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右卫将军江林吧。”
刘子文微微一怔,抬眸看向楚靖瑜,他的面颊有一半在灯光下,一半在阴影里,有一种格外厚重又□□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
阮青背了楚靖瑜预备的药箱过来,楚靖瑜拿出个白瓷瓶:”这是我自己蒸馏的纯度极高的白酒,用来消毒擦伤口,可能会有些疼,你忍着点。”
他说完就开始解答刘子文的问题:”在杭州的时候我了解过白阁老白梓昕,白阁老坐下最有名的就是这位右卫将军江林,出生守卫边关数载的林家,从小战功无数,小小年纪就做到了右卫将军,性子狠辣又张扬,除过他这个萧太后的人,这满朝上下也没人敢真的和皇上动手。”
烈酒冲洗着伤口,刘子文的眼都没眨一下。
“真没想到你连这个都知道。”
楚靖瑜却不吃这个奉承,洗了伤口又细细的擦上药:”一个右卫将军而已,皇上犯不着和他较劲,下一次只管叫个武林高手去和他对打,打趴下再说,叫他也知道知道,皇威不可侵犯。”
刘子文是在和萧太后较劲,这个楚靖瑜也知道。
楚靖瑜仔细的包扎好伤口,刘子文笑看了看:”你一个书生怎么会做这些事情,随身就有治伤的药?”
既然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楚靖瑜也就不掖着藏着:”王仁远以前是杭州城外的贼匪。”
刘子文挑眉,楚靖瑜起来取了自己一身新的衣裳给了刘子文:”若不嫌弃就换上吧。”
刘子文接了过去道了谢,去了屏风后换衣裳,过了好一会还不见出来,楚靖瑜怕他扯动了伤口,转过屏风去看,就见刘子文一个大男人被一身的衣裳为难住了,□□着上身站着,瞧见楚靖瑜进来,冷冷的哼了一声。
楚靖瑜到被逗笑了,他都忘了,皇上是千金之子,这些活向来不自己动手,他从地上捡起了衣裳拍了拍土,翻找出里衣,一件一件的给刘子文穿:”是我疏忽了。”
刘子文莫名的微红了面颊,撇过了头,肚子却咕噜噜的响起来。
楚靖瑜朗声笑起来,帮他系好衣裳:”是我待客疏忽了,刘兄可喜欢吃面?我会做拉面,不若给刘兄做一碗?”
这个楚靖瑜到底还有什么是不会的?他有伤他就会包扎有伤药,他饿了,他就会做饭,刘子文的声音听起来到有些愤慨:”你们家没有厨子?”
“这到不是,天已经黑了,厨房早熄火了,不过一碗面的事情,用不着兴师动众。”一面说一面往外走,刘子文就跟了上去。
他从来不来厨房,也不知道所谓的做饭又是如何。
阮青跟着烧火,刘子文就站在楚靖瑜跟前,看着他和面揉面,楚靖瑜一面做一面解释,将个面团递给刘子文,笑着道:”你试试?”
刘子文嫌弃的别过了脸,楚靖瑜也就不再为难他。
面条到做的快,鸡汤下了面,漂了几片绿菜叶子,有股说不出的清香,热气蒸腾而上,在这个充满浓郁的烟火气息的厨房里,刘子文尝到了生平最好吃的一碗饭。
用了饭,刘子文就要离开,藏在暗处的贴身侍卫智行像大鸟一样跃了出来,追随着刘子文上了马向皇宫的方向飞驰而去。
王仁远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还在赞叹智行的身手,后知后觉的问:”皇上来是干什么的?”
楚靖瑜也说不清,皇上受伤怎么就来了他这里,他摇了摇头:”不想了,明天的事情还多,早些歇息吧。”
楚筱悠刚进了屋子,守月就笑着迎了出来:”老夫人问了好几遍,说小姐怎么还不进去?”
楚筱悠接过了守月手里的汤婆子:”祖母还没歇息?”
“等着小姐呢!”
楚筱悠进去就见老夫人换上了里衣,坐在床边,瞧见楚筱悠进来就朝她招手:”你哥哥走了?”
“走了。”
楚筱悠把汤婆子塞进了被子里,扶着老夫人躺下,就好像她之前做过很多次那样,自己也躺了进去,钻进老夫人的被窝:”我和祖母一起睡。”
老夫人笑着摸着她渐渐开始肉嘟嘟的胳膊腿:”你母亲小时候也喜欢和我一起睡,说和我睡着暖和不做噩梦,这一眨眼你母亲都走了五年了,你都十岁了,外祖母也老了。”
楚筱悠不想说这些感伤的话题,她伸出自己白嫩的胳膊:”您瞧瞧我是不是身上肉不少,我哥哥整日的逼着我吃这吃那。”
老夫人笑起来:”有,比瞧起来圆润的多,胖一些好,胖一些身子结实,往后嫁了人不吃亏,靖瑜也长大了,是个好孩子,知道照顾你。”
老夫人说着就想起了自己过去的事情:”我们那时候就讲究胖一些好,不像你们现在的年轻姑娘们,又总想着要瘦,女人啊,还是胖一些好,胖一些容易养住孩子,胖一些有福气得婆婆的喜欢,只是你们现在年纪小,都不明白。”
老夫人自己说了半响,转头看楚筱悠已经睡了过去,她笑着替楚筱悠盖好被子,自己也闭上眼,渐渐的进入梦乡。
直到老夫人呼吸沉稳起来,楚筱悠才睁开眼,上了年纪的人到了睡的时间就要睡,不然容易熬过眼,后面就在睡不着,她偎依在外祖母的怀里,也很快沉入了梦乡,这一次梦里不在有惶恐和无助,只是一种说不出的安宁。
老夫人醒来的早,本想叫楚筱悠继续睡着,楚筱悠却硬跟着一起起来,七八个大小的丫头捧着盆子手帕香胰子面脂衣裳站成一排,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侍候着主子们洗漱更衣,老夫人叫跟前的明月给楚筱悠梳头:”你别瞧明月年纪小,梳头是一把好手,叫她给你梳个漂漂亮亮的灵蛇髻。”
明月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小姐,轻手轻脚的给如意梳头,老夫人从自己的首饰盒子里挑出里几套珍珠的头面:”你有孝不能用那些花红柳绿的,这几样你拿着用。”
老人给东西,没必要推三阻四的客气,楚筱悠一脸的欢天喜地,像是一只欢快的百灵鸟:”这几件真好看,多谢外祖母!”
老夫人果然更高兴,又给楚筱悠配了个兰花样的珍珠耳坠。
收拾好,老夫人去了侧间设的小佛堂做早课,楚筱悠也跟着一起去净手上香,陪着老夫人念完经,外头楼夫人为首的一众女眷就过来请安用早饭了。
一顿饭到用的安然无事,用了饭坐着说了几句话,老夫人就打发了众人走。
楚筱悠本想陪着老夫人,秦佳人却来拉她的手:”我带妹妹去园子转转。”老夫人也道:”去吧,你们姐妹一起去玩玩。”
楚筱悠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罗秀逸想了想就答应了下来。
上一世也是这样,秦佳人带着姐妹几个领着她去院子玩,到是演了一场大戏,现在回头去看,从她还在杭州开始,楼夫人和楼玉儿就一直都在处心积虑的对付她,破坏她的名声,诋毁她的荣誉,为的就是有一日将她像烂泥一样踩在脚底下,就像有着深仇大恨一样,那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楼夫人不知道一直多恨她早就过世的娘。
她微笑着,在这一众相貌出众的小姐中间步步生莲,熠熠生辉,夺目又明亮。
定北侯府是前朝一位大贪官的宅院,后来定都之后先帝赏给了老定北侯居住,作为武将没有多余的闲情雅致就那样好不改动的全盘接受,所以今日才有能在京城得遇这样有着苏杭特色的园林式宅院,假山阁楼一步一景,后人又在此基础上多有修缮,加进了北方建筑的粗旷和大气,到使得这定北侯府的景致成了京城的一绝。
秦佳人指着一处三层的尖角高楼:”这算是京城里私人宅院最高的一处了,叫做摘星楼。”语气颇为傲然。
盛极必衰,大概说的就是定北侯府了,自秦侯爷之后的男丁没有一个可堪重任,衰落也是迟早的事情。
楚筱悠的脸上并没有秦佳人意料中的羡慕惊讶之类的表情,淡然宁静的没有一丝的波澜。
秦佳人还没有说话,那边的秦佳怡却先不满了,尖刻的道:”怎么?妹妹家里也有这样一幢楼?”
楚筱悠掩嘴轻笑,就如冬日里乍现的阳光:”我只是在想,那些皇亲国戚们会怎么想,所以这些话还是少说的好。”
不过一个侯府,有个最高的楼有什么好处?更何况侯府往后还会因为这座摘星楼惹上不少事情,可怜到是有,别的那就没有。
秦佳怡还没反应过来,秦佳人先白了脸,罗秀逸到没想到楚筱悠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一笑去拉楚筱悠的手:”看来妹妹是有真学问的人。”
楚筱悠避了过去,罗秀逸又是一笑:”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妹妹?咱们同是住在侯府,年纪又相当,往后还有彼此多多关照。”
罗秀逸总是这样一副大度宽厚的样子。
楚筱悠挑着嘴角微笑起来:”我可跟姐姐不一样,姐姐管着家管着自己家的铺子,每日还要出去做生意,走到哪里都只带一个丫头,瞧我,身后跟了一堆,自己也笨手笨脚什么都不会,光知道吃喝玩乐了,和姐姐比实在愧疚。”她微掩着嘴,灿然的光从那双眼里露出,如诗如画:”我年纪小不懂事,也向来不会说话,姐姐是个大度人,要是我哪里说的不好,千万别和我计较。”
罗秀逸想把楚筱悠拉到和自己一样的位置,楚筱悠怎么会叫她如意,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姐和一个要做生意养家的怎么可能一样?罗秀逸不是一向标榜自己大度吗,那就把这话还给她,看看她怎么说?
罗秀逸的眼睛垂下,双手握在一起,半响才抬头淡淡一笑:”我不同妹妹计较。”然而因为忍耐那额头上迸起的青筋却格外明显。
楚筱悠也就甜甜一笑。
说着话就到了牡丹园,因为院中种满牡丹,到了四月开始次第开放,所以才有此名,这会院子里都是些桃李和木槿这样的花,有个红衣的小丫头从后面匆忙跑了过来。
还是这么准时的来了,楚筱悠淡淡的笑。
正文 19.第 19 章
三月末的风已经带了热气,卷着不知名的花香,微扬起发丝,暖香里楚筱悠穿着一身湖绿色的长裙站在一株牧瑾花树下,像是从花树中走出来的仙子,淡淡的看着同样穿着淡色衣裳的罗秀逸,唇边是一缕宁静的笑意,美貌和气质仿若早就超脱了年龄,有种超脱凡俗的清冷和傲然。
上一世她天真懵懂,直到后来才明白了人世间的诸多道理,刚到侯府别人说的好话歹话她都分辨不清楚,只是一味的孤高清冷,也一度认为罗秀逸是个好人,侯府的人看出她是个糊涂不懂事的,当面背后没少说她的坏话,叫外面的人提起她来总是一句,美则美矣,然则是个花瓶,零零总总传出去她不知道多少坏话,到后来就是不想嫁给秦轩宇也没有人求娶她。
楚筱悠轻轻叹息,那后头端着盛着几条鱼的白瓷盆的丫头小翠也已经走了过来,大家都转头去看。
小翠年纪不大,稚嫩的面颊上是因为过于用力的红晕,走路的脚步仓促匆忙似乎还不太稳当,急冲冲的往前走,看见几位小姐在就走了过来。
也就是眨眼之间的事,刚刚还和罗秀逸并肩站在一起的楚筱悠忽的往旁边站了站,小翠眼里的慌乱一闪而过,手一抖,连鱼带水全泼到了罗秀逸身上。
跌出水的鱼儿在地上垂死挣扎。
楚筱悠用帕子掩嘴,那漂亮的眼里是分明的幸灾乐祸,转眸就见着楼玉儿从一旁转了出来,真是枉费了这些人的心机了,她一个小小的丫头到值得这样费尽心思的算计,不过她到要看看,事情没有按照这些人的预期发展,原本要泼在她身上的水泼给了罗秀逸,她们又会是什么嘴脸。
罗秀逸一张脸白了又红,秦佳人叫人去拿衣裳,秦佳悦站在一旁冷淡的瞧着,秦佳怡气的要打小翠,秦佳茹到先心疼的是地上的鱼,着急的捡起来,要往水里扔。
楚筱悠就迎上了楼玉儿,分明在楼玉儿的眼里看见的是错愕,楚筱悠一笑挽住楼玉儿的胳膊:“二嫂子来得巧,快来瞧瞧,这丫头泼了罗家姐姐一身的水,您可别因为罗家姐姐是外人就不责罚这小丫头。”
小翠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不是故意的!”
楼玉儿拍了拍楚筱悠的手,勉强一笑:“瞧妹妹说的什么话,该罚自然就要罚!”
是呀,上一世一个丫头泼了她一身水,楼玉儿出来就要往死里打,她当时不懂事,只觉得这个嫂子真心待她,那边的罗秀逸费力求情,就只把小翠打了几板子,后来传出去就变了味道,说她仗着老妇人宠爱无法无天,刻薄为难小丫头,说罗秀逸为小翠求情是个宽厚大度的,可怜她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本来就身子弱,被泼了水又吹了冷风,接着就生了病,明明是受害者到成了那个最狠毒的人。
以至于她后来做事,总是束手束脚。
楚筱悠看了一眼秦佳怡,那眼睛好似分明的再说,你们不是关系好么,怎么不说话?秦佳怡冷哼了一声就开了口:“二嫂子,这丫头要打死,打死算了!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好,要是不好好惩治这些人到时候还说我们侯府刻薄亲戚!”
秦佳怡绝对是罗秀逸的忠实拥护者,但凡有事情绝对的偏向罗秀逸,也不得不佩服罗秀逸的手段,秦佳怡这样的烈马她都能收复的妥妥帖帖的。
秦佳怡不知道轻重,罗秀逸却明白,要是今天真因为她打伤了这个小丫头,下面的那些人还不知道要说出些什么话,她和哥哥还要靠侯府生存即便是些下人她也不能得罪。
她才要张口,楚筱悠却悠悠的抢先了一步,拉着楼玉儿的手:“二嫂子,小翠虽然做的不对,也不能真就打打杀杀的,打上几板子给罗姐姐出出气就行了。”
小翠这丫头,可没有看起来这么单纯,她知道内情愿意帮忙,就该受罪。
怎么还就成了给她出气了?罗秀逸只觉得但凡她的事情一遇上楚筱悠就格外的不顺利,她的那些能耐那些本事,丝毫施展不开,堵的她心口难受。
那边的秦佳怡又堵住了罗秀逸的口,尖刻的反对楚筱悠:“事情没有碰到你的身上,你自然就说这样的话,换做是你你行么?!”
楼玉儿见事情没有朝着预期的方向发展,本是不想罚小翠的,毕竟一个愿意效力又有些能耐的下人是不可多得的,但是要是在不做决断任由秦佳怡闹下去,或许事情会更糟糕。
她吸了一口气换了严肃的声音,朝着小翠道:“今日是你不该,我罚你三个板子,你可知错?”
小翠恭敬的磕头:“奴婢知错了。”瞧起来不慌不乱。
秦佳怡还要说话,被秦佳人拦住摇了摇头,楼玉儿是管事的少夫人,随意置喙会伤了楼玉儿的脸面,也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秦佳怡还是听秦佳人的话的,愤愤的闭上了嘴。
罗秀逸刚想说话,那边一路上小跑的小甜已经取了披风过来,楚筱悠接了过去,细心的给罗秀逸披上:“姐姐快回去吧,当心着凉伤了风寒。”
她眼里是细碎的光,仿佛是真的关心,小翠也被人带了下去,应该是去打板子了。
罗秀逸仔细看了一眼楚筱悠:“妹妹待我真是好。”
湿透的衣裳穿在身上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了寒冷,罗秀逸的面颊上多了因为寒冷而有的青色,嘴唇也是青的,仿佛是多了些厉色,楚筱悠就淡淡的看着,看着罗秀逸的大度宽厚在她的刺激下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去,而一个人一旦维持不住原有的风度,露出一些藏在心底的阴暗,瞧她还能不能被人人都夸赞?
楼玉儿的心情也很不好,事情完全没有办好,还反倒转嫁到了罗秀逸的身上,只怕姑妈又要不高兴了,她也没心思陪着几个妹妹说话,道了一声告别就离开了。
楚筱悠办完了自己该办的就不想在待下去,这个侯府她不比秦佳人姐妹陌生,愿意陪着她们周旋,不过为的是这一出戏,戏已经散了她也就该回去了:“我到觉得累了,今天就先回去了。”
几位小姐们好似因为刚才的事情都没了情绪在游玩,就互相道别,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楚筱悠才带着丫头走了几步路,上了抄手游廊就瞧见了大步走来的哥哥楚靖瑜,她的眉眼像是骤然绽放的花,开满了笑意,未语先笑:“哥哥怎么来呢?”
楚靖瑜也是忽然想起书里的情节,记起楚筱悠有这么一节难,应该就是这个时候,他瞧见楚筱悠俏生生的站在自己跟前什么事都没有,才舒了一口气,给她扶了扶发钗:“想带你出去走走,听守月说你在园子里,所以就找了过来。”
楚筱悠挽着楚靖瑜的胳膊,欢天喜地问:“出去做什么?”
“买几个下人用。”
还是先去了老夫人的峥嵘院,老夫人细细的问了楚靖瑜宅子中的事情,听着安排的都不错,听说要出去买些下人,顿了顿缓缓的道:“买下人也不必太机灵的那种,那种人肉集市上的人见过了不知道多少肮脏的事情,心里黑的多,就是木讷些也没有什么,过于机灵会看眼色的多半都不是好货色。”
好似还想说什么,最终斟酌了片刻,叮嘱楚靖瑜:“你妹妹不比你,是个女孩子,你凡事精细些,早些回来。”
楚靖瑜恭恭敬敬的应了是,他原本以为说了要去买下人,老夫人会叫他从侯府领几个人回去的,没想到竟然止口不提,这样一看老夫人虽上了些年纪,瞧着似个慈眉善目的菩萨,心里却比谁都清楚都明白自家的后宅都是些什么人,只提点了他们如何选到合适的人。
从这一点看就是个值得尊敬的老者。
楚筱悠换了简单的衣裳,头上的钗环只留下根玉簪,带了绮画,留下了珊瑚,她如今也想通了,上一辈子的事情还没发生,珊瑚毕竟是家中巨变后愿意留下跟随她的人,就冲着这一份情,她也要在给珊瑚一次机会,她心里想着,脸上就多了丝笑意,对珊瑚吩咐:“我不在,这里的事情你就多操心些,罗家姐姐今日受了些委屈,你一会替我去瞧瞧。”
珊瑚聪明很快就感觉到了楚筱悠态度的变化,这些日子日日觉得心里不踏实,觉也睡不好,见楚筱悠终于愿意和她好好说话,立时就红了眼眶,稳住情绪,应了一声:“小姐只管放心去,我一定办周到。”
珊瑚办事,她从来都很放心,所以后来珊瑚的背叛才对她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马车是早就准备好的,一直出了永安街,马车停下,一身劲装腰里跨刀的王仁远和穿着青色长的苏以乔一起出现。
楚筱悠询问的看了一眼楚靖瑜,楚靖瑜笑着解释道:“以乔现在住在我们隔壁,家里也缺下人。”
所以同行,到也说的过去,楚筱悠冲着苏以乔微笑着点头。
苏以乔清冷的眼里染了一层层浓浓的迷恋,白皙的脸颊上染上了桃花般的红晕,如玉般的容颜多了几分艳丽,也对着楚筱悠点头,看着王仁远上了马车,那帘子放下的时候正好看见楚筱悠露出的灿然的笑意,明媚温暖,差点就醉在了这个春日。
苏以乔垂了垂眼,和楚靖瑜上马。
王仁远一上去,先拉着楚筱悠仔细的打量:“快叫哥哥瞧瞧,是不是瘦了?!”
楚筱悠用帕子掩着嘴笑起来,然而却还是任由王仁远打量,微歪着脑袋,小女儿情态毕露:“那哥哥瞧,我是瘦了还是胖了?”
王仁远一咧嘴,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我瞧妹妹又变漂亮了!”
楚筱悠又止不住笑起来,从旁边的匣子里拿出糕点:“为的哥哥这一句我,我从侯府里给哥哥带了龙须酥。”
王仁远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两个包子,一双眼里只有关爱和维护:“大哥说你爱吃雪菜包子,我去外头给你买的。”
楚筱悠鼻子忽的一酸,差点就要落下泪,所谓的亲人就是即使你过的再好,他们也总担心你吃不好穿不暖,就像她对王仁远一样,因为知道王仁远不爱吃甜的,发现了一盒咸味的点心,就特地留下来带了出来。
兄妹两个对视了一眼,发现彼此的眼里只有温暖的笑,那种及时在最黑暗的时刻想起来也会觉得温暖的笑。
对于王仁远而言,楚靖瑜和楚筱悠是胜过任何人的存在,为了维护这份难得的情感,他愿意付出他自己也意料不到的代价。
“这里俗名也叫人肉集市,就在立春街的后头,出了皇城的东门走不了多久就能到,什么出身的奴仆都有。”楚靖瑜叫楚筱悠紧跟着自己,一面走一面向楚筱悠解释。
苏以乔补充道:“在这里买到了人,拿着从商贩那里得来的契书去长安县的县衙报备即可生效,以后这些人生死都在主人的一念之间。”
京城的地界被划归在了长安县的地域,说起来也不知道在京城当县官是个什么体验。
转眸就是楚筱悠因为认真而显出了几分圣洁的侧脸,好像多看一眼都是亵渎一样,那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好像挠到了人的心里,苏以乔就只转头看着前面。
楚靖瑜招手叫楚筱悠走过去:“你来瞧瞧这几个如何?”
她也不太懂这些,但哥哥说即是以后家里的人,就该大家都满意。
笼子里关着好些个青少年模样的男孩子,大概都和她相差不远吧,老板见几个富家的公子小姐走了过来,立刻就迎了上来,热情的推荐:“河南发了大水遭了灾,那里的人都过不下去了,把孩子卖掉就求一口饭吃,都是些可怜孩子,公子若是要,就挑了他们吧,当是给个活路!”
这些小商贩们多年浸淫在观貌看人的活技中,最善揣摩人的心思,打量楚靖瑜几个年纪不大,又都是贵公子,爱面子又有些同情心,所以故意说这些孩子有多可怜。
可他偏偏遇上的都不是些寻常人,不能按常理推测。
楚靖瑜到一笑,拍了拍老板的肩膀:“老板怎么称呼?”
“人称张三龙。”
“张大哥只瞧我们年纪小,所以故意拿些体弱多病的出来骗我们,这个我不和张大哥计较,都是生意人,寻常都不容易,我只跟张大哥说,我们要老实的,底子稍微差一些也没什么,大哥实实在在的给我们挑几个,用的好,我还来要人,往后和大哥也多个交情!”
楚靖瑜属于那种极易让人信任的英雄豪杰般的人物,张三龙觉得楚靖瑜投缘,是同道中人,一拍壮硕的胸脯:“既然兄弟这么说,大哥保管给你挑几个满意的!”
楚筱悠看的目瞪口呆,分明刚刚还是锱铢必较的奸诈商人,怎么她哥哥才说了两句话,两个人就称兄道弟起来,一旁的王仁远哀怨的道:“瞧见了吧,你哥就是这么把我从山上拐下来的。”
才跟他爹说了几句话而已,他爹就把他赶走了,有些人不得不服,就像楚靖瑜这样的人。
“那几个我要了!”有个带着些阴沉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
正文 20.第 20 章
这宽阔却又格外阴暗的街口站着个八尺高的青年男子,玄色的长袍金色的头冠,那浓密的眉毛仿若剑一般斜插入鬓,那一双不大的眼里射出阴寒的光,高挺的鼻子成了一个张狂的弧度,薄唇又显出了刻薄和冷漠,声音阴沉又张扬:“那几个我要了。”赫然指的是张三龙刚为楚靖瑜选的几个人。
这男子也同样容貌出众,如果把楚靖瑜比作太阳一般磊落光明的男子,那这个男子就是冬日的风霜,寒冷萧飒,正好走了两个极端的不同。
冰与火天生难以相容。
这几个衣衫褴褛的可怜人对面,金冠长袍的男子和玉冠长袍的楚靖瑜对面而立。
楚靖瑜虽还笑着,眼里却多了几分气势:“实在不好意思,这位兄台,这几个人我们已经要了。”
“可付了钱?可签了契约?”那男子不紧不慢的说话,傲慢又高高在上。
楚靖瑜有着极其好的修养和情绪的自控力,即使对上这样明摆着找茬的人也还是淡淡的样子,从怀里掏出了银票,递给张三龙:“张大哥就不用找了,人我们带走。”
金冠男子伸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那无名指上还带着个墨玉的戒指:“慢着!我可同意了要叫你们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