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西是陈伯康上将的二女儿,原来名子叫陈鲁西,意喻当年陈伯康工作过的地方,但是她长大后嫌难听,干脆将中间的鲁字去掉,单名一个西字,倒也简洁好听。将门虎女,她现在是陆军大校,即使一身便装也掩饰不住她一身的英气。
陈西就读的是军事院校,也很少来过Z大这样的综合大学,徜徉在这些天之骄子中间,她有种安逸详和的感觉。她一路走着一路打听艺术学院传媒系,慢慢找到了那间正在上课的教室。
教室里好象正在上计算机课,老师在指导学生操作。她一眼就看到一个尖脸的小丫头正低着头心不在焉地打着瞌睡,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一样微微扇动着,脸色有点苍白,一只手支在桌子上撑着头,过了一会儿像是撑不住了,干脆就趴在了桌子上,估计给个枕头就能着。
陈西微微一笑。她看过这小丫头的照片,就是那次迎新晚会上穿礼服的,和现在的模样有很大的差异,但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孩子还真的和丁佳欣并不是很像,起码没有丁佳欣高挑的身材,耀眼的美丽。看这小小的身子软软地半靠在桌子上,急着去见周公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贪玩的孩子。听说这小丫头成绩优秀,保持着全学院考试积点最高的记录。这种上课睡觉还能考出好成绩的学生一定是聪明绝顶的。
陈西当然知道陈晋南护着这个小丫头的理由,却不能明白唐梦歌为什么败在这小丫头的手里,她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姑娘,单纯而干净。
唐家在第一时间把唐梦歌从B市召回了北京,并迅速把她送出了国。
陈晋南排除了一切干扰,强硬地要求司法介入,追究肇事者刑事责任。
反贪局事件牵涉到部队这边由陈伯康压住了,但是反贪局的那两个人却在当天晚上就被刑事拘留羁押在了B市公安局的看守所里,第二天就被B市检察院以侵犯公民人身权利罪批准逮捕,并特别指出这是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利用职权非法拘禁他人,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并造成了严重后果。其实没往深里究给定成绑架罪就算是手下留情了,特别是受害者还是个未成年人。这一事件震惊了Z省高层和最高检,特别是牵涉到陈唐两家,且不说这罪名定性是否准确,是否有还数罪并罚的问题,但就陈豫北请了京城最好的刑案律师全权代表受害人,发誓将追究到底的劲头儿就让足以让唐家惊惧。

  
唐家在这件事情上本就理亏,差点弄出了人命,陈唐两家联姻是不可能的了,何况这事儿真是触动了陈豫北的逆鳞,据说这大少爷知道这件事儿以后立刻从纽约飞回北京,闯进唐家要求交出唐梦歌!唐家真想一手遮天还是怎么着,一边说着要联姻一边下黑手整陈家,这个弟弟可是和他感情最深的,陈豫北什么都不怕,从他辞职下海经商的那天起,他就发誓不再受任何人摆布了,他甚至直接撕破了脸皮扬言要让唐家的势力滚出Z省,唐家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只想保着唐梦歌不要牵涉太深。最后还是唐家爷爷拉下了老脸亲自去了陈家,给陈家老爷子道歉,陈爷爷顾着老战友当年生死之交的情份,软硬兼施总算安抚下了陈豫北,并哄着陈晋南对唐梦歌放了手,拿那两个男人做了替罪羊,最后牵涉在内的省高检一位副检察长也终给拉下了马。
当然,童童的存在也曝了光。
其实,当年在A市陈豫北闹着要结婚,是唐家还在Z省得着势的时候,只是唐梦歌当时太小了,完全不清楚陈家闹的这一出,她查到林子叶的档案也没有任何她在A市工作过的记录,只说她是从国外回来的,上面有两条在国外工作的简历。当年林子叶的前夫把事情办的还真是干净,一点痕迹不留,而关于她是婚姻出轨私生子,也只是她偶然听到她以前的同学念叨的一两句。也是她太心急了,也太没把那小丫头放在眼里了,否则她只要再深入的查一查就会知道童童是什么背景,至少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去碰她。
部队这边的消息还是慢慢传了出来,陈晋南拒绝解释童童的身世,没有人敢问陈豫北,大少爷仍是阴冷的性子,闹了一场后,便由着弟弟全权处理。终于,陈伯康和柏菁还是沉不住气,派陈西来探听消息,于是,陈西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四月天飞来B市。
事件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了,童童在学校的学习生活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大的影响,她看似只是生了一场病,病好了,就回到了学校。
下课了,旁边的一个小姑娘推了推童童,她迷迷糊糊站起来,拿着书跟在同学后面一起出了教室。
先是刘珂发现了一个气质美女站在面前,盯着童童不眨眼地看,她回头捅了童童一下,并低声说了句什么,童童抬头一见那美女也愣住了。
这女人三十多岁的年纪,鹅蛋脸红润细致,两只大眼睛炯炯有神,她从来没想过女人也可以用剑眉星目来形容,即使穿着昂贵的套装高跟鞋也掩不住那一身的英气。
她先是冲着童童友好的笑笑,然后走到她前面轻声说:“我叫陈西,是陈晋南的二姐,我可以和你说话吗?”
童童愣了一下,半天才慢慢反应过来,她微微红了下脸,有些口吃,不知道叫她什么:“您,您好。”
陈西笑。这样单纯的小姑娘也难怪陈晋南把她护得紧。
“下午再没课吧?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好。”童童点头。逃避终不是办法,她早知道有些事情该来了。
跟着陈西一起走出Z大东侧大门,见不远处有家西餐厅,陈西问她:“西餐可以吗?”
童童点头:“好。”
进到西餐厅,陈西问她吃什么,她说什么都好。陈西便替她叫了奶油蘑菇汤、蔬菜沙拉和牛排,并告诉要八分熟,最后又给她要了一杯冰激淋。
陈西依稀还记得丁佳欣的模样,虽说不是风华绝代,但是和这个孩子的娇弱是完全不同。女主播在不到三十岁的时候能在电视台冒红是相当的不容易的,她那时已经考入军校,但是当年还在A市读中学时,丁佳欣已经红了,那是多少少男少女的偶像啊。
丁佳欣播新闻相当有特色,对于一些社会新闻的点评相当到位,口齿清晰,干净利落。她的声音也很特别,清脆悦耳,不显呆板,透明中带有着一种穿透力。
其实,童童的声音就就有着这种音质,因而显的十分特别。
陈西表面看起来是个粗线条的人,性格硬朗,但是观察事物相当细心,她发现这小姑娘显然不是经常吃西餐,但是餐桌上的礼仪一点不错。
从内心里说,她并没有一点为难童童的意思,相反还对这孩子有相当的好感,她只是好奇,这个把陈家闹的天翻地覆,让唐家名誉扫地的小姑娘是什么样子。
童童很意外陈西并没有和她说什么,只是问问她学习的情况,问问她身体怎么样了。童童很慎重地回答了,看得出她的小心,陈西便也没再多问。
“我是你的姑姑。”陈西在童童对着那杯樱桃冰淇淋奋斗的时候,略为思索了一下,终于这样说了出来。
“姑姑”两个字犹如千斤重锤,轰然砸到了童童的心上,血肉模糊。
原来,一直所追求的亲情近在眼前时,她的自私和怯懦却让她有着撕裂般的痛。
明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对的,是一个错误的开始,她却仍和生她的母亲一样,飞蛾扑火,做一个壮烈的牺牲品。如果这迟到的亲情能阻止这种疯狂,那么她就学着接受吧。
她灿然一笑:“姑姑。”脸颊上的两个小酒窝让陈西一下子迷醉了。
不是不心酸的,如果陈家十八年前接受了丁佳欣,一切都不一样了。母亲,是在什么样屈辱而无奈的情况下给了她的生命?如果,如果她知道她的女儿会在十八年后遭受什么样的痛苦和折磨,她会不会后悔生下了自己?
眼中似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童童转头看向窗外,Z大那片高高的银杏树迎风招展,从这里还可以看到学校经济研究所的三层红砖小楼。
前年的春天里,她在开发区那条大道上无助的奔走泪流满面,抬头看到披着一身霞光的陈晋南向她走来,她觉得他就是自己的神祗。
而进入Z大的那个九月天,当她穿过那条著名的布满金黄色银杏叶子的林荫大道的时候,听到他那声“丫头”的呼唤时,她又是那么的惊喜,仿佛他从来就是她不曾分离的亲人一般,让她觉得想亲近,想依偎。
妈妈住院的手术是他签的字,她的高考是他陪着渡过,他刚上大学那半年几乎每一个周末是他接她回家,在她遇到伤害的时候是他带她回家呵护着她。他是那样强势的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扮演着她生活中所有缺失的角色,叔叔,兄长,老师,甚至父亲。
那年除夕,他就那样把她抱在怀里吻了她,这让她惊觉原来自己早就爱上了他。
这爱让她受到了种种猜忌和伤害,即使是唐梦歌这样侮辱她,她都不恨不恼。但是现在,她竟然有些恨他。
这爱恨之间,竟让她窒息般难受。


“你是我大哥陈豫北的女儿。当年,大哥和你亲生母亲没有结成婚,是因为爷爷奶奶不知道已经有了你,请你不要怪罪他们。”陈西轻声地说着,只觉得词穷,她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把话说明白了,还能不伤到这小姑娘。
“我代表爷爷奶奶向你道歉,如果你和你妈妈允许,我想带你回去见见他们,他们老了,想见你。”
陈豫北呢?亲生父亲躲着不见,只让他的家人在她面前演戏,难道一辈子不见不认?真可悲,自己也就只能这样一辈子隐在陈家,同时还和那个叔叔暧昧着吧。
想到那个人,心里又是一阵刺疼。
那夜她明明看到他的车停在自家楼下一整晚,她硬着心肠不去看不去想,强迫自己躺在床上不再跑到窗边去偷偷看他。从那之后他再也没出现过,他也是难过的吧。出事儿那天在医院她醒来,曾感觉到埋在她颈间的脸有着湿润冰冷。
“姑姑。”她叫,“我要和我妈妈先说这件事儿,如果我跟您走,也要先经过她的同意才行。”
“当然。请代我向你妈妈问好,并和她说我想见她。如果可能,请她跟我们一起去京城见爷爷奶奶。”
“好。”童童眯着眼笑,口里很干脆地答应着。
陈西有一个儿子,已经五岁了,整天淘的上房揭瓦的主儿。今天见这个小侄女乖巧的惹人怜爱自是喜欢的不得了,平时冷清的性子也软了好几分。
她从手袋里拿出个盒子递放到桌子上,推到了童童面前。
“这是姑姑给你的见面礼。”
童童呆愣,摇摇头:“我不需要。”
“傻孩子。”陈西失笑,“礼物哪有需要不需要的,这是姑姑给你的,你要收下。”陈西极少这样温柔地和人说话,今天这口气怕是她活着这三十多年从来没有过的。如若让她的部下看到她这一脸的温柔非吓得跌掉下巴不可。
奢华而低调的黑色丝绒盒子,陈西缓缓打开。铂金镶榄尖形钻石和圆形明亮式切割钻石手链,美伦美奂的设计,尽显 Tiffany美钻耀眼光彩。
陈西拉过柔若无骨的小手,帮她带在手腕上。
童童即使不懂首饰也觉得这款手链非常华贵漂亮。她微红着脸,不知道该收下还是拒绝。抬眼看到陈西怜爱的目光,不觉喃喃说了声:“谢谢姑姑。”

第43章 你这个坏蛋
陈西送了童童回学校便在返回金帝酒店,进了房间,才赫然发现陈晋南冷着一张冰川脸已经等在房间的客厅。
“陈市长,消息挺灵通的嘛。”陈西把手袋扔到他对面的沙发上,不无嘲讽地对弟弟说。这里是他的地盘,当然他可以为所欲为。
陈西咧嘴笑笑,走过去拍拍弟弟的肩,和他并排坐下。
“姐,别去碰她。”陈晋南面无表情地说。
“哟,好歹她也叫我姑姑不是?我看看我的小侄女怎么就会被你威胁了?”陈西撇着嘴,非常不满意弟弟这种态度,护犊子。不,这并不是他的犊子。
“不是。”
“什么?”陈西没听清楚,转过头看他。
“她不是。”
陈西惊呆了,半晌,才缓缓地问:“你是说,她不是大哥的孩子?”
“嗯。”
“天!”陈西惊呆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冷血的弟弟对这个女孩子这样不同,那是不是说……。陈西转着灵动的大眼睛,心念一闪。
“她本人知道吗?”刚刚她那样灿烂地叫她姑姑,然后又泫然欲泣。
“不知道。”他仍是面无表情。只是,脸上的肌肉有片刻僵硬。
“为什么不告诉她?”陈西有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陈晋南不语。
半天,在陈西逼迫的目光下,终于说道:“她还小,这样我方便照她。而且......”
而且如果林子叶知道真相,那身傲骨是肯定不会让他那么容易接近小丫头,更不会就这样接受他的关照。他怕她会再带着那小丫头躲的远远的,他怕她们再躲他十八年。
“只是照顾?”陈西那英挺的眉目上下跳动,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问。
“我,要她。”陈西看到他眼里闪过的刹那光芒,掠过一抹寒意。
“晋南!”陈西惊呼。
当年父母那样断然反对大哥和丁佳欣的婚事,不只是因为那女人大了五岁,还因为家世,门第,职业。豪门婚姻,绝不是那样简单爱了就可以。即使是野性不羁的自己,最后还不是屈服在那种算计好了的预谋里!
何况,这个小丫头,现在说来还真是个私生女,父不详!说起出身,怕连她母亲都不如!
“所以,你就对她的身世保密?”
陈晋南垂下了头,往日那冷峻英挺的面孔此刻间有些软弱,不由得让陈西心疼。
唉,陈家的男人,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谈个正常点儿的恋爱呢?
陈西叹气:“晋南,你会很辛苦。”见过小丫头以后,她其实还是理解了这个弟弟的所做所为。
唐梦歌太强势了,不是每个男人都有勇气做克林顿。
“我知道。”如若不是早就知道这样,他也用不着这样刻意隐瞒。
“姐,你喜欢她吗?”
“作为我的小侄女,我非常喜欢她。作为弟媳,我为你担心。”
“什么?”陈晋南挑了挑眉。
“即使你逼迫父母接受了她,她呢?你想过她的心理感受吗?”陈西不无担忧的问。那女孩儿自始至终都对着她笑的灿烂,可她总觉的那神情似有着淡淡的忧伤。
“她……”陈晋南忽然哑然了。
“还有一件事,我想我要告诉你。”陈西抬起头,对着弟弟有些不安的说:“刚刚我告诉她我是她的姑姑,她好像并没有吃惊,而是笑眯眯地叫我姑姑,可是我总觉得她像是很难过......”那张小小的面孔一闪而过的明明就是伤痛,却很灿烂地笑着和她说姑姑再见。
“姐!”陈晋南勃然变色,一丝恐慌从心底冒起。
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一定是在陈西告诉她以前就知道了什么!


自己想到的是一回事儿,亲耳听到的又是另一种滋味儿。
当童童亲自从陈西的口中证实了自己是陈家的孩子后,她只觉得身上某一个部位被生生地扯离躯体,全身已经疼到麻木了,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到了云絮里一般绵软无力。
陈西送她到学校大门口,她回头灿笑着摇摇手说:“姑姑再见。”然后转身低着头往宿舍走。她觉得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像是打摆子一样止不住全身发抖,只好握紧拳头努力地控制着身体平衡,一步步回到宿舍。
拉开宿舍的门,差点一头栽倒,在刘珂的惊讶目光中爬上了床,和衣躺下了。
这一觉睡的时间很长,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到她很小很小,像是刚出生的婴儿时候,她被林子叶抱回家,一路穿过外婆家那条小巷子,好像还有邻居在后面指指点点:林家抱回来个没爹没妈的孩子!她看到自己躺在外婆家的小床上哇哇哭,妈妈给她喂奶,姐姐以璨眼巴巴看着她吮着妈妈的奶,咬着手指头,指着她说:她不是我妹妹,她是野孩子!后来情景又变成了她长大了,以璨和明轩哥哥帮着自己一起和别家小朋友打架。自己一边打架一边哭着说:我不是野种我不是野种!
这一觉睡的好辛苦,迷蒙中听到宿舍阿姨敲门喊:“林欣童!有人找。”
翻身坐起来看外面天已经暗了,也不知道几点了,宿舍几个女生都不在,愣怔了半晌下床套了件外套下了楼。出了宿舍楼大门,便看到楼前停着那辆熟悉的车牌51号奥迪,那个人正站在车旁。
一身昂贵的深色手工西装,浅色衬衫,灰色领带,完全不理来来往往学生的侧目,就那样招摇地立在那儿,挺拔的身材和冷峻面容简直是Armani的活广告。
童童的头嗡地一下像是炸开了般,正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却看到他已经朝她走了过来。看到她迷雾一般的眼神,什么也不说,伸手揽过她往停车处走。
拥着她走到车前,打开车门把她塞到副驾驶位子,回身上车帮她系好安全带,理了一下她睡的乱蓬蓬的头发,轻抚一下她惨白的脸,也不说什么,发动引擎驶出了校门。
他把她带回了公寓。
开了门进到屋子里,他甩掉了西装,扯下了领带扔到沙发上,回身看到她脸上的哀伤,心里一痛,把她搂到了怀里。
“丫头......”他轻轻地叫着,一边用大掌抚着她的后背,一边低下头吻了吻她的脸颊。
她身体略僵硬了一下,却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任他搂抱着。
“叔叔,”像是过了好久,她才轻轻地叫他,“我今天见过姑姑了,陈西姑姑。”她微闭着眼缓缓地说。
陈晋南抿了下嘴唇,没有说话,只是把她又往怀里搂紧了下。
也许,从头到尾他都是错的,错的厉害。无论是把她当成小侄女,还是心爱的小女人,其实在他的潜意识里还当她是当年那个粉嫩的小婴儿。十八年的牵挂,十四年的距离,都让他恐怕自己再一次失去她,不惜用这个最拙劣的借口把她留在身边,从而一错再错。
“丫头,我们谈谈好吗?”他声音沙哑,语气中有着不确定。
童童抬头,慢慢露出了浅浅的笑容:“谈什么?听您再亲口告诉我一遍,您就是我的亲叔叔?”精致的小脸上笑容渐渐浮上了一抹惨绝:“叔叔,您一直都是知道的对吗?您查的很清楚,确认我是陈豫北的孩子,所以您接近我,照顾我。可您知道,您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发抖的身体,用渐渐蒙上水气的眸子去看清他冷峻的脸,“您不仅是叔叔,是兄长,是老师,您还是,父亲。我把您当做我生命中所有缺失的一切,我是那么心甘情愿地投进了您的网里,希望您能带领我,珍惜我。”终于,眼泪爬满了那整张小巧的面孔,“可是,可是您怎能,怎能让我爱上自己的亲叔叔!”
说完这句话,她像是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颓然闭上了眼睛,虚脱了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来。
陈晋南大惊,忙接住她,把她横抱起来放到了自己房间的床上。


像是过了好久,迷离中有人脱掉了她的衣服,然后抱起她,点点试着把她放到了热气腾腾的大浴缸里,稍烫的热水唤回了她的神志,嘤咛一声像是有了知觉。
自从上次事件以后,她特别容易受寒,有时稍一受刺激便会脸色惨白,通体冰凉,甚至会出现心跳过缓和晕厥的情况。
巫医杨立山给了他一个偏方,说是如果她再这样就给她洗热水澡,用保持42度的热水加几滴他给配的一种精油泡二十分钟,唤醒她的神志,逼走她体内的寒气。
他把精油给了林子叶,又在这个公寓里留下一小瓶,就是想着她那天回来时用得着,不知道这小丫头用过没有,但是现在她已经在冉冉的蒸气中脸色渐渐变得红润起来。
他用湿热的毛巾擦干她的脸和脖子,然后捞起她用大浴巾把裹住,抱着她回到了卧室。
“丫头,对不起。”他搂紧她,轻柔地吻着她的眼睛,鼻子,脸颊,叹息一声,把头俯在她的肩颈之间。
“叔叔?”小丫头微睁开双眼,虚弱地望着他,却看到他满眼的痛楚。
“我不是。”他含混地说。然后舌尖儿挑开她的牙关,吸允着她唇瓣内的芬芳。
她挣扎着,喘息间轻喊着:“叔叔!”泪光盈盈之中屈辱漫上心间。
“我不是你叔叔。”他低声说了一句,吻又落到她长长的眼睫上。
“我没听清,请你再说一遍!”她侧开脸,躲开他的吻,压抑着喘息惊问。
“丫头你听好了,我只说一遍。”他抬起头,把她推开一点距离,“我不是你叔叔,你也不是我侄女。”他直视着她的寒星一样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你说什么?”她惊呆了,脸上的红晕一点点退去。
他坐起身,后背靠在床头,裹紧浴巾把她抱在腿间,兜在怀里。他小心地措辞,尽量用结果来说明事件的原因,而不是用带感情的述说来伤害到她。
“你是说,我生母是因为怀孕了,那个人不肯负责任,你大哥才要和她结婚?”她瞪大眼睛,眸子里竟是伤痛。
“嗯。大哥一直暗恋你生母丁佳欣。他在知道丁佳欣的怀孕而那个男人又无法和她结婚的时候,就提出要娶她。可是,家里阻止,并派他去了西藏,他们也失去了联系。”他担心地望着她惨白的脸,不知道这个真相对她是什么样的刺激。
原来是这样,那天见到陈豫北脸上的痛惜并不因为她是他的女儿,而只是对惜日恋人的怀念!
“后来,你生母在A市待不下去了,便去了你外婆家那个小城,投奔了你妈妈林子叶,不想发生意外早产生下了你,她却去世了。后来你妈妈抱你回家,又转载来到B市,我和大哥先后找过多次都找不到你们,直到那天你妈妈住院手术,你们周校长告诉我你是林子叶的女儿,我才知道你就是丁佳欣孩子。但是当时我一直以为你是我侄女。”
真惭愧,在她还是自己小侄女的时候自己就动了色心。
“可是,这么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缓缓伸手环住他的腰身,把脸贴在他裸|露的胸膛间低语。
“开始在我还不知道真相的时候,看到你妈妈带着你们太辛苦,我说过要帮助你们,可是她拒绝了。等后来大哥告诉我一切后,我更不敢告诉你了,我怕那样你会离得我更远。你妈妈,还有你,个个都像骄傲的小母鸡。”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如大提琴低吟,让她五味具尝。
她的头本来是埋在他的怀里的,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张口使劲儿的在他胸前的肌肉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一股腥咸在口中泛起。
嗯,很好,出血了。
这小丫头属狗的啊,还真下得去口!
他倒抽一口冷气想推开她,不想她却挥着拳头使劲儿地捶打起他胸膛和肩胛,竟是泪流满面:“你这个坏蛋!坏蛋!!你知道了这么久却不告诉我!你让妈妈担心,让我难过,你让我觉得自己恶心,竟然爱上了自己的亲叔叔!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陈晋南即不反驳也不阻止,只是把她箍在怀里任她打闹,直到她自己打累了手软下来,趴到他怀里哭的晕厥过去。

 


第44章 丫头不怕
他慌了,用拇指配合食指和中指,在她的脚后跟处用力一掐,只听轻哼一声,小丫头悠地缓过一口气来。
“乖啊,不哭,我错了,是我不好。”吻去她脸上的泪,心疼地搂紧她,把脸贴在她冰凉的小脸上,低声哄她。
“我以为你不知道,所以就一直没说。”她那么小,那么干净单纯,竟让他难以启齿。
“如果没有陈西姑姑,你是不是准备永远都不告诉我?”原来他从美国回来那次就知道真相了,却一直不告诉她,任她挣扎在伦理的煎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