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秀逸叹息了一声:“可惜你了,我到是爱惜你,有心把你要到我的身边,只是怕表妹不愿意,若就这样放着你不管,心里又过意不去,这样吧,你这个丫头我先认下了,就当是寄住在楚妹妹的身边,等我哥哥中了榜,我的头花生意卖了钱,我就从楚妹妹那里把你赎回去!”
罗秀逸的话,让珊瑚感动的痛哭流涕,跪下来磕头:“奴婢的命往后就是小姐给的,请小姐千万不要忘了说过的话,奴婢还等着小姐救命的!”
小甜上前把珊瑚扶起来,笑着道:“以后就是自家人了,还这么客气做什么,快起来!”
珊瑚破涕为笑,觉得一下子就看到了希望,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又要动手帮罗秀逸做事,罗秀逸拦住了她,叫她坐下,严肃的看着她:“现在,我有一些事要你做?我吩咐你的话,你能保证绝不告诉别人吗?”
珊瑚忽然就有一种被极其信任和看重的感觉,这让她深觉责任重大,也严肃起来:“小姐只管说好了,我一定不辜负小姐的期望!”
罗秀逸淡淡的一笑,眼里透出几分得意的光。
绮画听见外面的屋子响动,坐了起来,看见珊瑚从外面进来,皱眉道:“这么晚了去哪里了?我还当把你丢了!”
谁知珊瑚一点都不生气,心情十分好的样子走了进来,坐在了自己的床边脱鞋子:“没什么,出去走了走而已。”
绮画大抵还很累,就转身倒头躺下了,背过珊瑚,她眼里才流露出了几分伤心,好几年的姐妹,没想到也要成了仇人了…
早起的时候大家一起在老太太的那里用过了早饭,秦佳人和罗秀逸都不舒服,没有出现,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楚筱悠却知道发生了什么,罗秀逸栽了个大跟头她自然高兴的,周夫人说要带着秦佳茹去看看何颖的时候楚筱悠也就一起去了。
楚筱悠一路上又感受到了这些丫头们对她大大的不同,眼里甚至有了几分敬畏,从前她是个兄长有钱的孩子,现在她是个兄长有钱又有前途的孩子,所以就又有了不同。
不过这些与她而言,也并没有什么影响,她的人生不会因为别人如何而如何,旁人与她并无相干。
秦轩明和何颖的院子挺大的,前有倒座后有抱厦,院子里花草也修剪的整齐好看,不但丫头仆妇众多,而且屋子的陈设也富丽堂皇。
这夫妻两个一向都是明哲保身,不随便参与事情的人,院子里人不少,却总觉得少点什么。
何颖挺着肚子迎了出来,周夫人挽起了她的胳膊:“瞧你,怎么自己出来了,我们是来看你,到带累了你。”
何颖抿嘴笑:“婶娘说的什么话?婶娘和两个妹妹能来,我一高兴,身上先好了不少,自然就出来了。”
上一世的时候何颖早早就去世了,她来的时候何颖怀孕,没过多久又生了重病去的也急,到是和后来的周夫人娘家来的一个侄女,后来做了秦轩明的填房相处的时间到长一些,何颖在她心目中的映像太模糊,以至于她都记不得原来何颖也这么会说。
她偏黄的脸色也掩饰不住她的秀丽和那满身的书卷气,她身后站着一个看上去慈眉善目却也一身贵气的老妈妈,一看就是出身大家的小姐。
从前的她好像这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也记不清楚何颖到底出了什么事,后来好像也没记得她有孩子,匆匆忙忙就去了。
也许是出了什么她并不知道的大事,那时候小,身体又太差,又常常惶恐不安,连自己也照顾不好,更不要说关心旁人的事情。
祖母那时候好像也跟着生了病,后来身体也越来越差。
楚筱悠留心在屋子里看了一圈,何颖笑着道:“妹妹这是在打量什么?”
“嫂子这里的书真多。”楚筱悠笑着回首道。
何颖立刻便道:“妹妹喜欢什么,自己去挑两本。”
周夫人和何颖说些妇人生产的事情,楚筱悠和秦佳茹去书房挑了几本书。
绮画从外面寻了进来:“清河县主府上的丫头送了帖子过来,说请小姐明日过府。”
楚筱悠愣了愣:“清河县主?”
绮画低声道:“苏荷。”
楚筱悠才恍然反应过来,苏荷?那个差点毁掉她的苏荷?不知道这鸿门宴等她的又是什么?
正文 46.第46章
“夫人把一箱子新得的料子都赏给了世子夫人?!”楼玉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歇斯底里, 茹芸接着道:“何止呢,新得的贡橘就一盒子也全给了那边,所以千好万好都不如一个孩子好, 照我说, 您也长点心, 快点有个孩子才是正理,要不然, 做的再多, 也是给别人做嫁衣裳,什么也不值!”
楼玉儿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她现在把家管的这么好, 等到何颖生下了儿子身价倍涨, 往后的侯府还不都是何颖和她的孩子的, 和她什么关系也没有, 她疲懒的把对牌扔在了一旁, 躺在了贵妃榻上:“听你这么厉害,你到是说说你有什么好法子?”
茹芸一笑,却不说话,外面又来了小丫头:“老太太叫二少夫人过去。”
楼玉儿叹息了一声, 朝着茹芸道:“你瞧, 我这样一个日理万机的人,到是想偷懒也不行。”
茹芸笑着道:“你只管着家里的事情, 也不管管外面的那位成日的早出晚归在做什么, 他哪里有这么多的事情。”
楼玉儿皱眉:“你这么一说到也是, 这些日子我忙里忙外的顾不上他,他到乐的潇洒,你去,一会把来旺给我叫进来我倒要问问,他一整日的去干什么。”
茹芸应了一声,楼玉儿这才收拾了往老太太院子去。
去的时候多日不见的薛姨娘竟然也在,圆润了不少,人却看上去更年轻更好看了,因为不是自己的妾,所以心里就感慨,楼夫人不及薛姨娘得宠,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原来是说楚筱悠去清河县主的府上做客的事情,老太太郑重的道:“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路数,怎么就特地来请我们悠悠。”
楼玉儿一笑道:“老太太不知道,这个清河县主是皇上生母的娘家孩子,从前的时候,”她顿了顿,接着道:“您也知道,家里遭了事,如今皇上亲自把这么个遗孤寻了回来,也算是为母家正名,说起来是皇上和太后打擂台,听说过几日要在南苑那边为这位清河县主特地办一场花宴,叫她正式和京城的贵小姐们认识,这样一看到也恩宠正盛。”
说着又去看楚筱悠,赞叹道:“咱们表妹就是人见人爱,连外来的清河县主都特地请了表妹去,这是好事,正好家里新做了不少头饰叫丫头们拿过来给表妹挑上几件。”
楼玉儿果然能耐,这样的事情她也知道的如此清楚,难怪总和何颖打擂台,可若要细论,还是何颖的通身气派更适合世子夫人,从前的时候和这侯府的人一般踩低捧高在知道秦轩河的外室的时候又总喜欢向她找事的楼玉儿她喜欢不起来。
楚筱悠淡淡的看着楼玉儿:“难怪大家叫嫂子万事通,原来是这个道理。”
楼玉儿笑着去拧楚筱悠:“老太太您瞧瞧,我说了这么一堆,到都成了不是。”
老太太却只管笑:“想是你妹妹嫌你没有把你的好东西拿出来。
楼玉儿拧着帕子笑的前仰后合。
楼夫人叫罗秀逸闭门思过,罗秀逸就正好用这时间没日没夜的做头花,她心思巧,小甜和翡翠的手艺也好,做的头花精巧别致,拿出去叫别人看,说二十文钱一朵,竟然也有不少人要买,这叫罗秀逸心情大好,叫人把杂货铺子的掌柜从这院子开在外面的侧门叫了进来。
才说了两句话,那掌柜的正在称赞:“小姐放心,保管做好这生意。”罗云飞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一夜未归,喝的酩酊大醉,又没有梳洗,脸上上来了一圈的胡子,看上去邋里邋遢的凄凉,罗秀逸叫翡翠去扶,翡翠却下意识的向后躲,罗秀逸只好叫小甜和罗云飞的小厮田生把人扶了进去,又问田生:“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夜里不回来,又喝成这样?”
田生叹息着道:“公子这是心情不好。”
不用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罗秀逸深吸了一口气,叫翡翠服侍,翡翠却道:“可能得了风寒,怕过给公子。”
罗秀逸又不放心田生一个人,只好把小甜也派过去。
刘妈妈带着几个丫头收拾楚筱悠第二日出门要穿的衣裳,楚筱悠独自坐在窗前画画,心情看上去不错,又把服侍在一旁的珊瑚叫到跟前问:“我打算把这个做成头花,到时候就做一朵,别家谁也没有,卖个高价,你觉得怎么样?”
珊瑚的眼睛在眼眶里咕噜噜的转了一圈,嘴里夸赞道:“小姐真是聪慧,这么漂亮的头饰都做的出来,真叫人佩服,如果这个做成了,一定能大卖,到时候罗家的小姐一定输的很惨。”
楚筱悠似乎很高兴,笑着道:“既然这样,那就这么定了,在拿一张纸过来,我在画个仔细的,叫人送去给哥哥。”
珊瑚连忙应是,楚筱悠一面画,珊瑚一面在一旁夸赞,等着楚筱悠画完,把新画的仔细的收起来,又把旧的交给珊瑚处理:“这个千万烧掉,一定不能让别人看见。”
珊瑚的心跳快的几乎叫她觉得头晕目眩,她接了过去,又耐心的等着楚筱悠睡下了,才悄悄出了屋子,向罗秀逸的院子走去。
楚筱悠立在窗户边,正好能瞧见鬼鬼祟祟的珊瑚,刘妈妈侍候在楚筱悠身后,叹息着:“没想到她…”
楚筱悠尚且稚嫩的面颊却是无尽的幽冷,她忽的一笑,犹如冬日里绽放的寒梅:“这样也好,省得总叫我犹豫不决,叫人盯着。”
她说着转了身,娇弱无力的躺在了床上,刘妈妈上前侍候,听着楚筱悠道:“祖母若醒了,就叫我起来。”
刘妈妈应了是,细心的替楚筱悠掖好被角才慢慢退了出去。
罗秀逸虽然不能出去,别人却可以进来,她正在做头花,听见珊瑚来了,立刻叫人请了进来。
因为办成了罗秀逸交代的事情,穿着楚筱悠赏的一件桃红色压金线裙衫的珊瑚甚至有种熠熠生辉的错觉,在这朴素的屋子里十分耀眼,她矜持的微笑道:“奴婢不辱使命,把小姐要的东西带了过来。”
罗秀逸笑着亲自扶起了珊瑚:“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珊瑚把画交给罗秀逸:“那边的小姐说了,这花她只做一朵,抬高价钱也多的是人买,叮嘱我千万烧掉,不要让人看见,我特地挑了无人看见的时候才送给小姐的,我想着小姐只要先一天把这花多做一些卖出去,并放出声音说这花只有小姐这里有,等着那边的小姐在说什么独一无二,那生意只怕直接就砸了!”
这是要多厌恶,才能替她相出这么好的对付楚筱悠的法子,可越是这样,罗秀逸就越高兴,她甚至亲切的拉住了珊瑚的手道:“妹妹,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妹妹了!”
珊瑚大为惊喜,小姐们的妹妹?从前的时候她对楚筱悠那么好,也没见楚筱悠这样对她,可见聪明如她,现在终于选对了主子!
因为罗秀逸的一句话,珊瑚真就觉得自己成了主子一般,出去的时候还特地趾高气昂的问了一下小丫头:“你们小甜姐姐呢?”
“在公子的房子里。”
罗秀逸得了东西,换了衣裳,着急慌忙的出了一趟门,只要不叫楼夫人知道,悄悄出去一次也没有什么。
她去了店铺里特意选了一些料子,又赊了几颗小珍珠,准备做在这些花上,就如珊瑚说的一般,她只要提前一天把这些花卖出去,楚筱悠的名声和生意就都完了!
这一切叫罗秀逸的心情都十分的好,买了东西又很快折了回来。
楚筱悠才刚刚睡醒,慵懒的靠着靠枕坐着,珊瑚不知道去做什么了,绮画和白芷正在一旁侍候,香草白着一张脸从外面跑了进来,瞧见楚筱悠就道:“罗家的丫头小甜跳井了,刚刚捞上来,人已经死了!”
楚筱悠大吃了一惊,从前的时候后来不见了小甜,珊瑚总说是回了罗家的老家,外人没人跟她说是怎么回事,她也无心打听,没想到是跳井死了。
一个好端端的丫头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寻死,里面肯定有什么事,楚筱悠对绮画道:“你去瞧瞧,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绮画应了是,问着丫头寻了过去,去的时候地上躺着的小甜已经盖上了衣裳也看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罗秀逸跪坐在地上,满脸苍白,好似是非常伤心的样子,楼玉儿听闻了消息也赶了过来。
回过神来的罗秀逸忽然抓着楼玉儿哭了起来:“我说想要几朵花,小甜说来给我采,好一会不见,我叫人过来找,谁知道就出了这种事情,嫂子,我可怜的小甜!”
楼玉儿安慰了几句:“好了,谁也不想出这种事情,都怪这丫头自己命不好。”
言谈之间就把小甜的落水定为了意外,不少丫头也就信了,毕竟罗秀逸寻常对小甜确实不错,应该也没有什么特别事情会叫小甜出什么不应该的事情,相好的几个丫头还忍不住落了泪。
楼玉儿叫了围着的下人走。
又叫人掀起了盖在小甜身上的衣裳。
绮画回头看了一眼,赫然瞧见小甜身上的衣裳敞开,白皙的脖颈和稚嫩的胸脯上满是青印子。
她骇的一下子捂住了嘴,到底是谁对小甜做了什么?
老太太显然也听说了小甜的事情,或许是因为上一次的事情让她对罗秀逸好感全无,这一次罗家的丫头又死在了秦家的井里,老太太不悦的道:“罗家的丫头死在了我们这里,毕竟不是好事,叫玉儿去看着办。”
楼夫人应了一声。
楚筱悠看见绮画从外面回来,就退了出来,低声道:“怎么回事?”
“二少夫人和罗家表小姐的意思是意外,但奴婢瞧见小甜衣衫不整,而且身上有人掐的痕迹。”
若是楚筱悠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她或许并不能明白这种事情意味着什么,但是现在,绮画一开口她就明白了过来。
谁对小甜做了什么?
是罗秀逸还是别人?
罗家的事情她一件也不想放过,她站在庑廊下看了一会外面的石榴花,朝着绮画道:“叫阮青把这事去告诉哥哥,看看哥哥是什么意思?”
绮画应了是,楚筱悠向里走,楼夫人正好出来,问楚筱悠:“明日要去清河县主的府上?”
楚筱悠站住脚应了一声。
楼夫人顿了顿,忽然道:“薛姨娘不过是个姨娘,寻常的时候少和她来往。”
这是要说什么话,沉寂了这么久,难不成又想出来找事。
楚筱悠看着楼夫人:“舅母想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她的眼睛大而亮,似乎能照见人的灵魂,老太太就在里面,说多了又要惹出是非,小小的一个丫头,竟然这么难对付。
楼夫人淡淡的看了看楚筱悠转身离开。
楚筱悠也冷冷的从楼夫人身旁经过,对于有些人,她从来都不想假装友好。
王仁远兴高采烈的从外面跑了进来,楚靖瑜挥手叫阮青退了下去,他也刚刚从宴席上回来,这两日各处的帖子越来越多,都是学子们相互比试造势的宴会,他次次拼尽全力,一次也不输,这两日势头越来越盛,虽然疲累,却也正是他要的结果。
他笑着转头看王仁远:“这么高兴?”
王仁远接过小草递过来的一杯茶水一饮而尽,才笑着道:“去街上巡逻,就在人肉街上那一块,有个屠夫提着刀要杀他媳妇,谁挡就砍谁,我们甲队的人过去的时候已经伤了好几个人,那帮龟孙子一看到处是血就什么也不敢做了,老子上去一脚就把那屠夫给踹翻了,我们头非常高兴,说明日就叫我做副队长!”
有些人生来适合做战士,就比如王仁远。
楚靖瑜也替他高兴:“明日等你下了衙,我们接上筱悠,给你庆祝庆祝!”
“好!”
等到楚筱悠第二日去清河县主的府上的时候,天上竟然下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惹人烦恼。
正文 47.第47章
梳着随云髻, 簪一支五彩琉璃凤头钗,耳畔坠着明月铛,胸前戴着红宝石项链, 身上是蜀锦对襟琵琶襟小袄, 下身是一件十八幅银泥罗裙, 裙角露出尖尖的翘头履,站在一株盛放的花树下仪态端庄, 楚筱悠甚至有一瞬间没有认出这面颊上擦了厚厚的粉的人就是苏荷。
环境真是个了不得的东西。
楚筱悠走上去行礼, 苏荷的嘴角是浅淡适中的微笑,就如大多数的贵妇人一般,伸出一双戴着绞丝金镯的手, 这手大抵狠狠的保养过, 早不见了先前的粗糙和暗沉, 虽比不上真正的贵小姐, 但也好了太多。
苏荷扶起了楚筱悠, 两双手搭在一起,楚筱悠的双手白皙细腻犹如无暇的白玉,纤细又精美,而苏荷, 从前的苦难生活给予了她太多痕迹, 即使这段时间皇家不遗余力的帮她改变,但照旧抹不掉这些痕迹, 和楚筱悠相比她的手照旧粗糙, 骨节粗大, 似乎更像是个男子的手。
苏荷的目光落下来,又像烫着了一般缩了回去,她黑漆漆的眼里立刻多了两分阴沉,可她还是笑着:“妹妹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话也文邹邹起来。
楚筱悠越过苏荷看向了苏荷身后的一位神情严厉的女官,又收回了目光,淡笑着答应:“都好,难得县主还记得我。”
苏荷立刻用团扇掩住了嘴,咯咯的笑,那一张脸上就多了无数细小的纹路:“瞧妹妹说的,我一搬过来,先就叫人请了妹妹过来,我这心里一直记得妹妹,想忘也忘不掉。”
苏荷带着楚筱悠向里走去,游廊外是繁盛的花木,庑廊下是娇俏的鸟儿,透过茂密的枝叶看的见亭台楼阁。
这是一座不小的宅子,这规格也绝对配得上一个郡主,更何况苏荷不过是个县主。
苏荷微微笑着看向楚筱悠:“妹妹觉得我这宅子如何?”
“好。”楚筱悠不咸不淡。
苏荷的笑意又重了两分:“这是皇上特地为我选的宅子,很早之前就已经修缮好了,只等着我来住,之前把我带回来,我一直住在宫里,不管什么事情皇上都亲自过问,起居饮食都是照着公主来了,若不是太后娘娘,我肯定也是个郡主。”
楚筱悠到这会便也基本上明白了苏荷请她过来的用意,为的就是炫耀。
没有什么比向一个见过她曾经落魄的人炫耀她今时的辉煌更叫人觉得心里痛快的了,更何况是苏荷这样极度自卑的人,太需要别人仰视的目光来撑起她在这繁华的京都里那点可怜的自信心。
楚筱悠笑着转头看向了苏荷:“县主脸上怎么有个黑点?”
苏荷一怔,忙叫身边的丫头看自己的脸上,楚筱悠已经抽身走到了前面,下 了游廊进了一座亭子。
苏荷又追了上来,站在楚筱悠身边,开始炫耀:“知道这亭子上的字是谁提的么?”
她的脸上显然又敷了一次粉,更白了两分,使得她的神情看上去也有些僵硬。
如果是个捧场的客人一定要装作不知道,叫苏荷好好显摆显摆,但楚筱悠实在也不是什么捧场的客人,惊讶的看着苏荷,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怎么?难道县主不知道?这字一看就是原先的丁先生写的,这个随便是谁都该能看来的吧。”
因为苏荷没有念过书,所以连这个也不知道。
苏荷立刻觉得心里一阵刺疼,瞳孔也一缩,好像受了巨大的刺激,那眼里多了几分慌乱,强装镇定的转过了头:“我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是随口问问妹妹而已。”
楚筱悠就恍然的笑了笑。
小丫头上了茶水,苏荷瞧了一眼立刻严厉的去呵斥丫头,十分有派头:“怎么回事?贵客来了也不知道把那套上等的翡翠茶盅拿过来,这种官窑的白瓷哪里上的了台面?!”
官窑的白瓷是大多官宦人家寻常用具,到了苏荷嘴里竟然就上不得台面。
楚筱悠看了一眼那茶碗里碧绿的茶汤,笑了笑道:“县主也别说小丫头了,龙井配的就是白瓷方显得清雅,若用了翡翠茶盅到过了些,不是饮茶的道,什么茶配什么茶具那都是有规矩的,时下人爱用白瓷就因爱喝龙井,上等的龙井茶汤碧绿,更配白瓷,这个,县主不知道么?”
她穿着一身粉白的裙衫,娇弱的坐在那里,自有一段风流,微挑着嘴角淡淡一笑就是刹那芳华。
这一份倾国倾城的貌,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如此的咄咄逼人。
苏荷尖刻的道:“我当然知道!”
却在没有下文,那小丫头看了一眼苏荷身后严厉的女官,见女官点头才垂手退了下去。
苏荷这个县主,也并不如她表现出来的多么的了不得。
或者是因为尴尬,又或者是因为心里不悦,两个人虽坐在一起,却只各自喝各自的茶,谁也不说话,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人,没有什么共同的语言,自然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微风拂过也只是阵阵的花香,景色宜人,心情却不如何。
苏荷沉默了一会忽的又开口了:“过几日在南苑要给我办一场花宴,是太子表哥亲自为我操办的。”
她说着又娇羞一笑,垂了眸,似有无限的少女心事。
楚筱悠忍不住别过了头,从前落魄的苏荷寡言少语,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的她又开始如此造作,简直不忍直视,装作这种模样是想说她和刘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么?
谁知道楚筱悠没有说话,一旁的女官却严苛道:“县主慎言!”
苏荷一下子涨红了脸,慌张的看了一眼楚筱悠,又叹息着道:“宫里的规矩就是这么多,真是叫人烦恼。”
楚筱悠差一点笑出来,甚至觉得这种极尽全力表现自己地位和权利的作为叫人觉得非常可怜,她转过了头,看亭外的繁花。
苏荷脸上的笑倾刻间就卸了个干净。
她摩挲着手里的白瓷茶碗,阴沉着一双眼盯着楚筱悠的背影,等到楚筱悠转身,忽然又是满脸的笑,担忧的道:“妹妹怎么还是这么瘦?你要知道,女儿家的,还是稍微圆润一点,以后生孩子好。”
炫耀完了又来换挤兑她。
只可惜,粗鄙的人永远也改不掉自己的本色,说出的话都如此丑陋。
楚筱悠用雪白的羽扇遮住了面颊,瞪大了一双眼瞧苏荷:“姐姐这是在说什么?”那种不可置信,惊恐万分的语气传神又到位。
苏荷愣了愣,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位严厉的女官又开口了:“县主慎言!”
苏荷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女官:“烦请姑姑帮我去拿拿放在屋子里的书本。”
那女官又板着脸应了一声,才退了下去。
苏荷立刻就装作十分亲密的样子向楚筱悠倾诉:“你不知道,我这里就这个女官最讨厌,她是太后的人,我做什么她都看不顺眼,可是没有办法,又不敢得罪她,我这日子,表面上看着光鲜,实质上也不容易。”
专门教导苏荷的人怎么可能是太后的人,那也太侮辱皇上了。
这种话楚筱悠不信,也就当作是个笑话听听。
一整个上午都是这种没完没了的炫耀,晌午的时候又要留楚筱悠用饭,楚筱悠已经很不耐烦了,苏荷却忽的变了脸:“我这个县主,这点面子都没有?”
学的很快,都会以势压人了。
楚筱悠便又坐下了,她到要看看,到底有什么大戏等着她。
饭菜摆在花厅,两个人坐了一张方桌,苏荷就坐在正上坐,把尊卑分的十分清楚,丫头上菜,苏荷亲自解说:“因为我是苏杭人,厨子也专会做那边的菜,想必妹妹也会喜欢。”
丫头端上来一道西湖牛柳羹,大盆的热汤还冒着热气,因为汤盆有些大,那瘦弱的小丫头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看上去十分吓人,就站在楚筱悠的身边上汤。
白芷站在楚筱悠的身边冷冷的盯着那丫头。
也不过刹那之间,楚筱悠因为警惕,一直注意着周围的情景,那冒着热气的汤忽的向她泼过来的时候她看的十分清楚,只听的白芷在她身后道:“别动。”
她和椅子就向后撤去,远离了热汤,而那大盆更是奇迹般的转了个方向朝向了对面的苏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