡母,但她却不是我娘,只有你才是我娘。”不知为何,来到这异世界里,韶槿对自己睁开眼看到的这个女子有着一种特殊的依赖感,不知道是因为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还是身体里原来的意识,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亲昵感。何况她也看出这陈姨娘是个真真儿心疼自己的,又是脆弱无助的人,心里不免一时就很是偏向于她。而那杨氏,不说她先前的所作所为,便是她那趾高气扬的模样,便是让韶槿没来由地厌恶。
而陈姨娘还惊诧于自己那柔弱的女儿如何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时,韶槿已经让秀秀取过铜镜,说道:“姨娘,你帮我梳梳头吧。我想看起来精神一点。”
陈姨娘一听女儿这样说,心就柔软得不行,更不想去责怪于她了,只是笑道:“虽然和以前有些不同,不过槿姐儿你高兴就好,以前都是姨娘太小心,才让你心里一直压抑着。”
秀秀此时已伶俐地取过铜镜,韶槿一看镜里的自己,约莫二八年华,遗传了陈姨娘的美貌,山眉水眼,楚楚动人,只是有些太过偏瘦,脸色也有些蜡黄,显得有些憔悴。当下便给自己下达了一个新任务,不管别人对自己怎样,自己要对自己好,先把自己养得健健康康白白胖胖面色红润再说。陈姨娘已拿出梳子在给她梳头,只听陈姨娘柔和地说道:“就给你梳个双罗髻吧。过一个月,你就再不能梳双罗髻了。”
韶槿以需要静养为由,在屋里休息了三日,也向陈姨娘和秀秀问清了下徐府的情状。这三日里杨氏便再没来过,自己的爹徐通判也以公务忙为由不曾来过,徐府的三小姐杨氏的亲生女儿徐韶棠倒是来了一趟,只是来的时候说得话却让韶锦心里更加不舒服,那徐三小姐生的是婀娜多姿,但说的话却同其母杨氏一般的凉薄,她见韶槿已经不哭不闹了,只说:“是娘让我来劝劝二姐姐的,二姐姐你可别再任意妄为了,你和尚三公子的亲事已是满城皆知,你若不嫁他,别人也不敢再娶了。不过我觉得倒也没什么不好,二姐你十七了还未定亲,这尚三公子是定远侯府的嫡子,指不定以后还是定远侯府的继承人,到时候就算我嫁进了杜家,虽然杜公子的爹是知府大人,杜公子也有才名,但毕竟不如侯府声望大,介时我还得尊称二姐姐一声侯爷夫人么。”
韶槿见韶棠这小姑娘说得神采飞扬,心里不由叹了口气,这女孩年不过十五,才华美貌都有,却偏生有些爱慕虚荣,还喜欢把别人往脚底下踩。韶棠同她说话时就差没有直接说我嫁得好,我老公有才华,我老公爹有实权了…
韶槿这几日也是了解了下大抵的情况,本朝的爵位多是祖先有立国之功所封,但毕竟开朝已百余年,所谓侯府并无多大实权,只不过有着朝廷的田地,远没有一般官员有实权,只能算富庶人家,且因为一代又一代,朝廷的赏赐并不如以前丰厚,人丁却越来越兴旺,好在胤朝倒并不太轻商,因而大部分的侯府都是一部分食君禄,大部分是靠着以往累积的财富在经商,毕竟可以免除赋税。但也有个别侯府因为自家经营不当或是分家或是内部争斗原因,就此败落下去了。
至于定远侯府,倒算得上颇会经营,有着大名府一半的绸缎店,故而家境很是殷实。也有不少富商女子图着侯府的清贵名声,是带着大笔嫁妆嫁进侯府的,比如尚家二公子的夫人高氏,原也是大名府的巨富人家,尽管并非名门之后,但她来时的嫁妆正好给当时周转有些不灵的侯府带来一笔资金,因而在定远侯府说话底气是十足的。其实尚谦若非此前的荒诞不经闹得满城风雨,倒也不至于变成如今这般境况。
至于韶棠要嫁的杜家,则是大名府一等一的好人家了,大名府杜郎之俊俏,世人皆知,且又写得一手好文章,十三岁那年便中了举,现年也不过十八,过个几年中进士亦是在意料之中。徐三小姐十二岁时便同杜公子订了亲,现在刚行了及笄礼,待来年便嫁给杜公子,这一桩婚事自然也是大名府里广为流传的,只是不再是徐二小姐那“痴儿配傻女”的故事,而是“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的传奇。
韶槿虽觉得小姑娘心里得意大抵也是难免的,只是见她对自己这刚从鬼门关走一趟的姐姐丝毫无真切的关心之意,又时不时地抚摸下头上的珠翠,不免心中也是有点气。心想自己种田文也不是白看的,只是她总觉得和十五六的小姑娘没有必要去计较,却没想过古人远比现代人早熟。
韶槿一回头,见没什么城府的秀秀已经憋着一肚子的气正脸儿涨得红红地瞪着韶棠,韶槿在背后轻轻用手摆一摆,示意秀秀不要生气,只是抿嘴对韶棠笑道:“妹妹与杜公子郎才女貌,自然是上上之合,只不知杜公子何时来迎娶妹妹。”
这句话却说到了韶棠的死穴,原来若按规矩,待韶棠行了及笄礼,杜家便因来下婚书迎娶,却不知为何迟迟不来,只说杜公子要在京里用功读书待来年考完再娶,但却又爆出杜公子在京里新纳了一房小妾,未娶妻先纳妾这分明是一巴掌打在了徐家脸上,但偏生杜家是徐家的顶头上司,徐述徐通判是连提也不敢提,不过杜知府倒是好言说了几句大意是说杜公子不过因为年轻风流,而这正房奶奶稳稳妥妥是徐三小姐的,妾是什么,妾不过是给正房奶奶端茶倒水的,徐述素来是个上官说句话便不敢吭气的人,自然是并无二话。只是徐家心里总归有些不大舒服,这回徐韶棠听见韶槿这般说,心里也直生闷气,但她素来是个在人前要强的,只说道:“杜公子一心想要明年一举夺魁,自然是要在京里好生读书。待来年中了状元,再回大名府。”
韶槿轻声地叹了口气,喝了口茶,心里暗想好大口气状元也是说中便中的么,但嘴上只道:“杜公子少年英才,好生用功博功名自是正路,只是我可惜妹妹青春年华,却要在此等待,做姐姐的,我也替妹妹叹息啊。”
韶棠本是个心高气傲的小姑娘,先头有个昔年名动大名府,后来嫁进京城的大姐徐韶莲,让打小觉得自己才高八斗的韶棠生生觉得自己被大姐夺去了光彩,好容易等大姐嫁人了,轮到她在大名府大放光彩了,便越发趾高气扬起来。她心里打小是没看上过这个反应又慢又何事都不精通的二姐,而且这二姐素来性子温吞,她幼时有了想要炫耀的事自是不敢去光彩夺目的大姐那炫耀,只能去韶槿那摆摆架子,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每当她看见二姐那小心谨慎对她陪笑脸的受气包模样,她就觉得极为满足。
但如今,这二姐,却同原先很是不同了,她虽然还是穿着原先那永远不是本时令最流行的普通衣衫,也还是只戴着一根珠钗,但整个人却似乎多了一种从容不迫的气质,此刻的二姐正端着白玉瓷的茶杯喝茶,抿一口茶,还要对着她微微地笑,眼里有种她从未在二姐身上见过的光华。韶棠忽然觉得这种光华有点碍眼与讨厌,她皱皱眉,随口找了个借口便走了。
韶槿看着快步离开的小妹,无奈地摇摇头,上一世的自己可足足比这韶棠年长了十岁,现今的自己又怎会白白让她欺负了去,况且眼下她出嫁的日子也是近了,在这府里又有何顾忌。况她一直认为人善被人欺的道理,若是自己太包子,又怎能怪狗跟着你?
秀秀更是狂喜,见韶棠被气走了,方笑嘻嘻地说:“我看三小姐那姑爷呀,早是心中另有佳人了。可笑她还做什么当状元夫人的美梦。”
韶槿做了个手势示意秀秀噤声,道:“以后这些话还是莫说了,被人听到了可有舌根嚼了。”
秀秀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我知道了的表情,又说,“二小姐,我老觉得你现在比以前像是添了分神采,你不知道,便是你方才那喝茶的模样,我都看呆了,我们家二小姐何时变得这般美貌了。”
韶槿不禁苦笑地摇摇头,心想这可是你家二小姐天生便貌美如花,只是原先恐怕是一直心里有事儿,所以显得很没精神,现在的自己有着现代人的思想和意志,至少应该是比原先的她来得有精气神些,也比她自信些。气质这回事儿有时候影响也是颇大的。他们主仆二人正笑谈着,忽然有院外的小丫鬟快步进来禀报,“二小姐,二公子回来了。
第8章 徐家逆子
这徐二公子徐子年这几日是韶槿听陈姨娘说得最仔细的一个人,陈姨娘说起徐子年便像是在说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原来这徐子年原是昔年的张姨娘所出,张姨娘和陈姨娘原本都是老太太身边的人,性子也比较相似,都被老太太调教得和软温柔,在后院女人的争端中二人一直情同姐妹。可惜不知张姨娘是福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生了徐子年以后不久便归天了。徐子年虽是男孩是养在杨氏的院子里,但他之前还有个杨氏所出的嫡长兄徐子华,下边又有杨氏所出的幼弟徐子清,如他这般夹在中间的普普通通的又没有娘的庶子,自然没给徐通判留下什么深刻印象,而杨氏对他则是眼不见为净,能不管教就不管教,闲来无事还要拿他这碍眼的庶子来出出气。故而徐子年自幼还是陈姨娘最为照拂他,给他改改衣裳,做做鞋子,偶尔还给他送点点心。虽说是陈姨娘仅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但这却很是碍杨氏的眼,尽力地克扣陈姨娘母女的用度,饶是如此,陈姨娘也还是每每看不过眼,偷偷地对徐子年好。徐子年倒也是把陈姨娘的点滴关怀铭记于心,待陈姨娘母女也是最为亲厚。
徐子年本也是个聪敏好学的,不过在陈姨娘的儿子徐子明不慎食物“中毒”以后。徐子年便犹如一个叛逆期的少年一般再也不读书了,他拿着张姨娘以前给他留下的一小笔钱,留了一封家书便走南闯北做生意去了,把徐通判给气得险些不认这个儿子,杨氏心里的一块大石却落了下来。在本朝虽然并不太重农抑商,但徐通判自己是进士出身,又做过翰林,又是世家,自家的儿子不读书,十三岁就出门和人学做生意真真是个丢人的事儿。
不过好在徐子年确是个精明利落的,出门两年,先是去长白山挖药后又与人搭伙做了药材生意,倒挣下了一大笔钱。徐通判看在这回到家里的银两的面子上,才算是认了这儿子,只是始终对他没什么好脸色。而杨氏早就对徐子年这庶子看作若有若无了,在她看来既然这徐子年“自甘堕落”去从商,以后就与她的儿子们没什么竞争力了,况她又听说徐子年如今挣得比徐通判一年的饷银还多,倒对这徐子年和颜悦色了些。
但每年徐子年回来时,拿回府里的那一份却一直照旧,眼看着徐子年年纪轻轻身家大了起来,杨氏心里自是恼恨,一直跟徐通判说徐子年早就到了婚配的年龄,理应娶妻生子了,但心里想的却是挑一个性格和软的儿媳妇留在徐府好拿捏徐子年。大名府里的人也都听说这徐二爷一年到尾不在家,也不大有官员家愿意把自家的好姑娘嫁给这么个庶子,便只剩那些商户人家想要攀这门亲的,却不料每每一说要定哪家小姐之时,徐子年就神龙见首不见尾了,莫说女方家属,便是媒人也连徐子年的影子都没见到,自然万万是不敢就这般草率了事的。倒也有可以小户人家毫不介意这徐二公子究竟如何便肯嫁的,徐通判却是万万不愿意的,杨氏虽然有时候也想狠狠心干脆直接给徐子年订下亲事好了,但毕竟不敢当面太打徐通判的脸面。而那边厢这“徐家逆子”早就放出狠话来说,若太太要给他娶妻,愿娶十房八房放那都行,若那样他是铁定不回徐府的了。且这事徐子年很有可能就做得出来,当年潘氏把自己屋里的丫头挑了两个最俏丽的,又教导一番,放到了徐子年的屋里,徐子年知道了,偏生以做生意不方便为由住到了客栈,硬是住了一个月,接着便又去外地做生意去了。
对于这么一个“翅膀长硬”的儿子杨氏是使不上劲,便只紧紧拿捏着陈姨娘母女,但好在徐子年每次回来都给陈姨娘母女添上些吃穿用度,不然她们母女怕是在府里也万是支撑不下去了。
韶槿之前在听了陈姨娘的叙述以后,对这位同父异母的二哥很有好感,杨氏所出的大哥她是见过,十足的书呆子一个,而至于年小的徐子清则可能因为杨氏生怕又教出一个徐子华,也可能因为是幼子,自幼就是蜜罐子里长大的,被宠得没边了,整日里胡闹任性,眼下年纪还小,也只在韶槿面前晃过两三次,便已让韶槿对这个孩子头痛不已。而这二哥不同,听陈姨娘说,二哥素来是待她最好也最怜惜她的,且这二哥“创业”的故事也很是让她佩服,单是那一份胆识和魄力便是一般人没有的。
故而一有人说二公子回来了,虽然并没有之前的记忆与感情,但韶槿还是忍不住雀跃了一下,满面欣喜之情,而这时徐子年也已经迈进门来,手里还提着东西。徐子年果是没让韶槿失望,生得便很精明干练,论起长相徐家三位公子都生得差不多,但徐子年也许是常年在外历练的缘故,眼角眉梢便添了分英气,看起来方像个年轻人,而不是徐子华那般老气横秋的模样。
徐子年是听说她被逼婚跳池以后才紧赶慢赶赶了回来,还怕回来看到一个病弱不堪的妹妹,心里着实忧愁,如今眼见韶槿看过去虽然比原先又瘦了些,但精神头还不错,又因许久未见,又有些欣喜,所以一时这表情便有些复杂。
韶槿看着这二哥又关切又怜惜又高兴的复杂神情,心里也有一些感动,看来自己在这也并非完全无依无靠的,除了陈姨娘,还有这么个好哥哥。
徐子年见韶槿穿着一身天青色的翠烟衫,青绿的散花百褶裙,虽然发髻上只有一个珠钗,却是相映得彰,虽然瘦弱且带着病态,却别有一番清丽之美,心底那份怜惜和心疼之情又涌上心头,叹道:“妹妹你这般水灵灵的人怎地就要嫁给尚家那混小子做续弦了呢。”
韶槿见徐子年仍提着东西站着,忙招呼道:“二哥哥你先坐下吧,暑气正热,你先喝口茶吧。”又亲自给徐子年倒上一杯刚冲的菊花茶,一朵小小的杭白菊便随着水流进了杯里,韶槿又笑道:“二哥哥,各人有各人的命,如今我便是这小小的菊花,不过是顺着水流走罢了。此前是我不懂事,让二哥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