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萤知道她是有感于自身的经历,便连忙点了点头。
杜三娘忽然话风一转,问道:“听说你家在南小巷种菜不很顺利?”
秋萤愣了一下,不愿瞒她,就点了点头。
杜三娘捏着手绢,掩唇一笑道:“既然住成了邻居,有什么难题不妨去跟我说说,我不像你长青哥雄才伟略,但是却有一肚子坏主意。”
杜三娘说完眼风忽然一利,喃喃道:“若不是世清亲自求我,周家如今仍旧是手拿把攥地牢牢握在我的手里,想将我从掌家之位上赶下来,谈何容易?”
秋萤看着眼前的女人,只觉得她好似有着千般面孔,让她分不出哪个真哪个假来。
杜三娘被她的眼神激起了性子,问道:“你可是不信?”
她闭了闭眼睛,重又睁开,忽然开口道:“你们可是想将那四时鲜皇商的身份夺过来?定下的计策应该是让菜地不只是菜地,除了果蔬之外,尚有美轮美奂的园林景致,然后吸引了王公贵族们前来游玩,骚人墨客到此相聚,自此名声在外,然后结交到若干皇胄之后,拖他们的关系由他们进言,拿下这皇城菜蔬供应的生意。”
秋萤见她猜了出来,也不隐瞒,点头应道:“不错,少一哥就是这么个主意。”
杜三娘笑笑道:“我有一个法子能让四时鲜不再找你们的茬口。”
秋萤道:“当真?”
杜三娘道:“其实这法子说来也简单得很,就是避其锋芒。让你们柳举人照会一下四时鲜的老板,定下一纸文书,言明南小巷只栽培菜蔬多少多少亩,只为供应停云楼,绝不多种。然后你们放弃种菜,转而种花啊!这花儿虽然不能吃,但价儿却比菜蔬高得多了!京中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有钱人,还怕没有销路么?到时候南小巷花木深深,再依着花令举办几次赏花会、游园会、采菱会、采藕节什么的,到时候广发请帖,遍邀名士,云集于此。然后再暗中请来手艺超群的厨子,就利用园中的菜蔬制成别有韵味的美味佳肴,免费供应给这帮文人雅士们,还怕他们不大肆宣扬出去?就算他们自己不说,所作的诗词总有一些脍炙人口的流传出去,总会传到有心人的耳中,报与圣上。到时候圣旨一下,你们南小巷想不种菜都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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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刚到南小巷口,柳长青就将车停了下来。
秋萤打开车帘,只见郝世清一身大红的锦袍,正等在巷子口那里,身后竟然还停着一顶花轿,一队鼓乐手。
柳长青示意秋萤打开马车底座,里面竟然有一身大红的喜服,新娘的凤冠霞披都在,还有一个红盖头。
郝世清站在巷子口,凝视着杜三娘,眼中恍似有泪。
秋萤回头,只见杜三娘眼中泪意更甚。
秋萤忽然又想起了小铃铛,心想这孩子不知道心里该怎么想了。
却见小铃铛自己跳下了马车,向着郝世清跑去,喊道:“爹爹,有我的礼服没有?”
秋萤放下车帘,将凤冠霞披递给杜三娘,又撩开车帘钻了出来,一把拉住柳长青道:“长青哥,怎么回事?”
柳长青淡淡地道:“劫后余生,有情人终成眷属。”
里边杜三娘换好了喜服,轻轻拉了拉车帘。秋萤又钻了进去,问道:“刚才小铃铛那一声喊,什么意思?”
杜三娘将盖在喜服底下的一篮子红色花瓣递了给她道:“劳烦你当我的喜娘了。”
听到她问,又笑道:“这孩子聪慧,我一点都没瞒她,她有权力知道自己的亲爹是谁。”
秋萤嫣红着双颊,心想怪不得她在车上谈起郝世清,一点也不避讳。而自己还一再地小声小声再小声地说话,想想真是难为情啊。
杜三娘拍拍她的肩膀道:“别想了,你是个规规矩矩的好姑娘,是我的言行都悖理骇俗了些。”
外面的鼓乐声已经响了起来,秋萤挎着花篮自己先下了马车,再将盖了盖头的杜三娘也搀了下来。
郝世清抱着小铃铛,又用一根红绸与杜三娘连在了一起,一家三口往小院儿里走了过去。秋萤赶紧扬起手来,撒下漫天的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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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两封拜帖
回到京中已数日,秋萤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柳长青问了几次不得其解,后来央了宛如去问,告之:“二姐,我觉得好似醍醐灌顶一般,对人生有了更深的顿悟。”
宛如觉得这回应太玄,再问,告之:“不能说,不可说,不用说,法理无边,妙不可言。”
柳长青略带焦急地前来问结果如何,宛如想了想,告诉他:“三儿的确不大对劲,看样子好像看破红尘,想要出家一般,神色中似有顿悟,言谈间颇具禅机。”
又过了几日,恰逢香山寺开门迎客的十五,秋萤早早地准备好了车马香火,约了宛如一起去上香。
宛如奇道:“初一才去过,十五再去?三儿,你到底怎么了啊?”
秋萤淡淡地道:“二姐,我有一些禅机想与香山寺的主持方丈辩辩。”
宛如连忙道:“那你别带我去了,你带长青哥去,这等有学问的大事,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我还是留在家中照顾暖房。”
正说着,门口喧哗声起,何少一骑着马过来了,看看她们姐妹道:“你们这是要出门?”
宛如刚要点头应是,秋萤将手一摆道:“少一哥,有什么事?”
何少一自怀里摸出两张请帖道:“四时鲜姓石的下了拜帖,说是明日要去停云楼拜会我,还让长青弟弟一起过去。”
秋萤愣道:“他想做什么?”
问完却又伸手拍了下自己脑袋,然后闭目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他可请了柳大人?”
何少一回道:“我也问了,说是没有,还说让长青弟弟务必赏光,届时他有要事相告。”
秋萤看了看何少一,忽然又问道:“少一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没说啊?”
何少一笑道:“秋萤眼力也变得厉害了。不错,还有件事儿,让我很是奇怪。”他自怀中摸出另一根请帖来道:“这份儿是柳大人派人送去停云楼的,说是明日要来南小巷,有要事相商。而且跟石老板下的帖子是同一个时辰。应了一个,就必然应不了另一个。”
秋萤若有所思地道:“这事儿还有个奇怪的地方,四时鲜的拜帖也请了少一哥你,送到停云楼也就罢了。为何柳大人的拜帖明明是给南小巷的,却也送去了停云楼呢?”
何少一道:“正是如此,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所以特来与长青弟弟相商。”
秋萤连忙道:“那就快进去吧,少一哥。”
说完引着他往院内行去。
宛如在门外愣了一会儿,忽然道:“三儿,你不去跟香山寺方丈辩辩禅机了啊?”
何少一眼带惊奇地打量着秋萤。
秋萤抿抿嘴道:“如今可以实战演练,何必去寺里枉费唇舌?”
柳长青自门外另一条小巷子里走了出来,问道:“她不去了?”
宛如点点头道:“不去了。”然后推推他道,“你愣着干嘛啊?何大哥找你有事呢!还不快进去!”
柳长青摇头失笑,忽然道:“宛如,我这颗脑袋也是白长了,一遇到秋萤有事儿我就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宛如忽然拉拉他道:“长青哥,你感觉出来没有?秋萤好像有压力。”
柳长青道:“压力?”
宛如道:“是啊!好像与杜三娘会面谈话之后,就这样子了。我觉得可能是杜三娘跟她说了些什么。”
柳长青疑惑道:“那日是我驾车,也没见她立刻就反常啊。能说什么呢?”
宛如摇摇头道:“不知道,但总归应该不是什么好话,肯定是诸如,你长青哥多么厉害,你配不上他之类的。要不,她能吵着要找何大哥当师傅,现在又要去香山寺找方丈大师辩辩禅机么?”
长青笑道:“也罢,且看看这拜帖是什么事情,我再好生哄哄她,看她究竟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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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长青与何少一将两封拜帖摊开放在桌上,细细研究了半晌,还是看不出来这柳大人与石老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秋萤也一直歪着脑袋在那里瞅,当然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柳长青揉揉眼睛,又动了动胳膊,笑问:“秋萤,你觉得这两封拜帖,有何玄机?我当去赴哪一个约呢?”
秋萤想了想,气愤道:“我看他们都是没事找事!长青哥,你一个都不要去!咱们家这阵子忙得四脚朝天了,不是京中有事,就是铜锣湾生变,我看来看去,日子也不是这么个过法!”
何少一闻言很感兴趣,问道:“秋萤觉得这日子当是怎么个过法?”
秋萤想了想道:“好在现如今是进了冬天,菜地里的事情都不忙了,只照顾暖房的话,咱们眼下的人手够用。否则不用担心人家出什么招使什么坏,就咱们自己一通瞎忙,也顾不上正事了!”
柳长青道:“不错,这段时间是有些忙乱,有些顾此失彼,也有些舍本逐末了。”
何少一试探着道:“那我就都去回绝了这两封请帖,这样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两方都说不出来什么。就像秋萤所言,他们肯定也是没事找事的,若是真有要事,就等着他们上门来好了。我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才不去这样疲于奔命地自乱阵脚呢!”
请帖的事情就这么拍了板,由何少一去函回绝了两方。四时鲜与柳大人都没有什么举动,并没有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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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无聊,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十一月末,柳长青这几日又研究起了那次在落仙岭上意外寻回来的佛手山药。他翻找了些南方关于山药栽培的农书,这天兴致勃勃地叫来秋萤道:“秋萤,这佛手山药,我们来年用一个来试种就成。”
外面正飘着大雪,秋萤与宛如商量了一家人要吃锅子,正在准备材料。
闻言秋萤忙道:“一个能行么?”
柳长青道:“可以的,我查了农书,只要选择无虫害的长得好的佛手山药,切段,切口撒上石灰粉,消毒去湿,放在室内让其风干,然后播种下去即可。”
秋萤笑笑道:“既然书上都这么说,那我们来年春天就种了试试。”
柳长青道:“刚我去看了看,地窖中的韭黄长势很好,一尺来高了,该割啦。”
秋萤应下来道:“这韭黄长得真快,前几日才割了的。这次咱们自己也留下一些,掺点肉,包小云吞吃。”
柳长青看看她手中泡发的松菇道:“你到底是要吃锅子,还是要吃云吞?”
秋萤道:“今日落雪,咱们围炉而坐,喝点小酒,吃锅子;明日一早,咱们吃云吞面,如何?”
柳长青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笑道:“自然是好,神仙般的日子。”
秋萤手中忙着活计,柳长青看她心情不错,就笑问道:“秋萤前两日语带禅机,却是为何?”
秋萤笑道:“长青哥,你问了八百遍啦,我不跟你说了么,你当我发神经好啦!”
柳长青摇头,故意沮丧道:“是什么事连长青哥都不能说?亏我还想着等雪停了,带你去踏雪呢!”
秋萤立刻笑道:“踏雪?真的么?去哪里?”
柳长青道:“去城郊的山上啊,踏雪寻梅,说不定还能打到只越冬的狍子什么的,我还向猎户打听了山上临时的居所,天色晚的话,就不回来了,顺便将次日的日出也一并看了。”
秋萤立刻放下手中的松菇,抱住他胳膊晃道:“我要去,我要去,长青哥,我们还等什么?明儿个雪停了就去。对了,叫上二姐二姐夫一起?”
柳长青看着她缓缓道:“我只想跟秋萤两个人去。”
秋萤晕生双颊,却也欢欣地道:“嗯,就我们两个人去。”
夜里南小巷好生地热闹了一番,外面落着雪,屋内却暖意融融,男男女女都小酌了几杯,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做厨房的厢房中间地面上照旧有一个大火塘,秋萤添了柴,将火烧得噼里啪啦极其地旺。其余人都各自回去休息了,秋萤与长青围火而坐,身边放了两块红薯,准备等火势小一些的时候,将红薯埋进炭里烤了,吃完了再去休息。
厢房屋门半开着,借着屋檐下红灯笼透出的微光,雪花仍旧在飘飘洒洒。
秋萤裹着厚斗篷,借着火光细细地瞧着柳长青的侧脸,只觉得越瞧越觉得好看,越瞧心里头越是热乎。
柳长青自然早就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又添了几根柴之后,回过头来目光热切地问她:“秋萤,看什么呢?”
秋萤脸上一热,嘴里却道:“看你怎么回事啊,老是添柴,这样的话什么时候火势才小下来,我才能把红薯烤了吃啊?”
柳长青淡淡笑道:“与秋萤这么静静坐着,我也感觉心里很舒服,自然是不希望这火势小下来,否则你吃完红薯,不就离开了么?”
秋萤低头,心里却是很甜,小声道:“不是说好了,明天一起去踏雪寻梅的么?”
柳长青道:“是啊,越是如此,心里越是期待,估计就是回了房间,也是睡不着觉。”
秋萤裹紧斗篷,站起身来,坐到柳长青身边,紧紧地靠着他,然后仰脸小声地邀请道:“长青哥,亲亲。”
柳长青站起身来,将半开的屋门又掩了一掩,这才走回火堆旁,将秋萤抱进怀里道:“我也正想这么做。”
长青俯首在她的唇瓣上亲了又亲,忽然感觉到她的小舌头碰了过来,当即又吻住,好一阵子,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两个人都有些微微气喘,柳长青点着她的鼻尖道:“不许想起一出是一出,时忧时喜的让我记挂。”
秋萤点点头道:“好嘛,我就告诉你。其实我是觉得自己好像从你们这些聪明人身上学到了一些什么,只是还有点没想得太透彻。”
柳长青笑笑道:“这世上道理如此之多,只靠自己顿悟怎么了解得完呢!呵呵,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了,推荐给你两本书来读一读,你若真的看了进去明白得了,那么对于一些问题就不会想不透彻了。”
秋萤颇感兴趣地问道:“哦?是什么书?这么神奇?”
柳长青继续添了根柴,笑吟吟回道:“一本是《史记》,一本是《孙子兵法》。”
作者有话要说:今儿个上午还有1更…
86.赏雪宴会
第二日,柳长青早早地接了秋萤去城郊游玩。
马车一看就是何少一给备的,非常的奢华舒适,还给配备了一位驾车的把式。
秋萤在马车内咋舌,笑道:“长青哥,你是不是早就想要带我出去玩了?要不少一哥的马车怎么会停在南小巷呢?”
柳长青笑道:“不错,马车与车把式早就备下了,专等着下雪之后,就带你出游。”
秋萤道:“干嘛还专门雇了一个车把式呢?派个小厮驾车不就行了么?”
柳长青摇头道:“不可。雪后路滑,还要走些山路,有车把式跟着,稳靠一些。”
秋萤摸摸座椅上的虎皮道:“我这辈子也算摸过老虎皮了,哈哈!过瘾!”
柳长青笑道:“是呢,虎皮很珍贵,若是白老虎皮的话,就千金难求了。”
秋萤东瞅瞅西摸摸,都研究了个遍,这才老老实实地坐好,问道:“长青哥,你特意带我出来,一来是为了给我散心,二来也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吧?”
柳长青眼带笑意道:“不错,秋萤越发精明了。”
秋萤看着他道:“有什么话在家的时候不能说呢?”
柳长青想了想道:“秋萤,我想将咱们的亲事,提前办了。”
秋萤讶异道:“提前?提前多少?为何提前?”
柳长青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近日里总有些惴惴不安,遇到你心神不宁的时候,我就更加的六神无主,所以我想过了年开春之后,就将亲事办了,总觉得似乎这样的话,才能安心。”
秋萤道:“嫁给长青哥,什么时候都行!只是爹娘那里,要怎么说呢?毕竟我还没有及笄呢!长青哥,不能再等等么?过了年到了初秋,就是我生辰啦!过了及笄礼,金秋九月,咱们就成亲,这样不好么?”
柳长青道:“具体要怎么说,我也没想好。不过,及笄之前成亲,也不是没有先例。只要圆房的时间放在及笄之后,别人也不会说些什么。呵呵,今日主要还是带你出来游玩,先不提这些了。对了,你可还记得邱应方这个人?”
秋萤想了想,摇了摇头。
柳长青提点她道:“那你可还记得赵筱筱?可还记得大才女邱应仪?”
秋萤一拍巴掌道:“啊,是了!邱应方是那邱应仪的弟弟,他怎么了?”
柳长青道:“没怎么,殿试完毕,他被圣上钦点为状元郎了。”
秋萤看着长青问道:“长青哥,羡慕么?”
柳长青摇了摇头道:“并不。只是这状元郎最近出了件逸事,而且跟你少一哥有关系。”
秋萤奇道:“什么逸事?”
柳长青道:“邱应方文采斐然,长得也一表人才,有位郡主看上了他,请求圣上赐婚。这邱状元却在殿上婉拒了圣上的美意,说是已经定了一门亲事,指的就是密云城里赵府的小姐赵筱筱。”
秋萤想起当日自己在芦苇丛中听到的谈话,便道:“这邱状元倒不是个见异思迁的主儿,很好,很好。”
柳长青笑道:“好什么啊!这圣上挺看中邱状元的,就没有勉强于他,反而说他重信守义,不为权势所动,嘉奖了一番。邱状元志得意满地前去赵府求亲,被赵筱筱赶了出来。”
秋萤乐道:“哦?还有这事?果然有趣!后来怎样了?”
柳长青道:“这赵筱筱拒亲也就罢了,偏偏放出了话去,说这状元郎徒有虚名,比不得她少一哥哥,这话激怒了状元郎,当即设下了赏雪宴,下了帖子给你少一哥,言明今日要在宴上与之一较高下。”
秋萤掩唇再笑:“少一哥应下了没有?咱们先不去踏雪寻梅了,也去这赏雪宴瞧个热闹如何?”
柳长青咳嗽两声,正色道:“如今我们就是去往那赏雪宴呢!区区不才,正是你那少一哥哥派出来的代表。”
秋萤瞪大眼睛道:“啊?”
柳长青道:“早就定好了交换条件了,否则你当他会心甘情愿劳苦奔波地为了去通州跑那一趟?”
秋萤掀开车帘往外瞅了瞅道:“哼,怪不得将马车借了给我们,不愿意出席的宴会也不忘了给自己长脸。他还叫你做代表,这到底是想赢还是想输啊?赢了难道要娶赵筱筱?”
柳长青笑道:“这开出的彩头也是特别得很。我们赢了的话,邱应方不再强迫赵筱筱;我们输了的话,你少一哥永远不再见赵筱筱。就因为赢输都无所谓,所以你少一哥才肯派个‘代表’来出席这场盛会呢!”
秋萤笑了笑道:“既然输赢都无所谓,那还是赢了比较光彩。哎呀,长青哥,你也太没有准备了,怎么就带了我一个人来?若是约上世进,再叫上二姐夫什么的,彼此也好有个商量啊,这下可好了,我可帮不上你什么忙。”
柳长青道:“什么叫帮不上我什么忙,秋萤你听着,只要出了对子,就由你来对。”
秋萤愣道:“为什么啊?我不行,长青哥,你知道的,我都没正经念过书,典故什么的也都不懂,对对子纯粹是因为觉得有趣,而且有时候花灯会的时候,还能得奖,这我才学了的。这等盛会哪有我出场的份子啊,我不行,不行!”
柳长青道:“怎的不行?秋萤你听我说,你对对子猜谜,除了是兴趣之外,你还很有天分。我不会看错的,你比长青哥厉害。”
秋萤笑笑道:“那我也不适宜抛头露面啊,这样吧,我就待在你身边,用斗篷遮着半张脸,若是有对子我还能对得出的,就小声告诉给你,好吧?”
柳长青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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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下的时候,秋萤一掀车帘,就忽地又放了下来,惊道:“天啊,外头怎地这么多人?”
这时外头忽然有人喊道:“呀,来了来了!我认得,这就是停云楼那何老板的马车!”
然后似乎人群呼啦一声就围了过来。
柳长青将秋萤拉到身后,过去掀开了马车帘子。
只见此处正是城郊一个山脚下,建有一个行馆,行馆外围了好些看热闹的人。有些一看就是学子,有些一看就是文人,还有很多纯粹是来凑热闹的老百姓。只是站在马车上,左瞧右瞧,却不见邱应方本人。
正疑惑间,有一驾软轿越过众人缓缓行来。轿帘开,下轿的竟然是邱应方的姐姐,大才女邱应仪。
邱应仪款款上前道:“不想今日前来的竟然是柳家长青兄弟,这下子只怕家弟要出丑了。”
柳长青连忙从马车上下来,又扶了秋萤下来,这才赶紧回身行礼道:“见过邱先生。邱先生言重了,长青末才微技,怎敢与状元郎一较短长?不过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得不走这一趟罢了。难道状元郎找了邱先生做代表?那长青不如就此认输罢了。”
这番话说的有礼有节,好好生褒扬了邱应仪一番,她眉开眼笑道:“哪里哪里。加弟既是发帖之人,怎能找他人相替?这赏雪宴已然在行馆内摆好,家弟就侯在那里,静待柳兄弟大驾光临。”
柳长青点点头道:“人群都围在馆外看热闹,这进门怕是不易?可是有什么玄机?”
邱应仪笑道:“长青果然机敏。进门需对上一对,就写在行馆的围墙之上,请随我来。”
柳长青俯身施礼道:“烦请带路。”
秋萤一听这进门就是对子,忍不住心头一慌,抬头却见柳长青正笑意吟吟地看着她,目光中一片的坦然信任,心里顿时豪气陡升,心想不就是对对子么?自己也算是对了不老少了,长青哥日常与她对着玩,大多还不敌呢,怕什么?再说了,现下类似闯关,可以集合自己和长青哥两人的智慧一起来参详,不愁对不出来。
秋萤越想越有信心,走路也腰板直了起来。待到走到朱红色的围墙跟前,却又忍不住傻了眼,刚提起来的半口气也很快就叹了下去,围墙上黑墨点点,写着一副四十三字的长联:
“红娘子身披石榴裙,头戴银花,比牡丹芍药胜五倍,从容贯众,到天竺寺降香,跪伏神前,求云母天仙早遇宾郎。”
柳长青缓缓吟完,眉头也皱了起来。这上联中,嵌了十二味药材名,委实难对。就算是对对子的天赋异禀,对中草药没有认知的话,也完完全全必败无疑。虽说败了无妨,但是连门也没进得,宴都没见着,就此打道回府,未免脸上无光。
那边里,邱应仪笑道:“不知长青弟弟需时多久来思索?这里尚有许多文人雅士,到得早些,已然对了许久,都不曾对得。家弟放出话来,可容长青弟弟回府思索一日,明日早晨能来此对上即可,赏雪宴照旧开宴静候大驾。”
长青见对子如此之难,不想再让秋萤也跟着为难,便要张口。不想身后的秋萤却扯了他袖子一把,一边拉紧了斗篷,一边对着邱应仪道:“邱先生,我长青哥是来参加赏雪宴的,入门的考量暂时用不到他来上场。今日大雪初晴,遍地银装素裹,正是赏雪宴客的大好风光。而且此刻行馆前已经是宾客云集,熙熙攘攘,假若我们就此打道回府明日再来,难免驳了大家的性质,也有违主人家的美意。”
邱应仪看看她道:“那依姑娘之意?”
秋萤笑着应道:“应对当对今日就对,由我来对。”
邱应仪将头转向柳长青,似乎是想看他的意思如何。
柳长青看秋萤似乎很笃定的样子,也跟着点了点头。
邱应仪赞道:“姑娘好气魄,巾帼不让须眉,却不知姑娘以几柱香时为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