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一切都没有开始的时候,巨大的惊喜过后,刘昭熙才反应过来,此时非彼时,年岁之差对他们还是很明显的,而自己的年纪终归比之阿宝要小上几岁的。
偏阿宝又不是和他般带着记忆重生的,现在他们第一面刚见,刘昭熙再要亲近对方,眼下也只能强忍着别扭的喊她颜姐姐了,因而他总觉得自己吃了亏般。
“是啊。”
许颜华点点头,她知道女学按照进度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班,暑期结束后估计她就要跟着许宜华一起去上学了,这事儿周氏想拦也拦不住,她现在学习的紧迫感还是挺强的,偏偏心里最愁的就是没有合适的人教导。
之前那个上来就只会粗暴的以惩罚和压服为主要手段的江嬷嬷,现在这个拉偏架的吕嬷嬷,都不是什么合格的人,跟着她们“前途无亮”,许颜华对此也很无奈。
刘昭熙到底了解许颜华,上辈子二人朝夕相对,他很快就从细微处感觉到阿宝似乎有为难之处,这时他猛地想起一件事,似乎上辈子阿宝并没有从女学毕业,第二年就退了学。
退学的原因他已经忘了,当时刘昭熙和许颜华还没有过交际,只是那时候他和四哥要好,这才在他娶妻时关注了一二。
当时他的阿宝是因为伺候周家老太太博了”至孝“的贤名,才能顺利嫁入皇家的,便是她有贤名,也因为女学未就业而成为短板,他上辈子娶的那个六皇子妃杨梦茹似乎就很看不上她。
尽管那个杨梦茹那个女人想起来便让人倒尽胃口,刘昭熙却不想这辈子阿宝再有波折,让那种可鄙的女人拿来说长道短,便暗自把这事放在心上。
“父皇说我要等明年才能去太学的,好想和颜姐姐一道入学啊。”
刘昭熙双手捧腮,有点闷闷不乐的说道。
要说重生后他最不满意的,就是现在年纪还太小了,就连自己出宫都不行,必须被人带着,天知道现在他在刘池瑞面前,是怎么忍耐下来的。
许颜华也感觉出来了,这个六皇子对她的态度一开始就莫名的亲近,不过内心纳闷归纳闷,在许颜华看来,六皇子就是个漂亮的过分的小孩子,萌萌哒。
看着他那张憋屈的小脸,许颜华内心都有点想掐一把的感觉。
“你们倒是投缘的很。”
刘池瑞也听到了刘昭熙的话,忍不住打趣着自己的六弟。
“颜姐姐长得好看嘛!”
刘昭熙强忍着不适,他知道自己这个四哥最是心思细腻诡诈,便是现在他还没有长大,也不能轻忽,便故意半真半假的说道。
没有人喜欢被别人无视,偏许宜华感觉自己一进屋子,六皇子的注意力就一直在许颜华身上,此时又闻说他觉得许颜华长得好看,言下之意,不就是说自己不如她了吗?
许宜华心里不舒服极了,面上却得保持着笑颜,看着刘池瑞忍俊不禁的样子,也故意捂着嘴笑了几下。
她和六皇子原先也没有交集,如今心里不知不觉的对他产生了不喜的情绪。
周氏也对于许颜华竟然莫名的投了六皇子的缘惊诧不已,只是想着六皇子年纪还小,也当做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也不去在意了。
“午饭咱们就摆在花园的水榭里吧,水塘里荷花开的正好,亭子里又凉快,我再使人去炙一头烤鹿来加餐。”
因为四皇子和勇毅侯府关系一向亲近,刘池瑞自来不在周氏和勇毅侯面前摆架子,叫周氏都是只称舅母的,他这般贴心行事,周氏也不好太过外道。
眼看着到了饭点,便招呼着他们一起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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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吩咐下去,早有管事的婆子带着丫鬟们快手快脚的预先收拾了宴客用的水榭,擦抹桌椅,更换帷帐,预备了茶酒器皿,燃起了清雅的和香。
并且还抱来了几个缂丝绣锦,内着金蚕丝的大锦褥子来,铺在栏杆榻板上,更将整个水榭亭子收拢的花团锦簇。
虽然只是家宴,但是四皇子和六皇子都是贵客,既是来到侯府,自然不能轻慢,
一行人未至池前,刘昭熙就高兴地回头望着周氏道,“舅母家好大的荷塘,一会儿吃过饭,撑出两只船来吧,在池子里划着也采些荷花。”
“怎么一见了水边就念着要划船啊?小心再摔水里去!”
刘池瑞无奈的拦了他一下。
前两年刘昭熙就在宫里的全清池里泛舟,一不小心掉到了水里,病了好些日子,那段时间,父皇天天脸上阴云密布的,宫里所有主子奴才大气都不敢喘。
因而刘池瑞便不想多事,想着刘昭熙终归是自己带了他来的,又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若是他没轻没重的再出点什么事,凭白的倒给勇毅侯多添麻烦。
“不行,就要划船!我早就会洑水啦!再说,这么热的天,就是掉进水里也不会生病。”
刘昭熙任性起来谁也拦不住,嘴里更是有一百个道理。
因是天生的龙子皇孙,又是皇帝在背后站着,深有底气,刘昭熙小小年纪便威仪天生,不用撒泼打滚般耍赖,理直气壮的板起脸来,只用眼睛看着周氏施压。
果然被他这么一看,周氏没一会儿就顶不住了。
她也早就听说了六皇子的性子,更知他可是当今最疼爱的小儿子,也不敢阻扰六皇子的兴致。
更兼周氏看着四皇子也一脸为难的样子,犹豫了一下,想着自家池塘水浅,应该是出不了问题,便一口答应下来。
只让人去把舡上划子,篙桨,遮阳幔子都搬了下来准备着,甚至还使人把外院几个水性好的小厮也喊进来以备不时之需。
要求得到满足,刘昭熙的脸上又是笑容璨烂,大大的桃花眼眯起来,精灵又可爱。
“你呀…现在又开心了?”
刘池瑞拿他没办法,心底里却也有一丝羡慕他这般随性自在。
从小刘池瑞就知道,自己这个六弟和他,甚至和所有的兄弟都不一样,是父皇真正的心尖子,天生的尊贵,什么都不用争不用抢,想要的一切都有父皇捧在他面前。
而他的母妃早已失宠,自从刘贵妃入宫后父皇就不往她宫里去了,只有个良妃的空名头,这些年全靠了勇毅侯在宫外替他们打点。
所以他懂事起,就拼命地读书,克制自己所有的脾气,待身边的每个人都和善亲切,为自己披上一层“谦和有礼”的面皮,在兄弟间处处拔尖,以求在父皇面前替自己和母妃挣上几分脸面。
可是就算是他再优秀,父皇的视线也还是照旧匆匆略过自己,只会站在高处摸着六弟的头含笑看着他在宫里闯祸淘气。
后来六弟的生母刘贵妃死了,这后宫中包括他的母妃在内的所有女人,都松了一口气,父皇却待六弟更加的珍爱,忙碌的朝会结束后,第一件事就是叫来六弟看上一眼。
他也是父皇的儿子,可丝毫皇子的底气都没有,只能靠着处处笼络六弟,折下身子,费尽心机的刻意容让交好。
只有成为六弟最信重的好四哥,这样才能换取父皇短暂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
如果可以,谁不想也活的这般率性自由,谁又愿意对着自己的亲弟弟如此卑微的讨好呢?
刘池瑞看着刘昭熙仿佛一点阴翳都没有的笑容,心底狼狈不堪,脸上的笑容却更加和煦。
父皇的想法刘池瑞能够猜到,越是猜到越是不甘和愤怒。
但是父皇终会年迈老去,他也会不断地增强实力,但愿六弟,真的能生而无忧,沿着父皇铺就的锦绣路走到尽头。
走进水榭里,刘昭熙不用看就知道自己这个四哥又要扎心了。
从前他不理解,为什么四哥会这么恨他,一点也见不着他好?
后来经历过所有的痛苦和折辱后,他才明白过来,并不是他做错了什么,而是在刘池瑞心里,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原罪。
若是他过得比这个四哥差,他会当做脚下的石头般无视或者需要的时候一脚踢开。
而他若是比刘池瑞好,那么不管他对刘池瑞再好,他的每一个举动他都能找出憎恨和不满来,都觉得心里扎得慌。
对,刘池瑞就是这样的人,宁可他负尽世人,也不许别人强过他。
曾经刘池瑞想要父皇的看重,自己就找一切机会在父皇面前替他说好话,甚至他想要那个位置,他也心甘情愿的不与他争。
哪怕他知道四哥对他的好并不单纯,他也毫不在意,只因为在他母妃去世的那个晚上,四哥紧紧的握住了他冰凉的手,陪着他一起度过了那段夜夜都会哭醒过来的艰难日子。
父皇总说他心太软,别人给的丁点好处都念念不忘,只记好的不记坏的。
可上辈子他就是这般,被他的好四哥狠狠的在心口捅了一刀,最让刘昭熙心寒的,就是刘池瑞竟然借着他的手害死了父皇。
父皇死后,他痛不欲生的被刘池瑞圈禁在京郊马庄上,而他的王妃为了能够逃回娘家,摆脱圈禁,害死了他们未满周岁的儿子。
刘池瑞踩着父皇未寒的尸骨登基为帝,不仅残忍的对他这个弟弟,对发妻也同样无情,为了许宜华那个贱人,逼迫阿宝成了带发修行的居士,带着儿子在冷宫的佛堂里忍辱偷生。
也是从那时候,命运将他和他的阿宝连在了一起,他们一起赌上全部的身家荣辱,携手为刘池瑞设了一场暌违十年的局。
待刘池瑞死后,阿慕登基为帝,他和阿宝才终于能够堂堂正正的站在阳光下,重获新生。
只是那十年的折磨,耗尽了他们的精力和心血,年华和爱恨,等到他们能够在一起后,也没有多过两年平安喜乐的好日子,他的身体就彻底的垮了。
摸着系在腰间的小巧印章,刘昭熙坐在丰盛的筵席上,含笑看着一池开的红艳艳的荷花,这辈子他们再也不要过那样一个悲伤的十年了。
他和阿宝相逢在彼此最好的年华,要一起荷塘泛舟,一起游乐骑行,一起读书进学,一起赏尽春夏秋冬四时之景,一起相伴到老。
“这荷香就足够清新怡人,胜在天然,燃的香料就熄了吧,倒是多此一举。难得对花而坐,也是一桩雅趣,不若咱们一会子也凑够雅趣儿,以荷为题行个酒令如何?”
水榭四面环着荷塘,清风吹动着亭子上挂的帷帐,许宜华笑着对其他人建议道。
宴是盛宴,席是好席,水榭外面还有歌姬吹拉弹唱,宴饮助兴。
每人面前设一张桌案,摆着杯盘碗盏十几样,各色珍馐,烤鹿肉更是鲜嫩无比,外酥里嫩咸香可口,许颜华本来吃着饭听着曲心情还挺好的,让许宜华一开口就觉得扫兴,想翻个白眼过去。
吃饭都堵不住她的嘴?
“宜姐姐腹有诗书,自然是恰逢其会,不吝展示的,只是妹妹我才低学浅,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许颜华对于许宜华的心上人,那个便宜表哥四皇子一点也没有兴趣。
而且说实在话,她纵然不是不通文墨的人,才华方面也承认自己不如许宜华,但是这不代表她就非得配合许宜华,来自曝其短,做她的陪衬。
因而直截了当的拒绝了,落落大方的明说就是不会作诗,她自己不以此而觉得羞窘,别人就没有发挥的余地了。
反倒是提出建议的许宜华尴尬了一下,像是她多么急着展示自己一样。
“平日里让你好好读书,跟着宜姐儿多学学,偏向我要害了你一般,如今可不就是拿不出手来让你表哥笑话了?”
周氏深觉许颜华给自己丢脸了,她还没见过世家名门里,有这般行个酒令都不行的小娘子呢。
许颜华自己也好意思说出口,亏她还能一脸坦然的坐在席上,四皇子和六皇子也都看着呢,周氏都替她觉得臊得慌,因而尴尬的试图描补一下。
“是啊,我也伤心呢,都是命运弄人。说起来也不怕表哥笑话,我统共也就回来侯府没几天呢,还都在学规矩,偏又没个像样的人教导,可不就成了现在这般什么都拿不出手吗?…若是我和宜姐姐当初没有被抱错,也是从小在侯府长大,听着太太的教导,怕是也和宜姐姐这般才气纵横了呢。”
许颜华依旧笑嘻嘻的,但是气势丁点不弱,对于周氏她早就没有什么期待了,所以怼起来和许宜华一样毫不客气。
她内心坚硬着呢,也不会时时感觉到自己受到伤害。真的若是玻璃心一点,上辈子她一个孤儿院出身的小女孩,也不能一步步混到外企高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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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颜华说的十分诛心,也很不客气,话里酸意扑人。
当即许宜华的眼圈就泛了红,垂着头做出一副不敢置信又伤心极了的表情。
许宜华此时是真的觉得脸皮都要被许颜华剥下来了,许颜华不是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自己占了她的位置吗?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该当是她的!
“你自己不上进,又怪得了谁,给你请的嬷嬷都被你气走了!要我说,就是当年你没有抱错,也是及不上宜姐儿良多的,也用不着在这里作态排揎宜姐儿!”
周氏的脸上这下真的挂不住了,看着宴席上的气氛被许颜华出言搅得一团乱,加上之前她也是几次三番的被许颜华说的哑口无言,周氏顿时心头一阵火起,冷言刺道。
“颜表妹才刚回府,不会酒令又有什么,哪个要笑你了?快不要多想。”
刘池瑞坐在上首也是尴尬,便出言试图打个圆场来为席间诸人缓解一二。
特别是看着许宜华垂头饮泣,刘池瑞心里先是带上了几分疼惜之意,他是知道她的委屈的。
因而刘池瑞对许颜华也开始不喜起来,世上竟有这般没有眼色的小娘子,掐尖捻酸也不分场合,竟是对着外人什么话也说的出来。
这样无理也要闹三分的性子,怎么能让人看的入眼?
从前以为宜姐儿是自己的亲表妹,勇毅侯夫妇和许良妃的暗示刘昭熙一早就明白,也从来没有抵触不满的情绪过。
但是现在他想到这么个人要做自己的妻子,就觉得心中膈应的很。
“太太这嫌弃可真是没道理,您难道没听过”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这样的话吗?侯府是有侯府的教养,商户自然是也有商户的教养。若是宜姐姐也是从出生起就长于商户,难道也能和如今一样吗?不过您想不到也是能理解的,要是没有抱错这回事儿,估计您一辈子也不会和商户女有什么交集,更遑论这般喜爱了,就连宜姐姐的丫鬟也是爱屋及乌的很。”
许颜华早就习惯了周氏对自己另眼相看,亏她这时候也能笑出来,丝毫不觉得自己搅乱了气氛有什么问题,顺便把之前没解决的事又拉了出来。
就是四皇子和六皇子在场,她才要揭出来呢,没有比现在更好的场合了,要丢脸也是周氏丢脸更大。
况且许颜华从之前打听过的资料,加上今天四皇子对周氏全程都直呼舅母,从来没有摆架子,就知道这四皇子是要用着勇毅侯府的,所以才这般客气。
想来他一个不受皇宠,母妃和外家的根基就在勇毅侯府的皇子,也不会到处去乱传什么,替他们遮掩还来不及呢。
而六皇子,更是小孩子一个,也是无需在意什么。
若是勇毅侯在场,或者同为世家贵胄的外人在场,许颜华也不敢这般放肆,就是瞅准了只四皇子和六皇子在,又只有周氏一个大人,影响不到自己在外面的名声,这才起劲儿的闹。
“不是颜姐姐才是舅母的亲生女儿吗?舅母怎么对她这样严苛冷淡?宁可偏心向着个出身低贱的外人,也不疼她,还让她受委屈。”
刘昭熙在一旁听的皱起眉头,这世上他最见不得的,就是阿宝受委屈了,因而心里早就忍不下去了,待许颜华说完,就立马出声帮腔道。
他的童音清亮,小小的脸板了起来,盯着周氏的眼睛格外的锐利。
“也没有…”
周氏呐呐的说不出话来,之前只是担心许颜华在四皇子面前丢脸,却没有想过这六皇子竟然意外的十分看重许颜华,还肯为她强词夺理,出言相护。
只是对方到底是受宠的皇子,又年纪小讲不通道理,他可以颠倒黑白无事生非,自己却不能跟他计较,只能剜了许颜华一眼,不再说什么。
许宜华万万没想到,自己从来没有得罪过六皇子,他竟然这般说自己,一个“出身低贱的外人”,就让她这些日子苦苦隐忍的一切全部都崩塌了,甚至她这前十一年的所有都成了笑话。
她以前所有接触过得人,外祖家的舅母表弟表妹们,女学的同学,甚至疼爱自己的勇毅侯夫妇,全都成了她不能高攀的人,只因她是个出身低贱的商户女。
紧紧的把下唇咬出血来,许颜华脸上一片惨白,瘦削的身子摇摇欲坠,啜泣声在安静的针尖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声音的水榭中,显得格外的清楚。
周氏看着许宜华的样子,心里紧紧的揪成一团,都要被她哭的心碎了,恨不得过去搂在怀里轻柔细语的安抚。
都怨这颜姐儿不开眼,当着自己闹出来也就罢了,还害得宜姐儿跟着她受这般罪。
“六弟,你这就过了。”
刘池瑞表情也冷淡下来,样子看起来十分不高兴的道。
好好地家宴都被六弟和那个不着调的颜姐儿给搅了,让刘池瑞心里很是不快,明明勇毅侯府是他的外家,刘昭熙跟着来也就罢了,还比自己更高调的端着身子,出言让周氏和宜姐儿下不来台。
再怎么样宜姐儿也是差点成为他的妻子般的人,她的温婉贴心和满腹才气都让他十分满意,哪能容得了刘昭熙这般轻慢欺侮。
况且刘池瑞内心里还有一个隐秘的心结不足于人说道,他一向心高志大目标高远,偏偏自己本身不受宠爱,母妃也身份不显,更是勇毅侯府的庶女。
刘池瑞的母妃许良妃,生母曾是侯府老太太的洗脚婢,因为男主子醉酒才一度春风,生下许良妃也没有抬位。
后来因为侯府没有适龄的小娘子能送进宫,加上许良妃自小就容色和心性出众,这才把许良妃记入族谱,给她生母抬了一个良妾的身份。
这段过去并没有被好好遮掩下来,在许良妃受宠生下皇子后还被翻了出来,尽管没有人当面在刘池瑞跟前说他真正的外祖母是洗脚婢,但是排揎许良妃的出身这样的闲言碎语,他也是听过的。
生母这样不能外道的出身来历,曾一度让刘池瑞心里很是痛苦,有时候他不免想着,是不是因为父皇也看不起母妃,所以才再也不来看她了?
于是他更加迫切的想要出人头地,为自己和母妃争上一口气,他要这世上再没有人敢小瞧他们母子俩。
此时刘昭熙说许宜华是出身低贱的外人,不免让刘池瑞又像是被人当众提醒了这段让人不快的隐秘心事,尘封的伤口火辣辣的被撕开。
他是出身高贵的皇子,真正的龙子凤孙,可他身上还留着另外一个人的血,他的亲外祖母,并不是出身世家名门的周家娘子,而是真正低贱的婢女。
这样的矛盾,让内心又自卑又骄傲的刘池瑞,不由自主的感觉到扎得慌。
“我哪里说错了?难道不是颜姐姐才是四哥的亲表妹吗?你怎么也不帮她说话?我还以为天底下所有的娘亲,都是疼爱自己的孩子的,却没有想到舅母就不是这样,她更喜欢别人的孩子胜过自己亲生的,世间哪有这样的事?”
刘昭熙跟着刘池瑞也呛了起来,没有人能在他面前欺负他的阿宝,连他自己都不行。
他这辈子再也不会去做那个傻傻的以为四哥最好,四哥什么都对的人了。因而自他重生以后,刘池瑞就觉得这个六弟不好掌控了。
变得任性又令人捉摸不透,经常上一秒还阳光灿烂,下一秒就疾言厉色的闹的不可开交。
“颜姐姐,你有什么委屈放心说出来,我替你做主!我最恨这世界上有人鸠占鹊巢,眼睛放在属于别人的位置上了!”
刘昭熙从席间站了起来,窜到许颜华面前,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郑重其事的说道。
许宜华和刘池瑞那一对都是贱人,怪不得臭味相投,互相吸引呢,都是一个脾性儿,喜欢看着别人的位置眼热,抢别人的东西抢的那么理直气壮。
许宜华霸占了阿宝的位置,占了属于阿宝的一切那么多年,现在阿宝回来了,她还是不想放开,什么都想要和阿宝抢。
而刘池瑞就是嫉妒他的一切,父皇的宠爱他抢不走,就宁可毁掉,眼馋父皇身后的大位,怕父皇将皇位传给自己,就靠着弑父夺过来。
因而刘昭熙对许宜华和刘池瑞这对贱人都没有什么好心气儿,此番的话里也是意有所指。
只是他如今占了年岁小的便宜,行事间也惯是利用了这一点,披着个任性的小孩子的面具,大家都习惯性的把他当做不懂事的孩子,没有想得那么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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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昭熙现在毕竟才八岁, 外形看起来完全是个小男孩的样子, 甚至身高不比还坐着的许颜华高多少。
但是他的言谈间, 就是透着一股奇异的热诚感, 这般毫无矫饰的赤子之心, 让许颜华不由得心里有些感动,又觉得他竟是比周氏都还要更可靠些。
有便宜不占就是王八蛋, 许颜华不顾周氏的眼风和许宜华幽怨的眼泪, 对刘昭熙笑的灿烂。
“六皇子天生古道热肠, 侠肝义胆, 真让人敬佩。您太客气了,我一个深宅内院的小娘子, 哪敢有什么委屈呢,孝顺父母, 听从长辈的意见, 本就是人伦大孝。便是我们太太坚持不肯处置那个宜姐姐身边对我不敬的丫鬟司琴, 我也是不敢有什么怨言的。”
许颜华这话客气的很, 特意卖了个巧宗儿, 看似是没说什么,但是实际上又把什么都说尽了。
“竟然有这样的事!那个丫鬟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对颜姐姐不敬, 便是她的主子, 在颜姐姐身边也得矮三分!舅母, 你为何不处置那个丫鬟?”
刘昭熙从许颜华嘴里听到司琴的名字, 心里猛地跳了一下, 转头对着周氏厉声问道。
刘昭熙之所以情绪这么激动,无他,是听到许颜华的话后,一下子触发了他上辈子的记忆,隐约间他是对司琴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阿宝之所以没有当上皇后,就是因为这个叫司琴的丫鬟在陷害许庶妃的时候被当场抓住,随后据说是不堪受刑,把一切全部交代了,说自己其实是王妃派到许庶妃身边的人。
不仅是王妃授意她害的许庶妃小产失子,之前王府里出的那些事,另有两个侍妾失子的事,还有些人命官司,也都是王妃指使人做的。
此事已经爆出,朝臣哗然,怪不得王妃嫁过来的六年间,王爷只有她生的这么一个儿子。
这般善妒又狠毒的女人,竟是容不下王爷宠爱其他女人生下庶子,无德无品,不够贤良又失了人心,哪能堪称为后?
于是朝臣们也便默认了王爷登基后,没有立原王妃为后这样百年内都没有出现过的事情发生,就连拥立储君有功的勇毅侯,也没有脸替女儿求情。
在许宜华的身边,有天大的胆子敢对阿宝不敬,如此看来,莫不就是上辈子最终害了阿宝的那个贱人?
刘昭熙想到此处就气的浑身发抖,宁可错杀其他,也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别人不知道,但是他却是清楚的,那个叫司琴的婢女完全就是被许宜华和刘池瑞推出来陷害阿宝的,他们的这些招数,就和当先刘池瑞陷害他是一样的。
而许宜华那个女人根本就怀不了孕,所谓的小产不过就是骗人的招数。
刘池瑞摆明了要替许颜华管这件事,周氏被他这么直接问在脸上,心里顿时气苦。
她出身世家,本身又是再体面不过的侯夫人,如今竟要被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拿住,心里不禁暗骂六皇子多事。
又气许颜华不知轻重,那可真是个闹起来不嫌事大的,净把家丑外扬不说,如今不过得了六皇子的一时错看,就要借着六皇子的势横生事端。
“舅母可别怪我多管闲事。往日里我同四哥一向交好,故而看待勇毅侯府也和我的外家是一样的。侯府在整个京师里也是体面人家,为何放任这等对正经主子都不敬的丫鬟来抹黑?到时候传了出去,别人会嘲笑舅母你管家无术,连个丫鬟都处置不了。照我说,就该直接打出去灌雅发卖了就是,这样的贱人哪配继续伺候主子!”
刘昭熙缓解了一下口气,直接把处理结果都说明白了,看样子再是认真不过了,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让刘池瑞也无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