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谦知道老太君这便是要同他说些私下里的话了,便扶着老太君道:“是,祖母。”
吴太君住的房间是清一色的紫檀木家具,透着一股庄严与优雅并存的气息,吴太君坐在榻上,方叹了一口气道:“谦儿,我老了。”
38、今是昨非
“祖母,您看过去可比一般的老人家精神多了。”尚谦这话,却绝非一般的恭维话,吴太君身子健朗,连说话的嗓门也不输于年轻人。
“不,我老了。”吴太君拍了拍他的手,道:“人老了,就想看到家和万事兴,就想子孙满堂。谦儿,老侯爷去世前曾交代过我,父在子万不能分家,否则便是不忠不孝。况且我们定远侯府百年基业,不说现在分家便被人笑话,那些产业分散出去,便再也不在一条心上了,那便是一盘散沙,侯府百年荣耀将不在。”
尚谦知道吴太君这是言在此而意在彼,想让他不再追究此事。他年轻,上一世又是独生子女,从未想过这般复杂的事,虽然吴太君说的话他隐隐觉得有些道理,但他只觉这般面合心不合日日明争暗斗的生活又有什么趣味,争不如早些分家。但细细一想,包括他自己在内,实际上侯府的下一代不论出色还是庸碌的,都没有什么自立的能力,有时甚至需要互相扶持,而那庸碌的,比如他,比如大爷,若没有中公的钱,恐怕便过不上这般日子。老人不想分家,便是想着帮衬那些不大中用的。
那想要自立的想法,在尚谦心里变得更加急切。若一日,侯府真的散了,无大树可依,他和韶槿又怎能再做这“米虫”。况且,许多事,他不争,他不想争,但并不代表,别人并不认为他不想争,且他再不争,侯府嫡子的身份还是摆在那里。他忽然发现,以往的自己还在以现代人的思维来思考,实在太过幼稚,于是才有了今日妻女都险些遭难之事。即便宁宁并非他女儿,韶槿也算不上他的妻,但他仍觉得心中悒郁难忍,原来自己是这样的无用,连娇妻幼女也无法保护。
一瞬间,尚谦好像蓦然明白了原先的尚公子的苦衷。但他不能堕落,那般只会让韶槿和宁宁承受更大的压力,他应该更像个男人,做她们遮风挡雨的避风港。现在的自己,太不够成熟。
尚谦的心里许多念头几经沉落,老太君便静静地看着他,见他面色变幻,以为他还在想着原先的事,只道:“谦儿,有许多事,只需你我心知肚明便好。这件事查下去,你想想,会是怎生光景,可能会是你大哥,可能会是你四弟,甚至也有可能是你二哥。谦儿,这件事,祖母不查,是想保护你啊。”
吴太君的这句话便更是直接,尚谦心里也是明白,祖母这是在提醒自己,在这危机四伏的侯府里,因他曾经的“年少荒诞”,就算吃的最好用的最好的是他,但在侯府里最无实权的是他,最没有人脉的也是他,实际上,仅他一人在孤军奋战。而且,最糟糕的是,他还从未有自己便是尚谦的意识。
尚谦跪下来,朝吴太君拜了一拜,庄重且严肃。
“你起来吧。祖母会在别的事上补偿你的。”
“不,孙儿这是谢谢祖母教诲之恩。”尚谦又磕了八个响头,道:“今后孙儿定不会再让祖母操心。”
吴太君用手抚了抚额头,示意自己累了,尚谦这才退下,慢慢地合上门。
而吴太君方才见到他坚定的眼神,也知他自幼是个聪明的,此事之后兴许便会追上自己的那些兄弟,但却又有些担心,等这些孙儿都各自羽毛渐丰,侯府又会怎样,若谦儿追上了自己的那些兄弟,又有着嫡长子的地位,又会有何事发生。但让吴太君稍稍心安的便是,不论外界传言如何,她知道她这个嫡长孙,是个良善的。
一灯如豆,吴太君便真的觉得有些困了,但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还不大晚,她便知道,自己这是真的老了。
尚谦只觉自己从未这般自责过,痛楚过,失魂落魄地回了快意居,韶槿却仍未醒来,仍发着高烧,大名府的名医轮流来了个遍,却都束手无策。
尚谦坐在床头,一直握着韶槿的手,只盼她能早点醒来,能同他说一句话,笑上一笑。她原本便不属于这,会不会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会不会再醒来,却又换了一次灵魂。但他心里也有些矛盾,如果,如果她能这样回了现代,也许会幸福一些吧。但他有自私地想,那样这世间便真的只剩他一人了。
尚谦已很多年没流过眼泪了,便是他忽然穿越了,想到家中父母,他也是心中难过,总提醒自己要忍住悲伤,好好在此活下去。可现在,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有无助有软弱有害怕,还有很重很重的伤心。但他也决定,自这次尽情流泪之后,他便要让自己迅速地成熟与坚强起来。
人,总是在自己一步步逼迫之下成长起来的。
因此,当第二天韶槿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一个虽然满脸倦容,却仍在对她微笑的尚谦,还是像以前那样的温柔斯文,只是眼神里添了份坚定。
“你总算是退烧了,大夫刚刚诊脉说只要不烧了,休养几日便好。大夫还在外间候着,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有,我哪里都很好。你是不是在这里待了一个晚上,你先休息一下吧。能再见到你,真好。”韶槿笑了,甜甜的,甜到他的心扉里。
“我先让秀秀给你端碗热粥。”
“不急,我不饿。喝了一肚子的水,现在还撑着呢。”韶槿眨眨眼,拍了拍床铺,说道:“相公,你上来。”
“嗯?”
“你和我一起躺着。我一个人,有些冷,有些害怕。”
尚谦不明韶槿的用意,但仍是脱了鞋,爬上床,在她身侧小心翼翼地和衣躺下,听见她细密而匀长的呼吸,他也忽然觉得很有安全感。
而韶槿已经说道:“能听见你的呼吸声,我才不害怕。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你丢下我了,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我好害怕。不过我也好贪心,对不对,没遇见你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古代,好像反而一点都不怕。也许,人就是这样,拥有了便不想失去。”
“你不贪心,因为,我也是这样想的。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丢下你的。小槿,听着,我想过了,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以后如果我不在,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尚谦搂住了她,很意外,这次韶槿完全没有挣扎,反而往他怀里钻了钻,像是索取温暖一般。
“嗯。不过这次是意外,我没想到这个身体这么娇弱。”
“千万不要再有这样的意外了。”还能抱住她,真好。
“在那个梦里,我明白了一件事。”韶槿直视着尚谦的眼睛说道,“那就是,我不想离开你。虽然我知道,依赖是个坏习惯。”
“这不是依赖,是依靠,或许,是相依为命。”尚谦拿额头轻轻地靠在她的额头上,两人像两个小猫一样用脸颊和额头蹭来蹭去,去感受对方的体温。他们有过肌肤之亲,却未曾有过这般亲昵的举动。
然后,相视一笑。
“我梦见你哭了。”韶槿盯着尚谦说道。
“嗯,那是你梦见的。”尚谦下意识地逃避她的眼神。
“如果那也是梦,那为什么你的眼睛红红的。我觉得那次好像是我迷迷糊糊地醒来了。”坏蛋,不许逃。
“那是你做的梦。我是男子汉大丈夫。”尚谦言之凿凿地回答道。
啪——这回是韶槿主动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发出很大的声响,对着他的耳朵吹了吹气,还用手摸了摸他的背,然后她犹如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嘻嘻地笑了。
尚谦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等过几日,你身体好些。我会好好照顾娘子你的。现在,先乖乖睡觉。”
“嗯。”韶槿闭上眼睛,又说道:“那是惩罚你竟敢在我的梦里丢下我,在梦里也不许。”
尚谦无奈的叹了口气,抱着她睡去,轻声道:“待会儿醒来要吃点饭哦。”
良久,待尚谦确认怀里的人确是睡下了,方才轻手轻脚地爬下床,径直走进快意居的小厨房。
小厨房的董妈妈觉得尚谦的左半边脸似乎带着笑容,右半边脸却在刻意板着,当下有些尴尬地笑道:“三爷,三奶奶可是醒了,我这就再替三奶奶煲粥。”
尚谦看了看四下里无人,猛地一下把门关上,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伸出手,又缩了回去,张开嘴,又合了起来。
董妈妈心里直是忐忑,不能吧,自己这般半老徐娘,莫非三爷也有胃口?不行,她是太太房里出来的好女子,誓死不从。
尚谦从怀里取出一锭小银子,递给董妈妈,说:“董妈妈,接下来的事儿可莫说出去。”
董妈妈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往后退了退,悄悄拿起了一根烧火棍。
却听尚三爷道:“董妈妈,教我煮粥。我要给三奶奶亲手煮一碗粥。”
作者有话要说:楠竹会成长起来的哟·
39、十年计划
真正下手去做,尚谦才发现在古代煮粥其实是个很有难度的技术活。他穿越来侯府以后过的一直是锦衣玉食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何曾亲自体验过生活。他原本想为韶槿煮粥,是因为曾经看过一篇文章,说为心爱的人亲手煮羹汤可以治愈一切,他也想用自己的方式来温暖她的心。
他在现代会些粗略的家务活,但现代人煮饭都是淘米放进电饭煲或者微波炉,就能解决一切。可在古代,从生火开始就是个挑战。虽然董妈妈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但还是细心指导着尚谦。
“三爷,先把这些柴枝放进去,用火石点着。”董妈妈原想自己帮三爷点了火,但这三爷却是执拗,非要自己从头到尾一步步来。
她却不知道尚谦心里还有另一个想法,既然他已打定主意要自立,那以后可能会遇上任何事情,他在古代连基本的生存技能都没有若遇到万一可怎生是好。他下定决心一切都要从头学起,若有个变化,也好照顾韶槿。
可他偏偏打了半天火石,却只见火星不见火光,好容易打着了,一个紧张扔进去,却是升出了阵阵浓烟。尚谦这才想起方才董妈妈还说过,应先垫些稻草进去。尚谦手忙脚乱一阵,方生起了火。这才记起尚未淘米,再回头一看董妈妈,似乎正憋着笑偷眼看他。
尚谦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忙去米缸取米,又向董妈妈问了米和水的比例,方放进锅里。他又回想起以前偶尔和老妈看的美食节目,说红枣生姜粥最是御寒,便让董妈妈取了枣子洗净,放了进去。又切起了姜丝,可偏偏古代的菜刀并非现代那般细薄却锋利,而是又沉又钝,况他原本就基本没做过菜,那姜丝他便怎么也切不好,心想干脆切成姜片好了,结果却是连姜片也切成了一片片不规则形状。
董妈妈看他那拿着刀的笨拙模样,心里还有些担心,生怕他划到自己,只得在旁一直说:“三爷,三爷,要不让我来帮您切姜片吧。”
“不用,不用。”尚谦满头大汗,努力和菜刀作战。
半个时辰后,董妈妈满脸古怪地看着尚谦端着那粥走了,摸了摸手里的小半锭银子,心想老头子一辈子没给自己煮过饭,莫非这三奶奶真的和三爷是天作之合,将三爷管得这般服服帖帖?
而韶槿望着眼前的一碗粥,面上也浮出了古怪的神情。那一碗粥,有些糊,还飘着介于姜丝和姜片之间的不规则形状的姜条。她喝了一口,倒也算得上香甜可口,但仍掩盖不了焦味。
尚谦见她微微一蹙眉,便笑道:“换一碗吧,我让厨房再做一碗。今天一定是董妈妈瞌睡了。”
韶槿凤目流转,见采梅和采兰脸上都隐隐有些笑意,又看尚谦那还未洗净的脸上还有着被熏黑的痕迹,心里便明白了大半,道:“不用,我觉得今天这碗粥别有风味。采梅采兰,我不用你们服侍了,你们先退下吧。”
说罢韶槿便认认真真地品起那碗粥,焦味算什么,早已被那从内心里散发出来的甜味给遮盖过去了。
待采梅和采兰退下后,韶槿便笑道:“谢谢。”
“谢谢你煮的粥。”
“那是…那是董妈妈煮的。”
扑哧,韶槿笑了出来,道:“你可别赖人家董妈妈,董妈妈就是睡着了,也切不出这么有个性的姜丝。”
尚谦的脸蓦然红了,韶槿却掏出帕子,细心为他擦脸,道:“脸上还都是烟尘呢。”
“唔…我是初学者,以后会煮好些的。况且,我想过了,应该多学些生存技能,多适应这里的生活,以后说不定总能用得上。”
“知道了,如果要适应古代生活的话,那这些事呀,也是由我来做。”韶槿见他两眼被烟熏得红红的,有些心疼了,又道:“下回,我要下厨好好犒劳下你,这样你就知道人应该明确分工了。”
“你会煮古代的饭?”
“在徐府里学过的,比你…还是略强一些的。所以,以后还是我来做吧。”
尚谦有些得意地笑了,道:“我发现我比很多男人都聪明,用一顿焦的粥就骗到一个姑娘心甘情愿给我煮一辈子的饭。”
“你做梦。”韶槿啐了他一口,便不再搭理他,继续喝着那碗粥,但眼角眉梢,已俱是笑意。
尚谦看她吃得慢,心想她定是怕他伤心,才勉强吃着,便道:“不,不,你快别吃了。你吃得这般难受,定是很难吃,我也料想到了,就是想试试。我还是让董妈妈再给你煮上一碗好的。”
韶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道:“不,我吃得慢,是因为我舍不得吃,怕吃完了就没了。”
“不会的,不会的,以后我就找机会常煮给你吃。”尚谦认真地说道。
韶槿便又像小狐狸一样笑了,道:“我发现我比很多女人聪明,用一句话就骗到一个男人心甘情愿给我煮一辈子饭。”
“好呀,原来你也在骗我。”尚谦举起双手,作大灰狼状,扑向韶槿,两人笑闹作一团。半晌起身,止住了笑声,尚谦见韶槿因为方才二人“滚打”作一团,此刻香肩微露,胸前起伏,又心猿意马起来,韶槿也是两眼迷蒙。于是两人便又进行了一场大规模、长时间的战斗。
这场“持久战”打的二人都是精疲力尽,气喘吁吁,又觉得有些尴尬,便各自把头扭向一边,闲聊起来。尚谦把韶槿落水一事的前后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韶槿也很是赞同他的意见,他们两人,原先的危机意识实在太差,以后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面对眼前的丛丛荆棘。
“小槿,我打算我们先到我母亲原先的庄子上住一段时间,我听尚春说,这尚公子原先不大打理那两个农庄,虽然那里的田地挺好,却荒废已久。我想让那里做我们的起步点,而且那里也不会有侯府他人觊觎,他们都觉得那里是荒凉之所。所有人眼里望着的都是绸缎庄。”
“嗯,我们总要找个能安身立命的地方。”
尚谦拍拍胸脯,说:“娘子,有我顶着。我想想我也该读读书,或者努力挣钱捐个功名,虽然这东西没甚用,但好歹不会让人看轻了。不过…也不能做那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生,也应发展发展实业,好歹是条退路。我想给自己十年时间,边经营边读书,你看可好?”
“你可不要让自己太累了。要是古代女子也能科举就好了,好歹我是那习惯背书的,不过庄子方面我倒能帮帮忙。”
尚谦又转过去,抱住她说:“娘子,在古代女子的义务可就是相夫教子,所以这几年,你还是负责多…多生几个乖宝宝。”
嗷——下一秒他那不规矩的手就被韶槿咬了一口。
“不许你看不起我们这能顶半边天的妇女。”
“我是怕你累到。”
“我也是。”
韶槿歇养了几日,尚谦便加紧办那计划好的几件事。一是向刚从京城回来的尚侯爷报备自己打算去农庄住一段的想法,他只说那里是亡母所留想好好打理一番,自己以前太过荒唐,也想去那请个先生,读读书,侯府里衣食太过丰足,容易消磨意志。对于他的这个想法,尚侯爷是一万个不同意,只怕他去了又是闹事,说读书打理庄子不过是个借口。但吴太君,却力主了这件事,因此尚谦便让尚冬快马先行,派些人先把那庄子整理出一处可以居住的地方。
至于绸缎庄,尚谦又去了几日,还带上了他“心爱”的小金宝、小玉姐,中午便在那闭了院子“笙歌连连”。老掌柜见他现了原形,自是细细禀报了尚二爷。尚谨又想到尚谦这几日又闹着要去庄子不住侯府,想他是嫌侯府拘束得紧了,便也满心欢喜地去劝侯爷“放行”。
韶槿落水后,徐府也送来了一些补养品,是徐家二爷徐子年亲自送来的。这件事,传将出去,自然是又变了样的,都说这徐家二姐在尚府过得不好,再度投水自尽。
因此徐子年,是板着一张脸来的,上回尚谦在徐府的表现,本让他对这妹夫扭转了一些印象。但这回,他却是不听别人,亲来尚府问罪来了。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他看见的是他的妹妹和妹夫亲亲热热地出来,脸上一丝作伪也无。原本想向尚谦发作的怒气便遏了下去。
韶槿见徐子年那般神情,知他是心疼自己,忙道:“二哥哥,你莫听外边人胡说。我是为了救不慎失足掉进水里的小侄女才落水的,不是他们传的那样。”
“哼。”徐子年还是虎着脸,瞪着尚谦。侯府没人了?一个小姐落水却让少奶奶去救,下人呢?
尚谦见着这大舅子的神情,便终于知道世界上最难缠的人应是大舅子、小姑子,但此事终是因他没保护好韶槿而起,因此他也诚心诚意地说道:“二哥,这事都是我的错。但我保证,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我一定倾尽全力保护好小槿。”
徐子年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韶槿又好说歹说了一些。徐子年见她那活泼的精神头,也放宽了心,不禁叹道:“都说女生外向,果然如此。”
“二哥哥,以后你有了二嫂嫂,你就巴不得她女生外向了。”
说到此,徐子年的脸上便流露出一种幸福的神情,温和地说:“妹妹,我来一是来看看你,二也是为了来同你告别。这回,我是要把你二嫂嫂接回来。”
尚谦见他兄妹二人要说些家事,便告罪一声先出去了。
徐子年又道:“这次我还要去次东北边塞,再运些药材。我想来妹妹你现在也没什么营生,不如取一份子和我一同做这次的生意。回来以后,挣的我们也一起分。”
韶槿知道徐子年这是变着法子的给自己送钱,他跑药材这么些年,早已摸索出一条路,基本上是稳挣不赔的,况且自己连那可以加份子的本钱,也是徐子年之前给的,眼下他也要娶媳妇了,自己又怎再好意思要他的钱,便开口婉拒道:“二哥哥,我知道你的心意。你这么说,让我怎么好意思呢。二哥哥你把二嫂嫂接回来,我可还要送你们一份大礼哩。我在侯府缺穿不愁,怎好再要二哥哥你的钱。”
徐子年见她心思玲珑,一下便看出了自己的想法,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道:“那妹妹你要多多保重。有什么难处就和我说。”
“嗯。二哥你莫担心,你给我的那些嫁妆,我打算和相公细细考察,私下里做些生意。”
“…他?”徐子年面露疑惑之色,不是他不信尚谦,而是他实在声名狼藉,但他又觉得现在的韶槿成熟稳重不少,应不至于冒冒失失便看错了人,因此满心疑虑之情溢于言表。
“二哥哥,你放心,相公是个可靠的,同我一样,那些名声,也都是虚传的。至于这做生意,我夫妻二人都是生手,以后还有许多地方要向二哥哥请教哩。”
徐子年这才放心地点点头,道:“我很快便会回来。届时有需要二哥我帮忙的,你只管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嗷。谢谢各位的继续支持~~
40、庄户人家
自尚侯爷松了口,允了尚谦的想法,尚谦和韶槿便都松了一口气。那庄子离大名府约莫二十里地,尚谦先是派了尚冬去收拾出一个院子,又觉得尚冬虽是个办事牢靠的,但不大懂得变通,便也先去了那庄子,但侯府里他也不敢马虎,就先留了尚春供韶槿差遣。
却说尚谦见了那两个连在一起的庄子,只觉此处虽不繁华,却是山明水秀、花红柳绿,连空气也比城里清新许多,心情不由大为愉悦,连骑马的速度也快了些。
那些庄农见远远一人鲜衣怒马,疾驰而来,便知是庄子的主人来了。这尚家三爷要来此住上一段,很是让他们有些惊恐,那尚三爷早前也曾来过,不过是住上三两日,却要带着一群美妾,还曾因饮食不好大发过脾气,但他们庄户人家最好不过鸡鸭牛羊猪,又怎能供上熊掌猴脑给尚三爷呢?
但自前年住上几日后,尚三爷就再没来住过,素来都是由这庄子的丁管家管着,丁管家来此算是倒霉被尚府“发配”而来的,因此也是常有怨言,对这些庄户更是狐假虎威恶语相向,庄户也心知肚明每年收的租子总有一半进了这丁管家的腰包,但也无人声张,对他们来说,交给谁都是交,只是这田地却也越来越荒芜。
因此当尚谦自大名府打马而来,沿途见到别人的庄子,无不是一片绿油油、金灿灿,只自己那庄子却是毫无生机,只有三两农夫坐在田地里晒着日头。
尚谦下马,除了那丁管家带着两三个人,也无人来迎接,有围观看热闹的也不过是从他眼前走过,虽不说对他冷眼,却也只当他是个不存在的。这个状况让尚谦意识到他面临的问题很是严峻,如果说他是个老板的话,那么他的员工消极怠工,外加无视老板,而看那丁管家那吃得脑满肠肥的模样,尚谦便无缘由地生出一种反感。
更另他没想到的是,当他像丁管家要账簿的时候,那丁管家便也支支吾吾起来,若说当日那绸缎庄老掌柜他还觉得情有可原,毕竟他不是正经老板,但此处是他名下的庄子,却也这般,不得不让他觉得这原先的尚公子还真是过于疏于管理。且人人都以为他耽于美酒佳人,所以当尚谦见到眼前的一桌丰盛美食,一旁不知从何处寻来的“佳人”时,尚谦莫名地有些生气了。
他只想做他自己,但所有人都难以对他改观。虽然他知道原先的尚公子可能很多事都是情非得已,但如今这般状况,却让他情何以堪。
要变,索性变得彻底一些。
尚谦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对丁管家说道:“丁管家很是被先母看重,因此让您来此打理庄子,这些年来真是辛苦丁管家了。”
丁管家见这位尚三爷难得的没有挑剔菜色,还一饮而尽,还被捧了这两句,不由有些飘飘然起来,便笑眯眯道:“哪里哪里。小的能为三爷办事,是小的福分。不知三爷此次打算住多久?先前我已着人同冬子一起为三爷收拾出院子来了。”希望这位小祖宗能赶紧离开这穷乡僻壤,丁管家心中这般想着。
不料尚谦却说道:“这次我是特同爹爹说,要来此向丁管家您学学如何管理庄子,好培养下才干的。”
“不敢当,不敢当。”丁管家面上这般说着,心里只暗笑:这三爷前几年年年均这般说道,结果还不是在此花天酒地,后来又嫌此太过偏僻,几日后便带着美妾彻夜跑回了大名府。此前年起,干脆就直接不来了,只让他把收的银子送到侯府,连账本也懒得看上一眼。
“丁管家,你只管把那账本拿来,我今日来见那些庄户各个刁钻古怪,只赖在田里头不动,我要好生看看这账本,看他们怎的这般对待我的田地。”又喝了三杯酒,尚谦似有些醉了,连指向丁管家的手指都有些颤抖。
丁管家心中的不屑之情更甚,便让人拿了账本,只想自己从未在这上边写过什么,便由他看去,只要那些庄户莫乱说话便好。但他想来这位尚三爷,也不会亲去同那些“下九流”的人去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