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响着,背后却已响起了韶槿的声音,“你在看什么呢?”
尚谦一回头,见尚春和尚冬都是朝他干笑两下,吐吐舌头,立马弃主而逃,飞奔出门。
“没…没什么…”该死的,他结巴什么,又不是他犯下的案。
“我也看看嘛。”韶槿的脑袋蹭了过去,尚谦一松手,她便接过书迅速浏览了一遍,看后果不其然便恨恨地道:“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正所谓躺着也中枪,尚谦的脸皮抽了一抽,道:“小槿,你知道的,这,这可都不是我干的。”
“我知道你没那么大本事。不过你找来做什么,莫非,你想按图索‘妓’?”女人一生气,总能得出各种古怪的结论。
“我只是想…看看这家伙还给我遗留下多少陌生女性,以免遭惹是非。”尚谦看着韶槿那张气呼呼的脸,忽然很想拍死自己的好奇心。
谁知韶槿扑哧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吓你的啦,哥们儿,况且我又不是你正经夫人。而且我还是蛮相信你这位社会主义好青年的道德操守的。不过这位尚公子还真是位奇才,写的这般详尽,还真是个古代版的冠希。”韶槿背过身去,又翻起了书架上的书。
而尚谦眼里的眸光却黯淡了下来,只是吓他的么?不是正经夫人么你不是那谁又是呢。
尚谦正在心里默默叹着气,只觉得闹不明白韶槿的心思,却听韶槿又欢快地说道:“啧啧,你看这本《中庸》。”
尚谦上前一看,只见那本外皮写着《中庸》的书里全是画着一幅一幅的春-宫图,韶槿估计原先还是因为没看过,有一种类似于小孩式的好奇与激动,翻着翻着便是面红耳赤,这古人之大胆是超过他们的想象的,连尚谦也觉得他原先小电脑里的存货与此比起来自愧不如。
于是惹得韶槿又羞又恼地说了一句:“你们男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这这…这图里可是也有女人啊。”
“那作画的,收藏的,还有做坏事的,可都是你们男人。”韶槿的脸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抑或是被烛光映照的,红彤彤的,像一个秀色可餐的苹果。
于是刚刚“共赏”完春宫图的尚谦同志便轻轻地咬了上去。
“你你你…”有人为之气结,但接着连“你”字也说不出来了。
好半晌,韶槿才喘了口气,垂头道:“不是说从朋友做起的么,你怎能…你怎能…?”
“可那日我问你是否还算我的小娘子,你可的确是说了嗯。”
韶槿一时有些语塞,努力回想自己是否讲过这句话,只似乎有些朦朦胧胧的印象,但她还是推了推尚谦,低喃道:“才没有。”
而一张纸笺从韶槿手中的那本《中庸》中滑落下来,尚谦捡起一看,上边却是一行小字:世间多少荒唐事,满腹辛酸与谁言?
尚谦与那本《礼记》一比对,道:“这应是原先那位尚谦的笔迹。”
“看来这尚公子倒也能写两句诗,虽然写得一般,但看这心境,却和他那嚣张跋扈的行为很是不符啊。”
韶槿又翻了翻那本书,果然又翻出一些纸条,却都是那尚公子随手写的一些小句子,“风流不过他人笑,一片痴情只自知。”越是后边,诗句便越是凄凉,看得尚谦和韶槿面面相觑。
韶槿低叹了一口气,道:“看样子,他也是个可怜人。”
“这侯府看过去处处繁盛,却不知背地里究竟是何样。我们在此,人生地不熟,我一醒来,尚谦原先的奴仆便已尽数因‘教唆主人犯罪’而卖出府了,我总觉得,也许这便是所谓的‘杀人灭口’。”
韶槿点点头,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从平日里陈姨娘和秀秀的对话中也听得出来,这徐家二姐原也不是个傻的,只是嫡母不让她学,她自己也怕学了会碍嫡母的眼,这才有了愚名。也许,这位尚三公子也是同理可证,所谓的嚣张叛逆兴许也只是为了明哲保身。”
“那…我现在是不是表现的太好了?”尚谦蹙眉道,屋里的烛火明明灭灭,犹如他此刻的心情一般。
韶槿这回却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凭你的本心做事便好,我们这一世的命本就是捡来的,若再戴着面具做人,何其难受。况且,便算是如尚三公子那般装一辈子,既不开心也是一辈子任人拿捏,何不如活得舒坦自在一些?”
她的手温暖绵和,尚谦紧紧地握住,看着她眼里的盈盈笑意,心中只想,我并不在意自己,却有些担心你。
而他这不祥的预感却在第二天便应验了,那夜两人读了这些诗句以后,心里沉重,辗转反侧到了天明。尚谦才脚步迟迟地去了那绸缎庄,便已无了最初的干劲,心底只琢磨着自己如何开始偷偷进行些自己的营生。
不料到了中午时,却有家丁急急忙忙来报:“三爷,三爷,三奶奶落水了。”
36、落水疑案(上)
尚谦连一句“什么”也未及开口,便匆忙快马赶了回去,他骑马是来古代后闲暇时间方学的,并不大熟练,险些便摔了下来,回了侯府,却只见韶槿一脸苍白地躺在床上,头发还湿漉漉的。
这才让尚谦想起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三奶奶怎么落水了?”
“回三爷,是因为二爷家的凝姐儿不慎落水了,左近没有会水的人。三奶奶一个着急,便跳下水救凝姐儿,可是这落水之人在水下总是挣扎得厉害,三奶奶体弱,救了凝姐儿,自己却溺水了。后来众人赶来了,才把三奶奶救起的。”秀秀早已急得说不出话来,却是采兰说出了原委。
采兰知尚谦焦急,便又说道:“三爷,您莫太担心,三奶奶是昏睡过去了,方才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过上一日便可醒来。”
尚谦见韶槿虽然面无血色,但从胸前起伏亦可看出呼吸尚算稳定,一颗悬着的心稍稍定了下来,便又道:“这二爷家的凝姐儿为何落水了?她的奶娘呢?二爷家的丫鬟呢?三奶奶怎么和远哥儿在一起?你们当时在哪里?”
“这…”采兰看了四周一眼,欲言又止。
尚谦看着趴在韶槿床头的秀秀道:“秀秀,你说。”
“凝姐儿原先是同我们屋里的宁姐儿玩在一块的,我和三奶奶原是想去齐芳园带宁姐儿回来用膳,刚走近便听人高喊落水了,三奶奶见附近的丫鬟媳妇子没一个下水的,怕叫人来不及,便自己跳下去了。至于,至于凝姐儿具体如何落水的,我和三奶奶却都不知晓。”
“凝姐儿没事吧?”
“凝姐儿当时先被人抬到老太君房里了,已先请了大夫了,我方才问采薇姐姐,说料想应该是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多休息休息便好。”采兰又低声接道:“三…三爷,二奶奶是说…是咱们家的宁宁推凝姐儿下水的。”
“怎么可能?”尚谦怒道。
采兰便低下头,不再说话。
而窗外却飘来了二奶奶高氏的声音:“三叔叔说不可能,可这却是我家凝姐儿的奶娘和丫鬟一同见着的。不过三婶婶这般舍身救了凝姐儿,我心里还是很感激的,这不便来看看三婶婶。”高氏话是这般说,脸上却是并无一丝感激之情,反而有些来兴师问罪的气势。
尚谦见她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便道:“二嫂,槿娘还需要休息,我们外间说话吧。”
高氏的丹凤眼一瞥,淡淡道:“三叔叔请。”
尚谦又交代采兰道:“把宁宁也唤来吧,给二嫂陪不是。”
“不敢当不敢当,你家宁姐儿是尚家的嫡长孙女,我们家凝姐儿是庶子的女儿,不过是贱命一条,怎敢要宁宁陪不是啊。”短短一句话,却尽是嘲讽之意。
“这件事既然有人说看到是宁宁做的,那便应当让她赔不是,况且也要好好问问当时的情况。还有二嫂,我只是不解,为何就让两个小女孩单独一起在池边玩了,看来你我院里的下人都要好好管束一下了。”尚谦的眼里渐渐凝了一层寒冰,便是他再无这种大家庭居住的经验,也看的出此事蹊跷古怪异常。他原先见高氏这般神情极尽嘲弄之意,心想她是不是故意行苦肉计,但又觉得再怎么凝姐儿是她亲生女儿,现今侯府虽暗流涌动,但却没有明面上的争端,应不至于拿女儿的性命来陷害一个方才六岁的宁宁。
“三爷,少小姐来了。”采兰带着宁宁和宁宁的乳母桑氏来了。
桑氏一来便向尚谦跪下磕头,道:“三爷,三爷,是老奴的错,是老奴没看好少小姐,请三爷责罚。”
尚谦见她那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由皱皱眉,又看向宁宁,两眼儿哭得通红,但却并无慌乱焦躁之态,尚谦的心不由便软和下来,只是高氏还在,他免不了还是板起了脸,准备先训斥她几句。
这时老太君房里的采薇却来了,扫视了一眼,道:“二奶奶,您也在这,那也好。老太君请您和三爷,还有宁宁、桑妈妈一同去老太君那一下。二奶奶,凝姐儿方才已经在老太君房里醒来了,正吵着要见您呢。”
“我那可怜的女儿。”高氏用手绢点了点眼角,快步走向老太君的寿安堂,尚谦也忙让桑妈妈牵着宁宁一同跟去。
“二姐姐,不会有事吧。”宁宁抓了抓尚谦的衣角,问道。
“嗯。”尚谦摸了摸宁宁的头,答道,他心里此刻更担心的是正昏迷不醒的韶槿。
待尚谦赶去寿安堂,见凝姐儿正依偎在老太君的怀里,仍是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也不像平日里那般活泼,只是安静地倚在吴太君身上。凝姐儿和宁宁是堂姐妹,又只虚长宁宁一岁,本就生得有些相似,都是一样的圆脸杏眼、樱桃小嘴,只是因凝姐儿素来娇气活泼些,所以气质看去便与宁宁不大相同。她今日落了水,受了惊吓,看过去,便和宁宁更是相像。尚谦一蹙眉,心里便又迅即闪过一丝不安。
吴太君见他们来,先冷哼一声:“凝姐儿受了这么大的惊,你们这做爹的做娘的,做三叔的却没一个来看她的,还要我遣人去请了。”
先来的二爷已是低下了头,高氏也只讷讷说道:“我方才来时,同凝姐儿没说上几句话,大夫便说要先让凝姐儿好生睡上一觉。”
“祖母,我来迟了。”尚谦亦是垂首说道。
吴太君见了他,脸色稍霁,只问道:“你媳妇怎样了?”
“还昏睡着,大夫说还要再看看状况。”尚谦心中郁郁,脸色便也显得不怎么好。
吴太君点点头,郑重道:“先别让大夫出府,让他这几日先在侯府住着,等你媳妇调养好了再说。”
高氏却又冷笑道:“老太君,您放心,这三奶奶落水啊,有经验。上回她都从鬼门关里出来了,这回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尚谦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但他知道,很多事若先动手,便输了。因此尚谦只抿了嘴,立于一旁。
早早便来却被老太君晾在一片的莫氏本觉得有些尴尬,此刻见高氏这般说,也只得咳了一咳,用眼角扫了她一眼。
而吴太君却已横眉对高氏道:“够了,我让你们来,便是来说清此事的。”又招招手对宁宁道:“宁宁,到太祖母这来。”
一直牵着尚谦衣角的宁宁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向老太君走去,但却一直看着尚佳凝。
面对孩子,吴太君便褪去了那层严厉,而是一脸和蔼地对宁宁说:“宁宁莫怕,今日你和你二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宁宁看了凝姐儿一眼,摇摇头,道:“不…不知道。”
吴太君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有人说是宁宁推你二姐姐下水的,可有此事?”
“没有没有,不是我…”宁宁扁了扁嘴,张嘴便想哭,拉着凝姐儿的手道:“二姐姐,二姐姐,你知道的,不是我推你下去的。二姐姐二姐姐你说话呀。”
高氏上前一把抱住了凝姐儿,厉声对宁宁道:“你二姐姐刚醒来,你怎能这样对她说话?”
“宁宁不过是个小孩,今日也被吓住了,你又怎能这样对她说话?”老太君怒道:“凝姐儿,你说,今日究竟是怎生回事。”
凝姐儿原本已恢复了些血色的脸又刷地一下转白,看了眼自己的母亲,摇摇头,便不再说话。
“老太君,凝姐儿被吓住了,凝姐儿的乳母元妈妈和丫鬟玉雪都在,不如问问她们。”高氏说道,二爷便也咳了咳,道:“正是正是,老太君,不如问问元妈妈。”
老太君点点头,便着人领来了元妈妈和玉雪,而不出尚谦所料,这二人都是异口同声说是宁宁将凝姐儿推了下去。原是这一日宁宁本是独自在渊至园玩耍,本应在绣娘处学绣花的凝姐儿却找了个借口先下了学,跑来玩耍,还想了个新花样,非让元妈妈和玉雪陪她和宁宁一同在渊至园玩捉迷藏,那渊至园算是侯府里风光最佳一处,仿的是江南园林的构造,假山重峦叠嶂,中间还有一方深塘,养着许多锦鲤。凝姐儿和宁宁便时常在此处流连,玩些小游戏,凝姐儿觉得只她和宁宁捉迷藏无趣,便让元妈妈和玉雪也各找地方躲起来,让桑妈妈做“鬼”。这几人各自藏好,桑妈妈刚说一声开始,却听扑通一声,一人落了水。宁宁正站在水边发愣,凝姐儿已是在水里挣扎。
尚谦见那玉雪眼神有些躲躲闪闪,心中有了计较,一挑眉,喝道:“你们可是亲眼看到?既然你们都躲起来了,又怎能看见是宁宁推下去的。乱嚼舌根小心拉下去打板子。”
那元妈妈和玉雪见这原先的尚家小霸王发威,胆气便弱了一些,元妈妈老道些,仍是信誓旦旦的模样,道:“三爷,我们虽是躲将起来,但却能看见两个姐儿是躲在一处的,都躲在那塘边的石后。况我们跑出来后,那池边只宁宁一人,别无他人。”
玉雪却有些迟疑地答道:“是…是…”
高氏瞥了尚谦一眼,笑道:“三爷好厉害,一生气,连我们院子里的人见了也怕。”
吴太君却并不表态,只说:“宁宁的乳娘,桑妈妈,你说。”
桑妈妈早已被眼前这混乱的状况吓得魂不附体,跪下便连连磕头:“都是老身的错,都是老身的错。两个姐儿说要在假山后玩捉迷藏,让我蒙上红布,背过身去。我刚转过去,就听见扑通一声,忙扯下黑布,却已见凝姐儿落水了。可…可老太君,我们少小姐最是乖巧,决计不会那般淘气,将二小姐推下水。”
“那你的意思是我家凝姐儿自己失足掉下去的咯。那我家凝姐儿上岸的第一句话为何便是:‘有人推我下去的’。孩子又怎会撒谎。”高氏指着桑妈妈,一脸怒容地说道。
尚谦拢了拢袖子,道:“是啊,二嫂嫂,孩子是最不会说谎的。凝姐儿,告诉三叔叔,这个推你下去的人可是宁宁?”
37、落水疑案(下)
凝姐儿有些恐惧地看了看高氏,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道:“我…我不知道。那里只宁宁一人。”但她又看了眼宁宁,定定神道:“但谁推我下水的,我…没看见。”最后又鼓足勇气道:“元妈妈和玉雪离我和妹妹很远。”
凝姐儿这般一说,众人也都知她这是委婉地在说不是宁宁推她下水了,因而尚谦暗暗松了口气,高氏一脸嗔怪地看着凝姐儿,而二爷则眼观鼻鼻观心地扮起了木头人。
莫氏问道:“宁宁,那你可有看见是谁推你姐姐下水的?”
“没有。没…有…”宁宁说话开始有些吞吞吐吐。
凝姐儿却低声又说道:“我和宁宁原本都是背靠背地躲在那小池边的假山洞里,我好像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凝姐儿’,刚应了声,还未及回头,便觉有双手推了我下去,但我现在已经记得不大真切了。”
吴太君道:“凝姐儿,这你怎地不早说?”
凝姐儿垂下头,便不再说话,直直把头埋进吴太君怀里,呜咽道:“你们别打妹妹,我还想让三妹妹陪我玩呢。只有三妹妹愿意陪我玩,不要不让三妹妹同我玩。”
“二姐姐。”宁宁也跟着哭了起来。
尚谦只觉宁宁这次倒确实是隐瞒着些什么了,便狠心道:“宁宁,若真是你做错了什么,你就要勇于承认。告诉爹爹到底是不是你推二姐姐下水的。若不是你,你可又看见是谁了?”
尚谦这几月来从未同宁宁翻过脸,宁宁见他一脸严肃,想到当年那一生气便打她的爹爹,哭道:“爹爹你别打宁宁,别打宁宁。确实,确实不是宁宁推的。我看到是有人推二姐姐下水的,但我没看清,我只看见她穿着个好看的红裙子,一转眼便没影了。”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一惊,在侯府里等级极为森严,除了几个少奶奶,普通人又怎能在侯府里穿红裙子?尚谦忙又问道:“那人是谁?”
宁宁的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的不是的,母亲那般温和,后来又跳下水救了二姐姐,不会是母亲的。”
“哎哟喂。我说呢,三婶婶一介弱女子,怎会这般勇敢下水救了凝姐儿,还这般凑巧那日也在渊至园,原来三婶婶是良心发现哪。”方才脸色已经极为难看的高氏又喜上眉梢地说道。
尚谦听宁宁这般说,反而欣慰了,他忽然意识到宁宁之前一直不肯说,可能是下意识地想要保护韶槿,但孩子的心思毕竟单纯,不知这事儿古怪得很,不说出来反而更是可疑。便又问宁宁道:“宁宁你可是看见母亲的脸了?你为何断定那人是你母亲了?”
“我没看清,我只看见了红裙子,母亲今日便是…便是穿着一条红裙子,身形也有些像。但她动作极快,只在假山后一闪而过,我实在看不清,但我觉得…我觉得不是母亲,就像二姐姐觉得不是我一样。母亲还没醒,所以我不敢说。爹爹你别生气。”宁宁双手捂着脸说道,小孩子缺乏逻辑分析能力,但却有直觉。
尚谦将宁宁抱起,哄道:“宁宁乖,莫哭莫哭。爹爹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那人啊,更不是母亲,相信爹爹。”
“哟,三爷可真是护着自己人哪。”二奶奶杏眼圆睁,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二爷拉住。
“二嫂嫂,这事你想想便知,那人若真是槿娘,怎会不过片刻之间就转回救了凝姐儿,便算是如二嫂嫂你所言的那般良心发现,怎会来得这般快,况且采兰采梅秀秀绿雪都陪着槿娘,她们四个丫鬟眼下都还不知宁宁说的这事,不妨立即着人去问问便好。”尚谦心平气和地说道,但眉宇之间又浮起一丝隐忧,道:“况槿娘眼下还生死不明,她若真要做凶手,又怎会险些搭上自己的命去救。”
二爷也和和气气地说道:“三弟,你说的极是。弟妹看过去便是慈眉善目的样子,怎会做这般事,内子也只是急了,方才有些胡言乱语,三弟你莫生她的气。”
“二哥,二嫂嫂心中那些疑虑和焦急我也可以理解,况这事怎么说确是一时难以说清。”尚谦和尚谨二人又扮演了会兄弟友恭的画面。
莫氏拍了拍心口,喃喃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我也相信不是槿娘。”
吴太君却重重地咳了咳,方才的那一丝柔情立即又消失了,但却并不言语。
尚谦蓦然想起自己心底的那丝不安,便问道:“祖母,你觉得凝姐儿和宁宁生得可像?”
“凝姐儿壮实些,面容倒是挺像的,小女孩子,她俩又常穿得差不多。”吴太君对两个重孙女倒都是极为喜爱的。
“这正是孙儿担心之处,名字发音也是一样的。”尚谦只说了这一句话,却是让在场所有人心里泛起了波澜。凝和宁读音本就相同,只因宁宁年岁小些,因此为了区分开,在一起时长辈便只叫尚佳凝凝姐儿,叫尚佳宁宁宁。但平日里在各自院子里,是时常混叫的,叫宁宁也有许多有些身份的下人喊她宁姐儿的,自然也有喊二爷家的凝姐儿,三爷家的宁姐儿的。
这日本是宁宁独在渊至园玩,凝姐儿是因“逃学”凑巧来的。又因捉迷藏两个小孩缩在洞里,那人若非故意要展示自己的“面目”,又怎需特特喊上一声“ning姐儿”。但她应是未想到那洞里有两人,应声的却是凝姐儿,便匆忙推入水中,匆匆跑走。
此人恐怕目标并不是凝姐儿,而是宁宁,而且目的却是为了陷害韶槿,挑拨离间尚谦这一家三口的关系。但她万没料到的兴许便是韶槿会亲自下水救人。至于高氏,素来便是看尚谦这一家不顺眼的,则应是在得知凝姐儿落水之后,故意让那元妈妈和玉雪说看见宁宁将凝姐儿推下水中了。
这些念头,在尚谦的脑海里迅疾地推理了一遍,这算是他认为的最为合理的解释。而这个中情节,在场所有的人在他说完那句话后,沉默了半晌,也都在各自的心中过了一遍,就算不大聪敏的,也朦朦胧胧猜出了个大概,但却无一人敢说出口。
那人是谁?怎敢明目张胆地陷害三奶奶?虽然有点笨拙,却也是搅乱了这一池清水。
敢最先开口的自然是吴太君:“你们便都散了吧。谨儿你好好照顾凝姐儿,谦儿你也好好安慰下宁宁,她今日是吓着了,最重要的是回去看看槿娘醒了没有。今日凝姐儿,失足落水,是奴仆照看不周,元氏和这个玉雪,还有桑氏,你们该当何罪?”
吴太君这话一出,众人俱是一惊,元氏、桑氏和玉雪都跪下噗噗地同吴太君磕头,但吴太君却懒得再看她们一眼。尚谦知道吴太君这是想要遮掩“家丑”了,而不打算彻查到底了,心中颇有些不服。而那二奶奶是个爽利的,早已喊了出来,“老太君,您要做主啊。怎能说凝姐儿是自己失足落水的,这就算不是宁宁和三婶婶推的,却也是有人推的。”
老太君却像是真生气了,重重地用手杖点了点地,道:“谨儿,你好好管管你媳妇!今日便这般由着她胡闹,一会儿是这个推的,一会儿又说是那个推的,但连自己奴仆的嘴都管不住,睁着眼说瞎话。”
尚谨拉了拉二奶奶,道:“楚娘,你今日是怎么了,还不快向老太君陪不是,凝姐儿估计是和什么神怪犯了冲,今日才不慎跌落水里,明日你便去那禅林寺给凝姐儿烧烧香吧。”
莫氏也接着话头说道:“婆婆,都是媳妇管教媳妇不好,冲撞了老太君。”
“哼,你知道便好。”吴太君脸上的神情讳莫如深。
“祖母,桑妈妈她们虽有疏忽之嫌,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看在她和元妈妈都喂养了两个姐儿的份上,还是把她们留在府里吧。”尚谦看着跪在地上颤抖的桑妈妈,心中有些歉疚。
“不行。这件事,绝对不行。”
“婆婆,媳妇明日便让人牙子把她们牵走。”莫氏恭谨地说道。
事已至此,尚谦知道,这件事已是就此揭过,老太君和当家主母莫氏联手,桑妈妈这样的“人证”是万不可能留在府里了。只是尚谦有些不大明白,此事若要彻查,也许能查得出来,但为何这关系这两个府上的姑娘一个少奶奶的大事,却被这样轻易地掩盖过去了,也许只有一个原因,老太君这样的人精已经嗅出这事的危险性,知道若彻查下去,侯府甚至有可能有分崩离析的大危险。
但尚谦面上总有些不大服气,高氏则是嘴上不服气,众人便那般僵在那里。
这时,四奶奶燕氏却来了,她来的不早不晚,似乎正赶上了一个时机。她还是那般和和气气的模样,见了凝姐儿,眼眶便先红了,道:“凝姐儿,你今日可是受了惊吓。四婶婶给你带来了参汤,你先喝些压压惊。可怜的孩子。”
吴太君点点头,打了个呵欠,道:“你们先好好照顾凝姐儿。我有些倦了,先回去歇歇。谦儿,你扶我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