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先是去宾馆退房,继而驱车回家收拾东西,之前匆匆忙忙搬到宾馆,尚有许多衣服杂物不曾搬出来。
房间里格外冷清,几日不曾住人,梳妆台上竟微有积尘。他将卧室书房客厅厨房卫生间都细细看了一遍,那些旧时光宛如流水一般自脑海淌过,前所未有的清明。刚搬进的头一年,叶孤容做饭时唱歌,洗澡时唱歌,早晨起来刷牙也哼哼呀呀的,他有时被吵醒会忍不住的抱怨,她就笑嘻嘻过来用力吻在他的脸上,如此便是一天神清气爽的好心情。
旧相册里有她大学时期的照片,因为军训剪出的短发,一弯齐眉刘海,两只眼睛清澈透亮,小而尖的下巴,不知迷倒多少男孩子。他看准机会,立刻先下手为强。那些年要得到她的注意可真困难呢,他多次跟她看过同场电影,多次装作在饭堂巧遇,强逼自己去听她选修的哲学课,最后故意在一次文艺汇演的彩排里屡次出错,才引起她的注意。
因为他和天底下的大部分男人一样喜欢长发飘飘的女生,她便开始蓄长发。即便是普通一款牛仔衬衣,也能穿出惊艳效果。当然现在回想起来,自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年少的爱情也永远只在逝去的光荫里流光溢彩。
他悲哀地合上相册,将它装进自己的行李箱。衣橱里只有他的几件衬衫孤零零的挂着,仍然残留着叶孤容常用的香水味道,清淡而弥久,自然是香奈儿的牌子,具体哪一款他记的并不十分清楚。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有很久不曾关注她。
电视柜的第三层抽屉里有一个文件夹,他拿出来一看,里面有若干缴费单,水电煤气物业以及他的几张交通罚单。右侧一边则是几个家电保修卡之类的杂物,影碟机上有她订购的几本时尚杂志。厨房里的冰箱上有几张超市派发的宣传单。书房有一台电脑,她常常在那里网上购物,书架上的书大多数是她从网上购来的。
有一次他们谈到结婚,她兴致勃勃地跟他研究婚宴名单,当时写的一大串待请宾客的单子也闲置在书架上,蒙了厚厚的灰尘。
他看着那张纸,恍若隔世。
本来这些或陌生或熟悉的人们有机会因为他们的关系而相聚一堂,如今连当事人也已是毫无瓜葛的两个人了。
聂易梵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他好像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和叶孤容真的成了两个互不相干的人。他们曾经那样的熟悉彼此,深爱彼此,可是从今往后,他们是再不相干了,她将成为他生命里最熟悉的陌生人。
这多么悲哀!
他跌倒在椅子里,用力捂住脸,仍有止不住的热泪从指缝间流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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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水难收(下)
年底,公司照例有宴会,员工可以携伴参加,往年聂易梵都是带叶孤容一起来,今年独身一人免不了要被人询问,连大老板也半开玩笑地垂询他的婚期。在他们当然只是一种以示亲昵的礼貌性问候,聂易梵却被问候的吃不消了,寻机躲到洗手间去透口气。
李佳一直不着痕迹的盯着聂易梵,这时正欲离座到卫生间门口去堵他,却被严世聪一把拉住劝酒,作为本部门尚是单身的美女,她还是很受欢迎的。
聂易梵的烦恼其实也是叶孤容的烦恼。年底的最后一餐,饭局还没散,她就悄悄退了场,回家洗好澡蒙头大睡。
第二日晨起,拉开窗帘往下一看,黑压压人头攒动。每年春节一到,整个城市都显出动荡不安的样子,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日程安排的满满,就连同床共枕朝夕相对的罗素素也难得说上几句话,她前几日就订好机票,收拾行李,准备回家过节。
这时便现出本地人的悠闲,叶孤容不必为票价烦恼,她每日上上网,看看新闻,偶尔温习三两部旧片,尽量不去想乱七八糟的伤心事,前几日收到聂易梵寄来的房子钥匙,一直搁在电脑桌上没有动。
罗素素临走前曾提议说,过年过节的怎么也得把房子收拾一下吧。
她窝在床上靠面条和速冻食品过了三天,老妈打电话再三催她回家,眼看离春节也没两天了。这天下午便乘地铁过去收拾房子。
原本以为会看见狼藉一片的房间,但出乎意料,室内打扫的十分整洁,客厅被砸坏的地方也已经修补过,另有一套崭新的茶具摆在茶几上。厨房都是洗刷过的,连抽油烟机都很光亮。书房里的书架收拾的整整齐齐,按照她往日的习惯喜好归类。卧室的床罩被褥均已清洗干净,整齐叠放在橱里,电视机等家具都用布罩了。
聂易梵的东西全部不见了,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卫生间的杯子里只余一支牙刷安静的立着,看起来分外孤单。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脸,苍白没有血色,头发被风吹乱,起了毛躁,她轻轻扭开水龙头,沾水抹了抹,手却仿佛不受控制般微微轻颤,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扑簌簌地摔在水池里顷刻不见踪影。
隆冬的午后,天色略显得阴沉灰暗,这座城的天空甚少有过清明洁净的光景,大部分时候都是灰蒙蒙的,入冬以来只飘过一点儿小雪,近日似乎大有卷土重来之势,窗外的一方天空重重阴云低垂,压得人心头逼仄。
叶孤容的心里逼仄极了,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握着,略透一口气都觉得十分艰难。两条腿像被钉子牢牢盯着镜子跟前,连挪动一下的力气也没有,二十多年的人生,从来没有过的虚弱。
下楼的时候,保安很有礼貌的跟她打招呼,预祝她新年快乐。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算是回礼。她与聂易梵先后搬出这幢楼,最清楚不过的便是大楼保安。他是他们情感失败的见证人。
外面的街上车水马龙,人潮汹涌,她投身其中,自我安慰地想:一切都会过去的,不论是好时光,还是坏时光都如同一江春水,滚滚流去不回头,所能把握的唯有当下。
她拿出手机,翻到颜景辰的那句享受每一天,试图扬起唇角绽出一朵微笑,但她的心实在太沉重,飞扬不起来。
坐在公车的最后一排,戴上耳麦听歌,看着窗外发呆,这时候是可以不去想任何事的,也并没有真的在听歌,思维仿佛处于空白状态,盼望着车子一路开下去,不必停留,论到她到站的时候,她一点下车的意识也没有。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公车总是要回头的,即便不回头也总有别的法子,唯独感情,她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回程的车子开着温暖的空调,叶孤容昏昏欲睡,耳麦里忽然传来一把清冽的嗓音:“为何一转眼/时光飞逝如电/看不清的岁月/抹不去的从前/就象一阵风/吹落恩恩和怨怨/也许你和我/没有谁对谁错/忘不了你的泪/忘不了你的好/忘不了醉人的缠绵/也忘不了你的誓言/何不让这场梦/没有醒来的时候只有你和我直到永远……”
她静静听完这首旧情歌,窗外已经开始落雪,星星点点的白飘落下来,打在窗户上,瞬间就不见踪影,灰暗的天空被城市的霓虹装点得五光十色,她坐在车里,隔着一层玻璃看这个世界,竟有股意外的美丽。
这个新年的惨淡寂寥是显而易见的,收到若干条祝福短信,内容一概是大同小异。
颜景辰发来邮件祝福她新年快乐。自那日机场别后,他们尚是首次联系。叶孤容便回信询问他的近况,得知他年后极有可能来沪工作,她不禁吃了一惊,忙问详情。他答曰,因上次的考察,他认为中国市场深具潜力,高层对他提交的报告尚在分析研究,但问题不大。计划一旦通过,他将出任亚太区的负责人,任期五年。
叶孤容听了便恭喜他。
聂易梵也发了条短信来道祝福,她须得用尽全部的意志才能抵挡住回复的念头。她不知道,聂易梵也同样在强压着给她打电话的冲动,他整夜整夜的站在房间的窗口,向着后院那一片白雪皑皑的丛林,长久的眺望着,北方冬夜特有的冷冽寒气透窗扑面而来,令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荒凉和绝望。
他想起叶孤容穿着红色羽绒服自雪后丛林走过的身影,像一株火红的木棉。她极畏寒冷,雪景再漂亮,也只是缩着手啧啧嘴巴赞叹几句。热恋的那两年,他很热衷给她堆雪人,后来不知怎么的,渐渐失却了热情。大抵一件事做久了总是会变得枯燥无趣吧,今日可以预见明日,后日也不过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再深厚的感情也经不住天才地久的消磨。
一个人一旦当他过久了某种日子,就会憧憬那些没有过上的日子,对着同事朋友夜夜笙歌醉生梦死的逍遥日子,他心动羡慕之余一个把持不住便落了这样的下场,别人在外面花天酒地,家里的太太女友都安安静静的,独独他……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那副失意的神态,酷似电影里的落魄汉。
***节后上班的第一天,楼下的保安便给叶孤容送来一个包裹,她这才想起假期里曾接到过电话,说是有一份她的快递。她以为是公司的什么文件,便请对方放到公司楼下的保安处,待到上班时再做处理。
这会子接过来一看,没有对方的姓名地址或电话,不由得有些疑惑,打开来一看,居然是一支枯萎已久的玫瑰,好在天气够冷,倒还没有腐烂,仍有香气残留。
同事笑说,肯定是老公送的情人节礼物。
晕倒!她几乎忘记这个节日。但这不是聂易梵的风格,他向来反感洋人的礼节,坚持认为爱情不需要用玫瑰来证明,尽管热恋那些年也不能免俗的送过几次,同居后就一切全免了。
会是他吗?除非他想复合?
她将花扔进垃圾桶,忙碌一上午,却一直心神不宁,不时去看垃圾桶。中午的时候终于按捺不住给聂易梵发了条信息:请他别再搞花样,他们是绝无可能的。
他隔了好久才回信息:什么花样?
叶孤容又疑惑了,莫非花不是他送的?可是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过了一会儿,聂易梵的电话过来了。她按下接听键,他的声音略显沙哑,仿佛刚刚睡醒:“你刚才的信息是什么意思?”
听语气似乎真的毫不知情,不像伪装。她只好硬着头皮说:“你心里清楚。”
他沉默一下,语气颇为哀恳:“容容,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她的语气很僵硬:“没有。”
他再次沉默。
她干咽一下口水,继续道:“还有,别再搞送花这一套,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想跟前男友纠缠不清。”
聂易梵仍然保持沉默,两人间只有无声的脉冲,叶孤容正准备挂断电话,他忽然说话了:“你搞错了,我没有送过什么花……”
叶孤容一愣,顿时就感觉脸颊发烫。
“也许是别人送的,你何不问问快递公司?”他说着口吻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对不起。”叶孤容连忙挂上电话,心里懊悔的要死,自己怎么就没想起来问问快递,现在倒像是她找借口纠缠他了。
她自垃圾桶里重新捡回那个快递单,找到快递公司的名称,打电话过去询问,很快便得知这支玫瑰来自国外。
她挂上电话,立刻拨给颜景辰。
他的声音听起来居然也好像在熟睡当中,嗓音沙沙的惊呼:“叶孤容,你竟然还想起给我打电话……”
“颜景辰,玫瑰花是不是你送的?”她直接问。
“哈哈……”他的声音立刻兴奋起来,“你收到了,喜欢吗?”
“喜欢个屁!你上次邮件里为何对这事只字未提?”
“我忘记了。”他吃惊地说:“咦?你听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很不高兴。”叶孤容强调。
“为什么?”他的声音有些黯然,略带自嘲地说:“我还以为会是一个惊喜呢,现在看起来显然不是,没道理送花反而送出问题来的……”
叶孤容不好意思再迁怒于他,只好苦笑一下,缓和语气道:“你怎么想起来的?”
他干咳一声,声音略有些不自然:“我那天在外面吃饭,路过花店的时候,看到别人买花就想起来了……”
“你为何不留电话?”
“还不是为了给你惊喜嘛!”他尴尬的说。
“谢谢!但是下次请预先告知……”
“老天!你这种反应,鬼才会想还有下次……”他叫起来。
叶孤容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得干活了……”
他连忙叫道:“喂,等等。”
“怎么?”
“你为何生这么大的气?不过是一支玫瑰而已。即便是我想追求你,你也不至于这么大反应……”
叶孤容赶紧打断他:“我以为是聂易梵送来的,刚刚去问他,闹了个笑话。”
他轻轻哦了一声,低声道:“看来你还是忘不了他啊。”
叶孤容真心笑起来:“你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以为你在追求我了。”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她忙抢先道:“真的必须工作了,再见。”说完立刻挂断电话,这才轻呼一口气。
“这都叫什么事啊?”
她摇头轻叹一声,低头处理文件。两点半准时开会,事情不出她年前所料,公司要大幅度增员,她下面有得忙了。
晚上回到罗素素的住处,她还没有回来,电话里说是晚上十点多的火车。她将屋子打扫一遍,下楼去超市购了几包食物,一边做饭一边寻思着:该搬家了。
她虽然心里不想回去住,但是那房子空着,自己却霸占住罗素素的床位,再好的朋友长久住下去也会变得不好。要说找房子吧,实在是烦死人,一来稍微好点的房子月租昂贵,二来她不愿和人合租。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搬回去再说吧。罗素素收留自己的这些天,她显然是不方便的,自己其实也不是很习惯,大家都是成年人,谁没点个人隐私呢。
等到晚上罗素素风尘仆仆的回来,两人寒暄完毕,叶孤容就把想法对她说了。她也不觉得惊讶,笑说:“就知道你住不长的,我这里你也不习惯。”
叶孤容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笑起来:“我了解的。你要是觉得回去住没有问题的话,就搬回去好了。说实话,你来了之后,我的脏衣服也不敢随便乱扔,不洗澡都不好意思上床了,哈哈……”
叶孤容也笑:“无论如何,感谢你的收留。”
罗素素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哼哼:“否则要朋友干嘛?说不定哪一天就轮到你收留我了。”
叶孤容笑道:“希望不会有那么一天。对了,王宇阳什么时候过来?”
罗素素挂衣橱里挂衣服,头也不回:“还在老家呢,没说具体时间。”
“饿不饿?给你热饭?”
“不用。火车上吃过了。”
“那我也整理一下东西吧。”
“明天就搬?”
“是。”
“随你!”
罗素素说着进卫生间洗澡,叶孤容自去收拾东西。如此一夜无话,第二天下了班,她叫了辆的士就搬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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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敌相见(上)
事实上,躺在那张床上入睡,并不像叶孤容想象中的那么困难。回家的第一晚是她在过去半年来睡得最香甜的一觉,以至于在第二天早晨醒来时,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枕头仍然是两个,一个在头,一个在脚。被褥床罩依然是之前的黑白色系,有点儿陈旧了,散发着洗衣液的清香,再熟悉不过的味道,她却恍惚有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感觉。
怔怔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从床头柜的包里摸出一支烟来抽,脑子里空空的,心里也空荡荡的,房间里更是空荡荡的,房门半开着,她的外套,围巾,毛衣,长裤全部搭在电视柜上,一只拖鞋在门口,另一只不知在什么地方,客厅中间放在她的两只箱子。往日随便放乱一两样东西,都会觉得屋子拥挤不堪,现在是怎么看都觉得空荡冷清。
眼看时针指向八,她才将这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怀抛开,从被窝里爬起来梳洗上班。
俗话说新年新气象,公司的业务蒸蒸日上,华北地区新增三个办事处,近二十名员工,叶孤容忙得顾不上喘息,几乎每天都要加班。
颜景辰四月中旬来沪时,她正在外地出差,直到五一假期才松了口气,便打电话约他出来吃饭,谁知他又忙得没空。罗素素也叫苦不迭,因为总公司在上海投资,当初的上海公司要进行大幅度整改,各部门都战战兢兢地忙得不可开交。
叶孤容休息两天,趁着假期去泡SPA做脸做头发,顺便将多年的直发做了个陶瓷烫,挑染几缕橘红,从美容院出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不少,遂打车到就近的太平洋百货购置夏日的新装,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
她稍作休息,正准备着手做晚饭,颜景辰忽然来电约吃饭。
他本次常驻上海,自然是车房俱已配齐,便驱车来接她。她说了地址,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叶孤容心知他是误会了,忙解释一下房子的事,他方才释然。
叶孤容于是洗澡换装,准备赴约,两人自别后已有三四个多月没见,她守在镜子前稍微花费了点功夫,妆毕定睛一看,自觉颇为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颜景辰车到楼下给她电话,少顷便见一位风姿绰约的女郎自明黄光影里款步而出,苍绿色长裙,颇具风情的卷发,耳朵上吊两只略显夸张的耳环,手里一款细长精致香包。他本来悠闲地靠着车子,见到她一下子站直身体,两眼放光吹一声口哨以示赞美。
叶孤容含笑看定他,照例是黑西装白衬衫,身材却是越发挺拔帅气了,脸庞略显消瘦,一双黑瞳目光炯炯。
她略偏一下头,笑说:“好久不见。”
他笑嘻嘻接口:“如隔三秋。”
“乱用成语。”她佯怒皱眉。
“请上车!”他微笑打开车门。
叶孤容坐上去,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想吃什么?”
“随便吧。”
他自车镜里看她一眼,笑道:“你对吃这么随便,难怪不长肉。”
叶孤容无奈叹息:“我就是太认真了,才不知道吃什么,几乎每天都在为吃烦恼。”
“那么肯德基如何?”
“不会吧?”
“你刚刚还说随便。”
“可是也没随便到吃肯德基啊?”
“你看吧,当女人说随便的时候,她们的要求其实都挺高的,一点也不随便。”
“没有一刻不忘记说教,”叶孤容小声嘀咕一句,蹙眉想一下,道:“那就吃酸菜鱼吧,前面第二个红绿灯左转有一家。”
颜景辰依言转过去,直开到路底才看到一家酸菜鱼餐馆,居然门庭若市,进去一问,没有位置。
叶孤容眼见他一脸犯难,笑道:“等一下好了,很快的。”
“可是我好饿啊。”他拧着眉头按住腹部,有些孩子气地说。
“没吃午饭吗?”
“吃的少。”
“嗯,老板给你规定了饭量吗?”叶孤容故意很认真地问。
颜景辰忍不住挑起眉头,瞪她一眼。
叶孤容微笑起来,道:“给你讲个笑话。嗯,胡适知道吗?”
“知道。”
“三字经知道吗?”
“知道。”
“那我就说了……”
他挫败地苦笑:“怎么听你讲个笑话也这么麻烦。”
叶孤容就说:“上世纪二十年代,上海泥城桥开了一家叫‘四而楼’的酒馆,很多人都不明白‘四而’的意思,就去请教当时任上海公学校长的胡适。胡适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挨不住脸面,只好亲自前往四而楼小酌,寻机向主人探问。主人说,楼名取自《三字经》的‘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只不过图个一本万利的彩头。胡适听了几乎晕倒。”
颜景辰稍后回味过来,抽抽嘴角不给面子地说:“不好笑。”
叶孤容说:“再给你说一个。嗯,谭鑫培的戏风靡北京,各大学里都有不少谭迷。一天课间休息,教师们说起谭的《秦琼卖马》,胡适插话说:‘京剧太落伍,用一根鞭子就算是马,用两把旗子就算是车,应该用真车真马才对……’在场的人都静听高论,只有黄侃站起来,说:‘适之,那要唱武松打虎怎么办?’”
颜景辰微笑一下:“再说一个。”
这时,服务员过来说有了位置,请他们入座。
两人点完菜,叶孤容继续兴致勃勃地说:“1933年,萧伯纳访华,前往迎接的林语堂说:‘今天天气真好。萧先生真是有福之人,能在多雨的上海见到这么好的太阳!’不料萧伯纳说:‘不是萧伯纳有幸在上海见到太阳,而是太阳有幸在上海见到萧伯纳。’”
颜景辰撇撇嘴:“这个听过了,换一个?”
叶孤容忍不住瞪他,没好气地说:“没有了。轮到你说了。”
颜景辰果然眉飞色舞地讲起笑话,冷幽默不断,把叶孤容逗得乐不可支,一直笑个不停,服务生上的菜也没吃几口。
他忽然停下来,抬着下巴朝旁边微微示意:“那边的女士你认识吗?她一直在看我们。”
叶孤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先是一愣,然后笑容就僵了。
那女的居然是李佳。
他们的桌子在角落里,中间隔了四五桌人,与她同坐的尚有三名男士,聂易梵亦在座,身子被人头挡了大半,从叶孤容的角度看过去,只瞧见一个侧脸,嘴巴紧紧抿着,脸色不太好看。
这是她和聂易梵以前常来的一家餐馆,没料到今天的运气这么差,她顿时没了胃口。
颜景辰见她脸色不对,挑眉道:“怎么?”
叶孤容故作洒脱地笑笑:“冤家路窄。”
颜景辰会过意来,沉默一下提议道:“换一家?”
叶孤容立刻说:“不必!”
那一边,聂易梵因一笔急单,节假日加班,被同事要求请客,便带他们来吃酸菜鱼,也料不到竟会遇见叶孤容。
他从她刚一进门就瞧见她,眼看他们言笑甚欢,心里郁闷得不行。近半年来,他几乎没开心过,她倒是越显得意气风发了,还换了新发型,打扮的那么妖艳,往日跟自己出去时,可没见她用心装扮过,笑得那样不知检点,简直刺眼,大庭广众也不知道收敛,亏她还好意思自命是矜持的淑女。再看那男子,分明就是那晚的人,心里更像被刀刺,他们显然是早有奸情,她还一直扮弱者,指责他的出轨。
李佳见他面色铁青,也不敢多说什么。近来聂易梵对她相当冷淡,态度严谨得让她压根儿找不到缝擦针,摆明了是不想再跟她有牵扯。她既不想放弃这份工作,只能继续忍耐,这会子看到颜景辰,心里不得不感叹叶孤容实在太好命了,先后两个男人都器宇轩昂,气度不凡。
***这顿饭双方吃得都不太愉快,叶孤容与颜景辰率先离开了。聂易梵稍后也招呼服务生买单,出门后男同事先走了,李佳挎着包整理一下头发,问:“你不介意我搭个顺路车吧?”
聂易梵微笑说:“恐怕不是太顺路。”
李佳也笑一下:“我记得以前一直都是顺路的。”
聂易梵不动声色:“我搬家了。”
李佳顿一下,说:“你和叶孤容,唔,你们……?”
“我们分手了!”聂易梵直截了当地说。
“是因为我吗?”李佳直视他。
聂易梵沉默顷刻,道:“不,这是我们之间的事,跟你没关系——”
李佳闻言一下子激动了,道:“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子对我?我是毒蛇猛兽吗?你为什么要一直躲着我?”
她极为哀痛地看着他,他的脸藏在路灯的阴影里,只露一双漆黑浓重的眉眼,漂亮的眼睛低低垂着,浓长的眼睫覆盖下来,看不出什么表情。她的心却忽然变得柔软起来,声音都有些哽咽:“你知道最近的几个月我有多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