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哼了一声,没有继续剥她的衣服,反手攥住了她的头发,拉得她整个身体都向后仰去。水洋洋洒洒地扑在她脸上,堵得她没法呼吸。约莫是水冲花了睫毛膏,又冲到了眼睛里,她拼命挣扎着要逃离,水却不小心冲进了鼻子,呛得她又咳又哭,脸上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水。
他终于放开她,声音冷得像冰:“不是为了那男人什么都愿意做吗,这样就受不了了?”
明月摇着头掉眼泪。
陆一辰抬手拎了块毛巾盖在她脸上:“擦干净了再出来。”
说完他转身出去了。
她抱着毛巾,在冷水里压抑地哭泣。她这才觉得自己错了,错得太离谱了……本以为只要是他,哪怕没有爱,哪怕是强来也能接受。没想到只是他的一个眼神、一只手,自己就接受不了。她本以为自己内心铺垫得已经足够强大,没想到根本不够,根本不够。
明月手忙脚乱地从浴缸里爬出来,浑身湿淋淋的,滴了满地水。她在洗手台前的镜子里看自己,妆已经全花了。大概也多亏了这惨白的脸和不防水的睫毛膏,才让陆一辰没了兴致。她边擦脸边想,手还在抖,不小心碰到脸颊,觉得又潮湿又冰凉,像水里的鱼。
作者有话要说:囧= =
我其实不是故意的哎

☆、chapter3

浴室里有替换的睡衣,男式女式都有,标签都没有拆。明月找了一件换上,擦了擦头发,想找个吹风机把衣服吹干。她转头朝外看,隔着珠帘,只见窗帘全被拉开了,陆一辰已经换了衣服,正背朝着她站在阳台上抽烟。窗外天色微微灰蓝,看不见橘色的晚霞,正该是悠悠闲闲打发日子的好时光。
陆一辰单手插在西服裤兜里,隔很久才抽口烟,不知道在想什么,背影看起来又高大又寂寞。明月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指尖猩红色的火光,恍恍惚惚间,竟然分辨不出刚才的陆一辰和此刻的陆一辰,究竟哪个才是他。
他好像没听见明月从浴室里出来的声音,很久才转过身来,见她站在原地怔怔地盯着自己。素颜的她看起来很清爽,倒有几分学生气,只是皮肤太白太清透,整个人像是会随时消失一样。他的眉梢又轻轻挑起来:“发什么呆?”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裹了一圈,还没说什么,就见对方眉目一凛,很快朝后退了几步,视线下垂,不再看他。她身上裹着冬款的白色绒睡衣,像只满怀戒备奓了毛的猫。
“坐。”他突然心情好了些,大步走进客厅,朝她身后的沙发扬了扬下颌,自己坐在她对面,“手旁边有热水,要喝自己倒。”她点头“哦”了声,转头看了看饮水机,却也只是看了看,并没有动,约莫是刚才吓着了,整个人还有点恍惚。
“不如弹个曲子来听吧。”陆一辰提议,“你上次给采采弹的那首叫什么?不是生日快乐歌,另外一首挺好听的那个。”
她咬了咬唇,咬得下唇毫无血色:“大概是《风居住的街道》或者《年华都是无效信》吧,我也忘了。”
“弹弹看。”说话间他换了换姿势,明月却以为他要站起来,自己就唰地一下从沙发上蹦起来,一只手紧紧握着另一只,手臂微微颤抖,还是不怎么看他,显然是害怕。
他把整个身体都靠在沙发背上,舒展又松懈的样子,笑容里不知道是嘲讽还是愉悦:“怎么,怕我了?”
她终于抬眼看了看他,扑闪了几下睫毛,没说什么,转身坐到了钢琴前。她弹琴很好听,手指又白又长,在黑白键之间跳跃起来很好看。约莫和此时的心情有关,她弹得很轻,琴声叮咚,带了抹淡淡的忧伤。陆一辰把头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静静听。
弹了约莫一半,他突然出声打断她:“《Kiss the rain》,你会吗?”
她停下来转头看他:“《Kiss the rain》?”
“嗯。”他说,“弹来听听看。”
“我不会。”明月抿了抿唇,又挠了挠鼻尖,“换个别的吧,《克罗地亚狂想曲》怎么样?”
他看着她笑起来:“你突然回来做什么?”
“帮Janus办演奏会。”她转头面对钢琴,突然失了底气,“就这样。”
“办演奏会又为什么非要把你儿子送到我家的幼儿园?”他又点了根烟,“要不是你三番五次地来,我也不会知道你回来了。”
“容埠毕竟是我家,本来……我以后是想在容埠长住的。”明月低着头苦笑,“而且出去好几年,消息也不太能跟得上,不知道你还没有结婚。我只想让包包上最好的学校,没想到你那么忙,幼儿园新进个学生都管。”
“那你儿子是Janus的吗?”
“不是……”明月心里一惊,很快就轻轻一笑,回头看陆一辰,“我不是明月,我是夏露,你别弄混了。”
“我知道。”陆一辰猛吸了口烟,边在旁边的烟灰缸里捻灭剩下的大半截烟头,边慢慢吐烟圈,眉皱在一起不看她。半晌他站起来,“去那边的衣帽间换件衣服,送你回去。”
他这里居然还有女装,只不过都是休闲款,尺码倒是很合身。她的头发半干,湿漉漉地随意披在肩头,穿个小短T恤站在他旁边,毛茸茸的显得有点可爱。等电梯的时候陆一辰低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双手插在衣兜里,愣是在衣服腹部撑出个球状来,跟采采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轻轻叹了口气。
这是陆一辰第一次送明月回家,还是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他开车很稳很专注,话不多,只是降了一半的车窗下来,一路都在抽烟。她其实不喜欢烟的味道,所以格外地难熬。
他大概也察觉到了,索性把两侧的车窗都降下去,手指间的烟一直点着,却不怎么再往嘴边放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扭过头看窗外。道路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天色已暗,整个城市的霓虹才次第盛开。
中途Janus打了个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去,他跟包包在一起。她说“在回家的路上”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眼陆一辰,没看出他有什么表情,完美的侧脸弧线依旧好看,不见不愉快。
也许就是第六感,她竟然隐约觉得不安。
快到明月家的时候,陆一辰把车窗全部摇了上去,然后缓缓驶进了她家的地下停车库。他没有开空调,车内顿时沉闷起来。他单手撑着方向盘,转头看她,说:“要不你就跟了我吧。”
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个商量的句子,也只有陆一辰了。
她一路的不安终于找到了原因,陆一辰是这样的一反常态,突然温和得让她觉得害怕。此刻他竟然有这样的提议,让她觉得真是听到个巨大的笑话:“要我再提醒你一遍明月是怎么死的吗?”
陆一辰突然欺身过来,一手撑在副驾席边的车窗上,一手扶着车椅,几乎是把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了。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从跟她对视开始,逐渐向下,直至前胸。然后他轻轻一笑:“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明天带着你儿子搬过去,需要什么东西让他们去买。”
“我不!”明月往车窗旁边靠了靠,“你会吓坏包包的!而且那个房间……”
几乎没有任何隐秘的地方。
她怎么能让包包看到哪怕一丁点的不堪。
“不住刚才那儿。”他说,“跟我住一起。楼上采采的隔壁还有空房间,明天我让人买点新家具放进去,给你儿子住。楼下你还想要什么一并让人买了,你住过来。”
“你疯了吧陆一辰!这算什么?说起来,你可是我姐夫!”她几乎是咬着牙说。
他重新坐好,语气轻快:“外界不是都说你处心积虑地攀上我吗,我给你个扬眉吐气的机会。再说了,姐夫?你要真当我是你姐夫,那年就不会自己脱光了往我床上跳。”
她被他的不要脸气得浑身发抖,拉开车门就往下跳。她没听见身后有什么动静,陆一辰好像是没下车。走了两步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一看车牌,果然也是LM开头。她暗暗想着,陆明、Love明看起来真是深情,可到最后不还是随便是个女人就行?男人们要求的果然只是张脸!
她正想着,突然听到包包的声音:“妈妈!”
回头一看,还真是包包。昏暗的灯光下,不远处Janus牵着包包的手,一大一小穿着一模一样的格子短袖和深灰色裤子,很可爱地站在车子旁边,看样子像是要出去。见她回头,包包很开心地朝她挥手:“妈妈,爸爸说带我出去吃章鱼小丸子!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一旁的Janus笑得很得意,还摊着手,朝她无辜地耸了耸肩。
她正打算迎上去,却看见黑色的车子悄无声息地停在自己旁边,转向灯正对着Janus和包包一闪一闪,车窗降了一半,露出陆一辰精致的脸。已经要晚上了,他竟然又戴了副黑超,微微朝她侧了侧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她。但是明月的确听到他的声音了,和刚才愉悦轻快的语气截然不同:“你居然又骗了我一次。”
没等她开口,车子已经绝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4

陆一辰临走前丢下的那句话像个炸弹,炸得明月说不出话来。包包快乐地朝她跑过来:“妈妈妈妈,Janus说今天可以出去吃章鱼小丸子哦。”
她蹲下去抱起包包,问:“包包刚才为什么叫Janus爸爸”
“Janus让我那么叫的。”大概是见她表情太严肃,包包乖乖地说实话。Janus很无所谓地补充:“刚才那个是陆一辰家的司机吗?嘿嘿,我故意的。”
她恨不得掐死这个祸害。
Janus嘿嘿笑着挠头,伸手就要搂她:“走啦走啦,带包包去吃东西!哎,地下停车场也很不靠谱的好不好,你赶紧走!这休闲服还挺好看的,你啥时候买的?我怎么没见过……哦对了,下午陆一辰找你了吗,他找你干吗了?”
“没什么大事。”她抱着包包钻进车里,双手扒拉着前座座椅说,“要不我们回去吧,明天让阿姨带章鱼小丸子回家不行吗?”
包包大声抗议:“当然不行!”
Janus习惯性地耸耸肩:“放心吧有我呢!”说完,一踩油门,车轰隆隆地蹿了出去。
虽然早就知道Janus不靠谱,可是不靠谱到这种程度,也算是人间少有。本来明月以为有什么私家菜坊能安全地吃顿饭,顺便叫份章鱼小丸子给包包过过瘾,没想到他说的“放心吧有我呢”就是把车停远点儿,然后戴着口罩,跟很多人一起挤小摊。临下车前Janus冲包包炫耀:“包包等我哦,今儿这家章鱼小丸子绝对是你吃过的最最最好吃的一家!全容埠再也找不出第二家和它一样好吃!”
小家伙乐得直拍手。
“车钥匙给我!”明月左思右想都觉得不靠谱,在Janus下车前跟他要了钥匙。Janus还不乐意得很,嘟嘟囔囔地把钥匙给她,边絮叨“你怎么这么不相信人呢”边跳下车。
明月迅猛地从车后座蹿到驾驶席上。
果然没多久,包包就指着前方惊呼:“哇哦!”
Janus一脸苦相地在前面跑,手里拿着个纸袋子。他身后跟着三四个人,其中一个胸前挂着相机,还有一个估计是跑累了,停下来掏出相机咔嚓咔嚓直闪。容埠有名的步行小吃街上,一个光鲜亮丽的家伙身后跟着三四个腰圆膀粗的彪形大汉,就差喊抓贼了。明月也觉得很崩溃,早早地发动了车子,等Janus一跳上车就眼疾手快地找了个空隙发动车子蹿出去。
也不知道那几个记者看没看清楚车里还有谁。
Janus从纸袋子里掏出装章鱼小丸子的盒子给包包献宝:“看,没加芥末的!热滚滚的刚做好!阿姨带回家来的能有这口味儿?来宝贝儿,尝尝好吃不,慢点别被烫着了。”完全忘了一分钟前是谁被人追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包包吃得开心,一个劲儿搂着Janus赞美小丸子好吃。小家伙嘴甜,夸得Janus异常开心,差点把自己当成小丸子。包包吃东西都是先给妈妈,半晌了Janus才反应过来,从她身后钻出半个脑袋:“嘿,过瘾吧。”
“还行。”她没回头。
“哎,那天的事……你别放在心上啊。”Janus好像有点不好意思,“那天我真是气疯了,你把手弄成那样还跟我撇清关系,我受不了。你不接受我没关系,我也没强求你必须接受,可你也不至于自残以谢我吧?哎,说你呢,好好听着!”
她轻咳一声,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自己的手是怎么伤的:“听着呢。”
“还有,不就是个绯闻吗,今天出来干吗来了?”Janus嘿嘿地笑,“明天就有头条,钢琴小王子Janus闹市买小吃,只为……嘿嘿嘿,你跟陆一辰有一毛钱关系哟,看哥的。”
“行了,知道你是钢琴小王子,不炫耀一下会死吗!”明月没好气,“我跟你说,明天要有这头条就惨了。等会儿回去你找东哥,他能压下的新闻通通压下来。这个事就慢慢淡下去,别再让人挖了,越澄清越没完。”
一个晚上明月忙着伺候包包跟Janus,晕头转向忙了个没天没地。好不容易最后哄包包睡着了,这才腾出点时间来理顺一下自己。她在床上躺了很久,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坐起来翻电话簿,找到要找的人拨出去。
那边的人还没睡,只是口气听起来有些烦躁,背后的声音稀里哗啦的像是在打麻将:“嗯,是我。”
“方便说话吗?”明月说,“现在。”
“稍等下。”那边的男人好像低声跟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是一阵忙乱的声音,没多久电话那头就安静了,“说吧,什么事。”
“咦,原来是你。”她突然把这个男人跟现实里的人对上了号,“原来是你。”
“你才想起来吗?”男人轻轻笑了笑,“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两件,一是帮忙把明天有关Janus的新闻盖下去,陆一辰的不用管,但是不能让媒体再宣扬我和Janus有什么关系了;第二是……”她犹豫了一下,“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查到,夏露胸前有什么特殊的记号,我有点害怕。”
“他看到了?”男人问,“我是说你的。”
“没有……”她顿了顿,觉得有些难堪,
“知道了。”对面很快转换了语气,“您是谁啊,放心,哪儿能让您操心这种小事,这事包我身上!放心吧,明儿就给您答复。”
“麻烦你了。”明月知道对面来人了,“先挂了。”
“回头来了新货再请您来。”对面笑眯眯地应付,“还得多亏您照顾生意呢!回见哈。”
挂了电话,明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想的都是自己最近步步后退,却拿不准对陆一辰来说是不是真的有用。
这样冲动地回来,是不是真的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恨陆一辰?
付出过多少感情,就想收回多少。
想到他,明月又想起那扇降了一半的车窗,车窗内陆一辰戴着大号黑超的脸。
还是英俊得一塌糊涂,却让她又爱又恨。
又害怕。
Amy缺席Janus的庆功宴,并不是因为手受伤的事情终于还是被爆了出来。一份发行量极大的报纸的头版头条,是一张陆一辰送采采礼物时,因为震惊而双手捂唇的明月的照片。照片拍得很好,甚至连她因为惊讶而格外亮的眼神都清晰可见。
题字为:陆一辰为女儿庆生,Amy误信美梦成真。
对方偷梁换柱,把采采过生日那天的事情写成了Janus庆功宴那一天。
大概意思是,那颗粉钻本来是人家送女儿的生日礼物,被Amy这女人误以为是给自己的,于是露出惊喜万分的表情。可现在看来就很搞笑了。
约莫是陆一辰的授意,抑或是他的默许,这家报纸的编辑还挖出了个多年前的八卦。或者说,那并不是八卦,而是一个诺言。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陆一辰百般酝酿之后,打算跟明月求婚时用的点子。明月也知道。
她头次见陆一辰的那个晚上,他就问过她:“刚才的那一幕,你熟悉吗?”
她其实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她听说过。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4

少年时期的陆一辰远没有现在来得稳重,那时候他偏激、莽撞,还有着那个年纪独有的迷茫和莫名的愤怒。心情不好就逃课泡吧,直到有一天……
那是个夏日的午夜,和往常一样,整整一天的闷热终于散去,风习习地卷过来,卷得人浑身舒畅。陆一辰和往常一样逃了晚自习,几个人每人手里搂一个酒瓶子,从酒吧出来之后顺路溜达,刚走到学校附近的停车场准备取车回家,突然听到熟悉的嗒的一声。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滚,紧接着听见噗的一声,然后是子弹擦在地上的闷响。
那时候陆家还有些不能说的生意,老爷子还在世,他什么都不用操心。
却不想,黑暗已经开始降临。
他身边跟着几个人,那时候还不认识向渊,认识时间最久的就是二多。二多比他大,一把把他捞起来,带着他滚了几滚,钻到路旁的草丛里去,贴着他的耳朵说“前头跑”,边说边递了把枪给他。
几个人俯下身体顺路往酒吧的方向跑,刚跑了一半,陆一辰就发现身后好像有几个人转了方向。他正要回头看,就被二多踢了一脚,低声喝道:“跑!”
紧接着,二多从背后卡住他,用整个身体把他牢牢护住,猛地一下站起来往马路对面的停车场跑。没跑几步,陆一辰明显感觉到二多闷闷地震了一下。紧接着,二多咳嗽了一声,有温热的东西滴在他的肩膀上。
他们就着车子的掩护钻到车前,二多整个人已经抖得不行。陆一辰帮他调整好姿势,一开车锁就迅速把他推进车里,自己跑到另一侧跳上车,完全顾不上左右两侧的车子,踩着油门往后倒。慌乱中他没有留意身后有没有人追过来,也没顾上听闷声的枪响。
陆一辰单手扶着方向盘,腾出另一只手去握二多的手。二多的手冰凉,大概是因为疼,手心都是冷汗。他伤在了腰上,此时斜歪着靠着车椅,疼得直抽气。陆一辰心里恨得要命,却也只能握着二多安慰他:“别担心,我们马上就回家,一定不会有事的二多!”
陆一辰急着回家,哪里还看什么红绿灯,眼看着车少,还剩四十多秒的倒计时就冲了过去。冷不丁二多一哼,他扭头一看,就这么一分神,前方十字路口就突然蹿出辆自行车,等他意识到要踩急刹车,有个白色的人影已经被卷倒在车前。
他不耐烦地倒了倒车,降了一半车窗,说:“我有急事顾不上带你去医院,伤重了你自己打120。车牌记清楚了,回头来城北CMI领钱。”
那个白色的人影一抬头,有点疑惑:“陆……一辰?”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同学明月。
在那天晚上之前,陆一辰对明月的印象只有“女同学”这三个字。但当他从后视镜里看到明月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跛着脚一跳一跳地扶好自行车,甚至打算再次骑上去的时候,忍不住转头看了二多一眼,然后把头探了出去。
“自行车丢了,人上来,赶紧。”他冷着脸想,女人真麻烦,“等会儿送你回家。”
明月也听话,乖乖地就爬上去了。
他直接回了陆家老宅,停了车就有用人上来扶二多,他跟着帮忙照顾,走出好远才想起让人去通知明月在车里先等会儿。
二多没伤到要害,只是疼得厉害,陆一辰一直攥着他的手,只觉得他力气大得惊人,像是要在自己手背上抠下一块肉。家庭医生给他打了麻药取了弹头,然后细细地包扎好伤口,打了针让他休息。
陆一辰等得心烦气躁,直到得了最后的积极消息才松了口气。他扶着楼梯往下走,每一步都像是走在沙漠里,腿沉得提不起来。回想起刚才父亲听到二多受伤时的面无表情,只抬头看了他一眼:“陆一辰,如果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吊儿郎当,今天的事情就绝对不是最后一次。既然你生在陆家,就得做好有人为你死的心理准备。要不想让他们死得不明不白,你最好给我像个男人!”
他这才惊觉自己的处境是真的危险,自己是真的又不负责任又浑蛋。
他下了楼,站在客厅里,脑袋里一片空白。二多护着他的时候,胸口那沉闷的一震,还有自己肩头明显感受到的血液的温度……陆一辰放肆得久了,很少有这种烦闷无处宣泄的时候。管家大概知道他受了惊,特意来问他要不要喝口热酒,见他肩头斑驳的血迹,又帮他放好了洗澡水。
泡在热气腾腾的水里的时候,他差点睡着了。蒙蒙眬眬间好像听见有人尖叫,还有枪声和女人抽泣的声音。他猛地从水里坐起来,额头上一头的汗,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来,车里好像还有个不太利索的人。
他赶紧穿好衣服出去看她,好歹也是自己的同学。陆家倒是安全,只是不知道刚才有没有撞伤明月。她一路上没有说话,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他竟然也就给忘记了。
明月已经窝在后座睡着了。经历了这样一个晚上——莫名其妙地被撞,莫名其妙地丢掉自行车,莫名其妙地跟在个浑身都是血迹的人身边,最后莫名其妙地被遗忘在车上直到半夜——她竟然还能睡得这样安然。
陆一辰轻轻拨亮顶灯,只见后座的女孩睡得正沉,眉目舒展,嘴角微扬。朦胧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上仿佛洒了层光,带着绒绒的暖意。大概是梦见了什么事情,她嘴角的弧度略微大了一些,很好看的样子。
看起来就像那种小贵安康的家庭里平和沉稳的女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陆一辰觉得自己烦躁不安的心突然就沉静下来。
她的恬淡让他既羡慕,又嫉妒。
明月睡得这样甜,陆一辰几乎是带着恶意地拍醒了她。
她睡眼迷蒙地看着面前的人,只见陆一辰好像很心烦气躁,一双眼睛正乌沉沉地盯着她看。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摸了摸脸,朝他笑了笑。
然后陆一辰倾身抱住了她,像是在汲取那一点点的温暖。隔了好久,他突然说话了,声音很低沉:“受伤的那个叫二多,今天要不是他在,那一枪就打得我脑袋开花了。我一直吊儿郎当,什么事都不在乎。但是二多跟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不想让他替我去死。”
她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只能慢慢地抱住他的肩膀。
然后他紧紧圈住了她的腰,把头埋在了她柔软的小肚子上。
“明月,你害不害怕?”陆一辰问。
她想了想,老实回答:“怕。”
陆一辰抬眼看她,温柔的眉眼,然后抬起身体吻住了她。
察觉到他的不安,她不知道为什么,也温柔地回应了他。
于是那种最古老最狗血的故事桥段终于上演,班级里成绩永远倒数、打架逃课是家常便饭,甚至因为家庭原因随时都有危险的二世祖,好像对这个家境普通、成绩好、总是喜欢穿白裙子的乖乖女有了一丝好感。
没什么特别难以言喻或者惊心动魄的感情,只是因为她曾给过他一个安慰的拥抱,和水一样安抚的亲吻。
当然,因为陆家的成功漂白,报纸当然不会写得这么直白。他们隐晦地略过了二多受伤的事件,只说是陆一辰开车不小心撞到了同学明月,就此成就了一桩好姻缘。
他们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开始、怎样的过程已经无法详询,可单从明月离开好几年,陆一辰依旧戴着M型的袖扣,把所有陆家车牌全部换成LM的做法,足以显示出他对妻子深深的感情。
还有那个关于求婚的故事——用镶满了水晶的小飞机载着钻戒飞到她的面前,英俊的男人单膝下跪,几乎是捧着全世界请她嫁给他,真是浪漫到了极致。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4

晚报发行的当天,就引发了新一轮轰轰烈烈的讨论。除了Amy的不择手段被更多人唾弃,也有人通过她,来回想当年明月安静的美丽是怎样的摄人心魄,不仅让陆一辰倾心以待,更让他脱胎换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