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走的很快,没多久就风风火火带着一股冷风钻进了车里,嘴里嚷嚷着:“好冷好冷,外头真是要冻死人了。”
顾洵尧看着她冻的通红的脸颊和鼻子,说:“搓搓脸,小心冻伤。”
“我哪有那么娇贵。”木槿大大咧咧的揉了揉鼻子,“脸都僵了,跟结了层冰似的,一捏就哗啦啦全碎了。”
说完她又转头来看顾洵尧,嘴角上扬,一双眼睛带着笑意:“你说我们去吃什么好?”
唇红齿白,明眸善睐,白皙的几近透明的肤色映着大红的外套,真的是不动身色的美丽和漂亮。
最后两人还是决定去吃火锅,去的还是上次去过的那一家。虽然已经是过年,这里的生意还是好的不得了,顾洵尧出发前就打了电话预定,可到达的时候还是等了二十分钟才排到一个小包厢。
木槿进屋就脱了外套,她里头只穿个荷叶领的小衬衫,单薄的可怜。顾洵尧一见就皱了眉:“木槿,你没钱买衣裳么?”
“什么?”木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哈哈大笑,“没有没有,外套比较厚,里边要再穿毛衣什么的话我就成个胖子了。”
顾洵尧一挑眉:“你以为你还瘦么?”
木槿气的牙根痒痒,咬着下唇,眯着眼睛威胁顾洵尧:“你再说一遍试试?”
顾洵尧瞟了她一眼,轻轻一笑。
冬天吃火锅简直是熨帖到家的享受。又热又香又辣,没多久木槿就涕泪交加,手里捂着面巾纸还不忘点头晃脑的赞叹好吃,好吃。就连中途接到家里电话的时候她都是使劲儿吸着鼻子,木槿妈以为木槿感冒了,一个劲儿地问她是不是发烧鼻塞。
木槿哈哈大笑,边笑边用眼神儿瞟顾洵尧。
顾洵尧却是吃的慢吞吞,隔三差五动动筷子,倒更像是在陪吃。
听了通例行念叨,又挨个儿拜了圈年之后,木槿终于挂了电话。
顾洵尧见她挂了电话,一撩眼皮:“还说要跟我妈拜年,刚才怎么不在电话上跟你妈提一提?”
“哟!”木槿叹了声,“我顾着看你,给忘了。”
“没事儿你看我干什么?”
木槿忍不住就逗他:“哎顾洵尧,你现在是不是工作挺忙的呀?”
“还行。”顾洵尧点了点头。
“啧啧,你瞧瞧你瘦的,脸都快塌下来了。”木槿笑眯眯地说,“回头我告诉阿姨,让她帮你补补。不过我暑假回家那时候就听阿姨念叨着得日后考核媳妇儿的时候首要一点就是,会做饭。就算没个国家二级厨师证,起码得能做出八汤十二菜。啊对了,前两天我妈打电话,说阿姨替你物色到了几个后备军,等你年后回去瞧呢!顾洵尧,恭喜你也加入相亲大军。”
说完她还不忘伸手过去拍了拍顾洵尧的肩膀,然后心满意足的看到顾洵尧黑了的脸。
可话才说完,木槿就觉得自己真是脑子进水不够用,哪壶不开非要提哪壶。她转了转眼,又讪讪的皱着鼻子赔笑:“你别上心啊,我逗你玩的。暑假那时候听阿姨说过就记下了要唬唬你的……”
她越说声音越低,眼睛扑闪扑闪的,牙齿咬着下唇,只是偷偷瞟他。
木槿这样的神态,最像当年的她。偶尔犯个错,就用这样可怜兮兮的小狗眼神儿看他,所以他从来都不会对她说一个“不”字。
甚至当年出国那时候,也只是笑着岔开了话题,明知道她是说真的,可还是假装不知道,假装她只是为了留自己而鬼迷心窍。
顾洵尧突然就有些晃神。
他不做声,木槿也不敢再乱说话。两个人沉默的吃完了后半段饭,又沉默地一起出了门,上了车以后顾洵尧才问:“去哪?”
他这一声问的木槿有些怔,她飞快的回答他:“回学校。”
“寝室还有人么?”顾洵尧有些意外地抬头看木槿,一双眼里仿佛也闪了点光彩,“还是就你一个人?”
木槿咬着唇不敢看他,半晌低低说了句:“就我一个。”
顾洵尧“哦”了一声,突然低低一笑,也不再问,伸手发动了车子。
到了学校门口,木槿要下车的时候顾洵尧突然“哎”了一声叫住了她,脸上欲言又止。木槿手还在车门把手上,回过头来问:“怎么了?”
顾洵尧皱了皱眉:“你今天,怎么了?”
木槿一愣,没想到自己以为已经藏到这么好,居然还是被他给看出来了。
她伸手摸了摸鼻子,朝顾洵尧抿嘴一笑,眉眼间都是浅浅的笑意:“没事,我想家了。我还没一个人在外头过过年呢,不过你放心吧,我们学校有惯例的,明天晚上的年夜饭是跟校长书记一起吃,待遇真不错。”
顾洵尧挑了挑眉,哦了一声:“寝室暖气足不足?”
木槿点点头:“足的很,我都热。”
顾洵尧的视线一直停在木槿脸上,看了她很久才点了点头,说:“我送你到楼下吧,天黑了,学校里又没人,我不放心。”
木槿本想拒绝,又觉得不好开口,只好点了点头,转身推开了车门。她边下车边从包里拿手机看时间,可没想到手机居然自动关机了,于是她捂了捂领口问顾洵尧:“几点了?”
“八点半。”顾洵尧也拿手机出来看时间,“一栋楼都没几个人,你确定你敢住?”
木槿白了顾洵尧一眼:“你也太小瞧我了,我什么不敢。”
“这倒是。”顾洵尧突然一笑,“就是不知道谁来着,抱着我哭个没完没了,怎么哄都不停。”
他说的是初中那一次,木槿的父母都出差,木槿就在顾洵尧家住了两天。没想到她放学回家的时候正好遇上电梯事故,卡在里面不上不下,足足卡了两个多小时。
等维修人员打开电梯,木槿一见顾洵尧就哭了个昏天暗地,怎么哄都哄不好,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
最后好不容易把她哄进家,她还抽抽噎噎,一双眼睛红的像只兔子:“黑漆漆的,我以为我出不来了。”
从那以后木槿就很少一个人待着,更是宁愿爬楼梯都不去坐电梯。
谁知道木槿轻轻一笑:“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还当我是那个小屁孩儿呢。大学这几年还没个一个人住的时候,再说我实习那时候不也是一个人租房子住。”
“顾洵尧,我早就不是那个傻乎乎的木槿了。”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有点压抑,有点空荡,“我早就长大了,只是你还不愿意相信罢了。”
顾洵尧猛然转过头去看她,路灯幽暗,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是觉得她的脸上仿佛戴了个面具一般空洞,没有表情。他一惊:“木槿……”
“我是说真的哦!”木槿却突然笑嘻嘻地转过脸来看他,一双眼睛中有两点光芒闪过,笑的漂亮灿烂,“你出国那时候我才高三,一转眼我都要大学毕业了。因循守旧要被淘汰的,你可得好好学习学习与时俱进哟!”
说完,她哈哈一笑,大步朝前走去。
晚上起了风,刮的人有些冷,顾洵尧静静跟在她身后,微微皱了眉头。
木槿走了两步发现他没跟上来,于是回头来看他:“不走了?”
“你长大了是好,可你在我跟前还有必要这么撑着么木槿?” 顾洵尧顿了顿,又说,“你老实跟我说,你跟薄清寒之间到底怎么了?”
误解记
木槿听了顾洵尧的话也是一愣,可她很快就耸了耸肩,朝他笑了笑:“顾洵尧你想多了吧,好端端的跟薄清寒有什么关系?”
顾洵尧跟了上来,嘴角一挑:“你当我看不出来么?我跟你说什么来着,如果在他身边不开心,记得还有我在这里。你就宁愿自己一个人憋着都不肯跟我说一说?”
“真没什么。”木槿缩着脖子笑,“我跟他挺好的,真的。哎呀这风太大了,赶紧走吧,好冷。”
说完她就看顾洵尧。
顾洵尧却不动,紧紧盯着木槿的双眼,仿佛要从她的眼睛里找出蛛丝马迹:“木槿,好歹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你心里高不高兴,你以为我真看不出来么?我问你是因为关心你,不是为了送你人情等你报答我。”
木槿抿了抿唇,脸上讪讪的:“我真没事儿,真的。不就是快过年了我还一个人在寝室住么,吃饭那时候他发短信给我说晚上来接我,我这不想着你见着他不太好么,所以就跟他说不用了明儿再说吧。”
“我到你们学校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就关了机。”顾洵尧脸色沉了下来,“你什么时候收到他的短信息?”
一句话问的木槿目瞪口呆。
她连笑都不知道怎么笑:“顾洵尧。”
“你不愿意说是吧。”顾洵尧突然叹了口气,“不愿意说就不说吧,我也不问了。你只要记得,不管遇到什么事,如果找不到求救的人,一定还有我。”
说完,他一把牵起木槿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朝她微微一笑:“走吧。”
顾洵尧的手指冰凉,掌心却是温热的。木槿也没抽出手来,任由他握着,跟着他的脚步朝前走。
这样的牵手,好像自从两人懂事开始就不再有过。甚至有些时候顾洵尧背过她、抱过她,可也再没有用这样的姿势牵过手。
也许一个简单的姿势,代表的却不仅仅是那么简单的感情吧。木槿边走边想着,从前喜欢他那时候抱着他哭的一塌糊涂都不觉得有什么,可如果什么时候不小心碰一碰他的手就像是沾了火,烫的要命。
原来最简单的,才是爱。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微小而细微的心思渐渐都给了薄清寒呢。木槿想到夏天去千山的那一次,薄清寒在车里伸过手来紧紧握着自己,那一个瞬间仿佛整个世界的光亮都聚集在了手中,美丽漂亮的让人浑身颤抖。
短短的小半年,就成了这样寒冷的冬天。
快到寝室楼下的时候木槿悄悄拉住了顾洵尧:“楼下阿姨也在,我跟阿姨挺熟的,让她看着万一误会了就怪不好意思的。剩下这两步我自己走就成了。”
顾洵尧回过身来看木槿,手还没松:“好,我看着你进楼里。”
木槿嘿嘿的笑:“我在楼下阿姨看的到的地方目送你出去吧,道义上送送你。”
顾洵尧欲言又止,张了张嘴仿佛要说什么,可最后还是眯了眼一笑,伸出另外一只手环住了木槿的肩膀,只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口:“小槿,我现在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你难过。”
“我没难过。”木槿听到自己故作轻松的声音有些涩,“我真的没难过。我现在最不愿意看到的,是你替我担心。你就放心吧顾妈妈,我真的真的真的好的很,你就别替我操心了。”
顾洵尧微微挑了挑唇角:“好。”
木槿挣脱了顾洵尧的怀抱,两步跑到楼门前朝顾洵尧挥手:“快点走快点走,我看不到你了就上去!”
顾洵尧点了点头,朝她一挥手,转身一步步朝校门外走去。他原本就个子很高,又穿了黑色的大衣,越发显得瘦削,在朦朦胧胧的灯光里看不真切,却让木槿觉得有些难以言喻的落寞。
眼看着他越走越远了,她突然又扬声叫住他:“顾洵尧!”
顾洵尧一回头:“怎么?”
木槿又跑到他跟前,直直看着他,一双眼里水雾弥漫,终于还是下了狠心:“对不起,二哥。”
顾洵尧浑身一震,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胸口,连脸色都有些变,笑容僵硬:“你叫我什么?”
“二哥。”木槿不敢看他,低了头盯着他胸前的大衣扣子,黑色的大圆扣子,也不知道是什么质地,居然反射着光亮,刺的她眼睛生疼,“二哥,对不起。”
顾洵尧突然笑了,笑声低哑难听:“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还能听到你叫我二哥。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听到你这么叫了,没想到你居然又改口了。”
木槿心里像被什么在刮,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只被拎了耳朵的兔子,怎么挣都挣不脱。
“你第一次叫我名字是什么时候?我要出国那时候吧。”顾洵尧的声音低的仿佛是在叹息,“那时候我不知道,总觉得你小,也就真把你当妹妹。可是木槿,我等到你长大了,你却不肯等我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木槿急急的说,“只怪我那个时候小,以为那就是爱了。可那其实也不过就只是习惯了什么事都靠你帮忙,什么事都让你去做,我只要心安理得的等结果就好。我难过过,我偷偷的哭过,我甚至恨你不肯给我个承诺,可这些随着时间都还是慢慢的淡了,淡了,淡到最后我见到你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我当年对你并不是爱,只是舍不得。”
“二哥,那个时候我舍不得你走,所以才会以为自己是爱你。”木槿鼻子一酸,声音就有些哽咽,“可我现在才知道,其实不是。那不叫爱,那样的感情不叫爱。”
“这样也好。”顾洵尧叹了口气,“木槿,我只希望能看到你快乐。可你现在明明不快乐,你为什么要这样委屈自己?”
“我没有委屈。”木槿抬起头去看他,眼睛里还蓄着泪,“我真的没有委屈。我爱他,所以我心甘情愿。我真的心甘情愿。”
.
木槿站在原地发呆,直到看不见顾洵尧的身影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朝寝室门口走去。谁知道她才到楼下,就听到一个声音从阴暗处凉凉地传进她的耳朵:“好一场情深意切,木槿,我倒还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薄三?”木槿见了他一惊,有些慌乱的抿着唇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怎么在外头没看到你的车?”
她背后站着的人正是薄清寒。他倚在墙边,整个人都隐在暗处,双手拢在大衣口袋里,歪着头,嘴角含着冰冷的笑,也不说话,两点微光从他眼中洒落出来,淡然自持又笑意吟吟地打量着木槿,打量的她有些心慌。
“我不是……”她试图开口。
“初恋很美好,初恋忘不了?”薄清寒很快地打断她,“木槿,这样的解释我不需要。”
木槿扑过去抓住他的胳膊,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他眼里还是没有暖意,亮的仿佛要灼伤了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牵手拥抱接吻都是很理所当然应该发生的,不是么?”
他嘴角甚至带了淡淡的笑,然后轻轻推开了木槿,头也没回的走了出去。
木槿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强忍着自己冲上去解释的冲动,最后还是一次次跟自己说,算了吧,算了吧,如果能就这样结束,那就结束吧。
可她一直站到脚都冻僵了,脸上被风吹的麻木的失去了知觉。
最后还是阿姨探出头来叫她:“木槿?快点回来呀,要关楼门了!”
木槿朝阿姨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又听到阿姨说:“你男朋友走了?”
“啊?”木槿有些愣。
阿姨一笑:“我让他进来等他也不,在外头站了两个多小时吧,也不嫌冷!”
两个多小时!
木槿一把抓住阿姨的胳膊,急急地问:“阿姨,你说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七点左右吧。”阿姨回忆着,“我记得我刚开始看新闻联播,他就来敲门,问你在不在。我说下午出去了没回来。他说给你打电话打不通,怕你一个人大过年的晚上在寝室无聊,找你去他家跟他一起过年。这天寒地冻的,我叫了他几次他都不进来。”
薄清寒在冷风里居然足足等了两个小时!
木槿恍恍惚惚地进了寝室,恍恍惚惚地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恍恍惚惚地坐在椅子上发呆。寒风里等自己两个小时,他这又是为了什么?那个答案几乎就要在唇边呼之欲出,可她却还是不肯去想,也不敢去想。
只怕如果自己认定了这个答案之后,再被更残酷的事实狠狠砸碎。
如果那样的话,她宁愿不曾有过这样的希望,也许就不会有太深沉的绝望。
可最后她还是没能按捺住,手忙脚乱地给手机充电给薄清寒打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他都不接,木槿锲而不舍地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到最后他关了机。木槿听到手机里那个女声说“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时候,忍不住怔怔地掉了眼泪。
他居然真的真的,真的能够这么狠心,说转身就转身,说走开就走开。
明明前一刻还在零下十几度的寒风中等着她,可一转眼他居然就能再也不看她一眼,甚至连她的声音都不屑再听一听。
再信一次,再赌一次。就一次。
木槿握着手机爬上了床,默默的跟自己说。
半夜木槿被手机铃声吵醒,手机上显示一个陌生的号码。她迷迷糊糊的接:“你好。”
那边却没有作声,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嬉笑打闹的声音,姑娘们吵吵闹闹的声音,可是却能清晰的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唱:“This situation got out of hand,I hope you understand,it can happen to anyone of us,anyone you think of,anyone can fall,anyone can hurt someone they love,hearts will break,'cause I made a stupid mistake……”
歌声随着电波传过来,木槿突然就清醒了:“薄三?是你么?”
那边还是没有说话,歌声也没有停,一声声地清晰可闻。
木槿又试探地问:“薄三?”
“咦?”薄清寒仿佛有点醉了,吐字都不怎么清楚,声音又低的不成样子,还带着点自嘲的笑。
隔了半晌他又带了点奇怪的问:“怎么是你?”
“你喝酒了?你在唱什么?”木槿咬了咬唇。
薄清寒哐一声挂了电话。
黑暗中木槿却睡不着,脑海里想的全是刚才听到的那首歌。
这首歌,木槿也知道。
可他要唱的是哪一句?是“she means nothing to me”?还是“I don’t wanna lose you”呢?
争吵记
第二天就是除夕,木槿起床就将近十一点。她起床后收拾好之后又给薄清寒打电话,他手机果然还是关机。
木槿胡乱收拾了东西就出了门,慢慢吞吞在街上溜达着。正午的太阳很好,虽然气温还是很低,可照在身上偶尔也会有点融融的温暖。街旁店铺两侧都贴着大红的春联,挑着高高的红灯笼,一派祥和喜庆。
街上也有穿着厚厚羽绒服的小孩子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玩,也有一样慢慢悠悠散步的老人,甚至还有一个穿着单薄的男孩子,背上背着一把吉他,蓄着半长不短的头发,神色落拓却悠闲自在。
就这么晃悠了很久,木槿罕见的什么都没有去想,随着心情、没有目的的走着,一直走到后来脚都好像要冻僵了才停下来。她站在路边等了好久才等到一辆出租车,朝薄清寒家走去。
在车上木槿把脸贴在车窗上,看着宽阔的马路,路旁光秃秃的树,白色的护栏,黄色的标线,突然就想,如果要是能下一场雪该多好。
等她到了薄清寒家楼下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下午四点。木槿翻了半天的包才沮丧的发现自己居然忘带了钥匙,她摁了许久门铃都没有人来开,只好盯着手机发呆。
拨号——确认——迅速挂断。
再拨号——确认——又迅速挂断。
反复折腾了许久,木槿终于还是把手机放到了包里。
她站在薄清寒家门前仰脸看楼上,不就是两个小时么,他都能等自己为什么就不能?
这么一想,木槿倒是很释然,三步两步朝前走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斜前方不远处的长椅上,翻出耳机开始听歌。
天真是冷,黑的也早,还不到六点就已经全黑。好在路上隔一段路还有路灯,不至于黑的什么都看不到。木槿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又冷又怕,只觉得浑身冻的已经僵硬的不成样子,像是个冰柱子,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断掉。
可薄清寒还没回来。
木槿叹了口气,摘了手套,用掌心残余的温热去捂脸和鼻子。可那点热气还没传到脸上,手也早就凉了。她只好站起来并着脚跳,一跳一跳像那只兔子,唯独缺了农夫。
再看时间的时候已经过了八点。木槿终于忍不住要给薄清寒打电话,可没等她输电话号码,两道车灯就打在了她的前方。
木槿坐的位置正好是个拐弯处,她恰好跳远了些,被掩在了暗处。她见车子停在薄清寒家楼下,也是熟悉的那个车子,以为是薄清寒回来了,捏了捏脸就要跑过去,谁知道车上下来了的却是两个人。
一个正是薄清寒,借着灯光还能看到他穿着大衣,又高又瘦。另外一个是个女子,身材高挑,也是捂着一件大风衣,衣摆在风里轻轻翻飞,虽然看不清楚她的脸,可蓦然就让木槿想到了那次在医院见到的那个让人惊艳的女子。
好像也就是见过那么一次,可木槿却一直觉得她眼熟,像是什么时候曾见过似的熟悉。
薄清寒跟那女子也不进门,只是站在门口低低的说着什么。薄清寒背朝房门,面对着女子说话,偶尔比划一个手势,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痕迹。那女子只是歪着头听,偶尔转头一笑,仿佛黑暗中绽放出的花朵,暗香顿生,清雅美丽。
明明那日还是浓烈富贵的牡丹,转眼就成了清俊淡雅的优昙。可不管哪个样子,都会让人惊艳。
木槿原本踏出去的脚步,于是硬生生地又被她给收了回来。
耳机里还有人在唱着:原来在困着灰色街灯,步步艳红,你怎么可能带路;从来便这么我看我的,多么感动,并未令你哭……
她慢慢朝后退了开来,只想远远的退回去,退回去。如果能退到今年的夏天,或者是再往前一点退到高考填志愿,或者再再往前一点退到那么久那么久之前。
也许那样就不会遇上他,不会有机会遇上他。
他还能做他的准王子,幸福快乐要月亮不会有人给星星;自己还能做自己的柴火妞,衣食无忧倒也自由快活。
总好过现在这样兜兜转转,靠不近,放不了,就连想起来的时候都觉得难过,难过的从来都不肯去想那个结果。
谁知道木槿只顾着朝后退,没想到不小心撞到了椅子角上,身体一个不稳朝后跌了下去,鞋和椅子碰撞,发出一声闷闷的钝响。这一声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朝薄清寒的方向看过去。
可大概是距离太远,又刮着风,薄清寒连脸都没有朝木槿这边转一转,只是双手推着那名女子的双肩,一步步把她到车门前,帮她拉开了车门。
那名女子突然凑过来在薄清寒脸上轻轻一吻,然后迅速钻进了薄清寒的车里,倒车离开。
木槿猛地松了口气,连爬起来的劲儿都没有,索性一屁股坐实了,胳膊搭在椅子上,把脸埋了进去。
她只是觉得累,这样的戏她唱的心力交瘁,还不得不乔装打扮装作若无其事的陪他演上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
可她还没把脸捂温一点,就听到耳畔一个淡淡的,带着三分无奈三分沮丧还有三分恼怒的声音:“果然是你。”
她一抬头,就看见薄清寒双手拢在口袋里,风度翩翩地站在她眼前,漆黑的眼睛里全是冷意,嘴角微微勾起个嘲讽的弧度,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自己。
这样寒冷的冬天,她几乎是四仰八叉地跌坐在地上,形象分数别说零,连个负数都打不上。木槿索性连动都不想动,重新又朝臂弯里伏了下去。
“你的小竹马没带你回家过年么?”薄清寒嘴角依旧扬着淡淡的嘲讽,顿了顿才又问了句,“你怎么了?”
木槿没说话。
“摔着了?”薄清寒看情形也明白了八九分,眉头一皱,似乎是低低的一叹,反手脱了大衣裹在木槿身上,也不管大衣衣角拖在地上一大片,一把把她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