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未说完,尚谦险些一口茶从嘴里喷了出来,望向韶槿见她仍是一脸神色自若的样子,不知她心里是打何主意,他心里突突直跳,心想莫非小槿还在生气,偏生要把这大麻烦安排在身边?
而那姚金娘和姚妈妈却是满心欢喜,姚金娘一心以为是这三奶奶不敢太驳三爷的面子,丫鬟也好,丫鬟便能近得了三爷的身,自己比三奶奶美艳年轻,再使些手段,又何愁三爷不爱?她顾着得意,待韶槿命人拿了契纸让她画押,她也志得意满地按了下去。
姚妈妈却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再一瞧那契纸,她却半点也看不懂,但仍低声提醒道:“莫不是死契吧?”
但姚金娘却已是盖了手指印,那纸张也已被韶槿收走,只听韶槿道,“秀秀,去取三十两银子给姚妈妈。姚妈妈,这我们平日里买个丫鬟不过五两八两银子,今日我见这金娘是个聪慧能干的,也便三十两收下了,至于金娘以后能如何,那便看她的造化了。”
姚妈妈只觉一身汗津津的,这富贵人家向他们这种人家买丫鬟买妾都实属常理,但眼下这金娘得罪过三奶奶,以后的生杀大权便只掌握在她一人手中了。
“姚妈妈你莫恐慌,这不过是规矩,我也不会那般不近人情,就让你们母女二人分开。明日你们便都搬到这大院子里来,那小院子我另有用处。金娘呢,便先做些服侍服侍三爷的事。采梅、采兰,你们多指点指点金娘。”韶槿耍的这一手,任谁也看不懂,均是一头雾水,绿画和绿琴却是暗地里跺脚心想她们来了这多日,生得也不比这姚金娘差,却被三爷拒之门外,如何也近不了身。
采兰和采梅心底很是看不上那姚金娘,只觉她一张厚脸皮便赖上三爷三奶奶了,心中均是不忿,只是三奶奶这般吩咐,她们也只得低头称是。
尚谦全程是未发表一句意见,他知道眼下韶槿心里是自有主张,他这三爷是多说多错,见她办得井井有条,只暗想这后院的事果真应由女人来管。
韶槿又吩咐让采兰带姚金娘下去做一身衣服,便说自己倦了,转回内间。尚谦也跟着急匆匆地走了,姚金娘见尚三爷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心中微恼,但又想既然自己已进来了,不日便是飞黄腾达之机,至于姚妈妈的顾虑,她是半点全无,她素来对自己是格外自信的。
“小槿,你这不是惩罚我么非安排一个姚金娘在我身边晃荡。”尚谦见韶槿斜倚在卧室的榻上,便坐在一旁苦哈哈地说道。
“哟,我给三爷买了一个美貌丫头,三爷还怪罪我,我这不是秉承着三爷的宗旨,怕她们母女流落他处么?收在眼皮底下,三爷日日能见着,那可不好?”
“我的奶奶哟,小事一桩,你还在生气。我知道你这是在对我进行考验,我尚某人向我家娘子保证,定当恪守为人夫的标准严于律己,目不斜视。”尚谦举起左手作宣誓状。
韶槿叹了口气,玩弄起榻侧白玉瓷瓶里的花枝,道:“她也是个娇花般的姑娘,我又何曾想真的作践她。只你也看出来了,她便是那般不知事的,硬是死缠烂打,依你所说,那还是个不要命的。只怕她以后会去外边瞎闹,也或者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她既无去意,索性就先留眼皮底下观察观察,也让她知道做妾做丫鬟的苦楚。等她有了去意,便让她去了就是。只你,可得给我好好保持‘节操’。”
“我知娘子这般行为是大有深意,为夫焉敢不配合,定对她冷眼相待,横竖不理,让她早日死心。你分析的也都很有道理,我也不是没想过她会出去造谣生事,我只怕,留在院子里,她那般性子,会对你或者宁宁不利。你们都金贵身子,被那般人气坏了可是不好。”
“我会小心的。知道了真相,我也不会被她气坏,我只怕以后会被这太过好心的三爷气坏,今日一个金娘,明日一个银娘,我可没那么多银子买这许多丫鬟。”
“这银子方面,就是为夫的责任了。”尚谦故意挺起胸膛,作豪情万丈状,道:“娘子,我把那尚秋带回来了,一路与他商议了许多庄子方面的事情,他原先便是庄户人家出身,后来卖身进的侯府,精通农务,我和他这三日连夜把我之前的那个农田改革制度给写出来了,还望娘子过目。”
“便是你今日带回来的那个黑面但斯文的年轻人吧,看过去却也是一副聪明相。我想过了,那后边的小院子,干脆用来做学堂,你自然在书斋里学,宁宁和黑妞便在那学堂里学,如果庄户里还有年岁尚小的孩子,家里愿意的,也让他们来学,这样大人也无需替小孩担忧。穷人的孩子也多刻苦,宁宁也可以接受接受熏陶。”
“我知道,这不就是现代的机关幼儿园嘛,只不过这古代还有些男女之别,索性男孩上午上学堂,女孩下午上,有的还要回家里做些农活。虽不指望科举,识些字也是好的,只不知那些庄户人家可愿意。眼下便先把生产抓好,这学堂的事可以等取得他们信任了再好好办,你看可好?”
“一日不见,相公倒是稳重了许多。”韶槿甜甜地亲了口尚谦的脸颊。
于是下一秒,尚谦便立马不稳重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不是对男主太好了= =
47、惩治金娘
自那日起,尚谦便是格外小心地绕着那姚金娘走,正眼也不看上一眼,他这一番不但是做给姚金娘看,还给那日日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的绿画、绿琴看,那二个丫鬟他本就看不顺眼,只因那是“丈母娘”特特指派来的,不好直接卖去,太打徐家的面子,索性便拿这姚金娘杀鸡儆猴,让她二人死心。
丁管家毕竟是个经世面的,知道姚金娘那事自己办得是大大不妙,看样子三爷三奶奶一个也不开心。不过三爷倒似乎不大怪罪于他,还时常找他喝酒,每次喝完酒后就冒出一条古怪的新主意,今日说要什么按具体收成来分成,明日又说要奖励收成最好的庄户人家,后日又说打算办个学堂。每条都是酒后兴致起后说的,这些主意在丁管家看来每条都是向外撒钱的,他见如今三爷已经把“财政大权”收回,他也捞不到什么好处,至于三爷说的那些什么方案、制度,他是一条也无兴趣,他只想反正自己也捞够了养老金,便由着这纨绔子弟胡闹。
自然,丁管家还需时不时地向侯府传递信息,侯府的许多人听了以后都窃笑不已,只想这三爷果真是个爱胡闹的,让他管银钱便是败家,老祖宗的规矩怎能说改就改?还改得史无前例、闻所未闻。只侯爷听说三爷倒真是每日午间抽出点时间读书习字,心想就索性任他瞎折腾吧,便是发呆也比往日那般来得好。
而尚谦的目的明确,直接就同那赵先生说不须教他太多大道理,只教他些考场应试秘籍即可,哪些该背的哪些该熟记的,最好还有套写作模板。赵先生原先只觉他胸无点墨,对他这套应付考试的方法也是大摇其头,只谈过一两次后,发现他还算是个刻苦的,今日布置的明日就能背会,对一些儒家知识倒也不是太生疏,有的甚至有些“新解”,只策论太差一些,写的文章太过白话。赵先生就干脆拿了本诸如范文集的书给他自己琢磨去,尚谦这才发现原来从古至今考公务员都是一个模式,连练习册也都差不多,这些书虽都是坊刻,却在民间极为热销,想来古人也是早已发现了“套文”的好处。他因是定远侯府嫡长子,依本朝定律,可因祖上这个侯位得一个“荫生”资格,他这般因侯府荫庇而得的生员,虽然无才无德,却是可以直接参加乡试的,无须再从童生考起。
韶槿夜夜替他红袖添香,偶尔也翻翻书卷,只笑话他不如她学得快,若是女子能考,她定能考得不错。这让上辈子满脑子全是公式和电路图的尚谦很有些苦恼,不论何时,男人总是希望比女人强些的,为此便更努力苦读。
却说那姚金娘,满心以为自己进来不日便可做奶奶了,谁料这满院子里的人除了尚冬那傻小子偶尔对她傻笑,旁人是连理都不理她,三爷的衣角她是连碰也没碰到一下,还日日被人当下人看待,莫说三奶奶,便是采梅采兰秀秀这些她看不上眼的大丫鬟也只拿她当小丫鬟看,总指派些事情让她做,但没一件和端茶倒水接近三爷有关,不是打扫院子便是浆洗衣服。
没过几天,这姚金娘便是满腹怨气,直嚷嚷三奶奶苛待了她,却又被众丫鬟取笑说不过是一个新来的二等丫鬟,也未让她做重活,不过是洗衣打扫就有怨言,还敢跟三奶奶拿乔,也不知是借了谁的熊心豹子胆。
而自那日姚金娘签了死契开始,姚妈妈便满心的担忧,她瞧准了这院子里的事是三奶奶说的算,若惹恼了她,便是把金娘杀了卖了都是有可能的,只得日日夜夜叮嘱她要小心做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留心伺候三爷三奶奶,有机会多求求三奶奶,要回那张契纸。
可姚金娘生来就是个心高气傲的,又哪听得她的话,姚金娘现下一心只想着攀上三爷,把那些活均交给姚妈妈去做,故天天打扮得妖妖娆娆,欲往三爷每日里那必经之路“撞”去,但偏生便是偶尔碰到了,三爷身边也是许多人包围着,压根就近不了身。
秀秀见她仍是死性不改,回了韶槿,韶槿却不过抿嘴一笑,道:“那般人,且由着她去。她既不改,他日便莫怪我狠辣。”
只是姚金娘这般,秀秀采梅采兰几人虽看她不顺眼,但只把她当作那轻贱之人,不予理睬便是,只她最先得罪的便是那绿画、绿琴,原是她二人本也试图想姚金娘那般接近三爷,只这小半年来,三爷终当她们是透明人般,便也死了心,只这姚金娘一来,却是搅乱一池春水,听三奶奶那天的意思,似乎只要这姚金娘有本事,三奶奶便顺她的意。这二人心里自是不平,再见那姚金娘终日里好吃懒做,此时正值秋日,却仍穿着那薄薄的夏衫在院子里瞎晃悠,遇见了便免不得被绿画、绿琴讥刺上几句。
“哟,这不是金娘么?今日采兰姐姐指派的事情又做完了?怎么时时都见您坐在这呢?”绿画掩袖说道。
“绿画姐姐,你怎能直呼人家金娘的名字呢。说不定哪日还要唤一声姨娘呢。”绿琴见姚金娘今日又是插着一头廉价珠花,内心便升起一阵鄙薄厌恶之感。
姚金娘原也不是个傻的,又怎会听不出二人讥刺之意,便也讥讽道:“有些事,各凭本事,日日在这里说别人,却又满肚子鬼心思,还当满院子的人不知道哩。”
“凭本事那也得看本事,有的人,大字不识一个,不过一个乡野村姑,便想着攀高枝,好不叫人笑话。”绿琴原再徐府时便是杨氏刻意培养出来的,识字通音律,又弹着一手好琴,来侯府后迟迟未被三爷看上,心里正是压抑多时,此时又横生出一个挡道的姚金娘。
姚金娘自幼便是这地方出了名的美人,小时也是天天被人夸着长大,说她生得这般模样,便是天生做奶奶的命,她原也以为自己是高人一等,所以当时满心欢喜去三爷的院子里做些杂活,当日却已被尚谦的那些姨娘们笑话她不识字,无才艺,故而她最恨人说她这一软肋。那绿琴绿画不过也是个丫鬟,却也拿这说她,又让她如何吞下这口恶气,只尖叫道:“识字又有何了不起?还不是也近不了三爷的身,也不过是个丫鬟,还是陪嫁的,还真把自己当奶奶一般高贵呢。”
这话却也戳中了绿画和绿琴心中之痛,便也牙尖嘴利地回骂了起来。这三人都是刻薄的,三言两语,便恨不得将对方一刀捅死,不时便厮打起来。
绿画和绿琴虽是二打一,但她们都是弱柳扶风之娇态,原在徐府里也是只做些细活的丫鬟,哪向姚金娘这从小在乡野间长大的泼辣,便也只勉勉强强打了个平手。女人打架,最爱做的便是拉扯头发,还有胡咬一气,因此当采兰和采梅听到声音赶到时,地上已是散着珠钗和揪下来的一缕缕头发,姚金娘和绿画、绿琴脸上都有被手抓过的红痕。采兰和采梅见劝架不住,忙是跑回去找韶槿。
韶槿彼时正在午歇,秀秀见采兰报得急了才唤醒韶槿,韶槿一听是这三人打架,倒丝毫不惊讶,她原是想拿这姚金娘举个反面例子给绿琴绿画,也曾暗地算计过这三人那般性格,在一个院子里做事又有着共同利益难保不会吵嘴,只她没想到这不过三五日便打将起来。但她倒也不急,整理了下衣服才和秀秀一同出去。
韶槿到时,那三人倒已在他人劝阻下分开了,只是俱是气喘吁吁,眼中也俱是狠厉之色,脸上手上红痕累累,又哪有平日里那美娇娘的模样?
绿画、绿琴见韶槿来了,心想三奶奶虽平日里不太待见她们,但她们好歹是她的陪嫁丫鬟,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哩,姚金娘这般打她们,打的还不是三奶奶的脸。她二人又较姚金娘有些心计,一见人来,便立马哭嚎不止,只大声求三奶奶做主,求三奶奶做主。
韶槿见了也不禁皱皱眉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怎生闹成这般?”
绿画眼里的泪水便一下晕满眼眶,凄惨道:“三奶奶,这,这金娘平日里交代她的事从来不做,还真把自己当个奶奶看了,只在这院子里瞎晃,我们说她几句,她便动起手来。请三奶奶为我们做主啊。”
“你…”姚金娘被她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用手指了指,道:“还不是你这小蹄子先张口骂人的?”
她气焰嚣张,那绿画、绿琴二人便故意装作委委屈屈的样子。韶槿看在眼里,心里也明白这事是这三人应各大五十大板,但这姚金娘却是个没城府的,这方面倒真比不上这徐府出来的,虽是两个小丫鬟,但说“变脸”时就“变脸”,而不是只知一味撒泼。
姚妈妈这当口自是也赶来了,见姚金娘此时还满嘴小蹄子,小娼妇的骂个不停,忙出声喝止:“我的小祖宗哟,三奶奶在这,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那二人是她陪嫁丫鬟,她自然是偏帮她们。若三爷在此,定不会教我受了委屈。她们日日阻我见三爷,还不知安的是何心?”姚金娘骂得兴起,还哪顾思考何话当说,何话不当说。这话,却最是犯了韶槿的忌讳。
韶槿打量了下姚金娘,见她穿着个嫣红肚兜,外边只披着件烟笼的水玉衫,显然又是她自己“精心装扮”过的。又听了她那番话,不由挑挑眉,心想不惩治下这姚金娘便太过纵容了。
姚妈妈想到韶槿手里那张死契,只呼天抢地道:“三奶奶,金娘她年岁尚小,不懂事,满口胡言,求三奶奶放过她。”
“年岁小,不懂事?她便懂得穿成这般,终日在三爷的院子里散步?你既然进了院子,便要依规矩行事,若让外人看见我尚家的丫鬟穿得犹如青楼女子一般,他人还不是笑话我这做三奶奶的?”韶槿冷哼道:“我容你进院子,平日里也不曾亏待于你,平日里都比照我身边的吃穿用度供着你,可你却日日不守规矩,还当真以为我不知晓了?今日竟然还在院子里撒泼打架,看来我这管教可真是太松了。”
韶槿凝视着姚金娘,姚金娘蓦地有些害怕,却已来不及,韶槿清冷的声音却已又响起,“来人,依家规,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姚妈妈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道:“三奶奶,我只金娘一个女儿,她一个女儿家哪经受得起三十大板,求您大人有大量,放她一条生路吧,我定带她远走高飞,再不敢同三爷说半个字。”
“你们把尚家当做什么地方了,想进便进,想出便出,俱是你们说了算。那日说什么做牛做马也要跟在三爷身边的也是你们,我是让你们做牛还是做马了?”
莫说姚妈妈,姚金娘都辩驳不出来。这几日她们吃好穿好,其实还比平日里过得舒坦一些,姚金娘听说要拉下去打板子,腿早已软了,只是仍扯着嗓子喊道:“三爷在哪里,我要见三爷,三爷定舍不得打我的。”
韶槿揉了揉太阳穴,对姚妈妈说道:“今日我看在你一个老人面子上,饶她一命。来人,拉下去打二十板。”
姚妈妈见她一脸漠然,知再告饶也无用,只跪在原地悔不当初。绿画、绿琴见姚金娘如疯子一般又哭又喊,还是被拉了下去,正想偷笑,却听韶槿又说道:“至于你们两个,当众撒泼打闹,胡闹之极。来人,将她们送到柴房押起来,关到她们悔过之时!”
作者有话要说:~~~~(>_<)~~~~ 大家都觉得女主有点圣母呜呜。其实写上一章是为这一章做铺垫的说~毕竟木有死契的话随便打人家是算“违法”滴。
48、初步计划
姚金娘初被打时还骂骂咧咧,直喊着:“谁敢打我?谁敢打我?以后指不定你们还得喊我一声姨奶奶。”接着便开始哭喊:“三爷在哪里?三爷,你怎么不来救我,让我被这些恶人欺凌?”到最后,声音便越来越小。
韶槿在屋子里坐着,慢慢地品着茶,心里却有些矛盾,若依她原先的法制观念,这般仗势打人实是有违她内心所想,只她来古代这些日子,也是看出来在这样的体制下,你若无势,不立威,便叫人生生踩在了头上。待听到外头姚金娘的骂声愈发小后,韶槿才踱出屋子,见她股间已是血迹斑斑,早已无力哭喊,姚妈妈跪在一旁痛哭流涕,方说道:“罢了。姚妈妈你把她领回去吧,”
姚妈妈偷眼看了韶槿一眼,生怕她反悔,忙也不管姚金娘此时能走不能,便生拉硬拽将她拖走。
至于那绿画和绿琴,被扔在柴房里,听到外边哭喊连天,不由面面相觑,她们原先当三奶奶虽不如想象中愚笨,却是个软和的,今日看来她亦狠得下心。她二人便不由有些心生惧意,她们的卖身契在那徐氏手中,特派来“辅佐”三奶奶的,只半年来从未得手过,只怕杨氏着恼,指不定会撕破脸向韶槿将她们要回来再贱卖出去,亦或是为难她们家人。只现在她们也看出来,三奶奶平日里好说话,对三爷纳妾的事却是一点也不含糊,今日一举摆明了杀鸡儆猴,她们也不想自己向那姚金娘一般被几个粗壮男人押着在院子里打板子。
二人小声议论,只觉得论性子,三奶奶还是比杨氏和善些,平日里也从不打骂下人,杨氏也应不至于真的会以卖身契来要挟她们,毕竟也是陪嫁出去的丫鬟,再要回徐府处置便是打侯府的脸面,索性就跟着三奶奶,只要不犯她忌讳,还能在这吃好穿好,指不定好好求求三奶奶,还能以侯府的威严去向杨氏要回她们的卖身契,再或者哪日真说不准便被三爷瞧上了。这些日子,她们别的没看出来,倒真看出来这三爷是真心宠着三奶奶,对她言听计从的。
她两人终是比姚金娘来得“聪明”些,在柴房关了三日三夜,刚被放出来,便跪在韶槿面前哭成泪人一般,只说以往种种都是杨氏威胁,今后一定洗心革面好好伺候三爷和三奶奶,再不敢有那非分之想。
韶槿知她们此言也不过是半真半假,被杨氏威胁兴许有点,但恐怕更多的是利诱,若她二人真不想来做“姨娘”,这半年也不会如幽灵附身般尚谦走哪眼睛便跟在哪。又想到绿画、绿琴当日在徐府时的嘴脸,韶槿便觉她们此番悔过隐隐有些可笑。
只听韶槿喜怒不显地说道:“你们可莫乱在人前随意诋毁太太的名声,太太贤良,派你们来自是为了好好助我。只你们却同人撒泼打架,好端端的辱没了我徐府门楣,但念在你们毕竟是太太房里的人,也就罢了。你们起吧,今后做好自己的本分之事便好。”
绿画和绿琴见韶槿这般,便有些摸不清她话里究竟是何意,她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她们知道杨氏和韶槿向来不和的,杨氏对韶槿和陈姨娘做的种种她们很是清楚,只韶槿这般说,却好像句句在维护杨氏。若说她在生气,但末了一句便又不像,只得悻悻地点头。
而姚金娘,那日之后不但没反省,却反而有些变本加厉,韶槿着人送去的药却被她打翻了,韶槿便懒得理会她,任她自生自灭。姚妈妈见姚金娘那疯魔的样子,只叫苦不迭,这事儿传出去,谁都会说是姚金娘自己不守规矩,太太送的药斗打翻了,还有何不敢。姚妈妈见这般不成,便一心寄托在尚谦身上。每日天刚蒙蒙亮,便去门口堵尚谦,有一日终是被她撞见,忙哭爹告奶奶地求尚谦去看姚金娘一眼,只说金娘是不行了,一心只想见三爷。
谁料尚谦不过皱皱眉说:“这事儿三奶奶还算罚得轻了,况且后院的事,我是全权交给三奶奶的。她既然受伤了,就好好休息,我去做甚。”说罢便转身离去。
那姚妈妈得了他这话,心便凉了半截,回去也不敢直接告诉姚金娘,生怕她性子刚烈,身子还未痊愈又出去瞎闹腾,只说三爷不在院子里,应是出去忙了。姚金娘只得连呸了几声,又怨天载道起来,直骂道:“既然你没能力帮我进一个好人家,偏把我生得这般又为如何,还不如与那些村姑一样,我也随便找个庄稼汉嫁了罢了。”
姚妈妈一听也来了火气,道:“这你还怨我?还不是你自己死心眼,以为人家三爷就一定看得上你?若听我劝,早日嫁给那镇上的富户,即便不是当家奶奶,你也是个姨娘,何必要叫人这般打板子!”
姚金娘听了,恨恨地别过头去,二人便不再言语,但这段时间,姚金娘倒确是消停了些。
尚谦倒是那次见过姚妈妈以后,便不在院子里,忙着和尚秋出外宣扬他的那个最新的土地改革方案。只不过当地的庄户人家都不大信,只想哪有东家愿意做这般亏损之事,只他们没细细算,即便那样,双方都是有挣头的。尚谦便说眼下已是秋季,便先从今年的收成开始算,今年田地荒废得多,但前三名仍是重重有奖。他这一说,众人又想索性死马当活马医,那有希望当前三名的,便鼓起了些干劲。
但每日里,尚谦是断不敢忘记功课的,三年一次乡试,后年秋闱便刚好可以轮上他头一次参加考试,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虽然他不寄希望一次便博取功名,但也想抓紧这几年好好用心。
宁宁见他用功,便也笑嘻嘻地跟着用功起来,但她对儒学不太感兴趣,还是比较喜欢跟着那李先生学画画,画些小猫小狗,黑妞虽跟在她身边,对读书却是更没兴趣了。丫鬟里头,只一个绿晴,因很有些基础,性子又偏静,因此不但每日里在李先生那听课,手头一没事做,便抱起本书读,惹得众人都叫她小书虫。至于别个,也多是有空了学上一些,不看不知道,一看韶槿才发现采兰是很有些学问的,和李先生有时还能对谈几句。想到屋里的几个丫鬟有几个都到了婚配年龄,也让韶槿留心起来,这几个姑娘都是好的,断是不能委屈了她们。
韶槿见采兰和李先生走得颇近,便暗暗留意起来,这日她又正因这事定定地出神,尚谦却一脸兴冲冲地同韶槿说要带她去看一个东西,韶槿还在朦胧间,便已被他拉上马。初秋清晨微凉的风拂过,但依在尚谦的怀里,韶槿却觉得俱是暖意。
这是她第一次与尚谦共骑,又是开心又是好奇还有些担心。尚谦只觉佳人在怀,策马扬鞭,世间已无比此更舒心之事了,而目的却很快到达——
那是一片花田,或者说一片花海。
韶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便道:“这是?”
“月月红。这后山原就野产月月红,后来住在这里的方伯便开始悉心栽培它们,于是越长越好。”尚谦柔声道:“你不是以前说打算开个花店么?这不是正好?”
“只是这一片姹紫嫣红,摘了卖,却真是可惜。”
“花无百日红,终是要枯萎的。方伯和方嫂也是日日挑到城里卖,只是生意不大好。前几日我听张二嫂说起后山的花田,便来看,果真是开得正好,这原在尚家的庄子内,但方伯他们苦心种植,我便送他些银子,便算是请他代种,我们来卖。”
韶槿点点头,道:“只是这终是人家一片心血,便同意这样转卖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