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刚打开门,接过青丛与青梅泡的茶与奉来的点心,听到她问,就笑着道:“是啊,我听咱娘说的。”奉好了茶和点心,宛如又坐了下来,也跟着道:“老人家,前些日子我们才听说了你家中的变故,心下唏嘘不已,本来想着找时间过去家中看看,是否有能帮上忙的地方。却恰逢铜锣湾家中有事,长青哥又是乡试在即,一番忙乱过去了这许多时日,终究也没顾得上。如今却没想道,我们回来了有空了,麻烦也跟着来了,而且还是那个欺行霸市的姓石的,这往后也不知道咱们是谁帮谁了,唉!”
秋萤愤然插话道:“自然是我们互相帮助。我还就不信这姓石的一非皇亲二非国戚,还真的就能在四九城天子脚下只手遮天!就算柳大人真的是在他背后撑腰的高官,我也不怕他。有理走遍天下,大不了我告御状去!”
柳长青脸色一变,喝道:“不得胡说!你还告御状,你状告何人?有何冤屈?”
秋萤见长青神色严厉,竟是以往不曾有过,当即心下一惊又一阵委屈,嘴上却大胆顶撞道:“有何不可?我状告四时鲜石永寿欺行霸市,豢养恶奴,毁人家业,伤人性命!状告顺天府柳乘云枉有青天之誉,私行宵小所为,包庇恶霸奸商,有违圣人古训,愧对皇上恩泽,不配官居高位!”
柳长青脸色泛青,大声叱喝道:“你还不知道住口!”
宛如见柳长青真的动了气,一把将秋萤拉了过来,也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跟我出去!”
说完道了个失礼,叫他们继续商议,然后就拉着秋萤来到了院中。
秋萤自小一直爹疼娘爱姐哄着,柳长青这许多年也一直对她百依百顺,虽然教导事理的时候,也曾经严厉过,却从没有似今日这般如此喝斥,她心头憋屈不已,出了堂屋门就甩开宛如,独自向后院竹林跑去。
青丛、青梅自屋内看见了,连忙提着灯笼给拿了件披风出来,宛如叹口气,接过一盏纸灯笼,披上斗篷,拿着那件披风,连忙追了过去。
到了后院,就听到竹子咔咔作响,竹叶子也跟着窸窸窣窣,她连忙道:“哎吆喂,三小姐,你就是拿竹子出气,也得仔细自己脚疼是不是?你穿的那可是软缎面的绣花鞋,可不是什么牛皮靴!”
秋萤一张小脸儿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冻的,通红通红的,撇嘴道:“二姐,我哪里说错了?明明就是那个姓石的恶行在先,柳乘云包庇在后,官商暗中勾结,不只欺压还欺骗了这许多百姓。长青…哼,我才不叫他哥,他凭什么不让我说?还那么大声喝斥我?”
宛如连忙正色道:“你啊,这两年个头蹿了不少,种菜手艺也越发了得,但是心智却还是没长大呢,说话毫无顾忌,一点也不知道世间险恶。”
秋萤抱头蹲□子道:“啊——我不管!二姐,你也说我,我明明没错!”
还没待宛如说什么,又站起身子来,当当当冲着颗粗壮的竹子连踢了几脚。
宛如却忽然严厉起来,正色喝斥道:“怎的?二姐说你两句,也不行了?这脾气何时变得如此大了?你再踹那竹子试试?给我看哪?”
宛如一生气,秋萤又熄了点儿火,嘟囔道:“二姐,我不是冲你。”
宛如见她不放肆,也就缓了点儿声音,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冲动呢?我问你,你自己想想,这些年是我疼你还是你长青哥更疼你?”
秋萤话到嘴边又咽了一下,回道:“都疼!”
宛如一乐,忙道:“不用掩饰,呵呵,是我问的不好。我再问你,是我惯着你还是你长青哥惯着你?”
秋萤往竹子上头一倚,歪歪着抱臂不说话。
宛如道:“你不说话,这也是明摆着的事儿。自然是长青哥惯着你多。那你说,他怎会无缘无故的喝斥你呢!”
秋萤仍旧抱着胳膊不松开,脸却转了过来。
宛如将披风递给她,她也接了过去,裹在了身上。
宛如道:“也是,家里人也没跟你说过这方面的事情。平日里要是找你一起去听戏文什么的,你也是躲得远远的,宁可去菜地捉虫子。也难怪不知道。”
秋萤连忙问:“不知道什么?”
宛如道:“不知道天高地厚呗!你可知道,你刚才那番话,可是大不敬!”
秋萤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宛如哼一声接着道:“自古以来,仕农工商,天下四行,仕居首位商最末。民告官,本来就是大不敬之事。若不是仇深似海冤比天高,哪个会去做这等事?自古民不与官斗,你可知道是为什么?且不说斗不斗得过,单说这民告官的第一件事,就没几个人能舍得出命办得过来。”
秋萤问道:“是什么事?”
宛如道:“父母官,父母官,官便尊贵如同父母,民告官,首先不孝。官食君之禄,为国分忧,代表的皇权,民告官,也是不敬。假如不孝不敬却不得不告,那就必须先滚过钉板,倘若还有气息,那才能说告不告的事情。告输了,不用说,罪加几等。就算是告赢了,那也要挨板子的。”
秋萤怔然,宛如接着道:“那柳乘云,如今贵为顺天府尹,你呢,一个平头小老百姓,还是个妇道人家,刚听得了别人几句还不甚明白的话,就叫嚷着要去告人家,还要去告御状,你说是该说你无知无畏呢,还是狗屁不懂!你说你叫不叫人操心啊?那郑老爹虽然与姓石的有冤有仇,却必然是不肯得罪柳大人的,你不知道他儿子后来撤了告诉吗?这就显见得人家的态度。你在他的面前数落几句姓石的也就算了,你却连柳大人都牵连进去了,还那么的义正词严的,什么枉有青天之誉,私行宵小所为,包庇恶霸奸商,有违圣人古训,愧对皇上恩泽,不配官居高位!你词儿倒是不少,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啊!”
秋萤心下惴惴,半晌讷讷道:“有…这么严重么?我不是没干啥吗!二姐,你不是吓唬我的吧这番话?你听谁说的?”
宛如道:“咱家里头与四时鲜的这事情,我告诉了你二姐夫。我们有时候就商量个几句,当时虽然不知道那姓石的背后是谁在撑腰,但管保是个大官没错。你二姐夫便说了,最好是避其锋芒,不要争强斗胜。做生意讲究个和气生财,不必斗个你死我活。再说了,自古民不与官斗。那滚钉板什么的,也是他告诉我的。这些长青哥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才叫你住口。”
秋萤倚着竹子思量了好半晌,宛如自问把事情说了个八九不离十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考虑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便也不去打扰她,陪着她让她静静地想个清楚明白,日后做事说话的时候,知道三思而行祸从口出稳当着点儿。
又过了盏茶时分,秋萤还在那里倚着竹子出神,宛如便出声唤道:“三儿,干嘛呢?还没想明白?”
秋萤振振斗篷,抖落了些发黄干枯掉落下来的竹叶子,站直了身子,回头道:“二姐,我想明白你说的话了,也知道是怎么个意思。你放心,我以后说话会注意分寸,也会注意控制自己的脾气。”
宛如欣慰,正要开怀笑笑,却听到秋萤继续接着道:“但是,这世上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那姓石的恶霸阴狠可恶,姑息纵容他的也必然是个狗官。二姐,你想没想过,现如今是我们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别人要欺负你,不是你委屈了就能求全的。当初家里置下这南小巷的家业,安排我来到京城,不是为了叫我种菜孝敬那姓石的,给他发财的。他如果只是因为我们供应停云楼菜蔬而不给他,这次阻扰一下我们盖暖房聊以泄愤,也就罢了。毕竟他没明着像欺负郑老爹那样来对付我。但是如果他继续欺人太甚不依不饶明枪暗箭再耍阴招,那我就要对付他!我也看明白了,这姓石的就是条恶犬,你越跑他越追着你咬。往后我也不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要怎么着儿!”
宛如叹气还想再说什么,秋萤又哼哼两声道:“还有长青哥。往日说的好听,什么人若犯我,斩草除根。怎么个斩草除根法儿,我却没看出来!你们一个个都是,知道得越多,顾忌得越多。等人家欺负到家门口,骑到你脖子上拉屎的时候,再着急也晚了!”
秋萤一番侃侃而谈,胸口起伏不已,那边柳长青的声音不疾不徐地问道:“哦?怎么个晚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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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韬光养晦
柳长青又询问了郑老爹几件事情,便客客气气的将之送出了家门。回到屋子里,柳公便道:“刚才青丛过来了,说秋萤在后院竹林那儿呢!”
柳长青嗯了一声,又匆匆地走向了后院。人一到,正好听到秋萤抱怨他那几句。他立时心里头微微难受起来,却仍旧刻意淡着声音问她道:“哦?怎么个晚法儿?”
宛如见长青来了,就缓缓走了过去,经过柳长青的时候小声道:“你好好跟她说。”然后便回到前院儿去了。
柳长青踱步到竹林边上,秋萤叽里咕噜地发了一通牢骚,此时已经略略平静起来,想起来长青一直对她挺好,自己刚才却埋怨于他,心里就有点不自在。
柳长青深吸一口气,先放低姿态道:“秋萤,长青哥错了,不该那么大声的喝斥你,没给你留面子。”
秋萤登时眼眶有点热,半晌才道:“长青哥,刚才二姐都跟我说了,我知道你的顾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不用道歉,我不生气了。再说了,你这些年都对我这么好,照顾我维护我教导我,是兄长也是师长,就算是数落我几句,哪怕打我几下,其实也是没什么的。”
这话听到柳长青耳朵里却变了一个味道,“兄长”“师长”什么的,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想得多,听秋萤这么说,便以为她不仅生气,还跟他生分了。
柳长青心头微颤着,伸手去握她的手。两人刚刚闹了点小别扭,秋萤觉得有点尴尬,却也没挣扎,就由着他握着,然后笑一笑看着他。
柳长青心头又是一阵的失落,毕竟这要是之前,她早就一双眼睛左右瞧瞧,无人的情况下早就顺势挤到他怀里来了,甚至还会红着小脸儿小声说:“长青哥,亲一个。”
柳长青原本想跟她解释来着,自己为何动怒,当时什么情况,可能有何后果。但是,秋萤一句话“刚才二姐都跟我说了”,又将他到了嘴边的话堵了回去。他想了良久,才又道:“秋萤,你想怎么做?”
秋萤愣了下,才明白过来长青是问的打算怎么对付那姓石的。她想了一会儿,慢慢道:“二姐夫说的对,做买卖讲究个和气生财,咱们是过来种菜卖菜的,不是过来斗死斗活的。不过,我也知道,自古商场如战场,想要如何如何,都得先保证自己别被别人干掉了。四时鲜的目的明确得很,就是想把咱们这眼中钉肉中刺拔下去了,他明着不敢如何,如今转使阴招了。我一时气愤来了个战前宣言,不想没激发士气,倒吓着你们了。”
柳长青不语,秋萤接着道:“我说什么后悔也晚了,其实是想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人家都开始行动了,咱们还顾忌良多畏首畏尾的,等到想要回击的时候,说不定人家已经得手了。”
柳长青这才笑道:“你怎么知道咱们没有行动呢?”
秋萤愣:“嗯?”
柳长青笑着又道:“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想那石老板与你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你是张家的三小姐,说明人家已经做了功课。那这次,你觉得我将郑老爹请过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开始还击之前的准备么?”
秋萤继续凝神听,柳长青便多说了几句:“你既然都说了,商场如战场,那两军交战之前,你是不是得先知道一些情报?比如敌方大将是谁,先锋是谁,有何战绩擅长如何排兵布阵?此次所带兵马几何?骑兵多少步兵多少?带了什么攻城武器?后方粮草供应如何?”
秋萤听出了点儿门道,便道:“长青哥,外头冷,咱们进屋说去。”
柳长青跟着她去了后进里她住的房间,两人在堂屋小厅里坐下,秋萤又烫了盏热茶过来,道:“长青哥,你打算怎么做?”
柳长青啜了一口茶,皱眉道:“根据如今得知的情况,可以知道对手是一员商场老将,纵横十几年尚无败绩,手下喽啰众多,且背后有官员支持;对待对手,狠辣阴鸷,就算不弄到你人亡也要看着你家破这才罢休;他是皇商,手里还握着大半个四九城的菜蔬供应,财力庞大粮草充足;如今顾忌着点儿我的举人身份,顾忌着点柳大人与我们交好,采取的是类似偷袭暗杀放冷箭的策略,想叫我们知难而退,或者是顺服于他,挣点儿小钱发点小财。”
秋萤点点头,又问:“长青哥,我们应该怎么做?”
柳长青道:“如今阻挠我们雇工什么的,这都是些小打小闹,正戏上场前的暖场段子,用来试探我们的态度和虚实。秋萤,我们如今财力拼不过人家,后台拼不过人家,喽啰兵马什么的更是别说。所以,硬来肯定是不行的。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忍辱负重,然后再图卧薪尝胆,最终三千越甲可吞吴。”
秋萤皱眉道:“会不会忍着忍着还不行,一步步被人家逼到死胡同,再无还手之力啊?”
柳长青道:“我们忍耐是为了麻痹对方争取时日,做出一幅胸无大志,只是因为略有小财所以想享福的样子,不要扩大种菜的规模,另外抓紧时日将园林的景致弄出来,这景致有何作用,你也是知道的,这条要是做好了,我们就能切断他的皇宫菜蔬供应,将皇商的身份抢了过来,同时还能结识诸多的达官显贵,这样财力后台都可以与之一拼了。至于什么喽啰之类的也别怕,树倒猢狲散罢了。当然了,在我们园林落成,景致见好的时候,要提防他狗急跳墙。而且,我会继续打听他和柳大人之间到底是何因缘纠葛,假如将他后台这线儿也给断了,我们就安枕无忧了。”
柳长青最后道:“秋萤,会咬人的狗都不叫,知道么?再说了,我们是弱势的一方,要想以弱胜强,就要韬光养晦,然后出其不意,才能克敌制胜。忍让,只是暂时的妥协。这第一步,我会找个稳当的人,替我去一趟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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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张瑞年带着铜锣湾与附近村子里找的泥瓦匠人上了京,几日时间就按照柳长青给出的图纸将这八个暖房建了起来,宛如和秋萤一起将反季菜蔬栽了进去。
张瑞年的身体有些不好,时常咳嗽,天气一变,或者是干活累了,引发起来之后,总要咳嗽个十天半月的才能见好。宛如和秋萤商量了一下,暖房建成后,没让他回去,留他住了下来,在京城里有名的大药铺请了个大夫,给诊断调理一下。顺便也让大夫给柳公把了个脉,毕竟年岁大了,适当进补一下也有必要。
这天秋萤跑到小厨房给张瑞年和柳公煎药,柳公和长青则趁着冬日未到一起在园子里弄景致,四时鲜最近也没什么动静,生活重又恢复到了平和无波的时候。
秋萤将煎好的药给张瑞年端了过去,嘱咐他一滴不剩地都要喝了,然后就收拾食盒,准备去给柳公将药送过去。
张瑞年拦住她道:“你们姐儿俩也真是的,将我当成个病人看了,我如今只是略略咳嗽两声而已,天天灌我些苦药汤喝也就罢了,还将我给关在屋里歇着,有什么好歇的啊?柳公都这么大岁数了,日日的在外头干活儿,我待也待不住啊,这样吧,你也给我准备个花铲,药汤也一并给我带着,我跟你一块去找柳公,在那儿一块喝药汤,一块干活。”
秋萤急道:“爹,你怎么不听劝呢!你没听大夫说嘛,你那是季节性的咳喘,还跟炭翁爷爷学会了抽旱烟,心肺里积了些烟毒,虽然如今好些了,但是那病根还在,得慢慢清毒去淤调理过来,要不越犯越严重。还有,我跟二姐商量了,家里再多雇俩人吧,那炭窑这么呛人,你不能下了。”
张瑞年道:“你快给我准备去,我在屋里会憋出病来。这药汤我喝,这身体我调理,不过我还是得去跟柳公一起干活去。干不了多还干不了少么!说说话晒晒太阳也好啊!”
秋萤见他说得也有理儿,就不再坚持了,只是笑道:“爹,你会吗?柳爷爷和长青哥都是好手,你也不会啊!”
张瑞年一瞪眼睛道:“你长青哥生下来就会啊?不也是学的么?今天手生干的慢,往后不就熟了么?再说了,干不来那精细活儿,还干不了翻土整地的粗活啊?”
秋萤笑道:“爹你说的对。我也备个花铲,咱俩一块去干去。菜地里有我二姐带着青丛、青梅、根子哥一起忙活呢,也用不上我,我如今的职责就是看着你和柳爷爷,给你们煎药做饭伺候左右,当这南小巷里的大总管。”
爷儿俩一起来到了菜地里,只见柳公和长青在大南头御河边上站着,指指点点的不知道在商量什么。秋萤喊了一声,跟张瑞年一起走了过去。
柳公与长青见了他们过来,也开始转头往回走,待走得进了,长青先道:“张叔,你怎么出来了啊?大夫不是说了,让你静养几日吗?趁着今年秋冬两季正是调理身子的时候呢!你那咳嗽再不治,将来再犯就要大发了!”
张瑞年笑道:“我难得来京里,你们不带我四处走走玩玩也就罢了,还天天将我关在屋子里头喝苦药汤,呵呵,别什么都听信大夫的,大夫的话总要夸大一些,危言耸听一些。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再说了,我这人就在屋里憋不住,往年就是地里头不忙,我也愿意出去溜达。我跟秋萤刚才说了,一起过来跟你们说说话,打打下手,干干活儿,晒晒太阳,我觉得更好。”
柳公笑着嗔怪道:“哈哈,要说也是呢!京城里有些好景值得去看看的,你们也没想着点儿带你张叔出去溜达溜达。”
秋萤道:“说起来,我来到京里也根本没出去玩过呢!不如,我们今天晚上一起去夜市逛逛?听说是很热闹的。要说这整个大明朝,能有几个城夜间开市啊!一定好玩哪!”
柳长青道:“嗯,想去就去,就这么说定了。只是如今秋凉,别处的好景都谢了,还没咱园中的秋菊开得好。要说游玩,也只有香山寺比较合适了——秋风瑟瑟草木残,霜打层林更鲜妍。白云朵朵绕寺楼,红叶片片洒亭轩。”
秋萤立刻兴奋起来道:“哦?这么好看啊!那我们明儿就去看看吧,成吗?这香山寺远不远?”
柳长青道:“明儿个是不成啦。一来今儿夜里去逛夜市的话,肯定回来得晚,出游要起早,不合适;二呢,这香山附近圈进了皇家园林,只这香山寺每逢初一十五可以打开寺门招待寻常香客。如今方才九月二十,还要再等上十日才去得。”
柳公皱眉问张瑞年道:“他张叔,那铜锣湾家里炭窑可忙?你可能留到十月初一?”
张瑞年忽然开口道:“那第二个炭窑,早停了工了,我却不怎么忙了。”
这话让众人一惊,秋萤忙道:“爹,不是刚开没多久吗?为何停工了啊?什么时候的事儿啊?你怎么瞒着我们啊!”
张瑞年道:“还记得你大娘娘收了人家山林地契的贺礼的事儿不了?”
秋萤点了点头。张瑞年接着道:“如今,你大娘娘也开了炭窑了,还一开就是三个,致远也回去帮忙了。你炭翁爷爷说,炭窑一多,销路自然是缩小,所以那个新开的炭窑暂时不必烧炭了,老炭窑就够用。”
秋萤奇道:“这炭也不是说烧就能烧好的,不懂行不会干也不行啊!难道是我炭翁爷爷过去教了他们了么?”
张瑞年道:“咱这炭窑,好歹也有炭翁与林子根子一成,他们怎会过去教了别人饿坏自己呢?你大娘娘不惜重金从大东北长白山脚下雇来的烧炭手艺人,此人也是年过半百了,听说姓竹,大家都喊他竹翁。”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码完了一章…
76.京城夜市
后晌的时候,宛如提前备了饭,一大家人吃了,准备要一起去京城里的夜市逛逛去。饭后青丛与青梅一起收拾碗碟下去。柳长青看看天色还早,便说:“不急不急,夜市要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才更有逛头儿。”
宛如见尚有功夫,就拉过秋萤进了屋。
秋萤看她关上了屋门,问道:“二姐,找我有事儿?”
宛如到梳妆台前拉开一个八宝阁子,指指里头的首饰道:“看自己喜欢哪件,挑一下吧。”
秋萤走过去,却并没有瞧那盒子里的首饰,而是对着铜镜照了照道:“二姐,我今儿个不带着钗呢吗?”
宛如道:“那钗不是银的吗?而且都多少年了,咱娘的陪嫁了。今儿个不是出去玩儿吗?你看京城里的小姐们,哪个出门的时候不是打扮得体体面面的呢!若是遇到个长青哥的学伴故友什么的,穿戴正式点儿他也有面子啊!”
秋萤笑道:“嗯,那我就挑一件儿,等回来了再还给你。”
宛如道:“看上哪件就送你了,大姐知道你不怎么爱戴首饰,还时不时的给你做件新衣裙什么的,我还没送你过什么正经东西呢,就送你件首饰需要用的时候戴吧!”
秋萤本来已经捏起了一支金步摇,听了这话赶紧地又放了下去道:“二姐,你不是会送了我钗,不给我绣床帐了吧?”
如今,长青给秋萤定做的那张大的八步床已经送了过来,秋萤立刻为床帐子发了愁,好容易说动了宛如答应帮着她一起绣,当时的理由就是“大姐还时不时给我做件新衣裙呢,二姐你也得适当意思意思吧”。这要是一支金步摇抵了,她可不愿意。
宛如笑道:“看你吓得那样儿,让你拿针比让你拿锄头费劲多了。我答应给你绣了,自然给你绣。这首饰是白送你的。”
秋萤立刻眯眼笑了起来,除了那支金步摇外,又翻了翻,找出了一对翡翠坠子,晃晃道:“那二姐再送我这对耳坠子吧,正好配我新做的那套绿裙子。”
宛如看她一眼,忽然开口问道:“你真喜欢这对耳坠子?”
秋萤笑呵呵道:“是啊。好二姐,一并给了我吧!”
宛如横她一眼道:“你要说实话,我还能考虑考虑。这对耳坠子玉色不错,但是样式古老,雕琢简单,我才不信你会喜欢。”
秋萤嘿嘿乐道:“黄金有价玉无价,这个比较值钱。”
宛如笑着嗔怪道:“你从小也没吃过苦啊,也不知道怎么生得这么财迷。这坠子我给不了你,这个你二姐夫家的传家之宝,都传了好几代了,是我婆婆传给我的,我还得留着传给我儿媳妇呢!”
秋萤闻言更感兴趣,就着灯火好好地将这玉坠子看了半晌,才恋恋不舍得放了回去。宛如笑道:“你要想要这坠子也不难,拿个东西跟我换。”
秋萤道:“这不好吧?这个坠子是有意义的,就算我拿两支金钗来换,你都不合适。”
宛如道:“我才不要什么金钗呢!你拿你的北珠坠子跟我换!”
秋萤气哼哼道:“二姐,你还说我财迷,你才是呢!你这坠子怎地都能有个价儿,我那可是无价之宝,我还要留着…”
宛如打断她道:“留着做传家宝?给你儿媳妇?”
秋萤却摇了摇头道:“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呢!”
宛如闻言愣了一愣,也不再说什么,招手将她叫过来,伸手给她挽个漂亮发髻,又将她挑出来的那支金步摇给她戴上了,然后道:“回你屋里换衣服去吧,夜里外头凉,如今也秋深了,穿那套妃红色的裙衫吧,外头套上大姐给咱俩做的兔毛坎肩儿。”
秋萤道:“不用穿那件吧?那件料子好,你成亲的时候新做的,就穿了那么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