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童童缓缓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她说的是法语,声线低柔而流畅:“我所有的周末和休息时间几乎都是在B市的旅游景点渡过的,就连今年的除夕之夜我都是在本市的金帝酒店的三楼餐厅陪法国的一个旅游团的二十六位老人一起吃饺子。我的姐姐在和我同样的时间里,在北京带着一群高三学生准备高考,除夕夜她是一个人在北京一个阴暗的地下室里吃泡面渡过的。我们的钱就是这样赚来的。两位先生,如果你们完全听不懂我的这番话,我会原谅你们的无知与浅薄。”
当她费力撑起精神,以极优美的声音和轻蔑语气说完这段话的时候,她那原本灰暗萎靡的小脸上突然如涂了一层油彩般闪着圣洁的光芒。那两个人的脸显出了些许尴尬。半晌,甄时飞才反应过来,厉声呵斥道:“林欣童,请你说中文!”
“根据最新颁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第五十六条之规定,公安机关、人民检察院讯问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询问未成年证人、被害人,应当通知监护人到场。”童童突然又改用了英语。
还是初中时候的普法课讲过的吧,童童的脑子灵光一闪,忽然像复读机一样,复述出了当时她读过的条文,并直接译成了英语。她象是懒得和他们说中文,那神情除了冰冷,还有一种嫌弃。执法犯法者不配听她说中文,因为他们没有遵守中国的法律。和他们说鸟语就当对牛弹琴吧,她忽然有一种调戏了这两个人渣的快感:“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一下两位先生,到现在为止我未满十八周岁,仍属于未成年人,正是受这个法保护的对象。你们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这样做已经侵犯到了我的合法权益。我将保留向你们的上级机关投诉和追究你们法律责任的权利。”她垂下眼睫,惨白的脸上尽显疲惫:“现在,我郑重要求你们向我道歉。”
当童童说到这里时,那个甄时飞略有些不耐烦,他还想强调童童不要再说洋文,老老实实回答问题,忽然在一旁呆若木鸡的矮个子男人却抬起了头,对着高个子男人说了句:“甄处,请您出来一趟。”
两个男人走出这间屋子,离开门口几步远,矮个子男人低声对甄时飞说:“甄处,我建议不要再问下去了,这件事儿我怀疑和事实有出入。”原来这个矮个子的男人虽然不懂法语,但是他是略懂英语的,他大致听懂了童童后面的英语意思,心知这件事儿做的有问题。他简要把童童后面那段话的意思译给高个子西装男听了。
“我们会惹上麻烦的。”他有些担忧地说。这本来就不是合法询问,如果这女孩子不够十八周岁,那麻烦就更大了。从这女孩子的口气和神情来看,似乎很难缠。
“唔。先这样吧,等我去打电话请示一下。”甄时飞略缓了一下神儿,转身下了楼。
两个人半天没有回来,童童转头往门口处看去,模糊的半透明玻璃上影出了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的影子。
童童终于疲备地闭上了眼,瘫在了座椅上,温热的泪水滑过冰凉的脸颊。
母亲丁佳欣宁肯把亲生女儿送进孤儿院儿也不愿意让她再和陈家有一点点关系,她早该清醒了不是吗?
一个弱女子,她一定是在临终前看透了世态炎凉,也伤透了心吧?
始乱终弃!难怪焦大会说,贾家只有门口的两只石狮子是干净的!
这就是豪门世家的嘴脸,表面风光无限,背地里尔虞我诈,男盗女娼!在利益与权势面前,弱小的她们只能做牺牲品。
但是,但是她就是不能说一句对他不利的话,宁肯自己来承担一切错误和罪孽,就是不能让他有一点点不好。
就如同母亲,明明知道那样的爱情没有半点希望,却仍要迎接一个新的生命到来一样。
爱,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何况这种病态的,难以渲泄出口的禁忌之恋。
直到现在,她才体会到,自己是那么想念他温暖的怀抱。
第40章 原来他有眼泪
天完全黑了,那两个人始终没有回来。楼下传来阵阵馒头的香味儿,门外似有战士换岗,还有枪械哗啦啦的响声,听得人一阵心颤。
这屋子越来越冷。
冷了就很想去上厕所。不知道忍了多久,终于忍到了极限,她站起来往门口走。推了几下门,是锁着的。她便敲敲门,门外似有动静。
“什么事?”不是两个西装男的声音。
“我想去卫生间。”一个小姑娘,对一个陌生男人说出这种隐秘的事情真是一种屈辱。
一阵门锁响动,一个不到二十岁的战士推开门,对她略一点头,带她走到走廊的另一头,一个大大的洗漱间,一排排那种,她回头看了看那战士,他对她温和地说:“没人,我在外面看着,你快去吧。”
童童咬咬牙进去了。
冷,浑身冷透了。她听到自己两排牙齿相撞发出的“咯咯”声。
整理好衣衫,她又跟着那小战士回到那间办公室。
她坐在冰冷的椅子上,转头看向黑幽幽的窗外。
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不知道妈妈会不会担心,不知道她什么时间可以回去。
也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样了。
那个人,不会真出什么事吧?他会来找她吗?下午临上车前,不知怎么就灵机一动打了那一通电话。她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女生,她所认识的能让反贪局找上门的人用一只手的指头数都用不了。
没打通他的,她怕那俩个人疑心,便打了徐光忻的。
不愧是他身边的精英,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徐光忻没有多问,只是简洁地说:“什么都不要多说,你只是一个学生,他只是作为你母亲的朋友在照顾你,你还未满十八周岁吧?记住,无论他们怎么做,都是违法。先跟他们走,我会找到你。”
真难为童童机灵,这个电话至少传递了两条信息:她是跟反省贪局的人走的,辅导员刘佳见过这两个人。
不过她删掉了通话记录是有点多此一举,她不知道如果真正是检察院查办的案件,至少十五天之内的短信记录查得到,通话记录只要到电信部门都会详细打印出来。
屋子里越来越冷。
B市的冬天并不是非常寒冷,通常在零下四五度左右,超过零下十几度的天气只是在元旦前这几天才会有。童童因平时在学校上课,大都是一件薄尼大衣或是一件棉袄就能过冬。今天是化妆课,上课的教室暖气充足,她只穿了件薄尼外套就匆匆出了宿舍。现在这个地方是山区,夜晚风大格外寒冷,又坐在这里一下午没吃饭没喝水,又冷又饿又累又害怕,早已经冷得全身发抖受不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童童只觉得四肢渐渐僵硬了,眼皮也越来越沉重,她疲累地扒在桌子上,渐渐地睡着了。
注定这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陈晋南下午一直在市委开常委会。人代会召开前通常会有一批干部变动,今天就是研究干部问题,所以这个会议就很长。
徐光忻现任市政府办公厅副主任,平时有自己的一摊工作,而陈晋南去市委开会,都是他另外一个秘书跟着去,所以,在童童给他的电话打不通情况下,打徐光忻的电话能打得通。
认识童童两年,徐光忻从未接到过她主动打来的电话,刚一听到她的声音有些吃惊,听她说了两句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瞬间脑子转了几百个念头,明知道这不是反贪局的正常程序但还是不敢轻举妄动,收线后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市委。
今天的B市常委会时间有点长,且一下午几乎没有人走出那扇紧闭的门,这里屏闭了一切无线电信号,徐光忻那双平时怎么看都平淡无波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他彻底理解了什么是如坐针毡这个词的深刻含义。
在等待的时间里,他先是找到了童童的辅导员刘佳和同学刘珂,根据她们的描述,又通过市公安局的交通控制中心调出了Z大校门前的监控录相,查清了带走童童那辆黑色轿车的牌号,并追踪到了车子离开的大至方向。
他不知道设置这个事件的人具体目的是什么,但是他可以确定这是一次非法行动,如果情况严重的话,就跟绑架无疑。但是他明白他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首先要确保她的安全。在没有接到陈晋南的命令前他不能轻举枉动,同时他也知道如果要行动,时间是最关键的。于是他找到他的同学,公安的特警支队长,请他派出一支特警小分队,驱车前往指定区域搜索。
徐光忻跟在陈晋南身边十多年,从没有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样上心。童童,还不能说她是个女人,还只是个孩子,也就是他才能从老板的一怒一笑中感觉到这个女孩子在他心目中的份量。
他是和陈晋南同时认识这个女孩子的,这两年他也是看着这个女孩子的一点点变化,每次听着她叫徐叔叔时脆生生的声音也满心欢喜,今天第一次接到她的电话,听到她在电话里强装镇定地略带笑意报来消息,他的心揪了起来,他不敢想像,陈晋南听到这消息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陈晋南的会议是在五点结束的,他走出会议室就看到了在外面等的满头青筋暴起,一脸沉重的的徐光忻。
徐光忻是B市人,是陈晋南在美国读麻省理工时认识的,那时他家庭出了些意外,精神受到很大打击,真正是贫困潦倒之时,陈晋南帮了他一把,拉他和自己一起建立商业王国。十多年来,俩个人的感情和彼此信任不是外人能了解的。他们一起经过了许多商海风云变幻,政治上的电闪雷鸣,但从来都是坐看云起,不动声色,他从见过这种神情出现在徐光忻的脸上。
俩人出了市委大楼,徐光忻已经断续汇报完了他所了解的情况,陈晋南上车打开石头递过来的B市地图,又听他汇报特警小分队的搜索报告,最后把目标锁定在了离B市四十多公里以外的一处军方营地。
当他看到这营地所属的部队番号以后,便明白了事件的主使者。
陈晋南的眼里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杀气。他先是驱车回到了他在市政府的办公室,拿起了座机,拔通了一个专线电话。
一个多小时以后,一支核枪实弹的海军陆战队集结完毕。
B市西郊的某处,陈晋南等人已经同带队前来的海军大校汇合,两个人经过短暂沟通后便整队发了。
事实上,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当一队人马和徐光忻之前派出去的特警小分队汇合以后,双方一起分析了情况,研究了一下方案,最终认为,事涉军事基地,还是由军方出面似乎更恰当一些,其他力量只做相应的配合即可。于是海军大校便指挥着他的陆战队员不到五分钟便顺利占领了这个军事设施。
当陈晋南在那间冰冷的屋子里抱起已经休克了的童童时,双眼血红,一身戾气。
不管是徐光忻还是石头,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从没有见过他这种怕人的表情。
海军大校叫来这里的最高长官出来讯问情况,那个上尉唯唯诺诺地说是接到上级的命令配合地方人员工作。海军陆战队员在这里的一间宿舍找到了那俩个自称是省反贪局的人,那两个西装男人满嘴喷着酒气,鼾声正浓。
那个甄时飞仍是色厉内荏一再强调着是奉上级命令执行公务。当徐光忻请他拿出文件或是说出是哪位领导给下的指示时,他便张口结舌地转着眼珠子想编理由。而那个矮个子男人则一声不吭地站在一边,一副听任处置的神情。
没有任何预料地,身后一个人突然闪身上前,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就听“呀!”地一声低吼,那个甄时飞一下子被撂倒在地上,一声惨叫,怕是至少断了两根肋骨。
“畜牲!”是石头。随即又急速回身翻手给了那个矮个子西装男一拳,抬腿踹了一脚,只听他闷哼一声,捂着肚子跪在了地上。
陈晋南身边只有徐光忻一个人知道这石头的来历,他是陈晋南刚回国就一直带在身边的,是他爷爷亲自为他挑选的武警学院毕业生,格斗高手。他到现在还属服现役,人事关系挂在老爷子的侍卫之列。
徐光忻上前拉住了石头,对同来的陆战队的大校说:“这里您收场,按规矩把情况上报吧,这两个人我们带走。”
稍后特警小分队的人押着那两个人上车一起赶往市内。特警小分队的车在前拉响警笛开道,一路风驰电掣。
这一路上陈晋南一直抱着童童,他把所有的衣扣都解开了,把女孩儿小小的身子贴在自己的胸膛捂在怀里,可那小丫头一直昏迷不醒,身上传来的冰冷把他的心给凝结了。
陈晋南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是有眼泪的。
徐光忻在车上一直在打电话和市中心医院联系,当车子终于停到了中心医院的大门口,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杨立山已经汇同几位中心医院的专家在大门口等候,看到衣衫不整的陈晋南怀里抱着的童童,马上接了过去推进急救室实施抢救。
“外部原因引起的低温症。”那位老专家神色凝重,“身体核心温度已经接近34℃,心跳缓慢,血压急速降低,心律不整,已经丧失部分意识。”终于,老医生抬头看了看陈晋南再说道:“如果再晚两个小时,这孩子可能就会因体温过低导致心跳停止,直至死亡。”
徐光忻等人都清晰地听到有骨节“咔咔”爆裂的声响。
第41章 痛在最软的那根肋骨
几个小时以后,林子叶被石头接到了医院,她在听了徐光忻的介绍后,直接晕了过去。
也许是生活压力太大吧,这两年林子叶神经严重衰弱,心脏也越来越不好,遇到刺激便会心慌,严重时会晕厥。所以陈晋南是在等童童情况稳定以后才让石头把她接来医院。
林子叶醒来后,她只对着陈晋南说了一句话:“我不该违背丁佳欣的遗愿,让你们陈家接近她。”
不是不惭愧的,特别是他听了一遍徐光忻从那两个人身上搜出来的录音笔里的录音以后。
那样嚣张狂妄的威逼利诱,那样狗仗人势的人格侮辱,对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来说真是非人的折磨。检验心智,拷问忠贞。
他非常清楚,唐梦歌不是真要拿他的把柄,更何况她也根本拿不倒,她只是想要拿到一个小丫头举报他的凭据。只要小丫头说出一句他的什么事,她的目的就达到了。到时不管他怎么护着小丫头,但凭举报这个污点,她就永远踏不进陈家的大门,否则陈晋南将因她而将成为整个上层圈子里的笑柄。
原以为把她收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能护她周全,不想却给了她最深的伤害。太多的顾忌,一再的优柔寡断几乎送掉了她的性命。
从在佳亿高中那个海边开始,如精灵般的小女孩跳到他的怀里,他的魂就被这小丫头勾走了。听了婉如阿姨的话,他才知道,这个孩子就是当年那一团粉嫩的小婴儿,是他十几年来一直挂念在心头的小侄女。不知不觉中,他的心被她牵动,心疼她,呵护着她,想帮她找回缺失的父爱。直到在Z大迎新晚会上,她那惊艳的出场,仿佛他心底的什么东西复苏了,也让他迷惑不解。他反复审视自己,以为自己一定是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怎么会有这样病态的倾向。他百般控制自己,远离她,逃避她,他警告自己不可以对她有非份之想,可是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去寻找她,接近她,宠溺她;而内心又时时受着道德拷问和伦理的煎熬。直到杨立山把那份DNA鉴定交给他,又在北京听大哥陈豫北说出了真相那一瞬间,他知道自己得到了救赎。
“陈少,你放过这孩子吧。”在杨立山的办公室里,这厮突然轻轻地说了这样的话,竟然让陈晋南感到心悸。
“对不起。”无论多少个对不起,都无法弥补一个女孩心灵上所受到的伤害。
“她是真的不适合和你在一起,你的周围无不是虎视眈眈,这孩子太干净了,你会害死她。”从第一次见到那小丫头,她就伤痕累累,一路走来,看着她一步步落在他的网里,再加上唐梦歌这种有心计的对手更是雪上加霜。今天亏得小丫头机灵,不然陈晋南今天晚上哭都不会有人看了。
“山子,你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吧?”陈晋南抬头看了他一眼,竟让杨立山看到了满眼的痛楚,“喜欢了,已经浸到骨子里的那种痛,怎么能轻易就放得下呢?”
杨立山不由得心里一痛,闭上了双眼:“那就把她护好,别再伤着她。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他们那个圈子里从来就混沌不堪,个个都非善类。
“我不会放过他们的!”他咬着牙说道。
当杨立山再睁开眼时,看到他眼里燃烧的狠戾,竟被深深地震撼了。
新年过后,B市新一届人代会如期召开,代市长陈晋南作的政府工作报告经全体代表委员们审议后获一致通过,大会最后一天例行选举程序,陈晋南以高票当选为B市市长。
在政府工作报告中,陈晋南市长承诺三年内B城的地铁1号线将开通,五年内2、3号线全线贯通,以彻底解决城市交通问题;海星广场改造工程将引进美国最具影响力的MD公司打造世界顶级金融广场,五年内建立以B市为轴心,辐射周边近七个省市在内的金融商务中心;在圣辉企业旧址及周边地区同步建设经济适用房和廉租房,逐步解决本市一万户居民住房困难问题。
在一系列繁忙的公务中,他所主持的经济研究课题得到国家相关部门的高度关注,并被评为该年度国内最有影响力的经济人物。
与一年前低调任命为代市长不同,一直对他冷眼旁观的媒体突然间热闹起来,在一些记者笔下,陈晋南已然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明星。
与媒体的热闹相反,陈晋南从不接受采访,对一些八卦媒体一律回避,即使本市主流媒体也极少能拍到他参加活动的照片。他对媒体要求:除非必要,他的活动一律不公开报道,如果非要报道,也只是几句话的新闻。但是,坊间仍是有一些关于他的八卦流传了出来,当然,这些八卦是B市人民津津乐道的。
如他下基层从来不要人陪,只带一个秘书和司机。在基层吃饭从来都是吃基层部门的食堂,如若没有食堂,他会拉着秘书司机去吃街边的小吃;去农村调研时,他会蹲在田边和农民老伯一起啃玉米面的饼子就咸菜。常常是人离开了,人家还在夸这年轻人真谦虚,做学问都做到田间地头儿了。人家还当他是哪间大学的写书人呢。
在市政府办公时他均在机关食堂就餐,他从不赴企业和私人宴会,如果有个别以前的私人朋友推脱不掉,也是他个人买单。有下级单位或是县区领导向他汇报工作也都是到市政府机关食堂他请客,虽然吃的是小灶,但都是划他的卡。如有上级机关或是兄弟省市领导来B市,他都要求一律从简,实在需要他出席的,他都是自掏腰包。
机关的女同志都以能得到他的注目而为傲,特别是机关新近公考招来的一些年轻的小姑娘,看到他时个个都会很花痴一样抢着和他打招呼,他也都是淡笑着,亲切和每一个人点头,但是从不多说一个字。
那天一位和他私交甚好的副市长私下和他开玩笑说,自从他入主市府,已经成为B市家庭最不安定因素了。他吃了一惊,忙问为什么。副市长忍住笑低声说,据说B市所有上至五十岁下到十五岁的女人都在蠢蠢欲动,准备随时对这位年轻冷峻的市长劫色。
也有人告诉过他,一位企业老总私底下说,这位年轻的市长是个没有软肋的人。
他听了却是一笑,不经意间会看到那笑容里的惨淡。
事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的。
如果现在他告诉别人,他被一个女孩子给甩了,会不会博来一丝同情?这怕是他身上最软的那根肋骨。
已经三月底了,母亲打来电话,要他抽时间回趟京城。他说等等吧,最近日程都排满了,忙过这阵子他就回去。
他知道是为什么事儿,那个小丫头,怕是藏不住了。但是他觉得这不是个好时机,那小丫头现在死活不见他,拼命躲着他,似乎离他越来越远,这让他很无奈。
他仍记得她在医院醒来时看到他的第一眼是怎样的让他惊心动魄。
小丫头是在第二天早上醒来的。看到林子叶,只是轻轻地,软软地说了一句话:“妈妈,带我回家。”那眼神儿的无助和虚弱让在场所有的人都落了泪。
而对他,那孩子只是冷冷地扫过他一眼,然后便把目光定在了屋子的某一个角落。眼神里全然是陌生的冰冷。任他握着她的手怎么呼唤她都不多看他一眼,像是失聪失明了一样。
从未有人对他这样视而不见,彻底的漠视。
她把留在他公寓里的所有东西都拿走了,在她出院后的某一天。
又和那一次一样,走的干干净净,不留痕迹。不知道多少个夜晚,他回到Z大公寓里,一边开着书房的门工作,一边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明知道她不会再来,可心里还是想着也许会碰到她回来找遗留的什么东西。他的心是那么的焦躁不安,怎么样也静不下来。
他想念着有她在的日子,她用那柔嫩的小手给他弄可口的小菜,厨房收拾的干干净净,然后给他沏一杯茶,轻手轻脚地送到书房。他不甘心,四处寻找着她留下的痕迹,可是这小丫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让他抓不到,摸不着,却总有那丝丝牵挂扯得他的胸口撕裂般地疼。
上周末连着回Z大上了两次课,拐着弯绕到传媒系,希望能凑巧碰到她一次,可是该死的,他碰到了几乎所有该见不该见的人,可就是没有看到抹小小的身影。他还碰到了她宿舍那个叫刘珂的小丫头,那小丫头不再一脸花痴的看着他了,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开了。哦,这个小丫头那天是亲眼看着她被自称反贪局的人带走了。
真是自做孽不可活,连爱护她的好友他都无颜以对。
有几个晚上他开完会或是应酬完,一鼓气开着车到林家的楼下,看到林家的窗户透出温暖的灯光,他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勇气,由心底生出来的疼弥漫全身,直达骨髓。
那个如精灵般的女孩子,在自己给了她那样严重的伤害以后,不知道她还是否会依恋他为她张开的怀抱,是否还会软软地撒着娇叫他“叔叔”。
他很怀念前年的秋天,他还在Z大的时候,周末接了她回到林家的小楼,吃林子叶烧的小菜,喝从她外婆家带回来的米酒,听那小丫头用脆生生的声音说“叔叔我再给你添碗饭”。那个家是那样温馨,让人安详。他现没有勇气再跨进林家的门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失恋的大男孩一样,抓心挠肝地坐立不安,他只有拼命地工作,拼命地用忙碌来填满自己的时间,让自己没空儿想她。
终于,在一个周末的晚上,他参加完一个宴会,又自己开车等在了林家的楼下。这小丫头又开始带去带团了,他根本抓不着她的踪影,只好采取这种愚笨的守株待兔方式企望能见到她一面。
他在等到十一点的时候,他看到一辆别克驶进了小区停在了她家的楼下。
车门打开,下来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孩子,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的位置,拉出了女孩子。
女孩子似在车上睡着了,下车后脚步有些踉跄,还用手揉了揉眼睛,男孩子伸手扶住了她,把她搂在怀里,不知道低声说了什么,然后拥着她送她到楼洞门口站住。男孩子搂了搂女孩子的肩,拍拍她的背,示意她进去。
女孩子回头露出灿烂的笑容,和男孩子摆了摆手上楼了。
陈晋南身体僵硬地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望着人影出现的方向好久不变。直到他看到楼上某个房间的灯亮了,他才拿出一根烟点燃,眼睛盯着亮灯的房间,脸隐在袅袅升起的烟雾里沉溺。
第42章 陈西姑姑
陈西到达B市的时候,并没有通知她的弟弟陈晋南,她下了飞机,自己从机场叫了车出来,偷偷地入住了金帝酒店,然后简单梳洗了一下便去了Z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