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许颜华走出屋子,满心都是疑惑,之前周澄和老人的谈话没头没尾的让她听不明白,但是看到周澄颓然怨恨的神色,还有老人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神,她的心突然狂跳起来,想确认什么,但是又不敢开口。
“六皇子的人已经到了,孩子,回到你该回的地方吧。转告六皇子,我把徒弟带走了。”
越昶望着不知何时,院子里又进来的一波侍卫,冲着许颜华挥了挥手,轻松的拎起了比自己高了一头不止的周澄。
周澄脸色灰败的挣扎了几下,摆脱越昶的钳制,重新站直了身子,长身玉立,一步步走近了许颜华。
“你恨我吗?”
“不恨。”
许颜华摇了摇头,没有爱,恨也无用。
“我早该杀了你的,无数次的想杀了你,只要你死了,就是我的了,谁也夺不走。”
“那你为什么不杀?”
许颜华眼睛澄澈明净,纵然这段日子周澄关着她,又强迫她如人偶一般按照他的意志生活,但是他始终也没有对她怎么样。
“我的刀锋永远也无法对准你,哪怕你不是因我而生,可我却因你而活。这个世间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唯有你不同。”
周澄无数次的想杀了她,可是始终做不到,他甚至比许颜华还要憎恨着哪怕对她有一丁点不好的人,没有任何人能够对她不好,连自己也不行。
他恨这个世界,对他全是辜负和残忍,他早已心如鬼蜮,可是却想在她面前当个真正的人,想在她的眼里,成为特别的存在。
无数次,夜里趁着许颜华入睡,看着她的脸,周澄就想起曾经她在阳光下的笑颜,他曾以为自己做得到,她不爱他,就恨他吧,反正终其一生,也没有人来爱他。
可是如今他即将失去一切时,却突然觉得,恨也失去了意义。
“我不想把你让给别人,可是你从来也不属于我,只有我是你的。”
周澄猛地倾身拥抱了许颜华,在抱住她腰身的下一秒,不知道何时他已将一柄镶着金玉的匕首横在二人之间,锋利的刀刃一下子戳进了他的胸腔。
他抑制不住的轻咳了一下,咳出的血沫溅到了许颜华的肩膀上,如同一滴滴绽放的春华。
许颜华是感觉到有坚硬的东西抵着自己,才颤抖着手推开周澄,看着从周澄身上溢出的热血来,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如何不明白,他那样孤独,他的爱如杜鹃啼血,所所渴求的,只是一个毫无保留的拥抱。
“何必呢…不值得的…你原本有大好的前程,若是肯放下,京师贵女随你挑…”
颤抖着试图用手帕掩住周澄不断往外溢血的伤口,许颜华心口被血色压抑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我却只想你能爱我。”
退去那些朝野的阴谋和诡谲,仕途沉浮和人心难测,周澄其实什么都不想要,当那些东西都换不来许颜华时,对他来说就没有意义。
许颜华握着周澄的手,她的一滴眼泪滴到了周澄的伤口处,将他胸腔里之前日夜辗转反侧,也无法平息的火焰一下子压灭了。
那是埋藏在他内心深处的,在层层憎恨和孤独中包裹着的,充满自毁趋向的火海,周澄在痛楚中长舒一口气,忽然觉得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在心里叫嚣沸腾着,想点燃一切,毁灭一切的火真正的平息下来。
只有在你将一切放开时,才能真正的得到,这时候存于你心的东西,才是谁也抢不走的。
曾经越昶的话在周澄脑海里忽然响起,他这才明白其中的真意。
“一饮一啄,因果不空啊。”
越昶感叹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了一粒药粗暴的塞进周澄的嘴里,将刀柄从周澄的腹部拔出后,为他胡乱撕了衣角包扎起来,然后越昶趁着周澄受伤无力时,飞快的将人扛走了。
院子里原本属于周澄的人,已经被随后到来的侍卫们无声的拿下,不知道越昶靠近时撒了一把什么粉末,在场的黑衣人全部都身体酸软,甚至都没有人反抗。
“许姑娘,末将奉六皇子之命接您回去。”
一个身形高大,长相清秀,武官模样的年轻男子待越昶身影消失后,便走向愣怔着的许颜华,对她说道。
许颜华强行定了定心神,今夜的冲击太大,一时之间她没有办法消化这么多情绪,只能麻木的跟着那位武馆的指引上了马车。
终于摆脱了周澄的拘禁,离开了这个她痛恨了许久的小院子,甚至还得知刘昭熙还活着,她应该开心的,一起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但是许颜华坐在马车上闭目时,却感觉心里空洞极了,忽然捂着脸哭了出来。
她从来都懂周澄,但是她自始至终的都忽略了他,一直以来,对他的好照盘全收,对他的坏冷脸怨忿。
她不想承担起另一个人的命运,也没有那么多的温柔和责任感,所以毫无负担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任由他的偏执和阴郁在体内滋生着,她能做的其实更多,但是她太自私了,只想活好自己。
一直哭到马车停下来,许颜华才算是舒服了一些,往事已矣,她注定了辜负周澄,他们从此就如同永不相交的地平线,只希望未来他能够拥有真正的平静和幸福。
下了马车后许颜华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回到侯府,而是来到了像是郊外别庄的地方,她满心疑惑的跟着引路的婆子和丫鬟走到一处富丽堂皇的院子里,直到进入正厅时,许颜华一眼即看到了等在那里的人。
“大哥?”
许颜华看着万玉青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一下子惊呼出声。
“这阵子你受苦了…”
万玉青看着许颜华眼睛哭的有些红肿,衣衫的料子上满是褶皱,看起来狼狈不堪,不由得心疼的摸了摸她的额头。
许颜华已是许久未见万玉青了,他是许颜华来到大秦后第一个对她好的亲人,尤其是在经历过和周澄的各种错综复杂之后,再见到万玉青,许颜华心里的阴翳才蓦地被驱散,逐渐轻松起来,甚至有种终将重新开始的感觉。
等二人就坐,上了茶果后,许颜华情绪平稳下来,这才向万玉青简单说了几句自己的情况。
万玉青知道她这段时间竟然是被周家的周七郎关起来了后,也是震惊又气愤,之前勇毅侯府将许颜华失踪的事瞒的紧紧的,他还以为许颜华这是从侯府出来的呢。
说完了自己后,许颜华又问起了现在的情势。
如今皇上病重,四皇子监国几乎是一手遮天了,原本五皇子和皇后一系备受打压,其他勋贵和世家都保持着缄默,看着事态一步步发展。
万玉青知道的也不多,他自从被六皇子招揽后,就一直默默的听从指令办事,半年前六皇子刚去廖洲不久后,他就突然收到了六皇子的密令,让万玉青将万记票号的大部分银子转移到南方。
前不久,突然许宜华找上了万玉青,原来她不知何时已经与万玉青的嫡亲弟弟相认了,两人一起游说万玉青,让他投靠四皇子,将万记票号献出来。
许宜华声称自己和四皇子感情深厚,一旦四皇子得登大宝,就会纳她为贵妃,到时候有她在,万家就会成为京师显贵,到时候一族都摆脱商户身份,万家既成为贵妃娘家,有许宜华在,万家就能至少再兴旺两代。
两人口口声声的让万玉青为了子孙考虑,商户身份低微,哪记得上贵妃娘家尊贵体面,子孙也能做官了。
但是开口就要整个万记票号,四皇子这吃相也让万玉青心中不屑,只是六皇子一下子失去了联系,幸而万记之前已经转移了大部分的资产,万玉青也只能和他们虚与委蛇,装作要考虑几日的样子。
幸而没几日,万玉青就又接到六皇子的密令,知道六皇子尚在人间的消息,万玉青心里也算是有了底。
近日,听说宫中皇上病情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太医们不分日夜的守在这里,几位皇子和宗亲,以及重臣都在皇宫守着,宫里的情势外面的人都不清楚。
就在许颜华来之前,六皇子传信让他等在别庄里,没想到他在这里见到了许颜华。
而万玉青还打听到,勇毅侯夫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和勇毅侯闹翻,带着许仲骐已经回了周家。
许颜华面不改色的听着这些消息,虽然信息不多,但是也能判断出来,如今的情势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刘昭熙不仅没死还秘密回了京师,肯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她能做的,就是默默等待了。
“妹妹不用着急,六皇子是有大成算的,定然会无事的。”
万玉青将知道的信息都说完后,看着许颜华满脸的疲惫,也不多说,劝慰了几句后便让许颜华回去休息了。
许颜华被安排到了一间雅致的内室,泡了个热水澡后依然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觉得自己如今似置身漩涡般,身不由己的随着情势浮沉,她的亲人们和在意的人,都被趟进了“夺位”的浑水里,前程难料。
这种无力感,让许颜华第一次这么迫切的想要站在更高处,意识到权势和地位的重要性,她想要在下一次面对这种危急关头,不用躲在别庄里等待着,而是与在乎的人并肩作战。
许颜华来这里之前,其实对于刘昭熙假死回京,却没有事先传信给她而多少免不了有些心有不满,但是如今这一刻,她才真切的理解了刘昭熙如今面临着多么关键的时刻,也理解了他追求的目标和所做的所有努力。
心力交瘁的等了三日,许颜华在第四日的凌晨,在房间里猛然从浅眠中惊醒过来,一睁眼,昏黄的烛火中,便看到了一双灿如星子的双眸。
“你来了?”
“我来了。”
“一切都结束了?”
“恩,一切都结束了。”
许颜华仍然躺在床上,两人简单的说了几句话后,听到刘昭熙斩钉截铁的保证后,许颜华猛地坐起来,一下子扑到了刘昭熙的怀里。
刘昭熙还没有换衣服,依然穿着武将的铠甲,在窗外的月色中,坚硬的铁甲泛着锃亮的光,许颜华贴着他身上冰凉的铠甲呜咽着,之前一直高悬着的心,却就此尘埃落定。
“阿宝,别哭啊,你哭的我心都碎了。我在这里,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两辈子刘昭熙都没有见过阿宝哭成这样,如孩子一样,还不断地捶打着他的后背,让刘昭熙心里如同被小小的爪子掐住般,忍不住也跟着红了眼眶,小心的搂住她瘦削的肩膀,将人紧紧的抱进怀里安抚着。
之前刘昭熙无论是在廖洲九死一生,还是面对刘池瑞带着半个京师南大营的将士们逼宫的的时候,刀光剑影里他也没有任何的动容,却在一切都结束后,见到了心爱的女人流泪时,忍不住慌了手脚,心痛不已。
“刘昭熙你简直太混蛋了,你知不知道我在京里听说你出事之后,心里有多绝望…”
许颜华简直都不能回忆当初在知道刘昭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种状态后,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一直浑浑噩噩的,仿佛整个人都被陷入了真空中,周遭的一切都被大脑过滤掉了,身上喜怒哀乐的开关都被关上一样。
她一下子失去了生活的重心,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了,无法再去想象能再嫁给一个陌生男人过日子,哪怕被周澄关起来的这段时间,她也始终是这样一种精神上发虚,随波逐流的状态。
很多时候,尤其是看周澄除了把她当做木偶娃娃一样对待,也没有更多出格的行为了,折腾都懒得折腾,所以才一直被关了这么久,要不是惦记着侯府的亲人,她真的一点劲头都提不起来。
“是我不好,害你受苦了…在廖洲时,我第一次踏上战场,日日刀光剑影,粮草和军需被他们故意把持卡扣,跟不上支援的速度,我和大将军也一起一天只吃两顿饭,中途还遇到几次刺杀,甚至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那时候心里唯有一个念头,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刘昭熙说着,想到几个月之前在廖洲和反军交战的时候,喉头也有些哽咽了,在前途未明,一切都看不到尽头的时候,他心里既是满的,又是空的,只能赌一把。
上天给了他重生机会,他重生后的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在走一步想三步,能做的都已经想方设法的做到了,甚至提前将未来会有的变数解决了。
他把廖洲反军爆发的时间提前了六年,也早在刘璋刚用姜夔这个身份回到京师时,就提前把人制住,换成了自己的人,继续暗地联络三王的遗留人手,把十年后刘璋会打着为三王复仇的旗号作乱的乱局也提前按下,夷陵那边也插入了自己的人手,将大秦的钱袋子重新拿回来。
种种能想到的,刘昭熙都做到了,他既要为父皇分忧,又想着自己若真的有这个命,能够带着阿宝走到世间最高处俯瞰山河,他将来接手的,一定是一个更加强盛的大秦。
怀着这样强烈的愿望和野心,他睁着眼度过的每一个殚精竭虑的夜,每一步起手无悔,落子开局的谋划,终于等到了尘埃落定,凯旋而归的这一天。
“总之以后,你都不能再瞒着我单独行动了,我不想在你危险的时候,躲在安全的地方,经历这些无尽的等待,还有揪心的牵挂了,今后的日子,风雨荣辱,我都要与你并肩携手。”
待两人情绪都平稳下来后,许颜华拉着刘昭熙坐在床榻边上,帮他卸下身上冰冷的铠甲,又摸着他瘦削的脸,态度坚定的说道。
“夫人所愿,求之不得。”
刘昭熙将许颜华紧紧搂在怀中,不断地吻着她的额头和发顶,桃花眼灿烂的盛满了光,脸上的笑意渐盛。
什么夫人,她还没有嫁他呢。
许颜华这般想着,但是气氛难得宁馨,她也懒得开口纠正了。
她爱的少年已经依着诺言平安回来了,他从不因她是女流之辈,就认定她这辈子都该养在深闺,只知风月不问世间事,他尊重她独立的人格,许之并肩携手的将来,她怎么会不嫁。
心满意足的彼此依偎了一会儿,看着外面天将破晓,许颜华再无睡意,叫丫鬟为刘昭熙端来热茶和点心,两人坐在窗边的罗汉榻上,一边吃着,许颜华开口问道。
“和我说说,现在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爹参与了刘池瑞逼宫的事,但是最后关头反悔了,又因你我之事,等过两日父皇便会下旨立我做太子,到时候还会为我们赐婚,好歹也要给太子妃之父一个体面,所以父皇只命他卸甲归府,撸掉指挥使的官职和兵权,爵位还在,日后就清心寡欲的做个富贵家翁吧…”
刘昭熙将碟子里最后一块点心送进肚中,再喝了半盏清甜的枫露茶,从里到外整个人都暖和过来了,先挑了涉及许颜华的事解释了几句。
许颜华认真的听着刘昭熙从头开始说起,内心也忍不住惊叹起来,刘昭熙的整个计划布局甚广,甚至是从好几年前就开始了。
期间刘昭熙隐去了重生之事,把这个当做自己最后的秘密,准备等到他和阿宝垂垂老去,儿孙满堂之时,再慢慢说给她听。
从刘昭熙去廖洲之前,他就已经埋下了刘璋这道棋子,真刘璋已经在刚回京师时被刘昭熙的人抓住,随后交代了一切出身来历之事后,被关在了一处秘密的院落里,没两年就死了。
真刘璋死了,但是假刘璋在刘昭熙的指使下,循着上辈子真刘璋的轨迹,一样用姜夔这个身份,娶亲生子,暗中联系三王遗留的旧部。
在廖洲时,刘昭熙收到了消息,刘池瑞和五皇子之间斗争激烈,良妃宫前出现了龙形木枝,陷入了厌胜之术的危机中,随后勇毅侯出手帮刘池瑞破解了危局,良妃因祸得福,成了贵妃。
阴差阳错中,把刘昭熙原本的计划打乱了,从那时候起,刘昭熙就开始准备收网的事宜,暗中与皇上递了消息,准备顺其自然,将日后早晚会爆发的乱局催发,然后再拨乱反正。
于是刘昭熙离间廖洲山匪,促使匪军与乱民走到一处,激发了山匪成为反军的脚步,联合朝廷派去应援的军队一起与反军对战,还要提防着四皇子,五皇子,以及其他人趁乱出手,浑水摸鱼的对自己不利。
果然如刘昭熙所料,军需被卡扣,粮草也支撑不了多久,援手迟迟不到,他一边冒着危险抵抗乱军,一边从外祖母那边入手,联系了之前外祖父和姨夫的南边旧部,将万记的钱用于南方的屯兵。
廖洲的军队中也鱼龙混杂,不止一波人藏在军队中对刘昭熙暗中使绊子,那日刘昭熙确实被射中了胸口,幸而他的铠甲中有一枚护心镜,护心镜碎了,他人安然无恙,只是被逼的摔入了河中。
水流很急,刘昭熙一下子被冲走了,头部还被乱石撞伤,等到他被下游的村民救起来后,夜里就发起了高烧,连烧三日,就当村民当他不行了时,越昶终于赶到那里,用提前带来的药救回了刘昭熙。
九死一生后,刘昭熙趁着乱局假死回京,南方的旧将被他分为两批势力,一方驰援廖洲,一方向京畿出发。
宫中皇上也顺着刘昭熙的计策,开始装病,贵妃和刘池瑞的人手早就被皇上警觉,下了毒的汤药也没有入口,表面上被贵妃买通的太医,实际上就一直是皇上的人。
因刘璋本就是刘昭熙的人,他和周澄的计划也就都在刘昭熙的掌控中,甚至一切都是隐隐按着刘昭熙的意志走,挑动了五皇子彻底的鱼死网破后,刘池瑞监国后野心迅速膨胀,几次计划谋害皇上,可是都阴差阳错无法实行,皇上病体渐重,却一直活着。
见皇上迟迟不死,皇后虽然被他们压制住了,但是皇后依然有着名义上的体面,他们也没有办法做得太过,尤其是五皇子和皇后掌握了刘池瑞毒害皇上的证据后,刘池瑞见机不好,决定逼宫。
四皇子妃李如月的父亲常国公掌握了京城布防,是四皇子天然的同盟,他还说动了勇毅侯,出动了京城南大营的旧部。
但是因刘昭熙早有准备,昨天深夜逼宫到一半,却发现原本据说是病体渐重的皇上神采奕奕的出现在宫中,据说生死不知,已在刘池瑞的主持下立了衣冠冢的刘昭熙也带着兵出现,常国公的人马都被刘昭熙拿下,并且刘昭熙在最后一刻策反了勇毅侯。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原本对着宫中侍卫们的刀锋,都对准了刘池瑞,刘池瑞精心策划的逼宫成了瓮中捉鳖。
形势大变后,皇上重新出来主持大局,贵妃被贬入冷宫幽禁,皇后被下旨废黜,刘池瑞和五皇子刘继鸿同样被削掉王爵,终生圈在京郊幽禁。
连同参与了此事的二皇子刘敬孝,也被削了爵,京中参与过五皇子和四皇子两边的朝臣勋贵,也都一一以罪论处,暂逃的余者皆惴惴难安。
虽然刘昭熙说的时候三言两语,听起来平淡简单,但是实际上冒着生命的风险,每一步都走的步步惊心,若是刘昭熙在廖洲时没有撑住,若是他死在了那场高烧中,若是他没有来得及带人回京,刘池瑞成功逼宫,不管是计划的哪个步骤稍微出了一点差错,站在这里的人就不是他了。
“你也受苦了…”
许颜华摸着刘昭熙耳边如今还能看到的浅浅伤痕,心疼极了,眼前的少年还未彻底长成,眼底就已经满是风霜,有了坚韧的内心和从容的眼神。
刘昭熙与许颜华并肩走在晨光微熹的庭院中,握住许颜华摸着他额角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清俊的眉眼被晨光照成了令人无法直视的金色,气势已与离京前截然不同了。
“有你珠玉在侧,一切就都值得。”
“我走过最远的地方,是廖洲,看过最好的朝阳,却是现在。我生在大秦最尊贵的地方,见过父皇对母妃的真情,也见过无数权贵夫妻陌路,至亲至疏。我爱你,不管身处何地,身在何位,身边永远只会有你一个女人的存在,等着你用漫长的余生去验证。”
“我想予你世间一切的尊荣,一切的美好,将与你一起站在最荣耀至极的位置,一同俯瞰河山万里,让今后大秦每一方河山故土的主人,都出自我们的血脉,黄土白骨,你我子子孙孙,永世不朽。”
“阿宝,我只愿终身所约,永结为好。”
面前的人眼神炽烈,情浓至极,许颜华看着刘昭熙眼睛里倒映着自己小小的影子,微笑起来,眼泪再一次的浸湿了眉睫。
这幸福就像是等了两世,等的让人没了脾气,也让人充满了只想要接下来的日子全部是幸福的期待。
“答应我吗?快答应吧,答应我吧…”
刘昭熙不断地用唇在许颜华的耳后,脸颊,眉眼等处蹭着,亲吻着,新生的胡茬渣的她麻痒又想笑,呵出的热气把整个人都暖的快要融化,催促着她赶紧答应自己的表白。
“我点头了。”
许颜华将人拍开,有点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又很快的被欺身吻了上来。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全剧终》
作者有话要说:结尾放在存稿箱两天,不断地修修改改,有点恐惧又很想逃避,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大家想看的结局,也很害怕看到大家不满意。但是最后还是觉得,这就是我想要写的,没有崩坏,但是笔力不足,后面也有剧情没有撑起来。很抱歉,拖了这么久,也请原谅,我会下一本努力进步。
后面其他未交待的会以番外的形势一一交代,少年菌的习惯,我的男主和女主,都会停留在最好最年轻的时候,活在故事里,不老不散。
116
京师刚发生过飓变, 各方势力重新洗牌, 刘照熙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只是心里挂念许颜华,才抽了空趁着夜里来的, 所以天亮后只来得及吃过早饭, 又要重新回宫。
而许颜华和万家大哥告别后,也在刘照熙派来的人护卫下,从京郊的别庄悄无声息的回了侯府, 临走前,万玉青脸上有几分犹豫。
“这两天我一直想问问你, 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许是小时候带过你一阵儿,那时候天天都要背着你在院子里转, 怕养娘和丫鬟待你不尽心…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笙姐儿, 在我心里,一直还当你是我的小妹妹,比对家里其他妹妹还要亲近。”
“但是真的笙姐儿,就是许宜华,到底也是万家的孩子, 之前她不想承认, 我也没有话说, 但是前阵子她都主动找到我门上,承认了自己的出身,我就总要替过世的母亲过问一句,她如今是做了错事, 跟错了人,似乎惹了不小的乱子,但是她一个闺中女子,也没有什么大能耐,都是受了四皇子的唆使。”
“就当是我这个大哥舍了脸求你了,若是可以的话,请你留她一命吧,把她送来万家,我保证她一辈子都不能出门,就把她关在后院里,家里总不缺她一口吃的。 ”
许颜华犹豫了一下,但是她知道大哥的性子,一向温厚疏阔,从来不愿意给她添麻烦,反而一直自责没有多为她这个妹妹做些什么,如今万玉青俊朗的面上难得有几分不自在,可见他这是硬着头皮在替许宜华求情。
许宜华是生是死,是哪方的人,其实许颜华一点也不关心,她们两人是有前怨,甚至许颜华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但是许宜华如今已经算是满盘皆输,失去了所有,她也不愿意看着自己视为至亲的人难过,。
“大哥放心吧,我会和父亲还有六皇子说的,许宜华就算是跟了四皇子,也大概还没有名分,四皇子被削了王爵终生圈禁,从他那里把许宜华捞回来应该没问题的。”
许颜华微笑着对万玉青说道,有了她的承诺,万玉青也就放下心来。
回到侯府时,侯府的大门罕见的紧闭着,原先总是富丽堂皇的前街,也显得有些萧条起来,门口一向擦得锃亮的两座石狮子,都蒙了一层灰似的。
让跟车的侍卫叫开了门,许颜华带着丫鬟刚走到中门,就看到勇毅侯罕见的出来亲自迎她。
两人目光一对上,勇毅侯难得的脸上一片尴尬之色。
“回,回来了?”
勇毅侯脸色看着有些憔悴,等许颜华向他行过礼后,赶紧招呼了一声。
“是,儿回来了。”
两人默契的隐去了之前许颜华失踪的那段秘闻,看着许颜华如今气色尚好,加上昨夜与六皇子的密谈,勇毅侯大致知道许颜华的去向,因而眼下并无探问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