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宜华其实心底也不乐意,现在许颜华被孙师傅拒之门外,对她来讲真的是意外之喜,无论许颜华学好学不好,她自是在一边看热闹便是。
她才不想为了许颜华,就去把这事揽在自己身上。
许攸华是真正的毫无存在感,一举一动都乖巧的和牵线木偶般,别人想不起来她时,她也不争着出头。
硬是挨到了宴席散后,许颜华临走前又听周氏说起,明日带她和许宜华进宫,宫里良妃娘娘想见她们。
这一次,许颜华清晰的从许宜华眼中,看到一闪而逝的欣喜。
现在许颜华慢慢琢磨出来,凡自许宜华期盼的,她都不会遇到啥惊喜。
想想那位看似态度不偏不倚的表哥,许颜华对良妃也没有期待。
终于能回到自己屋子,许仲骐也尾随许颜华而来,两姐弟宴席上都没好好吃点东西,此时可怜兮兮的一同啃着糕点。
比起许颜华来,许仲棋一直立场坚定的讨厌着许宜华,他年纪小些,行事总是任性些。
“姐,没事儿,我和六皇子关系好呢,下次见时和他说说,有六皇子帮你,肯定叫那师傅重新让你回去上课。”
吃完一块如意糕,许仲骐继续在许颜华这里混时间,突然想到了什么般,笑的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道。
“你和六皇子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许仲骐说起六皇子时,一副好哥们儿的口吻,听起来关系似乎很是亲近了,许颜华好奇的问。
“就一直关系挺好啊…六皇子人特别好,比四表哥好得多,为什么他不是我表哥啊…我的雪花就是从六皇子那里赢来的!”
许仲骐歪着脑袋,自己也忘记了什么开始,六皇子抽空来周家时总会叫他一道出来,看起来特别热情的样子。
他说的雪花,就是那匹月照白,还养在周家的马厩里,那样的名驹六皇子打赌输给他了,还不是说给就给了,就连周源表哥他们都眼馋呢。
六皇子热情,大度,手里好东西极多,还能带他出去玩,这样酷炫的朋友,许仲骐没理由不喜欢。
“六皇子别的都好,就是喜欢吃姐姐的糖,上次姐姐给我的香熏球,六皇子也拿走了,说他也喜欢姐姐做的东西,还经常问起你呢,上次就连你的信他都要看,我觉得他就是羡慕我有你这样的亲姐姐。”
“想想我有姐姐,还会给我做好吃的点心糖果,还有手制的香袋,扇套,多幸福啊,但是六皇子就没有我这样的那么好的亲姐姐,所以只能经常从我这搜罗姐姐做的糖吃,他也太可怜了…”
许仲骐甜甜的靠在许颜华的怀里,为了骗糖吃,继续撒娇般的道。
“没想到你们倒是投缘…”
许颜华推开弟弟的狗头,坚决不允许他吃过甜腻的点心后再继续吃糖,于是许仲骐的小心思也没有得逞。
说起来许颜华也是感动的,她做的点心糖果也没有那么神奇的口感,不过就是新鲜些。
而且她的女红老实说比起许宜华真的差得远,也难为许仲骐次次捧场,喜欢的不行。
弟弟实在太可爱,许颜华也觉得很幸福。
许颜华对六皇子的观感极好,在她印象里六皇子是个小暖男,也乐见他和弟弟交好。
一时之间许颜华家长意识浓厚,心里不由的想着下次再给人家捎点东西,作为给弟弟的小伙伴的礼物。
“姐姐喜欢上次我叫人给你送来的十二生肖文砚吗?还有冰玉的首饰盒,都是六皇子和我赌蛐蛐时输给我的,我用不到,又送你啦!”
许仲骐说着,又想起了之前送的东西,便随口问了一句。
“喜欢…”
许颜华没想到那些东西竟然是来自六皇子,她就说嘛,许仲骐干嘛没事给她送东西。
亏她还感动的要命,到底是亲弟弟,隔三差五的也给许仲骐送香包糖果点心。
不过还别说,尤其是那个冰玉的首饰盒,许颜华特别的喜欢。
“六皇子说了好几次,要我有事就找他!我和他关系铁着呢,他也吃了姐姐那么多糖果,帮帮你随手的事!”
许仲骐说了一大堆,又绕回到方才的话题,他可不乐意看到许宜华抖起来,比他姐姐还出风头!
“我的事自有分寸,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就不用替我操心了。”
许颜华不想让比自己小几岁的弟弟都站出来替她想办法,不然她这个姐姐当的也太没用了,因而拒绝了许仲骐想要从六皇子那里入手的建议。
“不仅六皇子经常念起姐姐,就连七表哥上次给我的信里,也时常问起姐姐呢。六皇子说下次围猎他可以带我去,七表哥就说要送我一条顶厉害的猎犬呢!七表哥也特别厉害,动物们都听他的话!”
许仲骐坐在贵妃榻上摇晃着两条小腿,说完六皇子后又想到了周家表哥,七表哥也成为许仲骐顶喜欢的表哥了,在许仲骐心里,七表哥也是特别的神。
“七表哥不是去了浮山寺吗?你们还有联系?”
许颜华听许仲骐依然迷弟一般的口吻说起周澄,不由得愣了一下,弟弟这交际也是有些广的。
“是啊!七表哥时常给我传信,我还去过浮山寺玩呢!姐,你还记得七表哥的大少爷吗?就是三个头的蛇,就养在浮山寺后山的竹林里呢!”
许仲骐学业上平平,偶尔还会故意装病逃个课,外祖母那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他撒撒娇就能过去,日子过的其实自由又滋润。
想起那吓人的三头蛇,许颜华手里吃到一半的薯饼怎么也咽不下去了,她能忘吗?
上次那三头蛇吃掉许在渊的尸体,她可是亲眼看到了,留下相当大的阴影。
“下个月七表哥的生辰呢,姐姐你说我送点什么东西好?”
和许颜华相处时,许仲骐一向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姐弟俩无话不谈,极为亲近自在,所以许仲骐揪着一缕垂下来的头发,有点苦恼的问着。
经过许仲骐提醒,许颜华也在想着,周澄送了她一个神秘的哨子,之前还有笛曲谱子的前朝孤本,她怎么也得也表示下吧。
“是啊,送什么好呢!”
许颜华也开始想揪头发了,烦恼的和许仲骐一同绞尽脑汁。
等许仲骐走后,许颜华难得又翻出了之前周澄送的哨子,因为是哑的,也不怕发出什么声音,又傻傻的吹了好几下。
放下哨子后,她又找出了之前六皇子送的印章,那孩子第一面就与她极为投缘,特别的可爱。
不知不觉,许颜华在榻上竟然找出了一堆东西。
来自周澄的哨子,兔子,曲谱,来自六皇子的印章,冰玉首饰盒,十二生肖文砚。
抱着呆萌的小兔子,许颜华双手撑腮看着那堆像是打擂台的东西发愣。
她到底要还到什么时候才能把人情还完啊!
夜里,许颜华想了很久,终于决定了送给周澄的生辰礼物,这才放下心来,一闭眼就睡着了。
浮山寺的塔楼里,周澄依然坐在那两排金铃前面,铃声已经停了好久,夜风也有些凉意了,吹起他缎子般的长发,凉凉的拂过脸颊,温柔如许。
月光皎皎,周澄一袭白衣静坐在窗前,修长的手指长久的拂过金铃,长长的睫羽垂下一片清寂的暗影,仿佛如月下神祈,殊色不胜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咸鱼的一天,希望明天能够奋发~
哈哈社会我许小弟,人脉广路子野,两头卖消息啊…不知道多久六六和橙子才能发现~
57
第二日一早起来,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的, 因这是许颜华第一次进宫, 所以颜嬷嬷,张养娘等人都很用心的为许颜华挑选合适的衣服。
且昨日晚上夫人就派人来嘱咐过她们了, 自然是更加上心的, 曲嬷嬷还抓紧时间向许颜华灌输着之前学过的那些规矩。
“大姐儿还记得咱们之前练过的吗?行礼时身体肃立,双手叠抱于腰前,右手在上, 手心向内,微微欠身, 腰身与肩膀不能歪,微屈膝, 先空首, 后顿首。走路时需抬头挺胸不急不缓,腕间的镯子一定不能发出声音…”
曲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又为许颜华演示了一遍,生怕隔了一阵子许颜华会忘记有些细节。
因这还是许颜华第一次去宫廷这种场合,之前许颜华经历过的最大的场面, 也不过就是在外祖家参加外祖母的寿辰宴。
但是进宫又不能于在周家, 需要走动和说话的地方很多, 对于礼仪要求也很高,做的稍微不对付,就要闹大笑话了。
“恩,我记得的。”
许颜华一边伸胳膊让张养娘为她套正式的华丽衣裙, 一边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曲嬷嬷的动作看。
这些规矩说起来也都是只是皮毛,之前许颜华很是经过一番努力突击学过的,经过曲嬷嬷的指导,硬是在短时间内用身体记住了各种礼仪,大面上看是不会出错的。
“大姐儿就戴之前老夫人送的这套赤金累丝嵌宝石的头面吧,衬今天的打扮。”
张养娘开了许颜华的妆奁,如今许颜华的好东西是真不少,一打开都是金翠镶宝,流光溢彩,闪的人眼睛都要花了。
最终因颜嬷嬷为许颜华梳着极为出挑显气质的飞仙髻,所以张养娘费了好大功夫才选出来这一套头面。
这套首饰全部是新炸的澄黄色赤金打造,两个耳铛上缀着精巧玲珑的宝塔,镶着红色宝石的珠钗上也是整个小宫殿造型,同样是工艺精湛,赤金的宫殿上砖瓦和回廊都栩栩如生。
从上而下的收拾妥后,许颜华穿的天水碧缎子极容易生褶,所以她都不敢乱动,只得站在屏风旁边,叫丫鬟喂她吃昨天晚上就点好的小包子。
小包子个个都只有半个巴掌大,圆滚滚的,里面的馅料是干贝海参鲜虾这三样,奢侈版的“三鲜”馅,也是许颜华之前要求的。
“大姐儿啊,这汤咱们只能喝三口啊,喝完后一会儿再吃盏茶润润喉,可不能咽下去了,免得到时候在路上和宫里都不方便。”
曲嬷嬷亲自为许颜华端了一小碗白芨猪肺汤,舀了一小勺喂给她,嘴里还不忘嘱咐道。
许颜华咽下嘴里的汤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其实曲嬷嬷不嘱咐她也不敢喝太多水的。
毕竟宫里人生地不熟的,又不是像上辈子里的肯德基,她也没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质,敢在宫里说话到一半时,在良妃和周氏面前说自己要上厕所。
”唔,口脂花了…“
等许颜华漱口过后,又嚼了一片陈皮去味儿,张养娘又为她补上了一层口脂。
尽管许颜华年纪还小,但是这个时代像她这么大的小女孩,出息正经的场合就得化妆了,至少需要铺点粉上个口脂。
目前许颜华的口脂和香粉,头油这些在用的,都是刘夫子带她自己淘漉花汁子做的,保质期短,但是胜在天然安全,还有股好闻的桂花香味儿。
外面铺子里的香粉,尤其是高档的极品香粉,虽然是嫩滑细腻,扑上整个皮肤都晶莹剔透起来,不过许颜华总怀疑是掺了铅粉,不敢随便乱用。
“好啦,回头上马车时,大姐的姿势也得注意着,可别乱蹭乱倚。”
张养娘把许颜华从头到脚的都检查了一遍,直到细节上都无可挑剔了,这才点点头放松下紧绷的情绪来。
许颜华收拾好去了周氏的正房时,许宜华也难得的没有早早就到,刚好和许颜华一同前后脚般过来,显然是知道要进宫了,所以一大早就费心的打扮过了。
许宜华的样貌偏清秀淡雅,属于温婉宜人的气质型美女,衬不住金玉这种比较高调的首饰,所以就不能和许颜华般往贵气上打扮。
今日许宜华穿着一身天水碧的银纹撒花烟罗的百蝶度花裙,手腕上带着两只质地油润细腻的白玉镯子,头面也是烧蓝加珍珠的。
虽然这一身打扮看起来略显寡淡,但是对于许宜华的气质来说,再般配没有了,很好的凸显了自己的特色和长处。
周氏看着许颜华和许宜华进屋,一个宛若人间富贵花,一个犹如空谷幽兰,截然不同的气质和韵味儿,满意的点点头,两人的打扮看起来都非常合适。
“颜姐儿进宫后需牢牢跟在我身后,可不能乱走,并且在娘娘面前必须规矩守礼,不到娘娘问你话时不可多言,多和宜姐儿学学,看宜姐儿如何你就如何…”
周氏抿了一把已经梳笼的很整齐的鬓角,因是进宫,所以她没有和往常一般衣着华贵,只是按照规制穿着一身命妇的吉福。
从炕桌上拿过茶杯最后喝了一小口,周氏最后照例不放心的叮嘱着许颜华,说完后这才从榻上起身,准备带着两人一同上马车。
许宜华极有颜色的过去主动搀住了周氏的右手,动作十分自然亲昵,走动间两人肩并肩,像是嫡亲的母女二人一般,倒把走在另一边离周氏有一臂宽距离的许颜华,衬的像是路人一样。
许颜华无声的嗤笑了一下,路人就路人吧,也不和许宜华抢,自顾自的走路。
比起一贯自我为中心,感觉不到有异的周氏,许颜华看得分明,但是易地而处,她大概永远都做不到许宜华那样的,也不会那么去做。
许颜华不知道身世揭破前许宜华和周氏的相处模式是什么样的,可能也和如今一般亲密吧,但是亲生的母女间纵然亲近贴心,也绝不会和许宜华这般刻意的处处周到妥帖。
也可能若真是许宜华和周氏才是亲母女,许宜华这么去做也无人去猜测和置喙了,偏偏她只是养女,那么不论是一旁的看客许颜华还是她自己,同样的动作,恐怕心理上都有那么一丝不同的意味儿了。
这种小心翼翼的乖巧和带着讨好意味的亲近,许宜华做的行云流水,也只是她自己的选择罢了。
许颜华早就明白,人和人的价值选择是不同的,换做是她在许宜华这样的位置,要她伏低做小去讨好周氏,她宁愿抬头挺胸的回万家去,也不会这么没骨气的讨好别人,折辱自己。
其实许颜华也并不是破罐子破摔,只是足够的坦然。
她和许宜华的根本区别,大概就是她坚持做自己,她的骄傲和骨气能让她一直就是她自己,而许宜华却不想做自己,她不愿意成为侯府养女,商户万家的女儿。
不管活几辈子,许颜华骨子里的东西都不会变。
别说这辈子只是身份的骤变,上辈子她的出身就是草根中的草根,走出孤儿院时是真的身无长物一贫如洗,那时候初入五光十色的社会,也会被各种物欲利诱,也见过了许多身边的朋友抛弃底线。
但是许颜华坚持着自己的骨气,从不因为自己的匮乏而觉得低人一等,能够不卑不怯的面对自己。
所以许颜华最后熬过来了,吃了很多苦,可是她坚守的东西也最终成就了她,成了外企的高管,彻底的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而其他人也就是其他人而已。
许颜华始终觉得,位置不同,坚守的东西就不尽相同。
越是位卑,越要坚守自己的骨气,吃苦不可怕,可若是为了那口嗟来之食连骨气都没有了,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反而若是位居高位者,能屈能伸,愿意主动折节,才是真的有胸襟气度,也只有处在那个位置时,才需要考量更加复杂的立场。
也许就是因为她的骨头一直都硬了,倔强的坚持着自己的骄傲,需要费尽心机刻意求来的东西,她根本不屑要,所以她和周氏的关系才会永远这么冷淡疏离吧。
并不是不能低头服软的讨好周氏,乖巧忍耐着暂时的蛰伏,换取未来周氏可能会有的一点怜爱和愧疚,也不是不能假装和许宜华友好和谐,背后哪怕勾心斗角,互相捅刀子,表面上也依然是笑脸相对的好姐妹。
但是那样做,就不是她了,为了在侯府站住脚跟,为了能够过得更舒服些,为了让被人挑不出毛病,成为一个无懈可击圆滑世故的人,彻底的变成了另一个人,那样做又有什么意思呢?
许颜华也没有看不起许宜华的意思,她愿意那么选择,也是她自己的事,也需要等很久她才会明白,这世间的一切礼物,都不是平白得来的,而是暗地里标好了价格。
原本许宜华还得意与自己和周氏的亲密,三个人中,只有她和周氏是肩并肩,许颜华远远地走在另一边,谁才是周氏心里亲近的女儿,自然是毫无疑问的。
但是她却无意间,看到了许颜华方才那抹没来得及收回,别有意味儿的笑容,突然像被烫到了般,脸色一下子不对劲儿起来,另一只掐着帕子的手无声的陷进了掌心里。
“宜姐儿?”
小厮早已在侯府宽大华丽的马车前放好了脚踏,周氏上来后却迟迟不见许宜华跟着上车,因而不解的催促道。
“你到底上不上啊,不上我就先上了。”
许颜华也不愿意跟着许宜华发愣,擦过许宜华的肩膀抢先上了马车。
车厢里空间极大,两边都是铺着蚕丝的柔软座椅,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桌子,放着茶点等物,杯盘全部被底下的磁铁牢牢地粘在桌子上,不会在马车走动间晃出来。
许颜华主动坐在了周氏对面,和周氏一起望着车厢的门帘处,好奇的看着许宜华呆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抽了一口气,许宜华自从许颜华擦着自己的肩膀越过自己后,就回过神来,低下头,一直等许颜华上马车坐好了,自己这才在一旁婆子的搀扶下踏上脚凳,钻进车厢里。
侯府出行的阵仗也是气派非凡,描着侯府图纹的车厢前面,是并列的三匹纯白色的骏马,周氏等人乘坐的宽大马车后面,还跟着两架骡车,是供给丫鬟和婆子们乘坐,以及放东西用的。
车厢前后左右各有十二人的侍卫,穿着侯府的统一铠甲,精神气十足的守护着马车。
等周氏给外面的人打了个手势,通知大家可以走时,驾车的车夫打了个呼哨,隔空响亮的甩了一下鞭子,三匹骏马就按照同样的节奏往前踢踏着跑了起来。
马车走远只剩下烟尘后,婆子们这才收拾好刚才的脚凳,而曾经许宜华站过的地方,一滴不起眼的水印随即被尘土淹没。
“你方才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啊?”
马车上,周氏主动揽过许宜华来,关怀的问着。
“我没事,只是方才被太阳一晒,头有点发晕罢了。”
许宜华倚在周氏的怀里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因平日里许宜华也是身体比较娇弱,三不五时的要病一病的,之前也有过一场大病,所以周氏也没有生疑。
“这可怜的孩子…等从宫里回来,我叫赵嬷嬷找出上次宫里赏的鼻烟壶来,嗅一嗅被那股气儿冲一冲,或许会清爽些。”
周氏一边为许宜华按着太阳穴,一边安抚道。
许宜华在周氏怀里闭上眼睛,方才的那一霎那,她都要被许颜华眼睛里毫不遮掩的鄙夷,羞辱的无地自容了,恨不得立时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的性格里天性就是尤其敏感,爱多想的,许颜华一个意味特别的笑容,就足够让她脑海里翻天覆地了。
许是潜意识里许宜华就在意这个问题,今日她无心的动作被许颜华理解成谄媚逢迎,许颜华在看不起她,这一点尤为让许宜华接受不了。
她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样的境地,在别人眼里竟是那般可怜的存在。
明明她才是周氏最喜欢的孩子,她与周氏关系亲近不是正常吗?她们只是保持以前的关系,曾经,曾经她们一直是这样的。
许宜华自认没有那么刻意讨好,更加不愿意别人看低她。
但是就连她自己也意识不到,她竟然会那样怕失去周氏的宠爱,会对周氏的宠爱再也没有了笃定的坚信,最怕自己有一天会被周氏也放弃。
或许许宜华其实自己也心知肚明,只有周氏才是她目前唯一的依仗,偌大的侯府里唯一肯对她好的就是周氏了,所以难免下意识间进退失据了。
但是现在被周氏闻言软语的细心呵护着,许宜华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她还是愿意这般与周氏相处。
再说,她本该就是这样被母亲疼爱着的,本该理直气壮的天然拥有这一切,若是一切都没有生变,根本不会有许颜华的存在了。
许颜华不愿意看她们母女二人叽叽歪歪的,就从袖袋里掏出了一本许仲骐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奇谈怪异志来打发时间,看起来似乎也是前朝的孤本,里面的一则则小故事极有意思。
许仲骐自从在许颜华屋里看到了一本地理杂记,知道她喜欢这种偏门的杂书,就给她找出来送了过去。
轻轻斜倚在柔软的车壁上,许颜华尽量不弄皱衣裙,她的料子比许宜华的料子更加的娇贵,许宜华可以斜躺在周氏怀里,她却得一直绷着身子到宫里。
“现在这会儿子你倒是积极起来了,行了,快把那劳什子的无用书收起来吧,马车要摇晃一个时辰,不怕看坏了眼睛。”
到底车厢里还有一个,周氏安抚过许宜华后,看了看许颜华难得的摆出一副向学的样子,只以为她是故意在自己面前做样子,便不耐烦的阻止道。
“你若真是有心上进的,就该回去刻苦的把琴练好了,不求你在女学能够多为我争脸面,让师傅重新把你收到课上,别被赶出来才是正经事。”
周氏也知道许颜华对于音律方面,当真是一塌糊涂的,曾经她也听过许颜华弹琴,但是想到她差到这般稀少的在女学里被师傅赶出去课堂,也是太过了些,因而又口气僵硬的叮嘱道。
“那孙师傅不想要我这个学生,算她没眼光,我还不学了呢。少上一门课也不耽误什么,下一学年听说是要学笛子了,那个大概会好上一些吧。”
许颜华一听周氏还在没完没了的唠叨之前的那件事,再好的耐心也要告罄了。
之前她本来想着,下个月就是自己的生辰了,刚好女学又到了十日休假的时候,就想回万家看看的,怕周氏不答应,所以想着目前不惹周氏生气,争取周氏心情一好,就放她出去。
但是现在许颜华实在忍受不了,继续听周氏唠叨这事儿她都要烦死了,便试着用比较平和的语气对周氏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仙女的雷,仙女辣么好辣么好,唯有更多的更新能够报答啦~么么哒(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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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再说了, 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东西, 天赋所限罢了, 继续强求也没意思。况且我能保证学年考核过关,不就行了吗?上不上乐这门课确实对我也没有妨碍啊。”
许颜华在上辈子就是五音不全的, 开车从来都不放音乐只听广播。
这辈子在万家时也请过夫子教习过古琴, 简单些的曲子,诸如清平调这类的,自然是能够弹奏流畅的, 但是好不好听每个人弹奏出来的感觉却得另说。
事实上,她还是那个乐感极差的她, 这种形而上的东西就是很玄妙,提高很困难, 她弹出来的感觉确实和弹棉花没两样。
而且万家是商户, 对小娘子要求更低了,也没有什么压力,所以许颜华一时对古琴没兴趣了,也就痛快的不再继续研究了。
只是后来回了侯府,女学的要求比之她的水准又要更上几个台阶, 所以许颜华那点子水平就马上捉襟见肋起来。
她努力过了, 短期内提高不了, 老师也没那个耐心教她,那还浪费什么时间去死磕呢,把有限的时间放在其他更能让她快乐的事情上不好吗?
并不是发自真心的想学,却让她去求着孙师傅继续教, 对自己,对孙师傅都是不尊重的。
这是许颜华的理论,周氏听了许颜华的话,心里更加怒其不争了。
“你倒是总会给自己找理由,自己不好好上进,却嫌弃师傅没眼光!你看同样的师傅,为什么宜姐儿做了关门弟子,你就被赶出课堂呢,为什么你就不能多和宜姐儿学学!究竟要我们操心到什么时候,你才能懂事!”
“太太…您也别逼颜姐儿太过了,她一向聪慧,想来是能学好的,到时候让宜姐儿好好求求孙师傅,肯定能重新回去上这门课的。我不过比宜姐儿多学了几年而已,哪值当什么呢,颜姐儿将来定是自有更好的道理。”
许宜华听着周氏面容严肃的批判着许颜华,忍不住柔柔的开了口,从桌上找来杯子,为周氏倒了一盏热热的枫露茶,劝解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