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展眉一笑,蓦然就像是全部的笑意都堆积在了眼中,满满的仿佛随时都会溅出来似的。他的嘴角明明只是略微一翘,却自然而又熨帖的直接往人心里头最低的地方奔去。明明这样的一句问话里带着异常的暧昧,可在他口中却好像只是一句再自然不过,再普通不过的惯常问法。
“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乔安愣愣的回答他,只觉得眼前好像又有什么东西开始重重叠叠。
倒是白梓嫣见徐嘉洛转身上车,回头盯着乔安半晌,憋出一句:“早知道这男人这么极品,我就不该让给你……”
“现在还不是我的你可以尽管拿回去。”乔安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
白梓嫣跟在她身后进大门,嘴里嘟嘟囔囔:“温柔。真他妈的温柔到家了。哎乔安!听你天天念叨盛夏温柔,那有没有徐嘉洛这么温柔!”
话一出口,她就立刻咬紧了下唇,一张脸憋成通红,尴尬地看着乔安:“对不起啊……我只是……”
“没关系。”乔安突然觉得累极了,好像每个人面对她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小心翼翼,唯恐惊动了她一丝半毫。她回头露了个笑:“我累了,能不能今晚就在你家住一夜?我想现在就睡觉。”
白梓嫣扑上来拖着她去看电影,美名其曰“促进睡意”。
片子的名字乔安根本没看注意。她只记得那大片大片碧绿的草地,和远处高高的青山。山腰里一所破旧的小庙,庙中传出来朗朗的读书声。
童声泠泠,朝气蓬勃,听在耳中却格外刺耳。那些卑微的坚持和梦想,在这样偏僻狭隘的庙宇中逐渐成长,逐渐成为参天大叔,遮云敝日。
那年轻的老师,目光坚毅而执着,手执一杆柳条,站在门口眺望着远方,眺望着远方的深渊万丈。
像是在回想,又像是在思索这所谓的梦想。
瞬间就像是有记忆倒流,呼啦啦的卷起漫天的风声。
乔安慢慢站了起来,说:“好困,我去洗把脸准备睡觉。”
她逃的仓皇失措,直到最后把自己锁到卫生间里的时候,才觉得手指在隐隐的颤抖,胸口真的像是憋了许多许多的话要说,可是却又一句都说不出口。她打开水龙头,双手拢着水扑在脸上,逐渐扑灭了所有的倾诉欲 望。
好像她那些想要迫不及待脱口而出的话,已经只能讲给陌生的徐嘉洛去听。
其他的人,都已经是不忍再去惹他们平添担心。
可事实上,徐嘉洛,也只能听那些甜蜜和快乐而已。她用再自然不过的口吻剖析着自己年少青涩的爱情,用调侃怀念的语气讲述属于她和盛夏之间的快乐,也会把自己这么多年的想念和后悔叠放的整整齐齐摆放给他看,唯独迟迟不肯说出,当年深爱的两个人,为何会走到分手的地步。
3
记忆中,盛夏虽然活泼外向,但是对乔安却是格外的温柔体贴。他每天都雷打不动地帮乔安买早餐送到楼下,帮她打热水,几乎就是乔安她们寝室的“完美男友典范”。
可是却好像是从那一次开始,他有了些异样的变化。
那是乔安大三刚开学的时候,她家中出了一场变故。
她的父亲,死在了一个女人的床上。
一直以来,乔安都以为自己生活在一个相亲相爱的家庭。父亲母亲没有因为家中富裕而出现婚变,哥哥妹妹之间也丝毫没有因为财产分割而出现隔阂。
可是一夜之间,她的认知就因为一场死亡而被颠覆。
原本以为相爱的父母居然早已分床而寐,而一直慈爱和蔼的父亲更是在外包养了另外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杀人的动机很单纯,只是因为他不肯离婚。
所以说由爱生恨,女人的嫉妒心要是真的被激起来,无异于一场漫天大火。
办完丧事之后乔安整个人都像是骤然间闷了下来,不管盛夏怎么哄都还是心不在焉。后来她的情绪逐渐从丧父的痛苦中挣脱出来,却好像又跳进了另外一个怪圈。
也许不是怪圈,只是一个普通女人的愤恨。
她开始固执地认为父母不和是因为“第三者插足”,于是对那个身在监狱中等待死刑的女人产生异乎寻常的痛恨。起初还只是对那个女人,后来逐渐把范围扩大,矛头指向了全部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语气愤慨,用词激烈。
盛夏自然而然成为了她的听众。
可是,那个时候异常敏感的乔安却觉得,看似闷头听她讲话的盛夏,整个身体都好像是僵硬着的。就连他的表情,他的附和,都好像是有着不自知的别扭。
她觉得奇怪,转而反省自己:难道……批判第三者,有什么错误么?从道理道德无论哪个方面来讲,打着爱的名义却破坏着别人家庭和幸福,牺牲别人来成就自己自私自利而又狭隘的爱情,难道不应该被谴责么?
乔安心里藏不住话,所以在某天脱口问出。
他的表情很奇怪,眼神也很奇怪,从上到下这么一瞟,瞟的乔安顿时心虚般的浑身发凉。可是她还是问了句:“你这样的表情,是不认同我说的话,还是是觉得我现在很神经质让你很讨厌?”
盛夏蓦地笑起来。他轻轻地把她搂到怀里,声音有些莫名的凄凉:“没有,你很坚强,说的话也对。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呢?我只是担心你罢了,总把自己的心思全都放在这个上。”
那时候正是将近冬天,北风呼啸,第一股寒流正席卷过容埠。乔安躲在盛夏的怀中,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却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太一样。
可是盛夏什么都没说,之后她从旁试探了几次也没什么结果。
从此这就成了一桩悬案,虽然从头至尾都没有争吵过,可却像是一根小小的刺一样横亘在了两人之间。
这是第一次,乔安觉得盛夏似乎隐瞒了自己什么,也是第一次两人之间爆发的无声的争执。这样的别扭隐秘而又难以解开,就像一枚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来。
直到很久以后,乔安才能明白,那个时候的盛夏是以一份什么样的心情来听自己的长篇大论,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抱着自己说:
你说的都对。
都对。
只是犯过的错就是犯过了,哪怕并非他心甘情愿,还是不得不背负这命运赋予的捉弄。
chapter 7
1
从上次在大马路上遇见乔安,徐嘉洛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见过她的面。其间乔安的秘书打过电话来,说乔小姐出国了,估计得半个月才能回来。
挂了电话之后徐嘉洛盯着墙上那副人体穴位图,突然想:难道是因为自己那天那句接她回家……吓到她了?所以才刻意躲着自己?虽然他不得不承认,当时说那句话的确是故意的。可是,她该不会真的这么敏感吧。
结果一等就等了快一个月。
这一日恰好又是周五,前一天秘书小方还专门打电话来通知徐嘉洛,说明天请徐先生自便,乔小姐还是抽不出时间。结果中午的时候,他正打算下楼去买点东西,一拐弯就见楼下大厅里的乔安。
她穿了一件大红色的亚麻短袖,前襟的扣子是盘扣,胸口只有一小片长方形的藏蓝色花色做点缀,颇有些民族风情,衬的露在外头的皮肤格外的白;大号墨镜架在脸上,足足遮了三分之二的脸,只露了一片额头和一个尖尖的下巴在外头;原本的直发也烫成了大卷,颇有些波西米亚的风情,随意地铺散着。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她怀中圆滚滚的团团,小家伙乖乖地趴着,一声不吭,偶尔还会好奇地抬头朝楼上看来看去,黑眼圈中间只能隐约看到水光似的闪烁。
一人一狗,着实耀眼的紧。
他突然就松了口气。
再见到徐嘉洛,乔安嘴角又露出了两个酒窝。她一只手抱着团团,另一只手伸手摘了墨镜,笑吟吟地打招呼:“徐医生,没跟你说一声就跑过来了,没打扰你吧?”
“本来就是和你预约的时间,怎么会打扰?最多也就是我不能带薪休假罢了。”他说。
乔安嘿嘿的笑起来。
她看起来精神不错。徐嘉洛暗暗打量着,脸上却丝毫没有流露出来,只是把话题转到了团团身上:“怎么连小熊猫也带过来了?”
“这阵子只要见人开大门它就往外头窜。”乔安摸着团团的脑袋说,“我哥说它估计是在家闷坏了。我出门儿的时候就顺便带它出来见见世面。来团团,和徐叔叔打招呼。”
团团瞪着骨碌碌的圆眼睛看他,两圈儿黑眼圈格外可爱。
徐嘉洛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笑着说:“还真像个小团子,怎么就这么圆。”
“我妈说能改名儿了。”乔安重新抱了抱团团,让它更舒服一些,“叫滚滚。圆滚滚。”
大概是抗议改名,团团“汪汪”地叫了两声。
徐嘉洛低头去看团团。
于是医院的一楼大厅中,众人只见一个风度翩翩的大男人和一只胖乎乎的小熊猫面面相觑,格外滑稽却又一点儿也不觉得突兀。
再加上抱着小团子的红衣女郎,倒颇容易让人生出诸如天作之合的感慨。
最后徐嘉洛点点头表示肯定:“是圆滚滚的,很贴切。”
说着,他自己也笑了起来。
团团又“汪汪”了两声,小鼻子皱着,像是不满他的叛变。
乔安摸着它的脑袋,低声哄它,试图让它安静下来。
徐嘉洛只是略一思索,就下了决定:“医院里不方便带宠物进来,要么我们出去?”
她挑了挑眉:“我只是顺路进来,其实也没什么事儿的。你要是忙的话就接着忙吧,我带团团再逛一逛去。”
他的目光注视着她,嘴角微微一勾:“我还没吃午饭,反正都要出去的。一起走吧。”
说着,他就大步跨了出去。
被他的目光盯的有些怔的乔安很快就跟了上去,走在他身旁略微靠后的位置,回想他方才的眼神。
好像是灼热的,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再看的时候,已经是平淡如常。
她耸了耸肩膀,暗暗有些好笑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徐嘉洛和其他的男人不一样,这点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就知道——
他不会仅仅因为一个人漂亮、因为一个人富裕就对她表示出好感,也不会因为一个人有些不愿意公之于众的隐私就好奇的试图全部挖掘来满足自己的好奇欲,更不会因为可怜一个人而对她表示出什么异乎寻常的关怀。
好像他就是那样一个人,愿意安静的听你讲述故事,却从来不试图深切的探入你的世界;愿意在你身边帮你抵挡风雨,却仅仅出于一个男人的风度翩翩。
这样的男人,势必有着属于他自己的一套生活法则。
而她只是他无数病人之中的一个,也许是有些特殊的,但也并不算最特殊,能够特殊到让他用另外一份眼光去审视和打量。
2
徐嘉洛没有开车,反而和乔安一起上了她的车。原本乔安以为他会坐到副驾驶席上,谁知道他居然和团团一起钻到了后座。
很明显,这个男人和这只伪装成熊猫的狗相处的很愉悦。乔安在前头开车,都能听到身后徐嘉洛很愉快的呵斥团团的声音:“别趴的太高,小心掉出去!”
“团团!往里些!”
这只欺软怕硬的狗居然也丝毫没有反抗。
乔安趁着等红灯的几秒钟内,就着观后镜看了看后座。只见团团已经被徐嘉洛紧紧搂在了怀中,小狗的爪子随便地踏在他的胸口和肩头,像一条长长的围脖似的挂在他胸前。原本打扮的一丝不苟的男人仿佛也有些狼狈,任凭团团踩在自己腿上,一只手护着团团的腰,另一只手扶在自己肩头。
她的嘴角忍不住就露了点笑。
到下一个可以停靠的路边,乔安停了车,扭头说:“徐医生……”
她的话没说完,就顿在了那里,神色古怪,然后忍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
只见团团仰面朝天躺在徐嘉洛怀中,四个小蹄子被他一手两个握住,一声不吭,瞪着骨碌碌的眼睛看他。而徐嘉洛脸上的神情几乎是气急败坏,正和团团两两相望,见乔安转过头来看自己才蓦然觉得有些难堪,于是松了团团的爪子放它起来,懊恼地说:“快被它气死了。”
话没说完,刚被解除了束缚的团团,就把一个小爪子拍到了他的脸上。
“团团!”乔安连忙伸出手去抓团团的爪子,生怕它在徐嘉洛脸上抓下点什么痕迹。
徐嘉洛倒是不慌不忙了,一把捏住团团的爪子,俊秀的脸上露出微不可查地威胁状,冲着团团把鼻子略微一皱,有些孩子气。
团团大概也不是真的恼了去拍他,倒像是在和徐嘉洛闹着玩儿,任凭自己的爪子被他攥着,用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他,一眨一眨地,半晌朝他“汪”了一声。
乔安又笑喷了。她边探手把团团抱出前头来,边笑着说:“徐医生,刚才你的表情倒和团团挺异曲同工的。”
说完,她也有些愣。这句话不是说徐嘉洛和小狗一样了么?
她脸憋的有些红,和怀里的团团一样,瞪着圆圆的眼睛,很无辜地看他。
徐嘉洛看着她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像是有水唰啦啦一下趟了过去,霎时熨平了他的燥热。他轻轻咳了一声,说:“我去副驾驶,把团团放到后边来吧。”
不等乔安答话,他就推门下了车,换到了副驾驶席上。
再次发动车子的时候乔安忍不住问:“你去哪儿吃饭?我送你过去吧。”
他看了她一眼,用陈述句说:“桃源广场傍晚六点有清凉节活动,一起去看看吧。”
乔安诧异地说:“可现在还不到一点。”
他不慌不忙地补了一句:“我家就在桃源广场附近。”
这意思就是……邀请她去他家么?乔安有些伤神儿,脑子里正在想着该怎么措辞才好,就听到徐嘉洛又说:“我一个人住,没什么不方便的。”
她干笑两声,心底默默地说:就是因为一个人住才不方便吧!
3
不过最后,乔安还是没有反抗地顺着他的指点,一路去了他住的地方。一来是她既然说要送他,到了地方再客套就有些矫情;二来她也觉得这没什么,虽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好歹这也是男女平等的新世纪了,没那么多礼法说教。
归根结底其实还是两人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她相信徐嘉洛。
徐嘉洛住在桃源公园附近的庄华公寓。他一个人独居,所以房子并不大,只是普通的三室两厅。只是这栋公寓的楼层原本就低,他恰好又在顶层六楼,所以又多带了个小阁楼,从外头看尖尖的屋顶,倒有些俄罗斯式的风情。
全木质的地板,拖鞋的底子很薄,踩上去还能觉得硌脚。一看就是平常没什么人来的样子。徐嘉洛笑着解释:“这样薄薄的鞋底,走起来对身体有好处。”
“难道你们医生都这么注重身体保养?”乔安站在客厅里,双手搂着团团说,“拖鞋不就应该松松软然的才叫拖鞋么?这么薄的鞋底儿,和不穿有什么区别?”
他随意地指了指沙发:“坐。只管把团团放到地上吧,没什么怕碰到的东西。”然后又说:“我习惯了,软的穿起来反倒觉得不舒服,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不踏实。”
乔安正犹豫着要不要放团团下来,突然怀中的团团猛地一扑就扑到了地上,快乐的咬着沙发脚哼哼。
她下意识地抬头朝徐嘉洛看去,正好和对方投过来的目光交汇。
“还好只是只狗。”她无奈的笑了笑,“要是只猫的话,你家的皮沙发就要遭殃了。团团!你这个傻子别咬了!”
不明真相的团团依旧呼哧呼哧地啃着。
徐嘉洛蹲下身去,双手抱了团团,把它抱的离沙发脚稍微远了些。然后他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手一滞,再抬头看乔安的时候眼中就含了点隐隐的笑意。
“真糟糕。”他好似有些头痛,可表情却分明是很想笑,“怪不得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原来我忘了还有蜜枣。”
“蜜枣?”乔安问。
他松开了团团站起身来,对乔安耸了耸肩膀:“稍等。”
说完,他就钻进了一个卧室。
乔安不方便跟进去,所以只能和不听话的团团打交道。那只狗明显对徐嘉洛家的沙发拐角很感兴趣,哼哧哼哧啃的不亦乐乎。她也有些好笑,只能伸手把团团揪离了施工现场,一是怕它吞到什么不该吞的东西,又怕真的把徐嘉洛家的沙发脚给啃一块下来。
没多久徐嘉洛就出来了。
他换了件休闲的套头T恤,松松垮垮地吊在肩膀上,长手长脚的,显得整个人格外的年轻,倒有些像还在大学里的男生。他捋着袖子,怀中趴着一只淡黄色的猫,一见团团就炸了毛,嘶声竭力地叫着。
“蜜枣!”徐嘉洛捏着猫脖子,然后抬头朝乔安哈哈一笑,“我说怎么今天回来它不出来接我,原来是藏起来了。”
团团也明显察觉到了弱势群体的存在,可着劲儿把自己当狼狗使唤,“汪汪”地叫个不停。
一时间,房里猫狗的叫声响成一片。听的乔安有些头疼。她松手把团团放到地上去,然后靠过去摸蜜枣。
蜜枣的毛油光水滑,一看就是整天好吃好喝乐不思蜀的主儿。不过此时危险当前,它也一反应有的优雅常态,露出尖尖的爪子趴在徐嘉洛身上,叫的跟杀猪似的嘹亮,死活不肯松一松爪子让乔安抱。
最后还是徐嘉洛朝书房门口扬了扬下巴,说:“要想抱蜜枣,把团团锁到书房去。要么我们俩过去,让团团在外头啃沙发脚。”
乔安有些气馁地瘪了瘪嘴:“不了,万一它生气抓我一把就惨了。没发现啊徐医生,你还这么有爱心,养只猫当宠物。瞧这小蹄子粉嫩粉嫩的,平常没少花时间吧。”
他愣了愣才回答:“有家政阿姨帮忙的。”
她眨了眨眼,有些无语地想:果然还是自己把他想的太不食人间烟火了么……
一个下午好像很快就溜过去了,不过主要要归功于徐嘉洛的书房。
偌大的书房中,整整三面墙的书架,从头到脚密密匝匝,满满当当摆的全是书。本来书房里就没什么东西,所以显得格外的空旷,蓦然间让乔安想起了自己在国外上学时候的图书馆,也就是这样,要伸手拿高处的书的时候,不得不借助小梯子之类的工具。
乔安大概的扫了扫,一个书架中都是医学方面的大部头,一个书架上则大多是管理学和营销学之类的书籍,剩下一个书架中才是些杂七杂八的著作。书架环绕中是一个小小的黑色办公桌,一台电脑一张椅子,电脑旁还有盆颇为茁壮的仙人掌。
仙人掌旁边是一个小台历兼备忘录,以及一个造型简单的笔筒。
都是收拾的整整齐齐,纹丝不乱,倒是典型的独居男人的风格。
乔安站在书架前挑书看,信手拈几本感兴趣的来翻。徐嘉洛途中出去了一小会儿,没多久又回来,手中拖着一把椅子给她,然后自己开了电脑像是在找什么资料似的,很认真。
两人就这么默默的待了很久。
后来还是乔安猝然想起来,惊呼一声:“呀!徐医生,你不是还没吃饭呢吗?”
“哦,刚才出去的时候我煮了点东西。”他撩了撩眼皮看她,很快就又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吃饱了。下午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再去桃源公园。”
“噢好。”乔安顺了顺头发,自然而然地答应了,然后才觉得好像自己答应的是不是太自然了些。
可是没多久她的注意力就又被手中的书给吸引了过去,整个身体都靠在椅背上,看的聚精会神。反倒是徐嘉洛,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目光从电脑前移在了她身上。
从侧面看过去,只能觉得她的睫毛很长很翘,连垂下去的头发都没能挡住,还会看到她眨眼眨的很有频率,一下一下地像是在扇风的小扇子。她专注的时候神情有些倔强,嘴微微抿起来,露出脸颊旁那个若隐若现的酒窝来。
他突然觉得,好像再也没有见过谁,有这样好看的酒窝。明明只是小小的一个印痕,却让人不由地觉得她就是在微笑着,自得其乐得生活在属于她自己的世界里,安静而没有人打扰。
“静如娴花照水”。他突然想到这么一个形容。
可是她明明却又比林妹妹坚强那么多的,坚强的让他这个外人都觉得有些不忍心。
好比那一日,看着她在车水马龙的街头茫然失措,明明已经伤心的不堪重负,却还要强忍眼泪不肯示弱。
让他原本的好奇和好心,霎时有了些许不自然的转折。
似乎越来越觉得,能在她身边给她一个依靠的肩膀,其实也不错。
无知无觉的团团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弃了追捕可怜的蜜枣,偷偷溜进了书房,在她脚下转来转去。
一人一狗都很听话安静,也很可爱。
徐嘉洛忍不住微微扬起了嘴角,心里却腾地升起一个来势汹汹的念头:什么时候才可以把这一大一小一起接回家养起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超级喜欢这只小团团,打算日后也弄这么一只来养\(^o^)/
PS,不要霸王我啦。修养了三个月再发文,很担心又扑的……
chapter 8
1
清凉节是容埠一个比较传统的节日。据说是元朝的时候,有一年大旱,高温迟迟不降,一名女子发誓愿献出自身,求得天神降雨。是夜,雷声大作,暴雨如注。
而第二天,人们发现这位女子已经悄悄的在床上睡了过去,嘴角微噙笑意,面容娇艳如生。
为了纪念这无名女,故把这一天称为清凉节。
时隔千百年,传说早已成为故事,可是习俗却一直保留了下来。每逢这一天,容埠的人们都会去放湖灯求福许愿,也有上年美梦成真者来湖边还愿。正好因为桃源公园中的湖又大又宽,还连接了外河,所以年复一年的湖灯展都在这里举行。
过了六点,天气还是有些闷热。外头天色其实还是大亮着的,只是乔安有些坐不住了。她看徐嘉洛正认真,不好意思打搅他,只能隔两三分钟就瞟他一眼。
起初徐嘉洛并没有察觉,可时间久了,光线的明灭还是让他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气息。他一抬头,就正好对上了乔安投过来的眼神。
有些可怜兮兮的,又有些无辜,像是她怀中乖乖趴着的团子那样,又黑又圆,像是要直直看到他的心里去。
顿时就像有什么东西,软软的揉着他的心,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电流一般的触感从心底窜出来,也许是冷气开的太足,居然让他控制不住地打了个颤抖。
他轻咳一声站了起来,目光掠过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登时恍然大悟。他朝乔安笑了笑:“我去换件衣服,然后我们去吃饭。”
“好。”乔安连连微笑着点头。
他没有再看她,转身就出了门。乔安也紧跟着他去了客厅。
没多久他就换好了衣服,还是浅色格子衬衣,袖口习惯性地挽了起来,露出手腕上银色的表盘。和手表同色系的银灰色西裤,熨得平整笔直,衬的他双腿格外的长。乔安突然就想起初见他的那一日,雨雾中朦朦胧胧看不清楚长相,只觉得身材异常的好。
再加上偏白又紧致的皮肤,走在人群里总是不经意间就会成为最为卓尔的那一个。
乔安换好了鞋,抱着团团站在门口,看着他换鞋的背影就有些走神,蓦然又想起了盛夏来。
当年的盛夏也是这样,一身运动装,可就算他藏在操场的人山人海之中,乔安还是能够准确的一眼就认出他来。
好像那么多的人,只有他和别人不一样。
也许他本来就是不一样的。对那时候的她来说,盛夏还有一个甜而又腻的代号,或者每个女孩子都会毫不吝啬地赠与恋人这样的一个称号。
他叫亲爱的。
亲爱的人。
“铛”地一声,关门声敲醒了乔安。
她抱着团团朝电梯口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徐嘉洛跟没跟上来。
正好就看到徐嘉洛站在门口,仿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
她一窘,问:“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