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月上中天,秋萤听到将园子郑老爹巡逻完最后一遍,慢悠悠地向着大门口走了回去。再过了一盏茶时分,忽然听到池塘那边传来一个女人低声说话的声音:“哎呀,这两天夜里真是冷死了,今天真的是最后一次过来了吧?你就不能手脚快点吗?”
柳长青的声音语带无奈地响了起来:“我说了你不用跟过来,你非要来;我叫你多穿两件衣服,你又不肯;我叫你去暖房里待着,你也不去。如今倒埋怨起我来了?”
秋萤听着长青哥久违的声音,心里砰砰乱跳,而听完了之后,又觉得半身发凉,一声“长青哥”哽在喉咙里,愣是想喊又没喊出来。
那女声忽然转换了话题,关心且略带忧伤地道:“你不去看看爷爷么?他肯定生你气了,似乎他一场病生到如今,始终未好。”
柳长青似乎是愣了一下,低声叹道:“暂时先不能与爷爷见面,再等等吧,事情已经忙得差不多了。此间事了,我再带你去见他老人家。”
那女子似乎是踱起步子来,然后道:“今天一晚上可以干完么?明天就不用来了吧?”
柳长青道:“我加紧一些,当是可以的。你要是冷,去假山坳里头避避风吧,我就在那边干活,也能与你说说话。”
秋萤听得心头一紧。好在那女子回道:“不了,既然明天就不过来了,我有必要再去那边树林里头转转。”
柳长青关心道:“算了吧,已经去过几次了,该找到的都找到了,没找到的也找不着了。你对园子里地形不熟,省得磕着碰着,又要埋怨我。”
那女子性子十分执拗,偏道:“我自有分寸,你啰嗦什么?我下山到现在,也有半年了,怕过什么?”
柳长青不语,也不再管她,自行走到假山旁的花圃里,干起活来。
那女子哼了一声,似乎还是去池塘那边的树林里去了,只是秋萤听了半晌,也没听到小船划水的声音,想了一会儿觉得她可能是寻到了小桥,走过去了。
秋萤刚要站起身来,忽然听到长青往假山这边行来,连忙又坐了回去。
不一会儿有晃亮火折子的声音传了过来,头顶上的一块假山石上孔洞里燃起了一支红烛,约摸可以照亮眼前的花圃,而余光又被假山石遮挡住了,不会被人发现。
秋萤想出去,又怕贸然一动会吓着长青,而且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心中万分介意与他同行的那个女子,想问又不知道说该如何去问。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心中只觉得越发的纠结,不知不觉竟然叹了一声。
果然柳长青立刻有所察觉,小声喝问道:“谁?!”
秋萤正待起身答话,那边柳长青忽然放柔了声音,轻声问道:“秋萤,是你吗?”
秋萤“嗯”了一声,披着斗篷几步奔出了假山石,站到了花圃旁边,她张了张嘴想喊长青哥,却没料到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喉头哽咽了几下,眼泪争前恐后地滚落下来,眼前登时模糊一片。
柳长青见了她的眼泪,只觉得心中万千情绪翻滚起来,一时之间也是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顿了一顿他笑了一声,向她招手道:“秋萤,来!”
秋萤似乎是下意识般立刻奔过去到他身边,不顾一切地奔进了他怀里,将头埋进他怀里一顿抽泣,肩膀抖动不止。
长青连忙伸手揽住她,两臂一围登时感觉出来她清减不少,叹道:“秋萤,你瘦了。”然后习惯性地去摸她散在肩上的秀发,一摸之下落了个空,才想起来她已经及笄,绾了发了。
长青拍拍她的肩膀,将她搂得更紧,嘴里哄道:“不哭了,不哭了,是长青哥不好。”
秋萤好容易止住哭泣,抬起头来看他,长青看看她头上的发髻,笑道:“这支柳叶簪子,喜欢么?”
秋萤讶异道:“这是长青哥送的?”
柳长青点了点头。
秋萤站直了身子,却又后退了数步,一双眼睛来来回回地将长青打量了数次,半晌之后才问道:“长青哥,你这次回来,还走么?你是不是要帮我弄完了园子里的活儿,然后就准备不再出现了?”
柳长青并不答话,只是照旧喊道:“秋萤,过来。”
秋萤赌气道:“你倒是先回答啊!你不说个清楚明白,我就不过去。”
柳长青笑笑,忽然上前几步,将她重新揽进怀里道:“你既然不过去,那我只好过来了。”
两人已经退到了假山石边,长青一挥袖子,将方才燃起的红烛熄灭了,秋萤眼前一暗的同时,长青哥的气息忽地近了起来,他低头已经准确地吻上了她的唇。这许多时日,秋萤不曾与他亲近,一时之间竟然只觉得心里一阵的激流涌过,登时酥麻了半个身子,整个人退化到了懵懂的时刻,近乎石化在了那里。
长青辗转吸吮着她,满足似地轻叹了一口气,秋萤正待缓缓神,却不料他已经趁机启开了她的牙关,闯进了更深处,勾卷住她粉嫩湿滑的丁香小舌,再也舍不得松口。秋萤有话要说,便用手去推他的肩膀,长青却不肯放过她,只将她拥得更紧了些,还惩罚性的轻咬了一下她的下唇。
秋萤挣扎得更激烈了一些,口中唔唔有声,长青这才略松了松她,然后沙哑着嗓子道:“秋萤,我想你想得好苦!”
秋萤立刻挣脱出来,跺着脚气道:“这算什么?先是一走了之,又说想我想得好苦!来到了园子,却不进家门,不肯见柳爷爷和我!问你怎么打算,你什么都不说,只会欺负我!我在这里巴巴地守了大半夜,终于堵着了你,却还有另外一位去了树林里的姑娘!长青哥,你到底是在做什么?在想什么?事到如今,还不打算告诉我么?”
柳长青连忙伸出食指比在唇上,小声道:“嘘——秋萤且小些声!免得惊动了有心人!这些日子,我大半时间都是待在顺天府后衙里,有要事在办!”
秋萤顿了顿,果然小了些声音,却还是问道:“你认了柳大人了?在顺天府衙办什么要事?”
柳长青小声回道:“这件事有关那张字条的后半部分内容,我暂时不能说出来。刚才你见的那位姑娘,算是我找的一个厉害帮手,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你且再忍耐些时日,最多一个月,我定然回到你身边来。”
秋萤道:“那张字条的后半部分写的是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把我当小孩子看待么长青哥?我已经及笄了!一个月我不是不能等,只是我想知道为什么!还有,假如这事情比较棘手,你不想我参与进来的话,那么那位姑娘,你找的帮手姑娘,为什么她就可以呢?难道她有危险就没有关系么?”
柳长青摇头道:“不会的,她不会有危险的,我不说了么,她是个厉害帮手。”
秋萤咬着嘴唇,低下了头,一字一句地问道:“那我呢?累赘是不是?”
柳长青的声音略带了些受伤的味道:“秋萤,难道你不信我?”
秋萤扭过头去:“长青哥,不是我不信你,是你不信我。不信我不怕危险,不信我已经长大了,不信我有足够的胆量和准备面对困难…”
柳长青微微一愣,柔声唤道:“秋萤…”
秋萤却摆了摆手道:“长青哥,不要再说了。如今,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这就跟我回家,坦白告诉我一切,无论是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二,你可以离开,和那位姑娘一起,就像你刚才说的,一个月之后解决了问题回来,只是你回来的时候,想必我也已经离开了!”
柳长青略略急躁道:“秋萤,不许任性!”
秋萤又低了一会儿头,然后忽然抬头小声却坚定地道:“长青哥,对不起。我替我祖父给你道歉,也替我祖父向郝家姑姑忏悔,我不求你们可以原谅了他,只希望能允许我和长青哥你在一起,我会一辈子对长青哥好,听长青哥的话,跟长青哥一起孝顺柳爷爷,给长青哥生很多儿女…”
柳长青道:“就再等一个月,真的不行么?你还说听长青哥的话!”
秋萤继续道:“那长青哥先听我一回。对于我来说,跟长青哥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这园子可以没有,这家业可以不要,这宅子可以不住,我只想跟以前那样,想长青哥的时候,跑到隔壁去就可以看到;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长青哥商量;一抬头一转身,都能看到你在看着我…”
柳长青叹了口气,忽然道:“不要说了,秋萤,我跟你回家。只不过在回家之前,我还要再说一句话。”
秋萤仰起脸道:“长青哥,你说。”
柳长青缓缓地道:“这半年多,我不只是在忙自己的事情,更多的是忙何少一的事情。那字条的下半部分,说得正是他的事情!捏的正是他的软肋!是他自己绝对不能冷静处置的问题!假如我就此回家,很可能前功尽弃。要我回还是先放我走,你决定吧。”
99.所为何事
秋萤没有想到,长青会向她妥协,由她决定去留。可低头仔细一想,这哪里是妥协,只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想了片刻,秋萤抬头问道:“长青哥,如果让我做决定的话,起码应该让我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吧?”
柳长青低头思量了半晌,就在秋萤以为他不准备说了的时候,他忽然缓缓开口道:“你何大哥的心上人,赵莹莹,她没有死。”
秋萤还没来得及反应,忽然一个清脆的女声响了起来:“哎,哎,哎,是谁嘱咐我口风紧一点儿的啊?合着是只禁别人口不禁自己口啊!”
秋萤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女不知道何时已静静站在一旁了,她虽然一身利落短打扮,但布料在月光下泛着些许微光,不是丝便是绸了,衣饰华美,正双手抱胸,带些埋怨与嘲弄地说着柳长青。
秋萤不认得她,却记得她的声音。刚才与柳长青说话的那个女子,正是她。见柳长青笑笑没说话,秋萤便回道:“你不用介意,因为他说的是什么,我完全不能理解。”然后秋萤转向长青道,“换句话说,我跟他忙的事情,已经离得很远了,有好多内情我都不知道,乍然听上一句,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疑惑。”
柳长青心头一动,看向秋萤。秋萤看看那姑娘,沉声说道:“长青哥,你看,入冬前园子里要干的活儿,我也做得差不多了。从现在开始,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再也不会让你丢下我了。”
那姑娘笑笑道:“你就那么确定你能跟上?”
秋萤看着她道:“什么叫能跟上不能跟上?”
那姑娘笑了笑,忽然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不知道是如何一使力,身子忽地凭空往上一拔,就站到了假山顶上,笑眯眯地道:“我要是带着他这么跑掉,你可能跟得上?”
秋萤哼一声道:“谢谢你提前告诉我。”然后几步奔到长青怀里,双手紧抱住了他的身子,长青连忙伸臂揽住她,只听秋萤瓮声瓮气地道:“姑娘有力气,尽管来带吧!”
长青失笑,伸手要将她扶正,秋萤却觉得他是要拉她出来,当即抱得更紧了,嘴里却一字一句地道:“长青哥,你可想好了,你要是再敢像上次那样,将我甩开到一边去,我保证你会后悔的。”
长青嘴里问道:“怎么个后悔法?”手里却不敢再动。
秋萤自然感觉到他手停住了,心里一甜,嘴上却道:“怎么后悔都无法挽回的后悔。”
长青手臂一紧,声音不自觉变得严厉起来:“你这是想做什么?!好好,我让你跟着就是!”
秋萤这才从他怀里直起身子,却紧紧地拉住了他的手,抬头往假山上看。
没想到假山上那姑娘笑呵呵地道:“小嫂子,你赢啦!”
秋萤一愣,长青那里已经斥道:“长晴,你又胡闹!”
秋萤愣道:“她叫什么?”
那姑娘纵身自假山上跃了下来,抱拳一礼道:“回小嫂子话,我爹是顺天府尹柳乘云,我是柳长青是同父异母的妹妹,我叫柳长晴。前两个字跟他一样,后面的晴,是晴天的晴。”
秋萤点了点头,心里豁然开朗,问她道:“你怎么学武去了?”
柳长晴道:“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后来先是送到一个师太那里治病,后来又被送到师父那里练功了。”
柳长青打断她们道:“别在这里说话了,都回家吧!回屋再说,夜深外头凉着呢!”
柳长晴笑道:“我身体好着呢,我才不怕凉。你是担心小嫂子吧?”
柳长青还没回话,秋萤斜她一眼道:“说什么呢!别老小嫂子小嫂子的叫。”
柳长青与柳长晴皆是一愣,秋萤接着道:“你还有大嫂子啊?要叫也得老老实实叫嫂子!”
柳长晴捂嘴一乐:“嫂子,你还真不是一般人!”
秋萤那里却一伸手又拦住了,嘴里道:“先别叫这么早,等我跟你哥把账算清楚了再说。”
柳长青闻言脚下一顿,最后却又摸摸鼻子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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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萤与长青一起,带着长晴回了宅子里。只见前院里有人提着灯笼正往这边看,疑惑地问了声:“是秋萤么?”
秋萤连忙应道:“是我,根子哥。还有长青哥和、一位贵客。”
根子迎上来道:“听青丛说了,你今儿要到园子里守着,半夜里她又不放心,嘱咐我悄悄过去看看你去。还真让你给守着了啊!”
秋萤看看柳公的房间道:“柳爷爷睡下了,长青哥你们先跟我去后进里吧。”
然后又看看根子说:“根子哥,你去给烫壶酒来,看看厨房里有现成吃的,给我们送过来。”
到了秋萤屋子里,长晴好奇地东瞅西看,嘴里还道:“你就住这里啊?哎?那我娘为啥非说未出阁的女孩子要在后园子里独起一幢小楼作为闺阁的啊!我家后园子里正在盖呢!”
秋萤道:“你说的那个京城中皇亲贵胄或者世家小姐的绣楼,我虽然也住在了京城,可并没那么大家世,要不然也不用自己动手种菜种花的了。自然是不一样的。”
长晴忽然瞅到了八步床床帏金钩上缀着的一对络子,过去摸了摸道:“哎,这个好,比外头卖的精致,是你自己编的吗?”
秋萤不说话,根子在外头轻声敲了两下门,端着一个红木漆托盘进了来,笑道:“厨房里酒菜都备好了,在大锅里盖着温着呢,不知道是不是青丛她们备下的,酒菜都有。”
长晴闻到饭菜香味,从里间又走了过来,看了看道:“这菜做得模样一般,闻起来倒是挺香的。”
秋萤摆好筷子,回头对根子道:“根子哥,你半夜起来也饿了吧?一起先吃点儿吧!”
根子摆手道:“不了,我不耽误你们说正事。厨房里我留了一点菜呢,我先到园子里把假山那的东西搬回来,回来在厨房吃一口就行了。你们好生说话吧,我先去了。”
秋萤将托盘里的菜一叠叠放到罗汉床的小炕桌上,一碟糖醋小排骨,一碟红烧鲤鱼,一碟卤牛肉,一碟麻油酥鸡,还有一碟松仁珍珠米。秋萤将那碟松仁珍珠米往炕桌内侧一摆,推着长晴上了里面坐下道:“这个你没尝过,吃去吧。”
柳长晴咬唇道:“我不干,四个都是荤菜,就这个是素菜!”
长青道:“那个你绝对没吃过。”
秋萤撇嘴道:“不吃拉倒!这一碟是今年仅剩的了,小铃铛闹了好几天,我都没给她吃!”
柳长晴将空碗往前推了推,伸手在炕桌上一拍,小碟子里的松仁珍珠米竟然跳起了一些来,她笑着用碗接住,连忙用筷子扒拉进嘴里尝了尝,然后道:“是挺好吃啊,这里面除了松仁还有什么啊?那个黄色的果粒是什么?”
长青道:“你先吃吧,这个以后慢慢跟你说。”
秋萤也坐下来,给自己和长青的杯中都倒了些酒水,问道:“长青哥,少一哥的事儿,你从头到尾,跟我说说。”
长青这里还没开始说话,柳长晴就已经将那碟子松仁珍珠米给吃光了,抹抹嘴站起来道:“这个我已经听过一遍了,今儿个就先告辞了。”说完站起来到窗边拿下那个络子道:“嫂子,这个我要了。”
走到门口回头道:“你俩谁也别动,不用送我。夜里走路,我比较习惯走屋顶。”
秋萤道:“那你小心点儿。”
柳长晴关门前道:“你小心点吧,嫂子,这个故事要多没劲有多没劲,要多无聊有多无聊。”
秋萤还是拉开门到了门口,待看到柳长晴真的提气一纵就跃上了房顶,这才摇摇头又进了屋子里来。将门一关她便道:“长青哥,她那么一说,我更好奇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
柳长青道:“这件事儿得从那张字条的下半部分说起。”说完在怀里掏出来一个锦囊,将当日撕下去的半阙字条拿了出来。秋萤接过字条,凑到蜡烛旁,只见那上面满满当当写了好几行字:
美娇娘伪儿郎,书院何家少年郎;
郎有意妾情长,恩爱渐深费思量;
郎为郎好龙阳,妾为郎君酿情殇;
死未死亡未亡,小妹代姊追夫郎;
避又避挡又挡,一场大梦六年长…
秋萤前后念了几遍,仍旧一头雾水,不禁纳闷问道:“长青哥,这是什么意思啊?”
柳长青端起酒盅一饮而尽,这才道:“这说的是你少一哥的事儿,他这事儿说来的确让人发闷,完全是一场误会,到现在还没解开的误会。你对他的过去不了解,所以看不明白是正常的。其实,这要从赵家小姐说起,也就是赵筱筱的姐姐,赵莹莹。”
第二次听到柳长青提起这个名字,秋萤若有所悟道:“赵莹莹就是我少一哥念念不忘的人,是么?”
柳长青点头道:“不错。当年赵莹莹化名赵迎,女扮男装进了书院读书,遇到了你少一哥。两个人志趣相投,很快就成了莫逆之交,同进同出把臂同游,甚是潇洒惬意。日子久了,赵迎难免会流露出一点点女儿本性,或许是含嗔一笑也或许是别的什么,渐渐地你少一哥就感觉出,自己对他的心思不单纯起来。”
秋萤拿着字条看了看,接话道:“如此便看得明白了。长青哥刚才说的正好是这前四句:美娇娘伪儿郎,书院何家少年郎;郎有意妾情长,恩爱渐深费思量。就是说赵莹莹女扮男装,上了书院遇到了我少一哥哥,两人相处中互生情愫,却被这份情愫所困扰着。”
柳长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确切地说,只有你少一哥被这份情愫困扰着。毕竟赵莹莹心知肚明自己是女儿身,你少一哥却不知道,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只怕如今也是这么认为呢!”
“啊?!”秋萤低呼一声,赶紧往下看,“郎为郎好龙阳,妾为郎酿情殇。我来猜猜,不会是说,少一哥真的认为自己喜欢男人了,然后赵莹莹为此而伤心了吧?”
柳长青道:“大抵如此却又远远不止如此。当年旧事我虽然还不太了解,但是大致上推断了出来。应该是你少一哥发现自己对赵迎的不单纯的心思之后,就怀疑自己有断袖之癖,为了验证是否真的如此,他先是频繁出入于青楼酒肆,接着又出入于茶馆戏寮,在戏寮中遇到了一个花旦,这花旦却不是个女子,乃是由貌美男子所扮,正是后来跟在你少一哥左右的云初。”
“啊?!”秋萤忍不住又一声低呼,然后问道,“可是那赵小姐就此误会了?”
柳长青却又摇了摇头道:“只怕也不全然是个误会。”
秋萤坐到罗汉床一侧,就着烛光又仔细看了看字条才问道:“此话怎讲?”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针对前阵子的事儿跟大家解释一下,为何消失了那么久,一开始是卡结尾,出去转了一阵子换换脑子;后来倒霉了,病了一阵子,挂了好一阵子水。如今总算没事了,会一直更新到完结。这章字数少了些,今天又补了1500字,这些内容不需要花钱购买,大家一直很支持俺,俺谢谢大家!O(∩_∩)O~
100.吐露心声(上)
柳长青稍稍用了两口饭就放下了碗筷,秋萤知他心中有事,也不勉强。只将卤牛肉留下予他下酒,将其余菜品都撤了下去,另泡了一壶茶过来,趴在小几上等着听他细讲。
柳长青看她一脸关切的样子,先笑道:“这往后的事情就是推断的成分居多了,你且听且算。具体当年究竟是怎么个情况,除了当事人没人能说得清,而我们现如今也不好直接去问你少一哥。”
秋萤点头,依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不料柳长青这次却好似偏要卖关子一般,低头想了一下,抬头又岔开了话题:“秋萤,你可知道当日我为何要离开?”
秋萤其实本就心里一直揣着这事儿,只不过是感觉长青已经留下,眼下何少一的事情重要一些,这才没有发问追究,此刻听得他主动提及,登时鼻头泛酸,心中涌起了万分的委屈。
她知道长青向来是有主意,说这话提这事儿也必然有他的考虑和目的,也不再催促于他,只静了静心才开口道:“别的我就算委屈但也能理解,我万万不敢想的是你为何要叫小胖来提亲啊?!小胖再好,却不是我从小就定下的良人!长青哥,你是将我看作什么了?你想要就可以要,不要就可以送给别人的物事吗?”
柳长青再次微笑起来,自他决定留下进了家门,似乎就一直在微笑。秋萤却觉得这笑容扎眼睛,哼一声别开了脸去。
柳长青赶紧道:“秋萤别恼,我敢叫他过来,只是心中有十足的把握,你不会应他。”
秋萤故作诧异道:“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是不太情愿就这么被你让给了别人,不过我并不讨厌小胖啊!你不知道吧?我已经应承他了!”
柳长青摇头道:“你在诓我。就算是你自己愿意,张叔和婶子也不会同意的,何况这里还有爷爷替我守着呢。”
秋萤气道:“那你可想错了。我爹说了,我家与郝家明里暗里地一直斗了多年,其实想想倒是因着小胖的原因,这几年上与郝家缓了关系;而你呢虽然这些年来一直跟我们亲近得像是一家人,临了一张字条一件陈年旧事就能让你掉头离开。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柳长青默默听了,半晌才道:“秋萤,不晓得是谁与你说了这些话,或者是你自己胡思乱想出来的。长青哥知道你心里委屈,这半年多日子过得也不容易,可是长青哥却知道你心里是信任我的,知道我是一定一定会回来的,也一定知道我做事情总是有一些原因和一些目的,只是当时不方便说出来而已。”
秋萤端起杯子喝茶,不置可否。柳长青再次诚恳道:“秋萤,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对的,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但是它不适合用在我们身上,我们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我们是——亲人。这是从你六岁的时候,我就认定的事情。”
秋萤愣了愣,这才抬起眼睛认真地看了过来。
柳长青道:“你应该还不知道吧?其实我比你还要再大一些,不只四岁,可能五岁可能六岁。”
秋萤插话道:“这我知道,你至少应该比我大姐还大半岁多。”
看到柳长青诧异的目光,又加了一句,“柳爷爷告诉我的。”
柳长青点了点头道:“所以你六岁那年,我其实已经十二岁了。虽然我自己以为是十岁。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年的事情,不过长青哥一直记得。那年我们一起玩的时候,长青哥的袍子刮破了,你偷偷给拿回了家,央了宛知姐给洗干净,又央了你娘给缝好,才拿回来送还给我。”
秋萤立刻点头道:“嗯,我记得这事儿啊。你是为了上树给我勾榆钱儿才划破了衣服,我怕柳爷爷骂你,就想让娘偷偷给你缝好。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