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年纪不大,说话却是有条不紊的,加上身份尊贵,真的闹将起来,到时候谁都脸上不好看。
说到底,他虽然是哥哥,但是两人心里都知道,在父皇面前他根本连刘昭熙一根头发都抵不上。
因为心里没有底气,刘池瑞自然面对弟弟没有兄长的架子和威势,也全然摆不起来。
每每遇到同当前差不多的境况时,都因为要考虑和顾忌太多,而不敢轻易出言得罪刘昭熙,以致他越发觉得在刘昭熙面前没有脸面。
故而刘池瑞总是多少感到脸皮烧得**辣,只能摆出一张越发和煦的笑脸来维持着尊严。
如此时间一长,刘昭熙就真的变成了刘池瑞的一个不能忽视又尽量回避的心结。
而且刘昭熙年少冲动,又被许颜华三言两语一激,更是把自己当做行侠仗义的英雄般要强行出头,他也犯不着和他一个没头没脑,一时热血气盛的孩子一般计较。
不过一个丫鬟罢了,处置了就处置了,值当什么呢。
刘池瑞便纵容的对刘昭熙望了一眼,随后笑着对周氏道,“他小孩子家听风就是雨的,一时关心起来就得打破砂锅问到底,既然颜表妹说那丫鬟不是个好的,对她不敬,那舅母就处置了吧,也安安表妹的心,颜表妹初来侯府,心里难免总是要多想的。”
刘池瑞现在就想眼前的事快点过去,几人赶紧吃完饭,他好带着刘昭熙回宫,以免横生更多枝节。
他也最害怕被人发现自己根本在刘昭熙面前只是个无足轻重,甚至还要反而讨好他的兄长,所以越要把真正的态度遮掩起来,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宠爱弟弟的好哥哥。
这一点上,刘池瑞能做出来,却完全是承受不住别人看不起他,成为别人口中,他攀附弟弟,连句强硬一点的话都不敢对刘昭熙说这样的形象。
除了拿刘池瑞没有办法,又要逢迎他的羞耻和无力感,刘池瑞更是在心里狠狠记了许颜华一笔,因而话里便多少带出了那么点意味儿来。
随后刘池瑞又歉意的看向了许宜华,这个表妹不是嫡亲却胜似嫡亲,处置了她的丫鬟,想必宜姐儿是心里不好受,脸上也是无光。
他其实也不想看着她受了委屈伤心难过,只是身份使然,现在他不好明面上替她说话,只能对不住她了,但是他会把今天的事记在心里,日后若有机会,总是要补偿回来的。
“四皇子都这般说了,自然要如此的,我便让人把这丫头带出府。”
周氏心里到底有点可惜司琴那丫头,平日里也是对宜姐儿很是尽心的,只是若不是她惹了颜姐儿那个讨债的,又怎么能闹起事来,所以稍微想了一下,就一口答应下来。
“你这丫头,也安稳点吧。”
被一个小辈逼着处置了司琴,明知道许颜华故意言语偏颇,引导六皇子为她出头,也没有办法当面和她争将起来,没的不够丢脸的。
所以周氏看着许颜华心气哪里能顺,偏又不敢多说,盖因怕她没完没了起来,便只是稍微点了许颜华一句。
这丫头眼下自作聪明,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殊不知她这样自曝其短,闹了一场,反而是第一次见到四皇子就给他留下了恶劣的印象。
人的形象很容易受到思维定势的控制,这第一印象好不起来,日后许颜华便是表现的再好,也扭转不过来。
她只以为自己是偏心宜姐儿,目前还不知道,四皇子对她意味着什么,就盼着她以后知道了,能够不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许颜华低头夹了一块肉放在嘴里嚼着,心里不以为意,她哪里不安稳了?她不是安稳的正坐在案前吃的欢吗?
许颜华知道,有个人是真的不安稳了。
随意的瞥了许宜华一眼,看着她哭的梨花带雨充满了脆弱和美感,许颜华心里也是纳闷,她连哭起来都这么优雅好看,难道还是特意练的不成?
莫不是古代贵女还有这个训练,要不要这么变态。
司琴的去留问题算是尘埃落定了,许宜华只觉得自己像是从前院子里堆起的雪人般,一点点的在日头出来时被晒的面目全非,整颗心都是透心凉的。
仿佛之前全部的努力都付诸东流,脸皮也一层层的被许颜华剥下来,变得再也不像原来的自己了,甚至自己都要陌生。
许宜华哽咽着努力控制自己不再落泪,有时候哭泣是女子示弱的法宝,但是哭多了就让人心烦了。
眼下这样,不论是周氏还是四皇子都不能对六皇子怎么样的,她再哭下去也就变得不合适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今天的一切都是她惹出来的,许颜华究竟要看着自己被打落到什么地步,才肯满意呢?
再不复方才提出行酒令的兴致盎然,许宜华凄苦的望了一眼刘池瑞,眼泪还盈在睫上,尽力克制住自己不继续哭下去,又对周氏绽开一个勉强的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都是我的错,怪我之前没教好司琴,她冲撞了妹妹,太太也只是念着司琴总也是伺候了我一场,有那么点好处,这才让妹妹误会了。姐姐愚钝,若是知道方才妹妹一直闹别扭是为了司琴,早就该把她交给妹妹处置,还望妹妹别生我的气才好,也别和太太为了个不值当的丫鬟,失了和气。”
她连自己都护不好,更遑论身边的司琴了,只能当她无能,等宴席散后,给司琴送些钱财傍身。
身世已是定局,还被六皇子打上了一个“低贱”的标签,今天这一来,许宜华彻底的明白了。
什么侯府养女,都只是一层遮羞布,实际上她在有心人的眼里,无论多么出色,永远只是个商户女。
勇毅侯会那么干脆的放弃疼爱了多年的她,六皇子会突然地对自己发难,都是因为她这改变不了的出身。
今后自己哪怕再比许颜华懂规矩知礼节腹有诗书,也还是比不上许颜华天生的侯府血脉,依然是出身论英雄,要任人羞辱。
许宜华清晰的感觉自己心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已经破碎了,永远的失去了。
她知道,自己之前哪怕脑子里衡量的再清楚,表现的再柔顺,她也以为自己是低下头了,其实根本也还是没有对许颜华真正的低头服软,还是会和许颜华别着一较高下的心,想着压过他。
过去她实在太过骄傲了,侯府的嫡女做的太久,让她已经都忘记了自己是谁,这份骄傲根本不是现在的她能配得上的。
是六皇子用轻鄙打醒了她,她并不是珠玉,她才是真正的瓦砾。
想要站的越高,头就要放的越低。
现在她该做的,根本就不是处处表现的要比许颜华好,而是要彻底的放弃那些不该有的想法,去讨好许颜华,表现的处处不如许颜华,这样才能减轻她的敌意。
她以后所能依靠的,不过就是四皇子和周氏那点轻薄的随时都能消散的怜惜了。唯有今后她有一天站在世间的最高处,才能够真正的直起身子,俯视那些因为出身和血脉就鄙弃自己的人。
许宜华是真正的通透了,主动道歉把之前许颜华的别扭和司琴的事都翻了篇,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不再去纠结此事。
她的识大体顾大局也让刘池瑞心间满意,有了她的衬托,更显得许颜华性格睚眦必较,小心眼又不懂事。
刘池瑞对许颜华越发的不满意起来,这样无才无德的女子,今后怎么堪为他的妻子。
同时,刘昭熙也不满意周氏方才的说法,阿宝怎么不安稳了?是不是柿子总要捏软的呢,周氏不能对自己怎么样,就又欺负阿宝?
“听舅母这意思,只有四哥说的才是对的,才能够照办,而我方才说的,就都是废话做不得真咯?枉我待侯夫人如此亲近,却只是我多此一举高攀了,侯夫人根本没有把我看在眼里!这里我待不下去了,我要回宫!”
刘昭熙继续在周氏的话里找茬,他之前看着周氏的脸,一时之间觉得和阿宝好像,心里先软了三分。
加上周氏又是阿宝的生母,上辈子也算为阿宝尽过一点心,想着以后自己总要喊一声“岳母”的,所以他才肯对她和气些,没想到现在的周氏可不如以后的周氏,竟然如此不着调。
她凭什么敢不喜欢阿宝?
想着周氏给阿宝那么多委屈受了,刘昭熙眼睛里冰冷的像浸了刀子。
尤其是他现在再仔细看看周氏,长得也根本和长大后的阿宝差太远了,于是心里没有了那层爱屋及乌,话里也更加不客气了。
周氏被噎了一下,六皇子的脾气当真就如六月的天般,一时风一时雨的,为了个不算熟的许颜华,说生气就莫名其妙真的生气了。
看着六皇子一脸的气愤,真的要甩袖子走人了,周氏也开始手足无措起来,赶紧眼睛看着四皇子,用目光求助。
六皇子那可是今上疼的和眼珠子一般的宝贝疙瘩,她怎么敢托大真的得罪了他?
若是这般惹六皇子不快,待他生气的回宫和今上说上她一句招待不周,不把他放在眼里,岂不是给勇毅侯惹了祸事?
“六皇子不要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哪里敢不把您放在眼里呢!您可是侯府的贵客,若不是看在四皇子的面上,请都请不来的!您是贵客,自然是您说了算的,方才是我的不是,您大人有大量,勿要介怀。”
周氏一辈子都没有这般低声下气的赔小心,只觉得急的额上都冒了一层汗,只想赶紧把这尊神哄好,这六皇子,她可是再招待不起了的。
刘池瑞看着刘昭熙又开始肆意的耍性子,暗自皱了眉头,突然心间微动,开始回想着自己是不是最近哪里惹他不愉了,这才一定要和自己对着干。
刘池瑞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谁对谁是无缘无故的好,刘昭熙今天的情绪太奇怪了,从他闹着要来侯府时就有些反常。
想来想去,刘池瑞越发觉得,大概六弟这是在跟自己对着干,借许颜华来找茬故意给自己添不痛快。
一时又想,怕是刘昭熙面上捧这个颜姐儿,也不是真的高看了一眼,而只是想和自己故意作对而已。
不得不说,刘池瑞想的多了,就难免要束手束脚,走一步缓三步,越发小心谨慎起来。
因为眼下他还是要靠着这个六弟在父皇面前表现一二的,目前也想不起来为什么六弟针对他,只是也不敢得罪了他,赶紧顺着州市的话哄他。
“六弟不好这样吓舅母,哪里就只听你的话不听我的话了?分明是我听了你的话,才顺着说的。也怪哥哥多嘴一句了,喏,哥哥给你敬酒赔罪了!”
刘池瑞能屈能伸,深谙“所求越多,越要把身子放低”的道理,照样面如春风,一脸耐心的看着四皇子劝解着,看起来对刘昭熙特别的照顾。
刘昭熙撇了撇嘴,上辈子他就是被刘池瑞这副面具骗了,知道这才是个最不好脸的货呢。
他做得出来,又以此为耻,日后只要寻到机会就疯狂地报复,以自欺欺人,把曾经的所作所为一切抹消。
“我哪里会生四哥的气呢,明明我最喜欢四哥了!既然四哥给侯夫人说情,我也就不生气啦,不知道我下次来侯府玩,侯夫人还换不欢迎我?”
眼下刘昭熙觉得还犯不着和刘池瑞撕破脸,这样的一条毒蛇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最保险了,以免他游曳到暗处随时咬你一口,更难以防范。
“欢迎欢迎,六皇子随时都可来侯府,到时候我们必将扫榻相迎。”
周氏苦笑了一下,你可别再来了,伺候了这么半晌,她已经觉得压力老大了。
只是看着六皇子话里软了几分,周氏赶紧言不由衷的立即好客的表示,自己特别欢迎他来。
许颜华看着六皇子不动声色的就把周氏折磨的不轻,在心里拍着桌子猛笑了一阵,看来恶人就得有人来磨啊。
虽然许颜华觉得六皇子是个有点奇怪的小孩子,并不像是真的任性胡闹,并且小小年纪就不得了。
粉团一般的小脸上那双眼睛里,奇异的并不带多少稚气,反而有点小成熟,反差感让许颜华觉得又神秘又可爱。
不由得让许颜华想起上辈子她养过的那条小松狮,外表毛绒绒胖墩墩的萌物一个,可是脾气不小,外人谁戳了它一下,就要记仇的下次见到还是屁股对着他。
而作为主人,她抱着一顿乱揉,它有时候生气了就装作要咬自己一口,过不了多久,就又扭着小屁股傲娇的在她腿边绕来绕去的,一脸“你快来哄我就给你抱”的小表情,不能更可爱了。
“侯夫人既然愿意欢迎,那就好了,我还是挺喜欢侯府的,还有这荷塘,一会儿还得划船呢!夫人你让颜姐姐和我一起撑船玩吧!”
刘昭熙笑的时候眼睛里像是落满了珠玉,看着许颜华的样子格外的专注,黝黑的眸子里藏着别人不懂的热烈。
“呵呵…六皇子喜欢划船,不若一会儿就找个贴心的小厮陪着您玩吧。颜姐儿毕竟女孩子家,又不会水性,笨手笨脚的到时候让您扫兴。”
周氏看了许颜华一眼,她身上也有好处,并是那种为了讨贵人的欢心就毫不犹豫出卖女儿的人。
就算平日许颜华怎么惹她不满,她不喜归不喜,可不会一把推她去火坑。
只是她对许颜华一向态度生硬,不如对许宜华般自然,这话说出来,自然也就不太中听,带着点嫌弃的味道。
许颜华也有点诧异,周氏竟然没有一口答应,还婉拒了。她不是不懂事的小丫头,哪怕周氏话里并没有护着她,但是意思却是有的。
“颜姐姐不会水,可我会水啊!我也不会嫌弃颜姐姐碍事的,颜姐姐你就和我一起去玩吧…颜姐姐长得这么美,我会给你摘最漂亮的那一朵荷花!”
刘昭熙不满意周氏拒绝了自己,之前记仇的觉得周氏配不上他的好感,就不再叫舅母了,只是这次总算周氏也是为许颜华考虑,也就算了,不找她的茬了,改自己游说许颜华了。
人都说有时候小男孩撒起娇来,比小女孩还更加让人觉得可爱心动,之前许颜华是想象不出来这样的画面的,总觉得男孩子撒娇娘炮兮兮的。
现在六皇子对着她有点撒娇的缠着她陪玩,声音嫩嫩的,眼睛湿漉漉的和小狗一样,许颜华真的有点顶不住了。
“颜姐姐答应了吧…答应了吧…”
刘昭熙这么迫不及待的跟着那个讨厌的四哥来侯府,就是想和阿宝单独亲近亲近,聊解相思。
曾经刘昭熙也想着自己重生一次,会不会阿宝也重生了?他一个人带着他们所有的似悲似喜,甜蜜如糖的过往记忆,觉得又寂寞又沉重,特别想阿宝能够也不忘记他。
但是刘昭熙更多的,却是宁愿没有重生,他不舍得。
他要阿宝好好的在他去后平静的活着,阿慕是个好孩子,想来会好好照顾阿宝的,他也不愿意阿宝重新想起过往那些痛苦的事,这辈子阿宝都忘了才好。
刘昭熙宁愿一个人背负着两个人的所有过去和将来,重新找到阿宝,对她好,对她好,对她更好,弥补两人上辈子所有的遗憾,许她有一个灿烂的只有日光没有阴霾的锦绣人生。
所以他才非要闹着划船,早就算好了要找机会和阿宝单独在一起。
吃不住刘昭熙的撒娇,许颜华想了想自己也会水,而一个人肯对另一个陌生的人充满善意的示好,是一桩多么难得的事许颜华也知道。
因而许颜华点了点头,看向周氏,“太太我没关系的,我愿意陪着六皇子一道划船。”
她的话一说完,周氏和刘池瑞都心中不快起来。
周氏自觉许颜华再多的缺点,她都没有嫌弃许颜华,但是她为许颜华着想,许颜华却不顾她的好意,坚持攀附六皇子。
她只当做许颜华吃了方才的甜头,六皇子出言护着她,帮她顶撞自己,让许颜华的心大起来,更要讨好六皇子,以图借势。
周氏又是世家名门周家出身的,最是讲究风骨。
因而周氏觉得许颜华这等讨好之举实在“失格”,心中觉得她给自己,也给侯府丢了大脸,又担心四皇子会连同侯府一起看低了他们。
刘池瑞也是觉得许颜华这般不顾体面的讨好六弟,自己的脸上都被刮掉一层。
纵然六弟年纪也不大,男女之情并没有开窍,许颜华也未必是存了心勾引他,但是她的举动还是极为不妥,给自己丢了脸。
即使刘池瑞本身再看不上许颜华,也早就因为她是真正的侯府血脉而视作自己的囊中物了,在他的想法里,只有他嫌弃许颜华的份儿,哪能容得了她另爬墙头,当面给自己难堪。
因而许颜华当着自己的面答应和刘昭熙去划船,效果不亚于抛弃他而就刘昭熙,对刘池瑞的刺激就大了,这不是摆明了看不起他,觉得他不如刘昭熙吗?
尽管目前刘池瑞确实不如刘昭熙在父皇面前得宠,也还是得忍着心思讨好刘昭熙,但是就如越是秃子越是听不得人说个“秃”字一般。
如今他自己可以隐忍,那是“卧薪尝胆”,别人因而小瞧他,也同样轻视他,就刺得他眼前一片黑色了。
这个仇,将来他一定得报的。
强忍着内心的不忿,刘池瑞面上不漏声色,心底里更加痛恨刘昭熙,也同样对许颜华彻底的厌弃。
许是能猜到周氏和刘池瑞的想法,许宜华默默地垂着头,根本不屑去看许颜华。
便是出身好又怎么样,逼着她把头按下去又怎么样,这等愚不可及的蠢货,连该讨好谁都不知道,将来又怎么能争得过自己。
“太好啦!”
刘昭熙可不管别人想什么,看到许颜华点头了,就欢呼一声,饭都顾不得吃完了,就闹着早点去划船。
“四哥也去吧,你也划一艘船,咱俩一起在池子里比赛。”
高兴过后,刘昭熙看着被自己忘在一边的四哥,最终不太怎么真心的邀请道。
“这么点子大的池塘,又开满了荷花,你非要去霍霍就算了,我可不去,哪里划得开船呢。”
刘池瑞对他人一向是标准奇高,更兼有不可言说的心理洁癖,许颜华要和刘昭熙一道划船,触发了刘池瑞本就内心隐藏的点,此时更觉得觉得自己绿的和荷叶一般了,强忍着怒气回应。
“可我觉得好玩啊…”
刘昭熙笑嘻嘻不再搭理刘池瑞,他早就注意到了,刚才席间阿宝可没少吃东西,果然和以前一样,从来不肯亏待自己的肚子。
尤其是烤鹿肉,阿宝面前的碟子里几乎都快吃干净了,也是看着阿宝擦了手,刘昭熙才迫不及待的招呼她离席划船的。
许颜华也没有觉察到周氏等人的心思,若是她知道了,少不得也还是玩的更加痛快,顶多给这些心思乌漆嘛黑的人奉赠一个白眼。
跟着六皇子下了水榭后,因着池边早有两艘备好的乌篷小船,刘昭熙拒绝了小厮的搀扶,身形轻盈的一跃,就稳稳的落到了船板,又朝着许颜华伸出手。
阿宝,把手给我。
刘昭熙差点把话说出来,但是到了嘴边却咽了回去,一切都还是太早了。
许颜华并不是真正的身娇体弱的闺中小娘子,她觉得自己也能跳过去,也有点跃跃欲试。
但是碍于身份和礼仪,众目睽睽下,她要是真的也一揽裙子跳过去,周氏可能就要抓狂了,这些人的眼珠子也要掉一地的,为了不至于太出格,许颜华只能有点担心的把手伸给刘昭熙。
她是真的有点担心,毕竟刘昭熙才几岁呢,身高比她还矮一截,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孩子,能不能真的接住她也不好说的。
许颜华暗中运气,尽力平衡着身体,不至于歪扭着落到水里去,但是和刘昭熙的手刚碰到一起,她就感觉到自己多心了。
刘昭熙的手大小和她相仿,手心温暖,握着她的手后就紧紧的反扣住,把她的手收入自己的掌心,他站的下盘很稳,所以用巧劲一拉,她的人就到了船上。
若是刘昭熙再长高些,大概许颜华就正好落入他的怀里了,此时却是两人的身子短暂的相碰后,许颜华就直起身子,与他拉开了些许距离。
刘昭熙方才的那一刻,心跳都有点乱了,两只精致如玉的耳朵默默的染成了红色。
阿宝身上的味道太好闻了,不同于年长时,他们彼此想拥,他从阿宝的颈项中闻到的那股诱人的香气。
似勾魂的幡旗,无需她再做勾引,只要闻到她身上的气息,每每都使他身上硬的发疼,丢盔弃甲的只想解袍同欢。
现在阿宝身上的香,带着甜丝丝的味道,甘美清冽,如含苞待放的花蕾,独属于小小少女的韵味。
如同许颜华看刘昭熙,只当他是个真正的小孩子,刘昭熙有着上一世的记忆,此时看许颜华也是如同她一般,觉得幼小又可爱。
阿宝还是太小了呀,刘昭熙从嗓子底下喟叹了一声,觉得自己方才莫名的心思恍惚有点太过分了,怎么,怎么也要再等个两三年再说的。
想到这辈子,自己要看着阿宝如三月杨柳初芽的小少女,慢慢长大成聘聘袅袅的豆蔻之年,再到及笄后的青春盛年。
乃至嫁给她变成青涩少妇,再到她真正长成后动人妩媚的双十年华,这些他都能亲眼见证,并且陪她一起经历,刘昭熙就觉得内心幸福无比。
许颜华可猜不到,她把刘昭熙当做小男孩,可是“小男孩”却想要养成她。
“殿下,你真的会划桨吗?”
眼见着小厮在刘昭熙的示意下解开了系在岸边的缆绳,船身开始晃动着往外飘,许颜华略有点担心的问着。
眼前的小家伙可是这个时代最尊贵的小孩了,必然从出生起就有佣人伺候,真的瞎胡乱划一气,两人船翻了掉水里去,她倒没事,皮糙肉厚的,但是了六皇子稍有异常,整个侯府就都要承担责任的。
皇权至上的时代,许颜华也不敢挑衅最高权威,只能自己靠着六皇子近一些,真翻船了还能保护一下他。
刘昭熙挑了挑眉,抱着对他来说有些太大太沉的船桨,一下下的划着,水波粼粼,摇过身边的无数荷花,没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池塘的中心。
“殿下累了吧?咱们歇一歇。”
许颜华把手伸到水里,随手掐了一朵盛放的荷花,对着刘昭熙道。
“叫我明哥儿…”
刘昭熙不太高兴的嘟囔道。
“好,就叫明哥儿。”
许颜华也不和他计较,这个时候就他们两个人在,再推辞就过于矫情了,于是点头真的这么叫了。
乌蓬小船停在池塘的中心微微荡着,四面八方都是接天莲叶,清风拂面,喧嚣远去,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般。
许颜华捻在手中的那朵硕大的荷花红里透着粉,每一片花瓣都嫩生生的,配着许颜华同样嫩嘟嘟的笑颜,普通的“明哥儿”被她叫起来,竟然也别有一番滋味。
刘昭熙不由自主的咽了一下口水,只觉得自己的喉咙都发紧了。
“咳咳…颜姐姐你回侯府后过得好吗?候夫人当着人前就那样对你,背地里肯定不知道对你有多坏吧?她真的是你亲娘,不是后娘吗?”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刘昭熙看着许颜华自顾自的在摘花,间或用手轻轻撩起水花,也开始用目光在荷花中梭巡,想要挑一朵最好看的为她簪在鬓边,一遍还关心的问着。
问完以后自己也咧嘴笑了起来,自己果真关心则乱,周氏就是阿宝的亲娘,这个他再确定不过了。
许颜华噗嗤一声跟着笑出来,“你看我们两个长得不像嘛?是亲娘,如假包换。至于日子好不好,那都是人过出来的,我觉得还凑合吧。”
这是许颜华的真心话,她觉得这辈子没有投胎成那等需要卖身的贫苦人家,不用再忍饥挨饿,反而日日锦衣华服,被丫鬟伺候着,已经是难得的幸福生活了。
至于其他的,自然也有不顺心的事,不过生死之外并无大事,她自然可以应对,也没有什么好埋怨的。
刘昭熙温柔的看着许颜华,果然是他的阿宝呢,也知道她的口头禅,“生死之外无大事”。
曾经在最困厄屈辱的时候,他都已经要认输了,阿宝还是一样的充满斗志。
“刘昭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等到一切都结束后,我就答应你,我们在一起,去过没有贱人也没有恩怨情仇的日子。”
阿宝的眼睛,在夕阳下明亮的仿佛带着灼热的火光,纵然还身着一身僧尼的青衣,依旧美的惊心动魄,她捋着鬓发从容的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