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忽听得林子里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声,一听便知是锦觅的声音,锦绣猛的站了起来不敢在犹豫,掐了诀往声音的方向奔去。
好好的一个野炊,带个事故体质的锦觅,瞬间就变了凶案现场。
到了地方便见个周身散发黑气的怪物已经把锦觅击倒在了地上,临九勉强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力,期望锦觅能快点起来,但团圆的锦觅看起来摔的不轻,往前爬了半响,逃不出怪物的视线吓的哇哇大哭起来。
锦绣也顾不上埋冤,运转灵力,使出她最为得意的万朵飞花,树林瞬间被照亮,竟有几分璀璨的味道,锦绣双手奋力向前挥去,莲瓣脱手而去,瞬间围住了怪物,挣得这喘息的时间,机灵如临九连忙扶起了锦觅向后退去。
怪物大吼一声,万朵飞花瞬间化为粉碎,锦绣便知今日实力悬殊巨大,能全身而退已属不易。
她大喊一声:“快跑!”
临九一听便知不对,一手拉住锦觅转身快跑。
临九本事不如锦绣,但比锦觅又强了千百倍,锦觅周身上下的本事除过吃便是睡,跑路的本事更是惨不忍睹,临九生生被拖慢了行程,急的满头大汗,还待催促,锦觅竟然跌倒在地。
锦绣转头一看见锦觅跌倒,怪物追上来,不敢犹豫,扑了上去。
怪物的术法打中锦绣,锦绣的脑里轰鸣一声,顷刻又只剩下寂静,她跌倒在地恍惚之中好像看到了悬挂在头顶刺目的手术灯,听医生和爸爸说:“曹先生,我们尽力了,您爱人......,您还是尽快准备后世吧。”
那时候起,最怕的就是亲人离开,因为总觉得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悲痛。
恍惚又看到了锦觅的包子脸,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她嫌弃的闭上了眼。
以后再也不跟锦觅一起玩儿了。
那一汪清澈见底的池水畔,席地而坐的幕江君和长芳主说不出的沉重,长芳主叹息一声:“到底是至亲血脉,亏的锦绣挡了一下…花界一向安宁,不想竟有穷其凶兽,这其中原因细则我不说,幕江君定比我看的透彻明白。”
幕江君的白发在一池莲花的印衬下越发多了份佛祖般看透世事的高深,剑眉一挑嘴一张味道却全变了:“老子当然看的明白!打伤老子的锦绣,老子不管她是谁,这仇,老子一定要报!”
反差太过强烈,长芳主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顿了顿才道:“当务之急,怕是要这两个孩子去避一避,若是叫上面那位知道是先主的孩子,怕是…”
幕江君胸口的怒火怎么都压不下去:“要不是为了她的嘱托,为的什么劳什子的安宁平凡,老子定要上去好好问问那个老妖婆!”
长芳主此刻便不敢多说话,这位长相俊美非凡出口脏话成章的幕江君,根本不是她这样一个小小的芳主可比拟置喙的,当初先主诞下孩儿,长女锦觅服下陨丹,次女锦绣叫匆忙赶来的这位幕江君生生抢了过去,赌咒发誓自己会照顾好,天后阴险狡诈,先主怕幕江君和天庭为难委屈了锦绣,因此不叫她们告诉幕江君先主逝去的真相。
幕江君说要去天庭问问,那必定是做的出来的。
长芳主等着幕江君平息了怒火才缓缓的道:“正好说要去凡间,等到锦绣伤好,就叫老胡带着躲避几日吧,毕竟也是先主的遗愿。”
幕江君到底抵不过先主遗愿这几个字,最终化成一声长长叹息,此刻这神态到合了他这仙风道骨的模样。
锦绣在一片鸟语花香中缓缓的睁开了眼,耳畔便听得个温和的声音道:“醒了,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原来是爷爷,她到底怕爷爷担忧,笑了笑道:“不碍事了。”
话音才落就看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锦觅和临九走了进来,趴在她床头哭丧一般没完没了。
锦绣干脆又闭上眼,谁知那葡萄哭的更大声了,嘴里还叫着:“锦绣是不是死了?是不是死了?”
这黑心肠的葡萄,这不是咒她死么?!
锦绣深吸了一口气:“爷爷,我觉得我差不多了,今日便启程回家吧。”
幕江君的满腔怒火看到锦绣只剩下了无限心疼,她说什么便应什么:“回,马上回,现在回。”
长芳主叹气,叱咤风云的幕江君,一朝带了孩子,连脾气都没了。
锦绣得以躺在云头,闭着眼没跟锦觅道别,这葡萄哭哭啼啼的实在讨人厌,众芳主们一人送了她一件礼物,临九竟也十分乖觉的替锦绣全背在身上,一路上乖乖坐在她身边替她挡风,完全变了个性子一般。
这次回来慢了些,因幕江君怕锦绣会不舒服。下了云头进了太湖,锦绣莫名觉得身上一阵舒泰,可见鱼儿还是待在湖底好一些,到进了自己的屋子,锦绣终于觉得安宁了下来。
果然还是家里好,也不知小润玉这几日恢复的如何了,她心中到颇为想念。
第六章
一尾红色的小鱼从润玉的窗前游过,吐出两个小小的泡泡,随后又噗的一声细微的炸裂开,阳光透过湖水,粼粼的落在了窗台上一株难得生在水中的黄色花朵上,又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端坐在书桌前的润玉,置若罔闻。
这是个静谧的午后,和簌离年幼时候并无两样,那时候她会做什么?坐在屋顶上数路过的小鱼或者偷跑出太湖结界远远的去看看人间繁华,大概便是这样吧,她叹息着微闭上了眼,也不过数载,这些记忆似乎早已经遥远的不属于自己了一般。
物是人非,不过如斯。
簌离转头看向了窗内认真读书的润玉,从前贪玩的孩子忽然知道用功了,不知润玉的改变是否因为那个忽然出现的女孩子?
润玉抬头见站在窗外的母亲,不见了夜晚的疯狂和歇斯底里,柔美的面颊上到还看到了一丝微笑。
簌离问道:“我儿如何愿意用功了?”
小润玉竟也微红了面颊,长长的睫毛扇子一般微微抖动:“若不用功,就不能护母亲周全。”
若不用功,也不能娶到锦绣,日日和她在一起。
这样一想,润玉又怅惘起来,好些日子不见锦绣,不知她近日如何?不若一会出门去看望看望她,这样一想,润玉竟觉得煎熬起来,坐立不安。
扶苍正在叫虾兵蟹将们打珊瑚树上的一只小鱼,那鱼儿吓的一动不动,扶苍越发笑的高兴,隐约看见山石之后似有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去,扶苍微怔,立刻跟了上去,空荡荡的院子里并不见人影,本以为自己看错了,待要转身却见那熟悉的身影从另一侧的月亮门中穿过,继续向外走去。
润玉!
父亲不叫他找润玉麻烦,润玉也躲在王城不出去,他在王城里下不得手,却不代表踏出这王城他便做不得。
果然老天有眼,叫他抓了个正着!
扶苍一招手,虾兵蟹将立刻跟了上去。
锦绣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眯眼晒太阳,她也是后来才从幕江君口中得知,那日袭击他们的凶手竟是上古的穷其,亏的她身上有幕江君给的法宝护住周全,要不然早死了千儿八百回了。
早知道这般凶险就不该去救那紫葡萄,叫她变成烂葡萄也好!
她身上虽然已经觉得妥当了,幕江君却不放心,叫她休息,带着临九出门为她采药去了。
她叹息着,有人疼爱,练不得功,她也没有办法不是?
忽觉有人挡住了光线,在睁眼竟然是白皙可爱的润玉君!果然没白疼这孩子!
润玉自觉的端了小马扎,坐在锦绣身旁,仰头仔细的看看她,又低头用那肉嘟嘟的小手一颗一颗的剥瓜子。
幼年时候如此乖觉可爱,也不知长大了会是哪般模样。
“这几日总觉得心惊肉跳的,原来是锦绣受了伤,锦绣还疼不疼,难不难受?”
“都怪那紫葡萄,若不是她,便是上古的凶兽穷其我也能全身而退,害我替她挡了穷其的一招,在花界住了小半个月不得见我们小润玉。”
锦绣心安理得的吃着润玉剥的瓜子,还不忘怨念的吐槽一下葡萄。
锦绣竟然为了别人挡伤,润玉觉得自己心里小小的泛起了一点不明所以的酸沫子,颇觉得锦绣所说的葡萄厌烦。
“我向来不喜欢吃葡萄,没想到葡萄成了精更叫人觉得可憎,锦绣以后就别和那葡萄玩了!”
润玉微垂着眼,睫毛一抖一抖的,竟有几分脆弱感。
锦绣便伸手摸了摸润玉的小脸蛋,滑嫩如玻壳的鸡蛋,手感颇好,笑笑道:“那是自然的,我以后只和小润玉玩!”
润玉的面颊上爬上了两坨胭脂粉,得了锦绣的保证更加卖力的剥瓜子,仿佛是毛茸茸的一只小狗,只差摇起尾巴了。
夕阳西斜,给这山脚的院落染上一层温暖的色泽,小小的两个孩童坐在院中却有种岁月静好的安宁。
润玉不善言语,大多时候都是倾听,他坐在锦绣身边,瞧着日头一点一点落在山后,看着地上剥出的一大堆瓜子皮,竟觉得少有的满足。
锦绣也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和润玉说了这么久的话,润玉少言寡语,却乐意听她东一句西一句的胡扯,偶尔抬头那双湿漉漉的小鹿般的眼里,似乎什么都懂又满是期待。
扶苍站在屋外,等到光线尽数隐没在山后,冷笑一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两个仇家既然叫他一并遇见了,那今日谁也别想逃出生天!
眼见夜幕降临,润玉要回王城了,他恋恋不舍起身,又期待的去看锦绣:“改日我还来给你剥瓜子,可好?”
锦绣微笑着点头,哪知千百年后他依旧爱给她剥瓜子,玉树临风温润如玉,偏偏脸皮颇厚,道:“是你允我为你剥瓜子的。”
这么久的事情了她哪里记得住?
锦绣忽然变了面色,灵力杂乱涌动,有人正在施法!这玉泉山上人迹罕至,锦绣从不曾有邻居,今日润玉到来就有这情形出现,必定是冲着她和润玉来的!
锦绣心知不妙,待要带着润玉逃跑,却霎时间漫天火光,热浪逼人,在不能走动一步,锦绣不敢迟疑连忙施展水术,期望能灭出一条生路,但她毕竟重伤未愈,再加上年岁尚小,水虽来了却犹如飞蛾扑火,渺小可笑。
外围的人张狂的笑起来:“叫你们打伤小爷,今日小爷要叫你们统统丧生火海!”
竟是扶苍,年岁虽小,却异常歹毒。
润玉一想便知是今日出门之时被扶苍看到,跟踪而来,是他连累了锦绣,他又气又急,喊道:“扶苍,有事冲我来,放了锦绣,此事和她无关!”
扶苍却不过张狂一笑,在不言语,火势也越加凶猛,逼的两人几乎无立足之地。
眼见着就要烧到人了,锦绣一时也慌乱起来,下意识的把瘦弱的润玉搂在怀里安抚起来:“在撑一会,幕江君定会赶回来的,到时候有那扶苍好看的!”
火光之中,锦绣的眉眼似乎透明起来,仿若要在这大火之中灰飞烟灭,小小的润玉在母亲刮下鳞片之时也不曾有过这般的恐惧害怕,这种害怕失去的感觉传遍了四肢百骸,逼迫着体内一股陌生的力量不断涌动,呼之欲出。
临九抬头看去,见东方火光冲天,疑惑道:“这地方,熟悉的紧呀?”
幕江君抬头一看,气急败坏道:“臭小子!自己的家,自然熟悉!锦绣有难,速回!”
才要掐诀,却有股蕴含天地混沌之气的灵力爆裂开来,将那火光压灭又四散开来,将水族一众震的一荡,复又向上冲去,冲破结界,震天彻地。
幕江君神色少有的肃穆庄重,临九看着怔了怔才大喊道:“哎呀!锦绣!”
润玉晕倒之前见锦绣完好无损,只是看她眼中有泪,实在心里难受,还要开口,却还是闭眼晕了过去。
太湖王君和震泽站在玉泉山中这小小的院落里却还是看不太清仿若就站在对面的幕江君。
就如隔着万水千山一般,那气势也如高高在上的天,需要仰视才行。
震泽早已不敢开口,太湖王君到底见多识广,缓了缓道:“今日叨扰上神,子孙不孝,来日必定负荆请罪,只是上神必定已有所察觉,今日之事过后,太湖怕难得太平,只怕天庭之人已在路上,还请…”
幕江君无情的打断了太湖王君的侃侃而谈:“你的太湖如何,于老子何干?你那孙子打伤了我的锦绣,想这般一走了之,没得想的太便宜了些!”
最后一字重重压下,气势也重重压来,震泽站立不稳险些摔倒,心中更是巨浪滔天,太湖之中竟有此等高人,难怪王君不敢招惹,苍儿惹下大祸了!
太湖王君忍不住咳嗽一声,顿了顿才艰难道:“上神意欲何为?”
“封住扶苍元神,此后不得为仙为神。”
醒来的锦绣和临九在屋中偷听,皆是一怔,这般惩罚着时严厉了些,但又一想,扶苍生性凶残,叫此等人不变强大,到是对六界生灵的仁慈。
震泽冷声道:“上神未免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本上神欺人太甚之时,你王君和母妃连元神都不得有!我封了扶苍元神你道是同你商议?不过是知会你一声罢了,若你们日后还敢犯到我手中,便叫你们皆尝尝什么叫欺人太甚!”
没想到爷爷原来这般有资历有气势!看来以后还是要对爷爷更好一些,毕竟上神的大腿也不是人人都抱的上的不是?!
太湖王君仿若瞬间失了精神,脊背也佝偻起来,模糊间似是忆起了童年时候的故事:“幕江上神生性闲散,不问世事,也不知过了多少年,大抵心中无聊扯下佛前的一瓣莲,这便是后来的花神,后又闭关沉睡,睡了万年,方苏醒…”
“遵上神旨意。”太湖王君道。
震泽震惊道:“王君?!”
“够了!以后若他在生事,你这父王也一并受罚!”
虾兵在门外焦急道:“王君,水神仙上驾临!”
太湖王君叹息一声,行礼道别,带着昏迷不醒的扶苍和润玉一并离开。
锦绣虽然大感痛快,却觉得似有什么大事发生,那位水神为什么忽然来了太湖,可和刚才的事情有关?这样一思量便连刚才的痛快也不见了,着急的想去看看那场面。
幕江君冷冷的瞧了锦绣一眼,似乎看透她的心思,留下一句不准出门转身离开。
爷爷厉害看着舒服,但若对自家娃儿厉害那便不美好了!
临九递给锦绣一杯水:“我看你,还是好好养伤吧,旧伤未好又添了新的,总该爱惜爱惜自己才是。”
锦绣怨念的坐在窗前,透过窗户向外看,只见夜明珠光芒下的太湖朦朦胧胧不甚真切。
润玉缓缓的睁开眼,入目便是母亲癫狂的面容,他控制不住的哆嗦了一下,起身向后退去:“母亲,可是出了什么事?”
“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到底做了什么?体内似有力量涌了出去,接着火光散去,润玉松了一口气,想来锦绣是安全了。
想到锦绣,润玉觉得心里似乎涌起了一阵力量,觉得即使和母亲鱼死网破,也会有人在身后等他,给他一片安宁和温暖,原叫他觉得害怕的母亲的癫狂,似也没有那么可怕了,他抬起头,直视母亲,一字一句道:“扶苍想杀死我,我不过吼了一声,躲过一难,母亲觉得不妥?”
从前逆来顺受,一声不吭的孩子怎的忽然就变了一般?
簌离微怔。
门外有人进来。
润玉抬眼看见个青衣男子,周身似有水汽,眼中清冷却又慈悲,看到他时眸中神色越发复杂,最终唇边溢出一声叹息。
簌离将润玉护到身后却听的水神道:“此间并无异常,回吧。”
他身后兵将一怔:“上神?!”
水神却并不理会,转身而去,似是对簌离道:“好生照料孩子,莫要被天后发现。”
簌离瘫倒在地上,悲苦的痛哭起来。
第七章
人间四月芳菲天,正是美不胜收时,踏春访友,呼朋引伴,这湖畔街边酒楼林立,街上人头攒动,更有各色美食香味混杂其中,隐隐传去远处,引的人食指大动。
滚滚红尘,美食当先。
街边的一方卖豆腐脑的小摊今日却越热闹了些。
四个不大的小娃娃,皆如年画里的观音童子般好看,此刻却对对面的两个同样漂亮好看的小娃娃,怒目而视。
这四个小娃娃自然就是已经来凡间历练的锦绣,锦觅还有临九和连翘。
而对面这两位,其中一个男孩子脸蛋白净,吊梢眼里和那身上的一针一线皆是孤高傲然,便是他身旁唤做穗禾的小丫头和他神情也不分伯仲,颐指气使道:“是不是你们先来的这我不管,但你们挡了…挡了旭凤和我的道却是不行,今日须得让开!”
临九气的呸了一声:“哪里来的野丫头在这里胡言乱语,在不走,小心小爷打人!”
锦觅和连翘的目光皆落在那冒着热气的豆腐脑上,哪里管什么纷争。锦绣心里眼里皆是怒火,不知道这黑葡萄和幕江说了什么,千算计万算计也不及幕江上神的一句话:“你若敢丢下小葡萄一人跑了,老子这次必定叫你吃三个月的太湖美食,老子的戒指也还回来!”
如此,她哪里敢一走了之?
这才在这凡间待了几天?大大小小的事故没完没了,看看,今日又遇上了,若是她一人,或转身离开或武力解决,皆是随意的事情,但身边跟着这几个小娃娃,做事立刻变的束手束脚起来。
锦觅听得这话,回头插嘴道:“这个旭凤小娃娃,你且买了带回去吃便是,或者蹲在旁边也是一样的。”
她还沾沾自喜,自觉自己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不想却引的穗禾生气道:“欺人太甚!”
话音未落,手中的长鞭已经甩了出来。
锦绣认命的想,她上辈子定是欠了锦觅债的。
老胡和带着旭凤和穗禾下凡的月下仙人匆忙赶来现场的时候,这豆腐脑的小摊前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费力挤进去便见着连翘和临九一人在抠穗禾的鼻子,一人在扯穗禾的脚,而另一边,锦绣抓住了旭凤的胳膊,马后炮锦觅尽职尽责的骑在旭凤身上紧紧抱住旭凤双腿,嘴里喊道:“叫你打人!叫你打人!”颇为正义。
被牵制住的旭凤何曾受过如此的奇耻大辱,脸上气的没了血色。
锦绣原觉得旭凤此人应该身份非比寻常,不该闹的太僵,谁知这葡萄见她钳制住了旭凤,立刻颠颠的赶了上来。
后来想想,有缘分的人,开始的时候便不一样。
老胡和月下仙人对视一眼大喊一声了不得,顾不上凡人面前用不得仙术的规矩急忙拉开了几个孩子。
旭凤得以解脱,架子也不端了,气急败坏的迈开小短腿,冲上来就要掐葡萄的脖子。
在他看来,打不过锦绣是他技不如人,他输的心甘情愿,但这圆滚滚的团子算是哪根葱?大庭广众之下骑在他天帝之子的身上耀武扬威,是可忍熟不可忍!
锦觅吓的大叫一声,躲在了锦绣身后,锦绣嘴角抽搐,往旁边让了让。
人群散去,月下仙人注意到了锦绣和锦觅,狐狸眼一亮:“哎呀呀,这两个女娃娃,甚得老夫的心意,老胡,可是你家娃娃?”
老胡吓了一跳,连连摆手:“红红可千万别乱说,不过是熟人家的娃娃,跟着我出来玩玩而已。”
却不管锦觅被旭凤追的哇哇大叫。
不想这两个人是认识的。
锦绣光顾着听月下仙人和老胡说话,在转头,临九和穗禾在掐架,锦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挂在旭凤身上求饶,简直深情并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又不晓得认识你,再说先动手的也是你们,我和锦绣不过,不过是无奈之举!”
真是难为了锦觅,这个时候竟还记得为她开脱,可见前几日的那伤也不算白受。
锦觅鼻涕眼泪抹了旭凤一身,旭凤的小脸黑了个透,到像是下不得手了,只是呵斥:“下来!”
“那你别再掐我可好?”可怜兮兮的团圆葡萄。
旭凤别过了脸:“你先下来。”
“你先答应我!”
等到了下榻的客栈,也不见两人分出胜负,这倨傲端庄的小凤凰对身边跟着的小表妹更是不闻不问,跟锦觅斗的难舍难分。
进了门,老胡就和月下仙人抛下这群孩子又去叙旧了,说是要去戏院里看戏,大家往椅子上一坐,刚刚还挣的面红耳赤的临九忽然就转了性,笑嘻嘻的同穗禾说话:“我瞧着你生的这般漂亮,就是脾气急躁了些,女娃娃么,还是温柔些更得人喜爱。”
又恢复了一贯怜香惜玉的本色。
葡萄也和凤凰歇了架,就是瞧着十分气恼。
连翘到是最超然的,买了一堆冰糖葫芦独坐窗前吃的兴致勃勃。
锦绣是没兴致闹这些小孩子的事情的,下来这几日她已经打探到了一个有用的消息,看着暮色降至,她已经打算走人。
不想小凤凰发了问:“锦绣可是要出门?”
小小的孩童穿着云锦的袍子,站的笔直如松,可见家教良好,家境殷实,她刚刚听得月下仙人和老胡说话,模糊推测这位该是如今天后之子,天潢贵胄,万不能得罪的人物,见他开口,便笑的万分和蔼:“有事要出去一趟。”
却见着这一屋子的孩子都投来了询问和期待的目光,立刻便知自己又犯下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天上的孩子对于这不曾经历的凡间诸事颇为好奇,便是没事也想找出个事情来玩,何况锦绣说的有事。
她干干的站在原地瞧见这小凤凰眼里掩饰不住的笑意抽了抽嘴角。
彼时的凤凰尚还不是后来那般倨傲清冷的模样,常常还得见笑颜。
“凡间第一大宗派昆仑派你们可听说过,听的得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宝贝,说是鸿钧老祖当年留下的一枚戒指,威力无穷,虽不过道听途说,但我却想去见识见识,说不得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或许有益于修行也不一定。”
锦绣一面走一面向这几个尾随她出门的介绍了她此行的目的和动机,但见人人跃跃欲试,颇为头疼的道:“但是,有一样,绝不许惹是生非,若是伤到凡人,触犯了仙界的规则,后果自负。”
锦觅一脸崇拜的看向锦绣,觉得此刻的锦绣颇有气势。
旭凤没想到比她年纪还小一些的锦绣原来这般的勤奋刻苦,难怪能赢过他,心里肃然起敬,郑重的道:“锦绣放心便是,我们有分寸。”
锦绣的目光在锦觅和临九身上掠过,叹息了一声,叫她看,这话说也是白说,真有了事,旭凤自然不会有事,有事的也是他们自己而已。
皑皑雪山,万径人踪灭,千山鸟飞绝,这孤寂荒凉之处却是修真者的天堂,昆仑派的九霄大殿耸立在昆仑深处的最高处,掩藏在一片云雾之中,当真是飘渺虚幻仙境一般,竟不比仙界差多少。
“凡人修仙就好比果木成精,虽则艰难,却也有不少修得正果者,比如那过海的八仙,吕洞宾,张果老,便是上古时的精卫,皆是一个道理,是以,凡人虽弱,却小瞧不得。”
临九在风雪之中侃侃而谈,瞧着颇为高深莫测。
锦绣的目光却落在了一片华光大盛的地方,听得走过来的旭凤道:“看这光芒,怕这东西却有些分量。”
锦觅一听,着急的挤到了前头朝着旭凤道:“这东西可是锦绣先发现的,你可抢不得!”
锦绣的嘴角一抽,天帝之子要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要这流落凡间的俗物?怕是根本看不上眼!况这凤凰如此傲气,锦觅定又捅了马蜂窝。
果见旭凤黑了脸,气急败坏,半响竟想不出个妥当的言语,憋了半响,却见罪魁祸首已经怡然自得的玩雪去了,差点气的晕厥过去。
锦绣还怕把这孩子给气出个问题来,惹出无端的事故,好心安抚道:“你别跟锦觅一般见识,她天生迷糊,不通这人情世故,但心地善良,并无恶意。我自然知道旭凤你高风亮节,不屑于这凡间的俗物。”
旭凤的一口气,到底顺了下去,缓了缓道:“这锦觅…还是锦绣你合我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