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流年不利。
惠安郡主和刘起是正儿八经的堂姐弟,行了礼打招呼,笑吟吟的道:“二皇子认识我这个妹妹?”
刘起并不看惠安郡主,只盯着楚筱悠,看她白皙的面颊似乎又圆润了几分,那一双乌亮的眼却并不看他,只落向别处,好像和他是陌路的人一般。
刘起心里一下子起了火,大步走到楚筱悠跟前,咬牙切齿的道:“为什么不看我?怎么贵人多忘事?已经忘了我么?”
楚筱悠真想要狠狠的将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扇上一耳光,为什么总要纠缠她?她才是个十岁的小女孩而已,难不成真的是恋童癖?
楚筱悠深吸了一口气,装作惶恐无助的样子,躲到了惠安郡主的身后,抓着惠安郡主的手,带着哭腔道:“姐姐救我!”
她苍白着一张脸,大眼里是将落未落的眼泪,看上去娇弱可怜,惠安郡主大为心疼,转头皱眉看向刘起:“二皇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真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欺负一个小孩子?”
因为安平王是皇上唯一的一母弟弟,惠安郡主的地位也举重若轻。
刘起抓不到楚筱悠,看躲在惠安郡主身后的楚筱悠虽然看上去可怜,但那眼里分明是狡黠的光,犹如一只小狐狸一般,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逗弄他,刘起气的满面通红:“这事情不要你管,你叫她出来告诉我,到底认不认得我?”
简直莫名其妙。
江林抱着胸靠着柱子站在外面,嘴角是淡漠的笑意,好像是在看笑话一样。
屋门嘎吱一声开了,楚靖瑜走了出来,瞧着楚筱悠道:“过来。”
楚筱悠立刻高兴的奔了过去:“哥哥。”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惠安郡主忽的红了脸,扭扭捏捏的站在那里。
楚筱悠又笑着把惠安郡主拉了过去:“哥哥,这是惠安郡主,刚才多亏了惠安郡主的。”
楚靖瑜温和的向惠安郡主行礼,又道了谢,因为站的近了那种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惠安郡主觉得晕头转向的,她软绵绵的道:“不必多礼,我也很喜欢筱悠妹妹。”
刘起不死心的追了过来,楚筱悠拉着惠安郡主站在了楚靖瑜的身后。
楚靖瑜冷冷的看向刘起,浑身的气势如出鞘的剑一般锋利:“二皇子有事?”
上一次的正面交锋,一点优势都没有占到。
刘起瞪眼看着楚靖瑜。
江林收了脸上的笑,走了过来,把刘起挡在了身后,淡淡的朝着楚靖瑜:“还没有恭喜楚兄。”
“多谢。”
话不多说,转身离开。
刘起看上去有些气急败坏,低沉的道:“为什么走?”
江林冷淡的看着刘起:“楚靖瑜宝贝他的妹妹,要是叫他下了杀手,我未必保的住二皇子。”他忽的又邪魅的一笑:“若是二皇子实在心里煎熬,臣帮二皇子找个机会在把楚筱悠绑进宫里去。”
刘起暴跳如雷:“胡说八道,谁煎熬了!”他说着快步离开了酒家。
楚靖瑜转身打量了楚筱悠,又向惠安郡主道了谢。
丁怀礼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楚靖瑜介绍之后,楚筱悠和惠安郡主都忙见了礼。
楚靖瑜叫楚筱悠在这里等一等,他一会在回来送楚筱悠回去,然后才和丁怀礼下了楼。
惠安郡主羡慕的看着楚筱悠:“你哥哥对你真好!”
楚筱悠很自豪:“是呀!别人都这么说!”
又把惠安郡主逗笑了:“开始的时候见你柔弱文静,现在看你也是一肚子的坏水,牙尖嘴利的,可见都是叫你哥哥宠坏了。”
楚筱悠摇晃着自己的小脑袋,头上的珍珠流苏也跟着晃动出柔和的光:“是呀,我有哥哥,哥哥又愿意宠我,别人也羡慕不去。”
两个人都笑起来。
原来丁怀礼是向众人宣告了收楚靖瑜为徒的消息。
站在楼上的楚筱悠和惠安郡主高兴的像是自己得了多大的好处一把,手拉手跳了起来。
下面的学子一片哗然。
罗云飞差点摔了一个茶碗。
从今日起他罗云飞在京中才子第一位的名头就被人夺走了!
楚靖瑜告别了丁怀礼,送了楚筱悠和惠安郡主回天一道观,一路上不过说些山林间的趣事,惠安郡主和楚筱悠笑了一路,开始时候的紧张也荡然无存,只觉得非常高兴。
老太太坐在上首,楼夫人坐在下面,罗秀逸和秦佳人跪在下面,罗秀逸看上去还是大大方方的样子,若是寻常也就罢了,现在这个时候看上去却很滑稽可笑,她不卑不亢的张嘴道:“我是带着姐姐去找我哥哥的,谁知道走错了…”
“够了!”老夫人不说话,楼夫人先呵斥了一声:“是怎么样,我们看的一清二楚,私会男子是你们该做的事情么?你们是不是不想活了?!”
楼夫人很少这么大声说过话,这次显然也是气坏了。
她喘息了几口,冷冷的看向两个人:“说,到底是谁的主意?”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秦佳人有些心不在焉,而罗秀逸是没有胆子说出实情,要是被人知道真实的过程,那么她在这侯府之中怎么过下去?
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坚决的抬头道:“都是我的错,姨妈要罚就罚我吧,和姐姐没有关系!”
虽然是在认错,但这种态度和语气叫人觉得她不过是义气,想为秦佳人扛下所有的罪责,而实际上并不是她做了什么。
果然她这样的表现让楼夫人看向她的目光软和了两分。
谁知道如玉忽然开了口,冷冷的指着罗秀逸:“都是表小姐撺掇的,我们小姐根本没有想过要做这种事情,是表小姐说幸福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不能任由摆布,今天小姐本来都不想去了,但是表小姐不行,非要叫我们小姐去,现在看,表小姐分明就是意图不轨,想毁了我们小姐!”
这一声声的,大大出乎了众人的意料,罗秀逸的脸色猛然变的难看起来,而沉默的秦佳人似乎也在默认这一切。
有不只事的小丫头忽然从外面跑了进来,兴高采烈的道:“山野酒家文人学子比试,表公子不但得了第一,那个什么丁老先生还收了表公子做徒弟!”
罗秀逸眼里露出希冀的光:“我哥哥赢了?”
若是她哥哥赢了,那么或许她眼前的事情会没有那么棘手。
正文 44.第44章
这幽静的小院子里可以清晰的听到属于山野间的各种各样的鸟叫声, 清幽的气息回荡在整个道观里,在这朴素雅致的厢房里,墙上供奉的何仙姑悲悯的垂头看世人的贪婪和无知。
小丫头怔了怔, 在罗秀逸那过于明亮的目光里, 一字一句的道:“不是, 是楚家的表公子!”
罗秀逸眼里的光刹那间就黯了下来,颓丧的坐下来, 怎么会?怎么会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楚靖瑜?楚筱悠的哥哥?!
她在面对楚筱悠以及所有人的时候那最根本的傲气就是她的才学享誉京城的哥哥罗云飞, 她坚信虽然自己现在落魄但有一日,等到她哥哥考上状元的时候,她一点也不会比她身边的任何人差, 她也可以嫁入豪门, 也可以美衣华服, 前呼后拥, 是人人羡慕的贵夫人!
可是这个她最引以为傲的资本, 这一刻有一种要化为泡影的错觉,那个总是不可一世的楚筱悠,好像真的就高高在上,凌驾于她之上, 这一生都要把她踩在脚底下一般!
源自血液的疯狂的嫉妒和愤恨, 在她的身体里发疯似的啃噬着她,从前受到的那些嫌弃和白眼仿佛就成了她往后生活的真实写照, 在这片刻的时间这种痛恨害怕以及担忧彷徨种种的情绪差点要了她的性命。
可偏偏她还要装作云淡风轻, 不敢叫任何人看到她的阴暗和恐惧。
楼夫人听说是楚靖瑜, 脸上的神情立刻淡了下去,那眉宇间的戾气到似乎更重了几分。
只有老夫人笑起来,问那丫头:“是不是丁怀礼?”
小丫头恍然道:“就是,就是!”
老夫人忍不住高兴的道:“帝师丁怀礼,靖瑜这个孩子真是大大的出乎我们的意料。”她高兴的去看楼夫人:“你应该也是知道丁怀礼的,那么了不得的一代宗师,愿意收我们靖瑜可见他的学问人品确实出类拔萃!”
老夫人不是不知道秦昊天拒绝见楚靖瑜的事情,她想着晚辈们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并没有干预,但现在看儿子也有算错的时候。
说不得就是一些无良的小人在后面捣鬼。
楼夫人勉强应了一声,瞧着也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严厉的看向了罗秀逸:“枉费我那么心疼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陷害你的姐姐对你能有什么好处?你这样的孩子我们家里也不敢留了,以后你就住出去吧!”
真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如果不是楚靖瑜大出风头这件事情的刺激,楼夫人未必会这么气急败坏。
罗秀逸听到住出去这一句话,觉得心都颤抖了起来,她若是和哥哥住出去,在这天子脚下的京城他们兄妹又算什么?谁又认识他们?以后那光鲜亮丽的贵族圈子就真正的远离了他们,那时候便是从云端跌落到尘埃里。
秋闱将至,还会大大影响哥哥在才子中的地位,以及定南侯对哥哥的看重。
不能!不能!一定不能!
罗秀逸重重的的磕了三下头:“姨母对我有再造之恩,恩同父母,秀逸没齿难忘,表姐的事情是我年岁太小思虑不周,不知道会叫姨母这么生气,但若是说我故意要陷害表姐,秀逸却是万万不敢认的,秀逸的心若有一点不是为了表姐好,愿意天打雷劈!若是姨母还不相信,那秀逸愿意以死谢罪!”
她拔下了头上的碧玉发簪,尖锐的指着自己的脖颈,看上去正义凛然又视死如归。
老太太垂下眼看着自己的茶碗,终归她就是看看,也不说什么。
楼夫人似乎很惊讶,大概没想到罗秀逸的性子这么烈,她似乎也相信罗秀逸不会陷害秦佳人的。
秦佳人也终于回过了神,吓的抱住了罗秀逸,哭着向楼夫人道:“母亲您快叫妹妹把簪子放下来,妹妹是一心为我,是我自己没主意,到也害了妹妹,这事情您要罚就罚我一个吧!”
前因后果也已经很清楚了,没有什么可说的,身旁还坐着一个看热闹的婆婆,楼夫人没心思听着她们纠缠下去,皱眉吩咐身旁的楼妈妈:“送大小姐和表小姐回去闭门思过,对外就说是她们身子不适。”
小甜跑上来扶起罗秀逸的时候,罗秀逸觉得自己在这片刻的时间里好像过了一生般漫长,她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要靠小甜扶着才能站住,身后的秦佳人在说什么她几乎都听不到,正午的太阳刺目又耀眼,让人有一种眩晕感,她呆呆的在院子里站了片刻,才继续向前走去。
此生,她再也不想过这样窝囊的日子了!
送走了秦佳人和罗秀逸,楼夫人已经觉得精疲力竭,心里还横亘着一根刺,楚靖瑜竟然赢过了罗云飞得了第一不说,还拜了帝师丁怀礼为师,那个娇滴滴只会装腔作势的女人生下的孩子竟然也这么出息,稍一想就叫她觉得胸口憋闷的疼。
楼夫人一点都不想待下去,可老太太却不想放过她,淡淡的道:“今日这里来了这么多人,总有一两个你是瞧上眼的,你也看见了,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早点嫁出去也省得夜长梦多。”
楼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全凭老太太做主。”正说着话,丫头进来道,楚靖瑜送了楚筱悠回来了。
老太太立刻高兴起来,道:“快叫进来!”
惠安郡主依依不舍的和楚筱悠道了别往安平王府下榻的院子走去,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正看见楚靖瑜那温润如玉的微笑,忍不住红了脸,别过脸头,快步跑了起来。
楚筱悠笑瞅着她哥哥:“哥哥看出来了么?”
丫头请了兄妹两个进去。
楚靖瑜放缓了脚步叫楚筱悠能很容易的跟上,笑了笑道:“看出什么?”
“惠安郡主喜欢哥哥呀?哥哥觉得惠安郡主如何?”
楚靖瑜怔了怔,他没谈过恋爱,也不太清楚别人喜欢他的时候是什么表现,所以看上去有些意外,他顿了顿道:“那你喜欢惠安郡主么?”
“喜欢。”楚筱悠毫不犹豫的道:“她是我见过的所有贵小姐里面最温和有耐心的人,心思也单纯,对我好,而且更重要的是,真的是一心一意的想着哥哥好,你没见着刚才你在下面比试,惠安郡主紧张成了什么样子,我想着就是安平王在那里,她也未必会那么在意吧。”
楚靖瑜忍不住笑了起来,摸了摸楚筱悠的小脑袋:“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是喜欢?这些事情就不要瞎想了,你想着怎么才能把你要做的小生意做好就行了,其他的就算了。”
说着话就到了秦侯府的院子。
进了屋子没想到楼夫人周夫人楼玉儿,秦佳怡秦佳悦秦佳茹以及定南侯夫人和梅玉平阳伯夫人和宋无双都在里面。
大家都目光炯炯的看向了楚靖瑜,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他一般,从前觉得他俊美的是个绣花枕头的人现在又忽然觉得他这是秀外慧中有才学的表现。
觉得他只会一些旁门左道的人也觉得他是博学多识,内敛低调,不喜欢过于表现自己而已。
楚靖瑜淡定自若的上前行礼,大家又齐齐点头,暗暗称赞,果然有风范。
老太太一脸的自豪,慈祥的道:“听说你不但拔了头筹还拜了丁怀礼先生为师,果然没有辱没你们楚家的门第,你父亲和母亲地下有知也会替你高兴的。”又道:“我叫人帮你打点一些拜师的仪士送去给丁老先生吧,你们年纪小,不要失了礼数。”
楚靖瑜微微笑着,目光清淡又宁静:“东西我已经叫下面备好了,一会就能送来,如果祖母不嫌弃帮孙儿看一看吧。”
老太太立刻高兴起来,觉得楚靖瑜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很给自己面子,笑着对左右的人道:“你们年岁小,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像这样的大儒讲究的也多,若是错一点就是大不敬,万不能马虎的。”
平阳伯夫人笑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太太坐镇,自然出不来错。”
楼玉儿也笑着道:“要不要在咱们家里为楚表弟办个宴席,把那些文人才子们请过来也热闹热闹,算是为楚表弟庆贺。”
这个楼玉儿果然会钻营,先前也没有见她对她的哥哥多么热情,现在眼看着他哥哥名声大振前程大好,楼夫人立刻就贴了上来,在秦家办宴席?叫别人听了,还以为他哥哥靠的是秦家才有这些名头,没得叫人小瞧,她和秦家搅合在一起是有用意,她哥哥就大可不必淌这个洪水了。
楚筱悠看向楼玉儿:“我哥哥又不是中了状元,这么一点事情就兴师动众,到叫别人看了笑话,嫂子的好意我们就心领了,我哥哥还是一门心思的备考才是正经事!”
孩子虽小,但心思却很清楚,看事情看的透本质,不卑不亢,这一点很难得,楚靖瑜欣慰的点了点头。
楼玉儿笑起来:“瞧把我们的楚妹妹紧张的,难不成还能吃了楚表弟?”
大家都笑起来。
楚筱悠哼了一声,坐在老太太身边,朝着楼玉儿道:“表嫂是个人物,我们这些小孩子家的可不就是要小心些,别被嫂子给吃了!”
老太太搂着楚筱悠笑起来,大家也都忍不住笑了出来,热热闹闹的就把这事情揭了过去。
楚靖瑜也就干干净净的退了出去。
晌午的时候安平王妃邀请了秦侯府以及定南伯夫和平阳伯府的人一起用了午饭,安平王妃表现的对楚筱悠十分喜欢,一直叫坐在自己的身边和惠安郡主一起,别人到还可以,就梅玉心里十分不服气,低低的道:“没见过世面!”
定南侯夫人冷冷的看了一眼梅玉,梅玉这才收敛了两分,又只和秦佳怡说话,到是秦佳茹和宋无双关系不错,两个人很投缘。
安平王妃又当着众人夸赞楚筱悠:“娴淑贞静!老太太把这孩子教养的好!”
老太太连忙叫楚筱悠行礼:“快谢过王妃。”
一个没有了母亲的孩子,得王妃一句这样的夸赞往后谁也不敢轻易说她没有母亲教导养的不好,而耽搁了嫁人的大事。
楚筱悠当然知道轻重,尤其是从前的时候深受坏名声的带累,凄惨了一生,如今更明白安平王妃的这一份好意对于她而言有多重要。
她恭敬的行礼谢恩,又感激的看了一眼惠安郡主,如果不是惠安郡主,安平王妃怕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她。
惠安郡主有些羞涩的笑了笑。
楚筱悠抬眼看见了外面灿烂明媚的光,忍不住微笑起来,生活真好!
正文 45.第45章
阳光从山林中的枝桠穿过, 落在脚下的碎石小路上,斑斑驳驳的,秦昊天忍不住停下来向后看了看, 那些幼年的或者年轻时候的从前的种种记忆都泛了上来, 竟然大多数都是苦味, 他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因为衙门无事,他回来的早所以来了香山上接老夫人, 以前还没成亲的时候母亲也总喜欢来香山上那时候他们兄妹三个总喜欢跟随, 好像也才一眨眼间就已经物是人非了。
秦昊天的谋士钱进很快就收到了忽然间就响彻了京城的消息,惊叹了半响才想起来汇报秦昊天:“丁怀礼先生在香山的山野人家出考题,楚靖瑜不但完胜各方案首, 丁先生还收了楚靖瑜做徒弟。”
楚靖瑜这个名字叫秦昊天觉得熟悉又陌生, 秦昊天回想了一会, 钱进小心翼翼的提醒:“就是侯爷妹妹的儿子, 楚靖瑜。”
竟然是那个孩子!
秦昊天大为惊讶, 不是说不学无术,只会内帷厮混,还品行不正么?怎么这样的孩子会是钱进嘴里说的那个?
等他忽然明白自己应该是受了楼夫人的误导,到平静了下来, 是他自己糊涂了, 忘记了从前的事情,竟然会听了楼夫人的话, 他早就应该想到会是这样的。
秦昊天沉默了下来。
钱进小心翼翼的跟着, 走了一会, 忽然瞧见前面两个牵马的少年郎,一个器宇不凡玉树临风,另外一个虽然稍逊一些,但也自有自己的气势,钱进眼前一亮,高声道:“表公子!”
说起来讽刺,从楚靖瑜进京到现在,和秦昊天一面也没有见过,若不是钱进,彼此之间见了面也未必认识。
秦昊天神色复杂的看着气势磅礴的楚靖瑜一步步走过来,看见他这个舅舅即不见欣喜也不见怨恨,就如同碰见的是一个陌生人。
楚靖瑜行礼,秦昊天点头,忽然想起,若是楚靖瑜真的一心想见他,多的是方法,只怕他内心里也未必愿意见他这个舅舅,之所以在三拜见为的不过是这舅甥的一点面子情。
一想通这一点他忽的就觉得非常惭愧。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才开了口:“听说你拜了丁老先生为师。”
楚靖瑜点头。
秦昊天顿了顿,又干干的勉励:“丁老先生是个值得尊敬的大学问家,若跟着丁老先生就要好好做学问,若是,若是有什么需要,你也可以向舅舅开口。”
楚靖瑜眼里是淡淡的嘲讽,从前的时候对他避如蛇蝎,等到如今才想起来向他示好,他从前看书的时候觉得秦昊天这个人还不错,现在看秦昊天后来的死以及秦侯府的衰败都有着必然的原因。
秦昊天并不是个多有警醒的人。
楚靖瑜并不想多说,还站在这里也是因为一层浅薄的面子情的约束。
而秦昊天在面对如此气宇轩昂的楚靖瑜,只会觉得尴尬,两个人略站了一会,秦昊天也就叫楚靖瑜走了,钱进看着楚靖瑜的背影,忍不住道:“侯爷怎么不多说几句?”
秦昊天摇了摇头:“自来雪中送炭的少,锦上添花的多,当初他刚进京我没有帮到他,现在即使我在做多也弥补不了之前的过失,还不如顺其自然的好。”
钱进惋惜的道:“比罗家的表公子看上去更有气势,将来只怕更有造化,可惜了!”
可惜他有眼无珠,早早的选了罗云飞而放弃了楚靖瑜么?
下午的时候从香山上回来,整个秦侯府都是人仰马翻,主子下人们回来就倒头休息,连廊下的鸟雀都不敢多叫,风一吹,只听的树叶沙沙的响。
等到晚上醒来,才觉得舒坦了些,老太太也不叫人过去陪着,照旧歪在踏上叫楚筱悠给她念书听,才一会,穿着一身大红袍子的秦轩宇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老太太心情大好,招手叫秦轩宇过去,也不过问些睡好了没,吃了什么这样的话。
秦轩宇一面说,眼睛却总在楚筱悠身上,楚筱悠嫌他烦,就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子,谁知道她才进了屋子,翻开了书,秦轩宇又追了进来,笑眯眯的站在她的身后看她的书:“妹妹看的什么书,这么认真?”
楚筱悠啪的一声合上了书,站了起来,冷冷的看着秦轩宇:“年岁也不大了,怎么随随便便就进了人的屋子?”
秦轩宇脾气耐心都十足的好,一点都不生气,又追着楚筱悠赔不是:“妹妹别生气,我是无心的,不过我们是自小的情分,一直亲厚,外人谁说什么?”
真是满嘴的胡说八道。
楚筱悠冷冷的看着他,甚至她白皙娇嫩的面颊上,细长的眉,黑亮的眼,柔软的唇都泛着森然的冷意。
可秦轩宇却看的有些痴了,就好像格外的迷恋娇弱的美人身上这种冷冷的气息,忍不住往跟前凑。
进来的刘妈妈大呵了一声,毫不犹豫的架起了秦轩宇的胳膊向外走,嘴里却道:“表公子怎么在这里?老夫人正找您呢,快去看看!”
秦轩宇到底敌不过刘妈妈,被赶了出去,面色不改的从旁边的小门进了老太太的屋子。
刘妈妈安抚了楚筱悠几句,气的把屋子里的丫头都骂了一顿:“怎么照看的小姐?没有长眼睛么?怎么就叫表公子跑了进来?谁当的值?”
楚筱悠去了内间。
珊瑚慢吞吞的道:“是我。”
刘妈妈冷冷的看她:“你也是小姐身边的老人了,怎么一日日的越来越不牢靠,若是在这样,别怪我不留情面!”
珊瑚垂着眼,一言不发。
刘妈妈打发了珊瑚出去,叫丫头都散了,才去了楚筱悠跟前。
楚筱悠把玩着手里的头花,这头花上一只逼真的蝴蝶,甚至连那蝴蝶上的细小的绒毛都看的清楚,她眼里是清清冷冷的亮光:“叫人瞧着,看看她去了哪里,最好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去罗秀逸那里诉诉苦,告诉罗秀逸秦轩宇来纠缠她了,叫罗秀逸心里难受难受,失了方寸,越发在乎秦轩宇,早早的就做出些什么事情才是最好的!
刘妈妈应了一声,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姐,她可从来都不敢小瞧,有时候那眼里无悲无喜的光总看的人心头一跳,她深觉眼前的小姐比她所知要深沉的多。
她忍不住道:“珊瑚真是可惜了。”
珊瑚出了老太太的院子,不知道该去哪里,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竟然就去了罗秀逸的院子,进去的时候,罗秀逸正在和翡翠还有小甜裁剪着做头花,等珊瑚进去,炕上的小几上,东西早收拾的干干净净。
罗秀逸热情的招待了珊瑚,小甜端了茶水,珊瑚喝了一杯热热的茶水,在罗秀逸关切的目光下,就忍不住落了泪,什么话都说了出来:“表小姐您评评理,我们寄住在秦侯府里,是个客人,对主人家怎么也该热情周到一些,三公子过来要进去,我一个丫头能做什么?难不成还真能黑着脸拦住?这种事情也怪我,当着那么多丫头的面数落我,真是叫…”
罗秀逸垂了眸,低低的安慰,心思却飘的有些远,秦轩宇这个时候了还往楚筱悠的屋子钻?而楚筱悠表现出的那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又是给谁看的?
她呼出了一口气,压下心底尖锐的酸涩,轻柔的道:“叫我说,你们小姐确实做的不地道别说不应该对客人如此,就是对你,也过了些,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这样一点小事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你,叫你往后还怎么在小丫头的面前抬起头。”
珊瑚深觉这话说到了自己的心里,抬起头真切的道:“这么多人里面,还是表小姐最明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