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瑕让大禄朝女子都能名正言顺的接受教育,而她,就要努力,努力让女子也能享受同男子平等的权利!
哪怕百年之内依旧无法参加科举,但她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男子可以的,女子可也以!
便是不能入朝为官又如何呢?
至少她们见识了群山之巍峨,大海之深邃,蓝天之高远!
她们依旧还是那副皮囊,可灵魂已截然不同!
她们的世界将不仅仅局限在四四方方的宅院之内,将会有更多的人愿意主动走出来,主动参与竞争!
待到那个时候,待到男人们既得权益受到威胁的时候,必然会有许多人跳出来打压,可那又如何呢?
她隐约记得曾有人说过,其实历史从未有一刻停止过倒退,而之所以还保持前进的大趋势,是因为每每都有无私无畏者跳出来,拯救其于万一!
白芷不敢说自己是什么高尚的人物,可她曾经活过,曾经享受过前辈奋斗后来之不易的生活。
如今她重活一世,哪里能甘于寂寞!而眼睁睁看着诸多同胞依旧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此时此刻,她已定下毕生理想,虽九死其犹未悔。
哪怕是死,她也要将自己牢牢钉死在史书上!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该是日常早上练武的时候, 牧归崖出了正房却没往演武场走, 而是顺着拐了个弯,径直去了客院。
进去的时候公孙景正在读书,见他来了, 便放下书起身招呼。
公孙景先上了茶,这才开门见山的问道:“侯爷可是为郡主昨日所说之事而来?”
牧归崖笑而不语,环视屋内,见十之八、九都是堆摞的书籍,又瞧了瞧被他放在桌上的书,《战国策》。突然问道:“你的字甚是有趣, 谁人所赠?”
一鸣。
公孙景虽有些不解他为什么这会儿问这个话,却还是回道:“家父所赐。”
公孙景的父亲亦是江南一代有名的才子,也曾进士及第, 只是因种种缘故与上官不睦,不到四十岁就辞官回乡了。
这样性格决绝、宁折不弯的人给儿子赐字, 自然不会是什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意思。
“一鸣, 你可知世间之物, 因何而鸣?”
这简单,公孙景很自然的脱口而出:“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
牧归崖勾了勾唇角, 没说话。
公孙景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物不平则鸣, 郡主昨日所言未必就不是世间其他女子的心声。若一直满足于现状, 没有任何委屈和不满, 又因何而鸣呢?
公孙景沉默片刻, 问道:“可是郡主托侯爷前来?”
不等牧归崖答话,他却已抢先一步摇摇头,“不,不会是郡主……”
几人相识不久,甚至单从昨天那一场空前激烈的论战之中,公孙景就领会到了那位将门虎女的威力。
那般刚烈而一往无前的女郎,便是有什么话也会自己面对面同人讲的。
想到这里,公孙景抬头瞧了牧归崖一眼,似乎是有些意外的道:“侯爷用情颇深。”
早前听说那道赐婚旨意的时候,外界议论纷纷,公孙景还以为这对璧人恐怕要成怨偶,再不济也是相敬如冰。可如今看来,远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牧归崖微微挑了下眉,没说话。
两人一言不发的对坐片刻,牧归崖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出门之前,他却突然转回身来,说:“边关风貌与中原大不相同,两日后便是马球赛,一鸣若无事,不如出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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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如今这西望府什么事情最新鲜,头一个自然要数郡主她老人家亲自主持操办的什么快递航空业务。那早已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炕头桌下的谈资,若还有谁不知道,甚至没寄过信的,那简直就太落伍,要被人取笑的。
李老汉是三年前逃难过来的,因为女儿半路要生了,一家人不得不兵分两路,女儿女婿藏在原地,他则护着老伴、儿子儿媳一家继续北上逃难。
如今天下太平,他和儿子开了个面摊,挣不来大钱,可应付基本开支绰绰有余。吃喝有着落,孙子也快落地了,可唯独一家人天各一方这件事,始终叫李老汉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
一别数年,分开的时候还是那般光景,谁也不知道对方现在情况如何?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李老汉不是没起过要回头去找女儿的念头,可眼下他年纪大了,逃难途中又伤了腿,怎奈长途跋涉?儿媳妇也刚怀了娃,离不得人,家里只有儿子一个壮劳力,若叫他出去,这一大家人就得仰着脖子等着挨饿。
现在好了,有了这什么快递,往常可能要走大半年的,这会儿最多二十天、一月就能到了收信人手里,而且还能得一张什么回单的?确保对方的确收到了信的。
得知郡主竟有这般神通,李老汉当时就和许多老人一样连声念佛,忙不迭的催促自家儿子去找了会书写的人,连着排了三天队,好容易把信寄出去了。
如今女儿的信也回来了,一家人还是平安无事,当年拼死生下的外孙女都快四岁了呢!
原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有再见面的一日,哪成想还有这意外之喜?
女儿也是个果决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当机立断,叫一家人兵分两路。接到信后,她连夜就跟相公商议了,决定听从李老汉的建议,一家人来这西望府定居。
来这摊子上吃饭的老顾客,有跟他一样已经享受过这般好待遇,已经收到回信了的;也有寄出去了还没收到回信的,还有的压根儿还没排的上号,说起来这事都是一肚子的话。
李老汉说完打算之后,另一个面色黢黑的汉子就十分不解的说道:“李老爹,恁也是老糊涂了吧?开封多好,天子脚下,又繁华的很,你不去投奔他们就罢了,怎的还叫他们来这边跟你受苦?”
周围不乏赞同者,还有人劝李老汉趁着女儿一家没动身,赶紧再寄一封信回去,他们一家人也即刻启程,省的两头落空。
李老汉却呵呵一笑,说的头头是道:“小毛子,你懂甚?天子脚下虽好,可哪里是我等穷苦百姓好处(chu三声)的?我们这一大家子老的老小小的小,又没什么大本事,若强留在开封,光一年租赁宅子的钱还不一定挣得出来哩!另有每日的吃喝拉撒,各项赋税,往后孙子不得读书吗?如何供应的起?你想的倒轻巧!”
“你也别瞧不上这西望府,没看见郡主和侯爷都憋着一股劲呢,新来的知府又是位状元郎,那可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你自己寻思寻思,有这么些个大人物一块使劲,偏偏又极和气,从不欺压百姓,咱们的日子怎么能过不好?就算苦也是极有限的!你我都是死里逃生的人,苦些怕个甚?”
众人听得都住了,一时连热气腾腾的臊子扯面都忘了吃,一个两个举着筷子若有所思,颇有几分滑稽。
可不是怎的!
旁的地方虽然繁华,可归根究底,那些繁华却与他们无干,不过白瞧着眼馋罢了。花费又多,赋税又重,一家人拼死拼活一年干到头,也不过混个温饱罢了,根本剩不下几钱银子,家中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那就跑不脱打饥荒的命。
可这西望府就大大不同了。
打头这五年都不必交税,官府还免费给盖房子的材料,只需自己出力即可。且只要是正经入籍的良民,又分给鸡苗,鸭苗,牲口苗,还有那个菜苗、菜种子,几乎没有开销。虽然挣得少,可到手的基本上都能攒下来!一天数一遍手头的银子,自己就能想出将来的好日子,心里别提多有干劲儿!
天底下哪里去找这么便宜的事儿?
如今,郡主又努力与外界互通往来,听说还打算开办学堂、架桥修路,除了没有那么多的花花世界,跟外边也不差什么了。
既然能在这边过得舒心,为何又要去外头遭罪?
另一个一直埋头吃面的老者上下打量李老汉几眼,还有些意外的说:“李老头,没想到你平日家一声不吭的,锯嘴儿葫芦一般三棍子敲不出一个屁,倒是个心里有数的。”
李老汉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抬手给一位客人添了半碗面汤,这便转身去抹桌子了。
心里有没有数他不好说,只不过是年纪大了,经历的多了,自然不会轻易被什么富贵繁华迷惑,知道什么是真的对自家好,足够惠及子孙后代;什么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看得见,捞不着。
他这番话着实在许多人口中引起了惊涛骇浪,便是有些想等到时局安定回乡的也迟疑起来。
能流落到西望府的百姓,要么是故乡遭难逃出来,要么就是因为各种事被流放至此。前者家乡已毁,后者有家难回,便是历经磨难重新回去了,也未必会过上比现在更舒坦的日子。
而正如李老汉所言,更难得的是这西望府的文武上官都是办实事的,几年下来从未听过什么欺男霸女贪污受贿的龌龊事,端的政治清明,当真是寻遍天下好少有的好地方。
这么一想,他们这还真不舍得走了。
有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挠了挠头,貌似驴唇不对马嘴的说了一句:“旁的不说,郡主还真是神通广大,什么都会呢,但凡经她老人家手分派的鸡鸭都比别的健壮能生蛋……”
有这样一心一意为百姓考虑的好上官,以及一点点呈现在大家眼前,触手可及的美好未来,真的会有那么多人想走吗?或者说他们真的舍得走吗?
一时间,众人都埋头吃面。
才刚跟李老汉说话的那老者咳嗽两声,提醒道:“都别瞎寻思了,今儿马球赛哩,赶紧吃饱了去占座是正经!”
“可不是,侯爷和郡主也要上场哩,那可是好手!”
“这都多少年没见过正经打球的了,还怪想得慌。”
“别说旁人,老孙头儿,你那孙儿不也上场?可算是面上有光哩!”
被提到的老孙头儿憨笑着,只说不算甚么,可眼中却泛着笑意,嘴角也不住上翘,露出里头缺了几颗牙的豁口,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藏不住的骄傲。
众人纷纷哄笑出声,一边胡乱回应着,一边加快了吃面的速度。
那说鸡鸭好的青年率先吃完,一抹嘴,笑道:“赵爷爷,恁都六十多了,自有恁老的座,急个什么哩!”
西望府举行公开马球比赛的马球场是在城外西郊,内中一块反复踏过夯实了的土地,四周用就地取材的石块垒砌成四层高的看台。因作凡是五十岁以上、七岁以下,以及身子不便的百姓,都可坐着看,实在坐不下的,便只好站着了。
赵老汉呵呵笑了几声,一张老脸都笑成橘皮。
他慢条斯理的点了一袋烟,正色道:“话不好这么说,俺虽有些年纪,可身子骨还硬朗哩,趁还能动弹得了,能站着就不坐着。不然啊,以后想站都站不得了!”
说着,就从衣兜里掏出来几个大钱,放到桌上后,倒背着手往西去了,腰间那只装着旱烟丝的大荷包一晃一晃的。

第30章 第三十章

众人又笑了一回, 也先后吃碗面,付过面钱后离去了, 只剩下角落里一个挺白净的年轻后生。
李老汉不免多打量他几眼,顿时吃了一惊, 要上前磕头:“知府大人!俺眼拙,才刚没认出恁来。”
公孙景一怔, 旋即上前将他搀起, 有些意外的问道:“您老认识我?”
李老汉憨笑一声, 指着前方路口道:“老汉我常年在这里摆摊子, 您这几日老同林大人出出进进的, 回数多了, 也就记住了。”
公孙景点点头, “原来如此。”
李老汉没读过书,对读书人有种本能的敬畏,且公孙景又是年纪轻轻的状元郎,如今的四品知府,在他心中越发高不可攀了。
可他见公孙景并不摆架子,还语气温和的问自己家中情况, 一来一回的,也就渐渐放松下来,顺着感慨道:“侯爷和郡主都不容易, 林大人也是好人, 俺们都知道, 硬生生给累的吐血了。好不容易把状元郎您给盼来了, 真是老天有眼!”
公孙景听后,心情着实复杂得很了。
自己阴差阳错的到了这西望府,实在不好说究竟是老天有眼,还是老天瞎眼……不过目前看来,意外的不坏就是了。
他是江南人士,后来又一直在开封读书,没怎么吃过这地道的陕西面食,今儿乍一尝五色臊子面倒也觉得新鲜,就赞了一回:“老丈好手艺。”
“过奖了过奖了,不过可不是吹得,俺做了一辈子的面,方圆数十里那是头一个!您瞧这肉沫、木耳、鸡卵并几色菜干儿,可不都是上等的?”被搔到痒处的李老汉登时喜得眉开眼笑,又要给他盛一碗,已经有些吃撑了的公孙景忙拒了。
得了夸奖的李老汉越发殷勤,麻利的收拾着面摊,又问道:“大人,今儿马球赛哩,您不去瞧瞧?”
因公孙景还未正式上任,如今下头百姓都是“状元爷”“大人”的胡乱叫着,透着一股特有的淳朴和友善。
公孙景点点头,照样掏了钱放下,“去。”
牧归崖告诉他,说本地人文风俗大有不同,他倒要好生瞧瞧,究竟如何不同。
“使不得使不得,”李老汉万分惶恐道,“您老来俺这儿吃面,那是俺的福气,哪里还敢收钱哩,叫人知道了非戳断脊梁骨!不成不成。”
两人相互让了几回,然后公孙景就非常惊愕的发现,自己竟然推不过一个看上去瘦巴巴的老汉!硬是让对方按着手,将几个铜板重新塞回钱袋里去。这还不算,李老汉甚至非常热情而强势的,又挑了两个大个儿的卤蛋,用个干净的小布兜装了,硬塞到他手里。
“算不得什么好物,大人尝尝鲜。”
说话间,李老汉的儿子也气喘吁吁的赶来接他,大老远就喊:“爹,快些吧,要开始了哩!担子给俺,俺先挑了家去搁下。”
李老汉本来要叫儿子给公孙景行礼,哪知这小子却是个憨子,直挺挺地过来,目不斜视的挑了担子就走,直把个李老汉闪的呆了,回过神后臊的老脸通红,又忙不迭的对公孙景赔不是。
公孙景忍俊不禁的笑了几声,示意无妨,又问了些关于那什么快递的话。
来西望府之后,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屋里养病,也就是近来才同林青云到处了解情况,虽没刻意打听,可每日耳朵里总能灌进去许多相关信息,不由得十分好奇。
一提起这个,李老汉就满脸笑意,兴奋不已道:“可不是怎的,郡主仁慈哩,不知从哪里学得一手驭鸟神术,能驱使飞鹰往来两地之间。如今咱们西望府同开封便可时常通信儿哩,只管把信交出去,到了开封自有人收拢后分发下去,快得很!郡主她老人家说了,等往后再多养些鸟儿,便要一步步扩展到整个河南、山东等地……”
飞鹰传书?公孙景听得悠然神往,不自觉的抬眼望蔚蓝的天空上瞧了瞧。
确实是个好法子。
如今交通不便,若只以飞马传书,且不提过程颇漫长,也非等闲人家能够负担得起的。飞鸽传书倒是早已司空见惯,可奈何鸽子负重极其有限,倒是此等大型鸟类,又快又吃重……
说道起兴,李老汉又不遗余力的对公孙景道:“大人,您初来乍到的,还没试过吧?赶明儿也写一回,去到开封地界才五十文哩!”
他苍老的脸上满是对本地新兴事物的推崇和骄傲,那股子精神气儿活似自家人有了出息一般的高兴。
公孙景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多谢,可惜我家远在江南。”
“哦,那可有些个远了,”李老汉在心中飞快的盘算了回,不无遗憾的叹了声,不过马上又道,“若有熟人,亦可先送到开封么,好歹也近了六七成哩!到时候顺水直下,也便捷的很哩。”
北地少水,可从开封起便有人力开掘的人工运河,同南边诸多天然水泊、河湖连接成片,或借助风力,或凭地形水势,往来运输十分便利。
顿了顿,他又满怀期待的说:“郡主说了,往后养的鸟儿多了,便是天南海北也去的!”
公孙景听他一口一个“郡主说了”,道不尽的虔诚,不由得有些好笑,又另起一个话题:“才刚听您老说,这两年日子好过了,回头可想把孙子、外孙女都送去读书?”
“那可不是怎的,”李老汉满是向往的说道,“能读书的,谁愿意叫后代地里刨食儿呢!好歹认识几个字,便是出去找活儿也轻省些哩,只是怕读不起。”
说着,面上难免又浮现出一丝愁苦。
读书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单说需要的笔墨纸砚等就是个大麻烦,再者还得请先生,一笔笔的,都是开销!
见他这般毫不犹豫的,公孙景倒有些惊讶,转而换了个问法:“外孙女也叫她跟着小子们一般读书?都在一处?”
李老汉好似才品出味儿来,竟先扭头朝四下看了几回,这才压低声音道:“状元爷,这边城同开封可不一样,女娃娃也小瞧不得哩!”
公孙景一下子就愣住了,不等回神,就听李老汉语重心长道:“都是打过几年仗的,谁不看开了?只有活人和死人,哪里还有什么男人女人的分别!早前敌兵杀过来的时候,难不成遇到女娃就放过去?没那回事儿!祸害的更厉害!您是没见,可老汉我见了,城内外无数百姓见了,忠义郡主,就是这位白家女郎,亲自披挂上阵!前前后后几回,光是砍下来的炤戎杂/种的脑袋就不知多少了!有谁因为她是女郎就轻慢了的?没有!一个都没有!直到这会儿,炤戎、大月那些流民,一听到郡主的大名,还恨不得吓得尿裤子哩!”
说到炤戎敌军时,李老汉那双饱经沧桑的双目中就不自觉的迸射出怨恨的火花;可后头提到白芷,他却又本能的带了恭敬和感激,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极为深切的感情。
至少公孙景从未从什么人身上看到过这种情绪。
该如何形容呢?他有些疑惑的想着,而直到经过一座小小的庙宇时才愕然惊醒:
那是一种看神的眼神,一种可以对着心目中的救世主随时随地顶礼膜拜的虔诚……
“不光郡主,便是寻常百姓家里头,女人们也没一味躲藏,多少人都跟着冲了出去,杀得满身伤,遍地血!临死也不带叫一声后悔的。”
“咱们西望府啊,那是上上下下,男男女女都上过战场的,谁也不比谁差!”
“状元爷,甭管以前您那头是怎么着的,可咱们西望府啊,不兴那套……”
原本只是打算旁敲侧击的先听一下百姓们的真实反映,谁知却被会错了意,反而被教育了一通的公孙景脑袋里头有些乱,稀里糊涂就跟着李老汉去了老百姓堆儿里,然后不免又被灌了满满一耳朵。
等牧归崖等人久候不到,亲自派人找过来时,手里提留着两个卤蛋的公孙景整个人还在发懵呢,跟白芷和牧归崖行礼的时候瞧着都有点心不在焉。
比赛马上要开始了,白芷和牧归崖都要参与仪式,这会儿也不好细问,只是以眼神交流:
“他这是怎的了?”
“谁知道,许是昨儿没睡好吧……”
又或者文人天生多愁善感?
不都说么,书读多了的人往往想的也多,随随便便看见叶落花谢都痛苦的不行。这公孙大人来的第二日,不也在病床上吟打油诗来着么?
而稍后公孙景循着声音看向下头的马球场时,再一次被不同于中原的规模和声势震撼了:
因有的是地方,眼前的马球场远比中原内地他所见过和听过的任何一块场地更大一圈,两端各有一座彩绘球门,高约丈余,旁边各有一名手持黑白两色小旗的裁判。回头开赛,球进了,就举黑旗,若是不进,就举白旗,十分清晰。
场边靠近白芷等人所在位置的主看台下方,东西分设虚架,架下各有红绿彩旗十二面,开赛后进一球插旗一面,先插满十二面者胜。若是一时胜负难分,则以半个时辰为限,得分多者胜。
赛场四周和看台与赛场之间的空地上,都有手持哥舒棒的健壮兵士。他们个个身高体健、虎背熊腰,双目灼灼有光,一来维持秩序,二来防止意外情况发生,十分的秩序井然。
看台的四角,分别列着两座,共计八座一人多高的军中专用牛皮大鼓,鼓前各自站着一位头扎红今、赤/裸上身的壮汉,十分威武。其鼓声低沉,浑厚有力,一传数十里,经久不散,一锤下去便叫人心神激荡,果然是鼓舞士气的好物!
经过前期预赛筛选过后,如今只剩下十二队,每队人数在八到十二人不等,不过大多数都是最容易操作的十人。
公孙景心情复杂的往那一张张跃跃欲试的脸上扫去,越看越惊骇:这里面,竟有足足将近四成是女子!
虽说时下女子马球也十分风靡,可大多是男女分组而战,哪里像是眼前场景,不论男女,皆编为一队!
须知打马球本就是一项极度危险的运动,奔驰、冲撞、跌落数不胜数。而男子天生体魄强健,又爱争强斗胜,更添几分危险;相较之下,天生体格纤弱,力气也小许多的女子若跟他们撞在一起……简直无法想象!可如今怎会有女子主动加入?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进一步将他吓得魂飞魄散:
忠义郡主和冠军侯竟然在敲响了代表开赛的铜锣之后,径直走下看台,去了参赛队伍那头!
他们竟然也要参赛?!
公孙景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脑海中嗡嗡作响。
那二人到底在想什么!
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肩负重任么?一旦出了什么意外,整座西望府都有瞬间垮塌的可能!
身居高位者,如何能轻易以身犯险!
好不容易找回神志的公孙景急得直跺脚,在环视四周发现了林青云的身影后,简直如逢救星般的冲了过去,张口就问:“侯爷和郡主要下场了!”
“可不是!”孰料,回答他的竟然是林青云的满脸期待。
公孙景瞪圆了眼睛。
偏偏林青云还十分遗憾的捏了捏拳头,用力锤了锤自己的腿,叹息道:“也是我自己不争气,如今反倒病病歪歪的,不然机会难得,我必然也要下场的!当初在军中时,我可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手!”
公孙景猛地抽了口气。
一旁的刘夫人笑着拍了拍自家相公的手,安慰道:“不必着急,如今公孙贤弟也来了,往后你卸了担子,养几年也就好了。马球赛年年都有,难道还愁没有你大展身手之日?”
公孙景愤然,这府城没救了!从上到下,一个两个的都疯魔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尽可能用最直白也最不容置疑的语气阐述了白芷和牧归崖下场可能带来的潜在危害,最后道:“还请林大人速速请侯爷和郡主回来,莫要任性。”
林青云和刘夫人都愣住了,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不以为然道:“一鸣,莫怪我说话直,你们读书人甚么都好,就是偶尔太过婆妈了些!做甚么这样草木皆兵的,不过打个球罢了。”
军中骑兵以打马球为训练必备项目之一,从上到下,哪个没有几手绝技?尤其是他们这些世家子弟,三五岁上就开始学着拉弓射箭,那几乎可以说是打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哩!
公孙景几乎要被他气的厥过去,脸都微微涨红了:“林大人,您可还记得那二位的身份?”
林青云不以为意,倒也耐着性子跟他磨:“一鸣,你在开封也住了有些年了,难不成没见过圣人,还有那些王宫贵胄打球?怎的,偏他们使得,咱们就使不得?”
“那是开封!贤者如云,便是一个两个伤了也不碍事。再者大夫、药材俱是齐备的,可这里呢?”
一个萝卜一个坑!偏偏还是两个带头的领着胡闹!
林青云嘴皮子功夫不到家,往日办公时,惹急了还要动手呢,哪里是公孙景的对手?两人只说了三五个回合,林青云就词穷了。
他索性也耍了无赖,干脆利落的往后一靠,理直气壮的指着下头道:“左右我是不管的,也管不了,要么你自己去找他们说去。”
老子就是个病人,你跟我扯甚么!
公孙景给气个倒仰,站在那里磨了一会儿牙,愤愤的一甩袖子,竟然真就往下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