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这孩子定是颇为受宠的,人人都对他顺从,他早已习惯,忽然见到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锦觅…说不定这锦觅的姻缘还是有大造化的,锦绣这样想着,又转头看了看锦觅,锦觅见着立刻给锦绣露出个纯洁无害的微笑来。
锦绣也笑了笑。
所谓的偷盗宝藏,在财大气粗的旭凤一句话后就全成了笑话。
层层结界中躺着的那一枚粗糙古朴的戒指看上去确实有几分上古的味道,但旭凤道:“这不是几十年前我自己试做的戒指么?当时年幼,在银河畔捡了石头,自己随意做的,不久就不知去向,不想竟然流落至此。”
锦绣干干的站在那里,前也不是后也不是,到底是临九机灵,笑着一拍手:“恭喜凤兄寻回旧物!既然没事,那咱还是先回吧,免得老胡和月下仙人担心!”
锦绣却万分的不甘心,可没有白跑一趟的道理,最终一跺脚道:“听说这里的雪莲炒来吃是最妙的,怕是这厨房里存着不少,走,带你们去吃好东西!”
昆仑雪莲是凡界圣品,昆仑派虽多却也只给上等的弟子分来少量食用,经锦绣一说,似是和大白菜一般。
临九几个深知锦绣的厨艺了得,听说锦绣要下厨,口水都流了下来,只管连连叫好,旭凤和穗禾也不过孩童,觉得新鲜有趣,便也跟着一起。
昆仑掌门的小厨房里果然找到了十多株的雪莲,并还有其他食材,锦绣指挥着几人洗菜的洗菜,切菜的切菜,热热闹闹的做一顿大餐,装进戒指里出了昆仑又要了几壶好酒,湖畔席地而坐,对酒当歌,潇洒自在。
锦绣遥遥向明月举杯,愿前世的爸爸,晚年幸福安康。
锦觅打翻的酒杯,溅了旭凤一身的酒水,旭凤咬牙切齿的道:“你是故意的?!”
顷刻又是鸡飞狗跳的热闹起来。
锦绣却已微熏,面颊泛上两坨红晕,闭眼睡了过去,若这一生若真能如现今这般平安祥和,便是老天偏爱了…


第八章

润玉聚集灵气,抬手挥出一气呵成,但见水波四起,珊瑚树崩然开裂,可见他练会了潮涌术!
他欢喜的转头正要和人分享,却见一身红衣的母亲面色阴沉缓步走来,他心中一慌,但微微一顿又挺直了脊背,迎着母亲走了上去。
就如锦绣所说,害怕恐惧解决不了问题,唯有迎难而上,乘风破浪,方能成强者。
“母亲回来了!”
孩童特有的清脆的声音让簌离微怔,迎着他清亮的目光竟然停顿了下来,在开口便没了初时的愤怒,虽则还是阴沉:“你干的好事,叫扶苍被人封了元神,以后在不能长进,你大舅舅只扶苍一个儿子,你叫他以后如何自处?你这孽障,是要灭了太湖锦鲤一族吗?!”
锦绣临去凡界之时,叫他以后在扶苍那里放一个眼线,她说大丈夫不立于危墙之下,即知扶苍危险该早做打算,不能在扶苍手里在吃二次亏,否则那便叫做傻子。
锦绣的话似乎为他打开了另外一扇大门,叫他看到了无限的生机,小一些的时候只觉得悲苦,逆来顺受,现在却忽然发觉,他完全可以靠自己的计谋智略保全自己。
他原本打算质问母亲为何处处向着别人,现在却平静下来,一字一句的道:“扶苍为什么被封了元神,母亲知道这怪不到我身上,我知道母亲为我受了良多的苦,母亲在等等,等我学有所成之时,便带着母亲云游六界,在不受一点苦。”
簌离因这一句话,大受震动,人也呆了起来,过了片刻忽然捂脸痛哭了起来:“我的儿,我的儿,叫我这为娘的该如何是好?!”
润玉垂下眼安静的坐在簌离身旁,清亮的眼里渐渐的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幽深。
有一些人,生来便受尽苦难注定要承受更多,譬如润玉,而有一些,生来便无忧无虑,高高在上,譬如旭凤。
老胡和月下仙人的戏听到半夜方回来,月下仙人到底还带着自家的宝贝侄子不敢多留,带了旭凤和穗禾匆忙道别驾了云往天上去了。
临走前,那小凤凰傲娇的眼神挑衅的留在锦觅身上,冷冷一哼,后才踩上云头离开,锦绣觉得这孩子分明还是很喜欢和锦觅一处玩儿的,只不过表达的方式奇特一些,在看锦觅,锦绣幸灾乐祸的笑了笑,媚眼抛给了瞎子看,锦觅是全然不觉,只对那月下仙人送给的鲜艳红线感兴趣,翻来覆去的打量。
接下来数月便着实清闲了下来,老胡日日去听戏,只交代他们不能随意乱跑,其余的皆不管,和所谓的凡间历练根本挂不上钩,到更像是在凡界躲藏,锦绣又天天被锦觅缠着要吃这要喝那还要去哪里玩,和保姆无异,思来想去最终决定隐藏气息身形,去昆仑派学艺,便是学不到东西,也好过在这后来买下的湖畔小宅里虚度光阴。
哪知道就被这脑袋不大灵光的葡萄发现了,威胁道:“你若不带我,我就告诉幕江君,叫你日日吃太湖美食!
真是造孽,分明不灵光的人,在纠缠她这件事情上却从不失手,毫不含糊!
锦绣气的捶胸顿足!
最终虽然成行,自然还是拖家带口。
穿过那层层的宫门,坐上了师兄们的飞剑,虽然飞的低飞的慢但聊胜于无,到最后这一行人被扔在了一处难得绿草遍地的山头上,一脸傲气的师兄也转身离去。
锦绣干干的咳嗽了一声,原想着怎么也该做个入门弟子威风威风,谁知高估了自己,藏的过了,资质过于普通,检验的师伯微微颔首高兴的道:“难得见到几个资质这么差的,不愁灵兽山上无人了!”
是以,资质太差的几人被放逐到了此山,饲养灵兽。
锦绣本想表示歉意,但一转身这三个一人抱了一头灵兽,兴高采烈的道:“有肉吃了!”
对于是否做了内门的弟子,能不能威风的起来,竟然毫不在意!
吃货的世界里,这满山跑着的灵兽,大概都是散发着孜然味的烤肉串吧!
到是欢天喜地的安顿了下来,好在吃了数月这灵兽,虽没有增强灵力,但觉得身强体壮了不少,锦绣那一点罪恶感也就荡然无存,心安理得的日日吃肉。
到了夜晚别人睡下了,锦绣总喜欢坐在屋顶看星星,这时候的她方才会觉得真实,才觉得自己也曾是个平凡的孩子,也曾懵懂无知,无忧无虑。
回忆起从前的事情,神思飘得有点远,朦朦胧胧的似乎听到润玉在呼唤她,缓了缓才反应过来,真是润玉在通过玉笛召唤,听着声音虚弱,怕是又遇到了事情。
好些日子没见了,偶尔听得过往的鸟儿说起太湖水面不平静,总有猛禽在湖面探视侦查,隐约总觉得这情形和润玉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怕是他的境遇很是糟糕吧,锦绣不敢在耽搁,在屋顶留下了结界通道方便回来,掐诀由着玉笛的灵力带她往润玉身边去。
玉笛是幕江送给锦绣的,本身是个传送的通道,只要念动口诀便可召唤他人。
也不过几息的时间,锦绣就出现在了润玉的屋中,小小的屋子还和从前一样暗淡的夜明珠光泽里一眼就可看透,润玉新长的龙角被锯掉,浑身是血躺在玉床上,奄奄一息,嘴里却断断续续的喊着锦绣的名字。
锦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方才压下了颤抖的双手和眼里的酸涩,到底是怎样的苦难和仇恨,叫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下得了这样的手?如果承担不起生养孩子的后果,当初又为什么生下他?
但凡想起别的孩子的无忧无虑,锦绣就越是心疼润玉厌恶簌离。
她坐在了润玉的床边运起灵力抱起了润玉,以此来减轻他身上的痛苦。
润玉缓缓的睁开眼,似是不相信看到锦绣,呆了半响,锦绣苦涩的一笑道:“傻了么?我来看你了。”
润玉的眼眸渐渐亮起,比星光还璀璨:“我以为,以为,下看不到锦绣了。”
锦绣的泪到底是落了下来,亲了亲润玉的面颊:“我带你走吧,六界之大,去哪里都好,只要不在这太湖之中便行!”
那时候觉得时光太难熬,几乎过不去了,幸而他还有锦绣,愿意山高水远陪着他,他才得以活到今日。
润玉点头:“好,锦绣带我走吧,哪里都行,只要和锦绣一处便好!”
锦觅睁眼一看,见外面天光早已经大亮,鸟语花香,想起昨夜就捉了一只肥壮的白鸭,正等着今日锦绣做了烤全鸭吃,连忙火急火燎的穿衣起身,奔去锦绣的屋子。
却见锦绣早已经起床了,正站在院子里洗手,见她过去也不对着她笑了,不闻不问又转身进了屋子,锦觅想着她这几日表现良好,即不曾得罪锦绣亦不曾闯下什么祸事,不过是肉吃的多了些,怎的锦绣却像是生了她的气?
待她进去,但见床上躺着个受伤的男孩子,锦绣正细声细语的同他说话,并端着一碗熬的香浓的米粥喂给床上的人。
原好好的,这人一来就全变了,可见锦绣今日生气,全是因为这床上的病人!且锦绣从来没对她这样好过,更何况是喂她吃粥!
锦觅怒火中烧,对床上的润玉怒目而视。
润玉抬眼见着锦觅如此,眼一垂,轻哼了一声,谁知锦绣更加紧张起来,连声询问:“可是哪里不舒服?“
润玉又看了一眼锦觅,才冲着锦绣乖巧的摇头:“没事,不打紧。”
锦觅气的仰倒,又不敢此刻去招惹润玉,惹的锦绣心里不痛快,思来想去还是转身出门去找临九。
“…我想必定是因为那男孩子,锦绣才生我的气,锦绣竟然对他那般好,真是气死我了!”
临九惊诧的打断道:“你说锦绣床上睡了个男娃娃?!”
锦觅气急败坏的道:“我说有人破坏我和锦绣的感情!”
临九大笑起来:“你不是往常总跟锦绣不对付么?她对谁好你管那些做什么?”
锦觅大喊:“总之锦绣是我的,谁也抢不去!”
临九连连摇头,可真是个让人难以琢磨的葡萄,想到锦绣那里还有热闹看,不敢耽搁,连忙抬脚赶了过去。
锦绣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宣布:“以后润玉就住在这里了!”
润玉羞涩一笑,和锦觅对视一眼又快速分开,锦绣是他的,谁也抢不去!
临九见着竟然是太湖里那个日日让锦绣去看的小娃娃,大眼里满是八卦的欲望。
锦觅眼珠子一转就缠上了锦绣:“锦绣,我捉了白鸭子,今天吃烤全鸭可好?”
锦绣看也不看锦觅,淡淡的道:“润玉身上有伤,今日就喝灵芝炖老母鸡汤吧。”
锦觅深吸一口气,和润玉对视,简直火花四射,噼啪作响。
锦绣到迟钝了,没意识到这两个孩子之间的战争,想着还要给润玉去摘些草药疗伤,就托付临九:“照顾好润玉,我去去就来。”
又叮嘱润玉:“我去采药,你只管安心养伤,别的不用多想。”
润玉乖巧的点头,到锦绣一走,这屋子里的气氛立刻就怪了起来。
锦觅阴测测的看着润玉:“那个什么玉的,你最好趁早离开,别逼的果子我动手赶鱼!”
润玉却还是淡淡一笑,看上去纯良无害:“我觉得我要是告诉锦绣叫你走,锦绣可能会答应我的,你觉得是不是,果子?”
锦觅一想到锦绣对润玉无微不至的关照心里立时一紧,却知道面上不能落了下乘越发昂首挺胸起来,放狠话道:“你且等着吧,总有一日我会赶你走!”
润玉还是微微一笑,却闭上了眼不在说话。
原来太湖以外的空气都如此鲜美可人!


第九章

昆仑派的灵兽山风和日丽鸟语花香,比之花界也不过差了些四时皆开的花朵却又更多了道不尽的野趣,与孩童而言犹如天堂。
得了锦绣的悉心照料,又加上出了太湖心情大好,润玉的伤不过小半个月就全好了,日日和锦绣一群人厮混在这凡间的灵兽山上,只需想着早上吃什么灵兽晚上吃什么灵兽这样的事情,其余的便是和锦觅这颗葡萄之间的日常山斗。
因这些日子常常吃灵兽,修为竟然精进了一些,锦绣心情大好之下靠着仙术作出了一辆前世的自行车,因车子可载人,首次顺利试行之后就兴高采烈的招呼锦觅几人谁想坐她的自行车。
临九和连翘看一眼润玉和锦觅之后皆向后退了两步闭嘴不语,事关锦绣还是退避三舍的好,免得被无辜牵连!
果见锦觅和润玉对视一眼,简直电闪雷鸣,十分惨烈,你掐一个诀,她掐一个诀,几十步的路走的仿若是历劫的仙路颇为坎坷,到底是锦觅技不如人,叫润玉领先了去,润玉欢喜的道:“我想试试!”
锦觅眼见润玉就要如意,干脆跌坐在地上哭闹起来:“不行!我要先试!”
惊的河畔的一群仙鹤呼啦啦全飞起来,向着湛蓝的青天而去。
临九和连翘觉得实在辣眼睛,干脆别过了头,去数那挂在枝头的红浆果。
锦绣见着锦觅实在哭的可怜,到底不忍心就叫了锦觅先上来,怕润玉心里不舒服还特别安慰了他:“你且稍等一会,我就来带你。”
润玉笑的乖巧的如同摇尾的小哈巴狗,要多乖觉有多乖觉,等锦觅转了身,瞧见车后座上的锦觅笑的一脸小人得志,小脸立刻黑了个透,这葡萄可以随心所欲想哭就哭他却做不出来这种事情,叫这脸皮厚的到领先了一步!
但见这葡萄实在太过耀武扬威,润玉干脆掐诀,叫葡萄从车上摔了下来,险些把一颗紫葡萄摔了个稀巴烂,他这才心里平顺了一些!
锦绣到真是享受了些皇上一般的时日,随口说一句要要吃果子,润玉和锦觅必定争先恐后去摘,或说是腿有些疼,定有两个人如狼似虎的扑上去帮她揉腿,有一日想要有人搓澡,润玉慌慌张张答应了一声,后知后觉的方知不对,为了这个,被笑了好些时日。
而健忘的老胡日日顾着听戏,竟把几个孩子都抛在了脑后。
光阴似箭,须臾之间便是一个春秋,昆仑山上的灵兽锐减,内门的弟子前来探查,但见高阶灵兽也消失了不少,到没有怀疑这几个修为不见一丝长进的小孩子,不过大觉疑惑,回去回报了师门,便又有更厉害的人来来去去了几回,这样便又过了小半年。
有一日锦绣几个正摘着枝头的浆果,因锦绣心血来潮想酿些酒来尝尝,几个人坐在枝头正吃的欢畅,却透过层层的绿叶瞧着天上似有一星坠落,正巧砸在了昆仑派的结界上,引的整个昆仑都是一震,果树也簌簌的抖了几下,落了一地的果子。
那星越来越近,到了跟前忽的停了下来,一阵光芒里走出个华服锦衣的贵妇人,金灿灿的凤凰头冠险些晃花了人眼,步履逶迤步步生花,所过之处灵光大甚。
这等打扮和修为,又从天而来,怕就是天后无遗了。
锦绣掐诀下了树,润玉也跟着下去。
天后的眼在锦绣身上并没有多做停留,掠过之后便落在了润玉身上,一双吊稍眼里忽明忽灭,说不出的神情复杂,过了半响却露出个笑容,同润玉道:“孩子,你可愿与我去天上?锦衣玉食,从此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若是从前还在太湖,从未碰见锦绣,只要有人能带润玉离开太湖,便是吃糠咽菜他也愿意,何况是去人人向往的天界。
但他遇见了锦绣,黑夜里给了他光明,光明里又给了他灿烂和向往,他站在这鸟语花香四季如春的山上锦绣的身边,就仿若是找到了期盼已久的归宿,哪里都不想去。
润玉抬头,坚定的道:“多谢您好意,不用了!”
天后微怔,旋即就变了脸色,面上仿佛是罩了一层乌云,顷刻就能电闪雷鸣,风雨大作:“放肆!本座的旨意岂是你能随意违背!”
说着便要带了润玉走。
锦绣觉得润玉是他带出来的,她理所应当该负责润玉的安全,再说这位天后娘娘看着实在不是善良之辈,软硬兼施硬要带走润玉的模样在她看来和人贩子无异,她便是人微言轻,今日也不能由着她胡来。
锦绣堆上一脸无辜纯良的笑容,往前站了一步,甜甜的道:“仙女姐姐这样漂亮一看就是个好人,鲤儿还是个小孩子,若有得罪您的地方,还请千万海涵,没得和她计较失了您上神的身份,叫这六界的神仙知晓了笑话。
但凡上位者,皆爱惜自己的名誉形象,就如鸟儿爱惜自己羽毛,因为一旦失了羽毛就再也不能飞翔。
临九听得锦绣这样说话,在一看这位从天而降的仙女越发屏息敛气,动也不敢动,迄今为止他从未听过锦绣和谁说话这般的“天真可爱”。
天后的目光挑剔的落在锦绣的身上,锦绣顿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了过来,让她险些站不住,润玉看她变了面色,吓了一跳,大喊道:“不许为难锦绣!”
天后嗤笑了一声,看蝼蚁一般:“不自量力!”
过来就拉润玉,锦绣如何能置之不理,掐了诀往天后手上打去,天后缩回了手,旋即就是勃然大怒,万年间来,何曾有人敢在她面前放肆,不想今日竟着了个小娃娃的道!
她广袖一挥,就是翻云覆雨的气势,锦绣只觉五脏六腑好像是错了位一般,飞出去跌坐在地上,哇的吐出了大口的血。
润玉吓坏了,大哭的要跑到锦绣身边,却被天后施法定住,在不和他多费口舌就要带走。
锦绣也想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何那般执着,沾了一身的血,起也起不来,却爬着向天后而去,断断续续的朝她道:“不能,带润玉走。”
润玉从未有过如此的感觉,几近奔溃,大哭的跪在地上,拉住了天后要抬起的手:“我和你走,和你走!求你放过锦绣吧,你只要放过她,你想怎样我都答应!”
他说千百年里,午夜梦回总有个梦魇在心底,满身是血的女孩一步步爬向前,嘴里喊道:“不能,带润玉走“”
看着润玉随天后踏上了云层,回首朝她挥手,却满眼泪痕依依不舍,那一会,她心里真如撕裂了一般。
她仰面躺在地上,正好瞧见湛蓝的天上飘着几朵漂亮的云,偶有白鸟飞过,终究抵不过缓缓漫上的疲惫,闭上了眼。
咧咧风声中,润玉听天后道:“吃下这药丸,以后我就不找那孩子的麻烦。”
润玉吞下药丸,脑子里炸裂了一般疼,母亲,锦绣,临九,连翘,昆仑的灵兽还有湛蓝的天,一一从眼前掠过,渐渐的淡成了一阵风,向身后掠去,在寻不见一点踪影,他疲惫的闭上眼,就好像曾经做了一个漫长而又不甚清楚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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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似箭,须臾千年,也不过是六界沧海桑田了几次。
这东海之东的东荒之上,百里荼蘼,却也灼灼其华,风吹过去,如大雪般簌簌飘落,迷蒙之间,但见一身姿曼妙的少女提着花篮从繁花之中缓步而来,近了再看,见那容颜更是倾国倾城,如清冽泉水高山雪莲,步步生莲,比这百里荼蘼更显芳华。
这少女便是正好七千三百三十三岁的锦绣了。
她瞧了一眼篮中的荼蘼花,见着还差了不少,便递给了一旁小童模样的泱泱,嘱咐她:“你在捡着那些开而未开的摘上一些。”
泱泱虽看着身形小,不过是因为修为低,年岁却不小,是她过两千岁生辰的时候,幕江送给她的一颗孔雀蛋里孵出的小孔雀,仙乡福地待的久渐渐的幻化成了人行,开了灵智,日日跟在她的身后做些沏茶磨墨的活计,到也甚得她的心。
见泱泱去摘花了,锦绣抬手在树下幻出椅榻,自己侧卧下来,扶着微微泛疼的胸口,闭了闭眼。
微风吹过斑斑点点的阳光和雪白的花瓣飘洒下来,落了一身。
幼年时候已有些模糊了的记忆又泛了上来,润玉被天后带走,她也被打成重伤,亏的匆忙赶来的幕江救下了她,不过自那之后却落下了心口疼的毛病。
幕江勃然大怒,打上了天庭,彼时魔界正蠢蠢欲动,天帝自顾不暇,哪里还敢招惹幕江这尊大神,好言相劝,并废掉了天后千年的灵力,方安抚下了幕江。
自那之后为了疗伤锦绣便搬来了幕江自小生长的地方,东荒。
也是从那时起,方知十几万年前,六界还叫四海八荒,而幕江便是生在这东荒之上的上古神族,九尾狐一族,自己连年纪也记不大清楚了。
问他可还有族人亲友,他也不甚记得清楚,不过忽的有一日不叫她和临九称呼爷爷,改叫姓名。
为的这事,她和临九战战兢兢了好些时日,过了几千年渐渐也便好了。
身边的床榻忽的一沉,锦绣睁眼,便见着满头银发却依旧俊美到六界共愤的幕江一身青衣,坐在了她身边。
替她捡了这落在眉稍的花瓣,挑起唇角一笑,仿若是盛了这满树的芳香:“这东荒虽没四季,但你向来体弱,睡在这树下,当心着了凉。”
锦绣便起了身,攒眉抱怨,少女的娇憨显露无疑:“不过是歇息片刻,哪里就成了一碰就碎的玻璃娃娃。
远远听得有笑声,几息之间就见着绿衣的临九落在了眼前,几千年的光阴临九也早已脱胎换骨,听说前几日在天庭之中位列仙班人人都要唤一声彦佑君,也算是学有所成,不辱师门。
但见着一脸桃花,便知他又换了新相好。
“又是哪位仙娥倒了霉?”
临九啧啧了一声:“端是个美人,却恁的不解风情,看不到我彦佑君的倾城容貌。”
锦绣笑了一声,缓步向前而去:“怎我听得这六界第一美男却是天后之子火神殿下?”
临九顿时气的捶胸顿足,似又想起什么,到底叹息了一声。
幕江喝了几杯清茶,抬头看了看日头,方起身道:“走吧。”
今日又是霜降,斯人已逝,几千年的光阴弹指而过,荼蘼花岁岁年年开放,幕江却不见了锦绣幼年时所见的那份孤寂。
有些情总要淡掉的,在这时间的长河中,一切皆是虚幻。
幕江似是想起了有趣的事情,转头同锦绣道:“你小时候最不耐烦锦觅,总不愿霜降时去花界。”
那都是多久前的事情了,她哪里还记得,果然人老了总爱回忆过去,但这话锦绣深知说不得。
那时候她还喜欢光脚踩在云头,和临九看下面明珠一般的太湖。
一眨眼都成了七千岁的少女了。
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第十章

锦绣和临九各自踩着云头跟在幕江身后往花界而去,脚底东荒和东海渐渐成了白色和蓝色的珍珠,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
锦绣的三千青丝和那青色的长袍在风中翻飞,云雾里面如梦似幻,竟美得有些不真实,饶是临九看了千百年,总还会不经意间心惊肉跳,过了半响方敛了心神道:“天枢星君和我一向交好,他第一十八个孩儿出生约我去喝喜酒,说是新得的琼浆,味道出众,锦绣可要去天上转转?”
锦绣听得临九这话忍不住先打了个哆嗦,她几千年间都住在东荒的百里荼蘼,并不仅仅是因为要刻苦修炼,更是因为过去了几千年间曾发生的两件刻骨铭心的大事,叫她彻底绝了四处乱跑的念头。
锦绣两千岁的时候欢欢喜喜的随幕江去过东极青华帝君的法会。
青华帝君贵为上神,说起话来却和风细雨,加上如朗月清风,着实让人心生好感,见着了锦绣,又打量一眼幕江,到先叹息了一声:“十六,你也是十几万岁的人了,总还这般,这般的随心所欲。”
锦绣到是听出了几分八卦的味道,有心要听,幕江却挥手赶了她出门,她一时无趣站在屋外数廊下脚边掠过的飞鸟,便碰见了青华帝君的坐骑毕方鸟。
一只同样也有了十来万岁的上古神鸟。
毕方见得方有了几分少女形容的锦绣,顿时惊为天人,说是十万年来还不曾见过这样貌美的女子,后听幕江说,毕方对她一见钟情。
当时毕方热情似火,锦绣也不曾见过那般阵势,亏的幕江及时赶了出来,黑着一张俊脸,脱下鞋子把毕方打跑,嘴里骂道:“老东西!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年岁了!在敢来!我炖了你!”
在后来,执着的毕方不知怎么寻到了花界,日日衔来花草果木孝敬她,足足有八百多年的时间,以至于后来,但凡看见鸟儿她总觉得心惊胆颤,锦觅这些人,拿这个笑话了她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