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锦觅归来说这么久的话,其实为的不过是后面的这一句?
何况锦觅,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和底气说的别人不开窍?
更更是,这才多大一会,那个锦觅口中的小鱼仙官饶郡就编出了这么个八卦,说给了锦觅听!
锦绣冷着一张脸,衣袖一挥,锦觅便大叫着飞了出去。
现在看,日日和锦觅待在一起,也并不是长久之计,说不得会被她气的折上几年仙寿。
谁成想,睡到半夜,锦觅就出了事,泱泱听到动静从她袖子里爬出来叫醒了她:“洗梧宫来人,说是锦觅仙子出了事,夜神大殿本来要叫仙上,但见着仙上睡的好,便又自己去了。”
锦绣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施了个濯曜术,稍微整理就爬上了云头。
这丫的,不知道又做的什么坑爹的事!


第十七章

夜晚的洗梧宫还是那般不凡的辉煌。
锦觅的床前因聚集了火神殿下,夜神大殿和禄从星君更是不凡,床上的锦觅红着一张脸来回打滚,嚎啕道:“了听害我!那朱雀卵我原当是猪的亲戚,谁成想是火的亲戚!”
旭凤哭笑不得的扶起锦觅,但见润玉站在一旁,客气一笑道:“我洗梧宫中的人便不劳烦大殿操心了,大殿还有要事在身,我便不久留了。”
润玉淡淡道:“因你这里的小仙官把消息递到了我那里,正好碰见了我,我因当值无事所以才过来,若是惊扰了别个身体微差的,如此更深露重,怕是受不住,我即来了,自然要看着无事才行。”
旭凤原是惦记了锦觅一句“和这个润玉怎觉得如此熟悉”的话,心里不大舒服,见着润玉这般说,忽的就明白过来润玉为何而来,心里自然而然也就平顺了。
锦觅的姐姐,称作菡萏仙子,但他若记得不差,便该是小时候两拳撂翻了他的锦绣,虽则不知她为何换了名字,但显然润玉口中身体差的该是说的她了,容貌出众,实力强悍,在他看,实在和娇弱沾不上边。
这样看,这么多人里,便是凤凰这只鸟儿记性最好,连小时候见过一面的人都记得,无外乎这几千年长进的如此快,统领了五方天兵。
饶郡到是真着急:“小锦觅都痛成什么模样了?你们还有心情闲聊,还不快想想办法?”
锦觅模模糊糊的看着饶郡如此,心里想着这朋友果然没白交,撑着难受又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饶郡微怔。
锦绣姗姗来迟时,锦觅已经被能力出众的旭凤治好了,不过是看了一出锦觅死缠烂打讹诈救命恩人的大戏,锦绣原觉得十分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家人作出这等不上进的事,但看着当事人似乎不见生气,且不但不见生气反而还露出了些微的宠溺,她便觉得也不用开这口了,又见锦觅精神十分的好,觉得深更半夜留在他处也不好,心里默默的给锦觅记着一笔账,转身就走。
锦绣一走,润玉也走的十分果决。
旭凤抬头看一眼饶郡,饶郡在那吊梢眼中一怔,立刻回过了神,得体的告退离去。
站在院子当中抬头见云头的润玉和锦绣站在一处,身后的寝殿里锦觅和旭凤还在为那三百年的灵力争执,心里顿觉空落落的难受,便也不驾云,一步步往前走去。
润玉招手,手中多了件粉白的大氅,他拿着披在锦绣身上关切的道:“夜里风大,你身子本就不好,本想着就不叫你来了,不想还是搅扰了你睡觉。”
锦绣向来夜里睡的浅,也常常睡不好,一旦醒来就再难入睡,也不知润玉是如何知道的,她坐在云头,听着猎猎的风声,或者身上披了一件暖和的衣裳,或者银河星光过于璀璨却宁静,叫她的心也平顺下来,她随着润玉下了云头,在银河畔散步,忽然就想和他好好的说说话。
“润玉当值的地方真美。”
难得听锦绣唤他一声润玉,他竟觉得好听的致命。
润玉微怔下意识道:“还是冷清了一些,这银河是天凡交界之处,往下走是万丈红尘,往上走是九天荣耀,这里却成了最寒凉的地方。”
锦绣笑着转头看了他一眼,她散了遮面的术法,露出了真容,大抵因刚才云头吹了风将束发的丝带吹掉,三千青丝皆慵懒的垂与脑后,风一吹随那白色的纱袍在身后翻飞,叫她这一笑如梦似幻,颇为的惊心动魄。
真不知这世间如何孕育出了如此瑰丽的女子?!
润玉喉结微动。
锦绣却不自知自己这一笑是何等杀伤力,在河畔站定:“润玉可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无忧无虑,或者受尽宠爱,又或者历经磨难?”
“自然记得。”润玉温和的道,他想起小时候因天后厌恶所受种种不平的待遇,渐渐的在磨难中学会了隐忍谨慎,学会察言观色审时度势,及至如今温润谦和的夜神大殿,但他也记得,每每觉得痛不欲生不能承受时,似脑海里总有个声音对他道,润玉别怕,我陪着你,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他终归一步步走了过来,可如今景致如此的好,有些话却说不得,他垂了眸一笑又道:“只不过年岁过的长了,有一些也渐渐淡忘了,不过是学堂里慈航真人教导我和旭凤时,顽皮的时候多,总要挨罚,说了到怕你笑话。”
锦绣眼里的失望一闪而过,那一刻她都想好了,哪怕润玉愿意提一提小时候的事,她也愿意原谅了他,可他还是一字未提,在这银河之畔,衣袂飘飘,优雅脱俗。
锦绣笑了笑,夜风里竟显出了几分脆弱,疏离的道:“今夜麻烦大殿为了我的事情奔波,菡萏不打搅大殿当值了,这就告退。”
她转身的果决,叫润玉又觉得心头微微抽动。
原以为早看透了人情冷暖,却为何独独对她不同?
卯日星君当值,润玉下值能休息一会,他在莲花池旁唤出了睡榻,一手抵头闻着莲花清香睡了过去,这一次,那浑身是血的女孩子却忽的长大了,只是隔着一层雾看不清容颜,但见她背对着他坐在远一些的地方,他往前走她便往后退,忽的又上了云头,往远处去,他觉得心里实在难受,忍不住喊了一声,在睁眼便见着了饶郡一张大脸:“王母娘娘五千年一次的蟠桃会,哥你竟然在此处睡觉!”
润玉起身淡淡道:“此等大事,你怎的在我这寒舍?”
饶郡恨铁不成钢,捶胸顿足:“哥难道不知道,那个几千年前为情所伤的南极的长生大帝今日也来了,当时的事情传的仙尽皆知,听说这一任的长生大帝是个情种,虽然被那无情女伤的厉害,但至今不曾娶亲,天宫仙娥们一致认为这未婚的长生大帝是夫君中的上上选,全部浓妆艳抹往南天门去偶遇长生大帝,啧啧,那热闹,几千年都不得见,哥你正值青春年少,不如正好乘着今日去走动走动,说不得就遇到了哪家仙娥一见倾心,正好解决了这人生大事!”
饶郡近些日子又长大了不少,不似先前一般还是小孩子模样,润玉想起当初和旭凤在天后手中救下他时的模样,浑身是血,总觉似乎在哪见过,触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况见着饶郡生母为保饶郡活命,亲自自裁与天后面前,他那时便觉得定要护着饶郡平安长大。
好似也没过多久,皱巴巴战战兢兢的孩子已经长成了少年,开始为他的终身大事操心。
润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到叫禄从星君为我的事费心了。”
看着也还是没打算要去,饶郡遗憾的往内殿看了一眼,叹息道:“菡萏仙子到起的早,一大早就被蘅芜和锦觅拉着去蟠桃会上占位子去了,想必这会该都看到长生大帝了。”
说着又去看润玉,见润玉不过拿着点心的手微微一动,实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到底还是悻悻的一人去了。
见着饶郡走了,润玉才抬起了头,瞧着一池莲花眉头微皱,锦绣一贯起不早,今日难不成也是为了一个长生大帝才起的这般早?
这可到是误会了锦绣,锦绣若知道会见着长生大帝,必定会从天上下去,躲回东荒,她是正在好眠之中被锦觅和蘅芜吵了起来,一个说蟠桃会上蟠桃吃了长灵力,一个说蟠桃会上男仙多看看可养眼,她被吵的实在不行才起了身,遮了面随着一起往北边的蟠桃会上去。
果真是人多,一路过去十分拥挤,若不用些法子,一时半会都到不得,亏得蘅芜有经验,她们才堪堪进了蟠桃会场,只不过她们能坐得位子上大多都有了人,唯独末尾靠后的位置还有零星几个不打眼的位子,若是站在这些位置看门内的主位便如同罩着一层云雾仿佛是隔了十万八千里一般遥不可及,这也足可见偏僻到了什么境地。
锦绣嘴角抽动看着身边的二位兴高采烈坐了过去,热切的讨论起关于蟠桃的各种问题。
锦绣到怀念起跟着幕江出门的风光,但凡幕江出门,到哪必是座上宾,不但有最好的位子可坐,主人也必定要大肆的将她夸赞一番,且照顾的周到仔细,不敢有丝毫懈怠,她向来是众星捧月般的,似这般自己满身是汗找位子的事情,实属头一次,且坐的这般偏远也是千万年的头一次!
锦绣也就堪堪落了坐,忽的这乱哄哄的会场一静,接着就更喧闹起来,女仙们争先恐后的站起来向外看去,听得唱礼的仙官喊了一声:“长生大帝到!”这喧闹便达到了极致。
锦绣的血液刹那间似乎凝固了,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万年寒冰一般冰凉,脸上的血色也去了个干净。
锦觅显然也是不知道的,惊讶的往前看不看就连忙去看锦绣,见锦绣这模样,顿觉不妙。
记得当年锦绣从南极天上回来,形容憔悴,心力交瘁,仿佛是经历了一场劫难,那时候她到底小,想不明白这其中缘由,后来在想,起初的锦绣虽对长生大帝排斥,到后来受老帝君所托和长生大帝朝夕相处,未必是完全没情,在到后来又和这长生大帝白泽恩断义绝,回来就大病一场,其中曲折也绝对不是临九所说的“逢场作戏,戏散了自然就尘归尘土归土”这般简单。
是以六界中人都道白泽深情锦绣薄情,她却十分的不赞成,对这白泽心里也就深深的厌恶起来,但见锦绣如此神态,只觉得又生气又心疼,连忙柔声道:“锦绣,要不咱们回去吧。”
蘅芜一愣,好好的回去做什么?
锦绣捂着微微泛疼的心口站起了身,却见着玄色长袍眉间线条坚毅硬朗的白泽在旭凤和润玉的陪同下一起走了过来。
仙家们窃窃私语,东极天的这位帝君果真是体面,竟得两位殿下陪同。
锦绣吓了一大跳,立刻又坐了下来,用袍子挡住了脸,真是老天要亡她,怎的今日碰上了白泽这个变态?!
润玉和旭凤的目光在末座的位子上扫过。
润玉见着锦绣用广袖遮面,旭凤见着锦觅眉头紧皱,两位殿下皆是一顿。
白泽诧异转身:“二位殿下可是有事?”
旭凤一笑道:“长生大帝里面请!”
润玉一笑道:“长生大帝里面请!”


第十八章

耳畔嘈杂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可见高品阶的神仙开始登场了,锦绣深知不敢在耽搁下去,一面用袖子掩住了面颊一面站起了身,蘅芜是不知道原委的见着锦绣要走十分惊诧,叫了一声:“菡萏仙子!”
锦绣顿觉四周火辣辣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有个一身华丽鸟毛的仙娥缓缓走了过来,扯开锦绣的袖子,挑剔的打量了几眼,突的一笑道:“我当这位大名鼎鼎的菡萏仙子是何等倾国倾城的模样,不想竟然如此平庸,便是做派也一身的小家子气,委实让人失望!”
她后面跟着的一个小仙娥奉承道:“郡主说的是,小仙也觉得太过普通,给郡主提鞋也不配。”
今日情形特殊,锦绣只着急着脱身,并不想和这位鸟族郡主纠缠,但她不想,并不代表别人不想,这位润福郡主因为父亲为了天后娘娘位子稳固鸟族的兴盛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在这天界也算是十分的有地位。
润福郡主倾心夜神大殿人尽皆知。
她冷笑一声,一把抓住了锦绣的胳膊道:“菡萏仙子着急什么,外面这地方坐着别说吃到蟠桃了,怕是看都看不到,你且随我去里面,坐在我身边端茶倒水侍奉我,我自然给你蟠桃吃。”
润福郡主心想也该叫润玉看看论容貌身份地位眼前这个女的连她的十万分之一都不及,且人都需有个衬托,说不得有了锦绣这个平庸的衬托,润玉便能看到她的好,一下子喜欢上了她也不一定。
自小幕江就教导锦绣,若遇上有人欺侮,立刻还手决不迟疑,且还要打的她跪地求饶,下次在不敢犯,天大的事,有他幕江撑着。索性锦绣这七八千年来还算省事并没有出过几件需要幕江出面解决的事情。
锦绣急于脱身,不过是不想产生不必要的麻烦,但却并不代表她害怕了哪个人哪件事,当年她和白泽恩断义绝,虽则有几分演戏的成分,但毕竟也是白泽有错在先,若真是见着了碰上了,她也不见得就是落了下乘。
不过鸟族小小郡主,未免欺人太甚。
锦觅堪堪跑到跟前,见着锦绣变了神色,连忙向后退了两步,默默的为福润郡主哀悼了两声。
锦绣长了年岁之后就鲜少打架,她觉得锦绣是为了她那一身的仙女气,不想做粗鲁的模样,到后来一日比一日厉害便更少动手,说这是修行者的品性,她却觉得锦绣不过是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为的是清净,长芳主总说她疲懒,但叫她看,懒出了境界的该是锦绣无疑。
所以今日难得见锦绣生气,摆出了这幅模样,她到隐隐兴奋起来。
前几日她也见过这个福润郡主,虽则没有听清楚福润郡主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那模样和语气十分的叫人厌恶,若是锦绣今日能教训教训这个郡主也是十分和她心意的。
锦绣手臂一动,震的福润郡主向后退了几步,福润郡主反应过来就是勃然大怒,抬手幻化出个五彩的弓箭:“放肆!”
锦绣冷笑一声,连后羿的弓都拿了出来,这个福润郡主到是好本事,也罢,今日便闹上一闹,再带着锦觅离开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锦绣的长袍无风自动,然而不及她动手,殿里飞出个身影,长袍一挥水光流泻,福润的弓就跌在地上,人也摔倒在了地上,半响都起不得身,锦绣在看,便见着润玉皱眉走了过来,刚才把福润郡主掀翻在地的自然就是润玉了。
“你可还好?”润玉伸手握住了她有些冰凉的手,皱紧了眉头。
锦绣待要开口,又见着旭凤和玄袍的白泽走了出来,但见白泽的目光投了过来,她身子微微一僵,忽的就想起了回了东荒,坐在屋顶看星星的时候,临九问过她的一句话:“你当真不曾动情?”
从南极天回来的时候,她道自己终于解脱了,但午夜梦回却每每落泪的时候方知自己还是动了情,若不然又如何病了那么久才得以恢复?
但她哈哈笑着道:“我可是顶顶厌恶那个地方的,此后再不要去了!”
临九看她的时候,满眼都是心疼。
锦绣缓了缓,行礼告退,转身一步步走的坚定。
白泽瞧着这身影,那种说不出的熟悉和亲切又涌了上来,那名字在舌尖几经盘旋,到底涌了出来:“郁离!”
这名字一出,仿佛是展开了一副画卷,经年的旧事纷至沓来。
天界史书记载,六界三百八十九万年时,南极长生大帝退位,四儿白泽继任新帝。
彼时四海朝贺天地同庆。
也正是这一年,五万岁的白泽见着了刻骨铭心的女子,从此之后万万年都辗转难眠。
南极天万万年来都是冰天雪地,顶顶无趣的地方,父君要选新帝,大哥忙着修炼不愿当,二哥忙着去凡界听戏也不愿当,三哥忙着去和那生肖殿的兔神呈霏元君日日幽会,觉得做新帝委实麻烦亦不愿意,那时候他不过觉得做个新帝而已,反正整日无趣,兄弟几个就他最清闲做了便做了,哪知继任新帝那一日,便见着了锦绣。
彼时他穿着一身万年冰蚕丝织就的玄色袍子端坐在传家的南极大殿的宝座上微眯着眼打瞌睡,听见个清脆悦耳的声音道:“这万年棕熊皮,保暖性十分好,实属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他觉得有趣便睁眼去看,这便是一眼万年,云鬓乌发一身青衣的郁离如同南极的冰天雪地里开出的一株俏生生的红梅花,又仿佛是在这冰凉的天地里乍然来了春日道不尽的温柔妩媚,他耳边轰隆隆的响了一声惊雷,冬日过去,春日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想他当时一定是过于急切了,吓着了不过几千岁的她,又或者那时候不是他新帝的继任大典,换一个更随意亲切一些的地方,他和她之间的故事结束的就没有那么快。
到后来她能留下,一双大眼里写满了无趣和敷衍,他又哪里不知是父君为的叫他安心做下的一场戏?可他并不在乎,他想尽办法亲近她叫她高兴,看她的眼从无趣到璀璨,心底的满足竟然无以描述。
相比于郁离动人心魄的容貌,她心底的善良温暖灵魂里的活泼有趣才是更叫他动容的地方。
麋鹿拉的雪橇,冰刀做的溜冰鞋,冰天雪地里的灿烂芙蕖,这一件件一样样到如今都忘不得。
那是个昏暗的午后,天边乌压压的一片,仿佛是风雪将至,父君沉重的看着他,叹息着道:“郁离身份非比寻常,你做了新帝,和她便无绝无可能,你若还算怜惜她,就放她一条生路,叫她自在的过上一世。”
那一刻,他是何等的厌恶加诸于身上的种种责任和权势。
他用了三千年的光阴,将这一份入骨的相思压在了心底,这一刻却犹如决堤的洪水嘶吼着四处奔腾,几乎叫他窒息,他抚着泛疼的心口,却不见那女子转身,走的何其淡然。
润玉紧皱的眉头不见松开,嘴里却淡淡道:“长生大帝想是认错人了,她叫做菡萏。”
白泽微怔,到底是做了一方帝王的人,敛了心中情绪,歉然一笑道:“叫二位殿下看了笑话了。”
说着又去看,却被润玉挡了去路。
旭凤看着一旁锦觅那一惊一乍的神情倒是若有所思,待得往里走,走了两步又转过了身,冷冷看着锦觅道:“即是我的书童,如何还不跟上伺侯?”
锦觅一怔,连忙跟了上去,到底不放心向后看了看,被旭凤捏了捏头上的小包包提醒,只得回身。
蘅芜孤零零的坐在位子上,左看看右看看,和着就剩下她一人了?但见月下仙人兴致勃勃走了过来连忙跟了上去。
锦绣因润玉一次白泽一次此后就落下了情绪波动大了心口泛疼的毛病,她呆呆的坐在莲池旁,脑海里还是翻腾着白泽的模样。
白泽的父亲老帝君是个不会起名字的人,前面的三个哥哥的名字大抵用光了他的才华到白泽这里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干脆就叫了白泽,所谓白泽其实是他们这一族的名字,比如花界的花,鸟族的鸟,都是一个道理,白泽是一种上古的祥瑞神兽,真要算起来在这六界之中也是十分有分量的,只是因白泽一族向来与世无争爱好和平,身性大多温吞,是以才在南极天上安居一隅几百万年,也因此和紫薇中天关系最为密切。
南极那地方一年四季都是白色,在看不见其他颜色,偏偏白泽喜欢穿黑袍,且他眉眼坚毅深邃和其他族人并不十分相似,那时候的她常常取笑白泽是个异类,他听着也不怒,不过灌她两把冰凉冰凉的雪。
那以后,看着雪也挺讨厌的,锦绣想着叹息了一声,她也算是正儿八经的老树了,前世认认真真上学,工作的时候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根本没时间谈恋爱,到了这里,好容易动了一次心,却又悉数扼杀在了摇篮里,不曾壮大起来就被消灭,这样一想,自己也是个可怜人。
她正在自怜自艾,却听得个温和的声音道“怎的坐在这里?”
锦绣转身,便见着润玉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手里端着个大大的蟠桃。
“夜神大殿不是在陪长生大帝吗?怎的来了我这里?”
润玉在锦绣身边坐下,将桃子递给了锦绣:“我一向不喜欢热闹。”
锦绣心想,即不喜欢,又何必去?她接过桃子道了一声谢,她这深山老林里出来的可怜人到还没吃过蟠桃,今次到多亏了润玉,她拿着桃子难免就想起润玉的好来,刚刚还帮她挡了福润郡主一下,便又道了谢:“刚刚多谢谢神大殿相助。”
润玉一笑,云淡风轻:“不过举手之劳,你不必记在心上。”
锦绣也当是举手之劳,却不知后来润玉为这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润玉顿了顿道:“锦绣可知郁离?”
锦绣垂下眼,疑惑道:“郁离是何人?到没听过。”
润玉也就笑了笑:“听得长生大帝刚刚叫你郁离,觉得疑惑。”又细细看了几眼锦绣皱起眉头道:“脸色怎的这般好,可是哪里不舒服?”
他说着握住了锦绣的手,舒缓的灵力安抚了锦绣那有些躁动的灵力,心口的疼也渐渐弱了下来,锦绣看润玉侧颜,睫毛长而浓密,带着几分认真和执着,一身的温暖仿佛是一个春季,一轮朗月。
她又微微叹息了一声。


第十九章

粉白的荷花池上浮了一层轻软的烟雾,白衣乌发的少年握着少女纤纤素手,初时只是关心,渐渐的却触到了这一双手与男子不同的柔软细腻,温热如同细小的蚂蚁钻过手掌一直爬到了心底,挠的人起了异样的感觉,那荷花池里浓郁的如同烟雾般的灵气好似也滚烫起来,晕的脸上起了一层红云。
院子外头乍然传来的说笑声忽然止住,断断续续的传来倒吸冷气的嘶嘶声。
锦绣转身,便见着月下仙人和锦觅蘅芜以及饶郡几人皆站在门口,吞了鸡蛋一般惊呆的看着,她低头看了看和润玉交握在一起的手,淡定的抽了回来。
但私心里觉得还是要解释解释,若不然,明日还不知要传出多少个版本,她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但做个女仙还是要爱惜自己的名声。
但不及她说,润玉却开了口:“今日蟠桃大会,不想我璇玑宫倒是热闹,有幸能得几位大驾光临,不知可是有要事?”
锦绣觉得这话说的虽然一本正经,但却能叫人浮想翩翩,再待开口,回过神的月下仙人又十分兴奋的抢了先,因为忽的深觉这个侄儿十分的出息,说起话来就带着几分夸赞几分自豪:“哎呀,见你和菡萏都走了,锦觅不放心,老夫一想也不放心,蘅芜和饶郡亦不放心,因此同来看看,不过如今瞧到是多虑了!”
饶郡和蘅芜立刻随着连连点头:“不放心,不放心!”
锦绣嘴角抽了抽,到底是不放心她还是不放心看不上大戏?
锦觅到是真心的,有心和锦绣说上两句,却被月下仙人几个连拉带拽拖走了,隐约还听得月下仙人谆谆教诲的声音:“你年岁也不小了,当和你姐姐好好学学…”
这一群人呼啦啦来又呼啦啦去,锦绣的解释到底没说出口,她瞧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润玉,手一挥凭空隔出个素面的屏风,隔着屏风淡淡道:“我也乏了,大殿自便。”
润玉到是一贯的温和好脾气,仿佛有着用不完的耐心,并不计较锦绣的过河拆桥,一招手,管事的仙伯一诺立刻搬来了桌椅文书摆在这荷花池边,到像是怕谁听不见般大声道:“殿下一贯喜欢在外面办公,这都好些日子没出来了。”
锦绣气的胸口一噎,有心搬进去,但觉得这般自己落了下乘,便赌气直挺挺的在榻上躺下,闭着眼心里将润玉狠狠的问候了一遍,不想到寻到了个入眠的好法子,眨眼就睡着了。
润玉的笔下微顿,唇角不自觉地有了笑意,身旁的一诺难得瞧见自家殿下如此发自真心的笑容,顿觉自己实在是仙伯中最会侍候人的上等仙伯。
身后的太阳泼墨一般洋洋洒洒淋漓尽致发挥着温度,将这寂寥地院落也照的温暖璀璨起来,锦绣这一觉少有的睡的踏实,恍惚中觉得有些热,但很快又舒服起来,待得醒来日头已经偏了西,自己正躺在寝殿的大床上,她睡的迷蒙,瞧见泱泱在忙,随口问了一句:“可是泱泱搬我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