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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家祠的时候,韦弘敏刻意的加重了语气,很显然,毁人家祠和天下社稷崩塌是一样的重罪,这祠堂乃是一族一姓之人祭祀祖先的场所,意义重大,平了人家的屋倒是可以让人愿意接受,可是把人家的祠堂都毁了,这就是丧心病狂了。
尉迟循毓立即哽咽,眼看着就要淘淘大哭,抽泣了老半天,方才道:“这…这…小臣也是不知,只可怜我家祖先创业维艰,好不容易才攒下这些家业,祖厝之地,竟是毁于一旦…”说罢开始淘淘大哭。
韦弘敏依旧是不露声色,他只是眼睛别着看了秦少游一眼,却是淡淡的道:“是吗,老夫看你满腹的委屈,却也未必不是假以辞色,你毕竟是尉迟敬德之后,尉迟先将军乃是凌烟阁功臣,居功至伟,莫非弘农郡王,还会无理由的欺负你不成?”
这一句话很巧妙,直接把尉迟敬德拉了出来,表面上还是在为秦少游说话,可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告诉大家,这秦少游已经丧心病狂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连尉迟敬德的家祠都可以毁坏,尉迟敬德是什么人,那可是功勋之中的功勋,大唐的天下有他的一份功劳不说,就说当年太宗皇帝的玄武门之变,是他亲手杀死了李元吉,乃是玄武门之变的头等功臣,此后又击破突厥,定国安邦,乃是不世出的良将。这样的人,现在在地下都不能安生,子孙们遭了这样的劫难,这日子还过得下去吗?
尉迟循毓又是大哭:“请韦公明鉴,确实是那秦少游无端欺我。”于是又开始声情并茂:“我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甚至是素味平生,可是他说带着兵,直接侵门踏户…”
他说到这里,秦少游忍不住了,秦少游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出来,语气平淡的道:“鄂国公此言差矣,什么叫做侵门踏户,分明是我前去三原拜访,至于所谓的带兵,难道鄂国公出门在外,不需要带着一些护卫吗?我乃郡王,平时树敌过多,为防万一,所以带的护卫多一些,怎么到了鄂国公的口中,反而成了侵门踏户?”
“你…”尉迟循毓暴怒,现在有天子在此,他倒也不怕秦少游,立即冷笑,道:“这不是侵门踏户是什么?秦少游,你到现在还巧言令色,你如此欺负我,还要狡辩吗?好,就算你是说来拜访,那么故意引诱我放炮,夷平了我的祖厝又是怎么回事?你莫要再狡辩了,乖乖认罪伏法才是…”
秦少游脸色平静,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却是突然反问,道:“鄂国公何出此言?”
尉迟循毓怒道:“何出此言,你先是灌醉了我,口称是让我见稀罕之物,我被你蒙蔽,是才…是才…”
这一下子,是真正的伤心透顶了。
脑海里想到自己啊的祖厝陷入了一片火海,整个尉迟家都成了笑话,真正是伤心欲绝,他咬牙切齿:“你再如何否认,也是无用,难道我尉迟循毓会自己毁了自己的祖厝,就是因为上了你的当,中了你的奸计…”
秦少游却是故作轻松:“这是什么话,你自己非要如此,却偏生要怪到我的头上,鄂国公这是含血喷人啊。”
…
眼看着二人唇枪舌剑,大殿之中只剩下了沉默,甚至是韦弘敏,现在也不便参与了,颇有些放任自流的意思。
而李显本来是郁郁不乐而来,却也被这案子说吸引。
先是看尉迟循毓大哭,心里生出了一些恻隐,那尉迟敬德,毕竟为人称颂,秦少游这样的做法,有些过了。
而等秦少游反唇相讥,李显又不由的想,或许说朕当真的冤枉了秦少游也是未必,秦少游矢口否认,莫非别有隐情。
他不禁偷偷去看韦后。
韦皇后这是一动不动,一副从容之色,李显的心里,便不由得叹口气,心思更加复杂。
韦皇后不露声色,心里却不断的咀嚼着双方的口水话,她心里清楚,若是如此的纠缠下去,是毫无意义的,没有确切的证据,怎么可能整的了秦少游。
正说着,韦弘敏却是不由道:“好了,休要逞一时口快,鄂国公,这秦少游如何诱骗了你。”
尉迟循毓立即将前因后果说了,当然,他可不是傻子,当然尽力的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来说,将秦少游的恶毒,统统抖落出来。
秦少游听罢,立即道:“这是什么话,鄂国公岂可如此颠倒是非,那大炮就在那里,莫非说秦某人请你去放炮的?你明明的夷平了自己的住宅,却又何故把一切推拖到我的身上?”
韦弘敏见时候差不多了,这个时候,两个人在此相互攻讦显然没有什么意思,所以他捋须道:“既然如此,那么老夫要问,火炮是何物?”
第391章 自证清白
韦弘敏这个问题,倒是问的很实在,因为很多人确实并不知道火炮是何物。
更无从知晓其中是什么原理。
否则那尉迟循毓也不是傻子,若是知道火炮的犀利,怎会敢拿这个来‘玩’。
也就是说,如此不了解火炮的原理,显然大家是无从知晓此事的来龙去脉的。
问到这里的时候。猛的,所有人都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大家看向秦少游,秦少游道L:“不过与石炮相当罢了,不是什么稀罕之物。”
显然这个问题,并没有让人满意,石炮?骗鬼呢,所谓的石炮,其实就是抛石车,若是抛石车,怎么会有传闻中那样霹雳一般的巨响,又怎么会燃起大火。
一下子,众人明白了什么。
神策军的厉害,早已让人耳闻,这秦少游道神策军,其实不只是训练有素这样简单,若是单单训练有素,也就罢了,毕竟神策军只有五千人,即便再扩招到一万,却也造不成什么隐患。
毕竟朝廷拥有的军马,有百万之巨,如此庞大的书目,对于百分之一的神策军来说,简直就是碾压。
神策府之所以能够自成体系,甚至秦少游被人认可为一方诸侯,某种程度,是和夺门之变时的火炮有关。
如此坚固的洛阳城,居然顷刻之间毁于一旦,受惊的禁军被这地动山摇吓坏了,于是兵败如山倒,随即这些如狼似虎的神策军掩杀进去,直迫宫中,这才有了李显的天下。
也正因为如此,神策军给所有人的印象太深,因此自然而然的被人说认为,这神策军实乃犀利的神器,足够有镇守一方的资本。
在大唐,倒是并没有重文抑武的事,朝廷虽然对于镇守一方的将军多少也有所戒备,可是秦少游毕竟是自给自足,况且又屡立战功,所以对于神策府,朝廷的方略一直都是默许。
其实大唐王朝到了今日,已经开始渐渐的出现了藩镇的雏形。
随着朝廷内部的恶斗不断的开始,先是武则天篡位,接着又是李显的登基,而偏偏李显的威望却是不足,想要揽权的韦氏等人为了收买人心,便不惜大量收买边镇等将领,便悄悄的给予了许多特权。
这种特权的存在,已经让一些地方上出现了武人一家独大,甚至是割据一方的局面,当然,还远远及不上历史之中的藩镇,只是许多地方,都已经初露了端倪而已。
尤其是朝廷的恶斗,使的恶斗的双方为了寻求外部的支持,更是借机对一些武人集团进行收买,韦氏现在,就给了许多边镇等将军许多的好处,毕竟韦氏登台,政敌环绕,想要坐稳江山,怎可不寻求武人的支持。
也就是说,神策军的半独立状态,其实是被人默许甚至是纵容的,唯一的不同就在于,那些边镇一言九鼎的将军们是把兵马驻在边关,而神策军则在洛阳一侧,如此一来,秦少游的地位更加显得超然一些。
火炮是秦少游压箱底的宝贝,他要保持神策军绝对的优势,当然不能把火炮的构造和火药的配方公布于众,因为一旦公布,那么丧失了火炮的优势,对秦少游来说显然是十分尴尬和不利的。
韦弘敏没有在尉迟循毓对错的问题上进行纠缠,他找到了秦少游的弱点,要弄明白现在所发生的事,你总得把事情说清楚才是,若是说不清,谁晓得你秦少游到底是不是蒙骗了尉迟循毓,而要说清楚,就得把火炮的一切都交出来。
秦少游,你是肯交不肯交呢?
…
秦少游所谓石炮的说法,韦弘敏当然不能接受,他与两个族兄弟对视一眼,各自露出了会心一笑,因为他们明白,秦少游的把柄被抓住了。
韦弘敏正色道:“石炮?老夫看不尽然吧,这火药到底是何物,火炮与火药到底又有什么关系,弘农郡王殿下,此事还是说清楚才是,也免得鄂国公污蔑了你的清白,可若是不说个清楚,此案就很难定谳,还请弘农郡王殿下给个说法。老夫毕竟是奉旨审问,不敢有什么遗漏疏忽,也请殿下见谅。”
他刻意的把奉旨审问四个字咬的很重,言外之意是,自己代表的乃是天子,你若是不把这东西明明白白的说清楚,那么你便是有理也成了无理了。
说罢,韦弘敏含笑,他显然已经觉得胜卷在握了。
而许多人各怀心事,有人不禁捏了把汗,弘农郡王现在的处境显然很被动,因为交出配方,把火炮的底细抖落出来,此案也不会了解,只是会继续扯皮下去,未必能自证秦少游的清白。
可若是秦少游不交,那就真正的陷入了被动了。
韦弘敏开始步步紧逼,他见秦少游不言,心里更是狂喜,继续道:“弘农郡王,还望体谅才是,这件事若是不说清楚,殿下只怕也难有交待,老夫自然相信,弘农郡王绝非是构陷尉迟循毓之人,只是凡事总得理清楚才好,否则别人要说老夫不公不义了。”
他的笑容背后,带着几分得意。
秦少游看着他,见他摇头晃脑得意非凡的样子,心里颇有些怒气,火药的配方,这是机密,绝不能退让,神策府的工坊涉及到的机密,是上皇帝早年就恩准了的,再加上神策府现在实力不轻,所以也没有人敢来插手过问,现在韦弘敏如此露骨的想要索要火炮的机密,自己当然不能让步。
殿中鸦雀无声,每一个人,似乎都在等着秦少游的答案。
秦少游沉吟着,最后淡定的道:“不,何必如此麻烦,要自证我的清白,只需要做一件事就可以。”
第392章 绝招
秦少游的话可谓是掷地有声。
要证明还不容易,何须这样的麻烦,等到朝廷搞清楚火炮的原理,倒不如直接了当。
可是韦弘敏呢,心里却是不以为然,禁不住想要冷笑,搞清楚这些哪有这样容易。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儿,确实是麻烦的很,毕竟现在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倒要看看,你秦少游如何个解决。
他现在是一点也不急,只等着秦少游自己来举证,为了打击秦少游的自信,他甚至故意哂笑一声,道:“哦,看来郡王殿下颇有高见,既然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也省却了许多麻烦,只是不知,郡王殿下有何高见。”
秦少游淡淡道:“当时这尉迟循毓吃醉了酒,非要用火炮炸自己的宅邸,我是苦苦相劝,说是此物犀利,不可轻试,让他三思而后行,他却是大怒,说是这祖厝乃是他自己祖宗的基业,与我何干,卷起袖子非要蛮干不可,当时的时候,在场有不少人都可以见证,若是韦公不信,但可以召来问一问就是。”
韦弘敏当然早就有准备。
听说秦少游要传人证,他的心里只是冷笑,这个家伙,真把人当白痴吗?于是韦弘敏淡淡的道:“哦,是吗,既然有这么多人看到,却不知殿下要请谁来见证。”
秦少游道:“证人早已等候多时,韦公唤来一问便知。”
韦弘敏不露声色,点头道:“那么就请弘农郡王的人证吧。”说着,一副似笑非笑道样子,其实秦少游的反击,他自然早有准备,秦少游的人证,无非就是他的部下而已,当时这些部下也确实都在场,只不过嘛,嘿嘿…
过不多时,便有几个武官进来,都是神策府的明光铠,头戴皮帽,威风凛凛,龙行虎步,个个高大威猛,到了殿中,俱都拜倒,声若洪钟的道:“见过陛下…”
李显和这些人算是老熟人了,说起来,他在神策府那儿常驻的时候,早就见惯了这些神策府装束的家伙,心里感到格外的亲切,忙道:“卿等平身。”
几人起身。
韦弘敏上下打量他们,心里微微吃惊,这些人一个个虎背熊腰,真是好体魄。
其实关中和关东人骨骼都很大,天生的衣架子,只不过许多人因为吃不饱,所以往往都是孱弱的样子,可是一旦如神策府那般,能够摄入足够的营养,再加上日复一日的打熬身体,久而久之,便自然而然便个个都如铁塔一般,强健无比。
现在这几人就这么伫立着,神情肃穆而威严,在这宣政殿,与其它人可谓是格格不入,鹤立鸡群。
韦弘敏早就听说过神策府武士的大名,这些人决非浪得虚名,此时亲眼所见,见他们这个样子,心里也不禁暗暗称赞,又不禁的想:“都说神策武士甲天下,果然是传言不虚,假以时日,只怕这些人,还真是韦家的心腹大患,幸好,今日可以趁机将他们剪除。”
心里这般的想着,面上更加凝重,道:“尔等看到了什么?”
于是几个武士很不客气,一个道:“末将回话,末将看到那尉迟循毓吃醉了酒,非要用炮轰之家的宅邸,这都是我等亲眼所见,弘农王殿下倒是劝过了他,他非但不肯,而且还面露不悦之色,我等都以为他只是玩玩,不以为意,谁晓得他当真用火点了引信,这才酿成今日之祸。”
另一个道:“我也亲眼瞧见,确实如此。”
大殿之中,每一个人都没有表情。
现在有了人证,可即便是关东人,现在也不觉得轻松。
因为人证说的话当然没有问题,却有一个致命的软肋,因为他们本就是神策府的部众,都是秦少游的亲信,这些人,只怕早就是秦少游暗中授意好了的,他们若是会给尉迟循毓说话,那就当真见鬼了。
韦弘敏听罢,笑了,道:“尔等当真亲眼所见嘛?”
数人纷纷点头。
韦弘敏脸色变得不客气起来,道:“可是谁能保证,这不是弘农郡王授意尔等的呢?”
几个武官纷纷皱眉,韦弘敏更加不客气的道:“你们毕竟是神策府的人,弘农郡王要说什么,你们与他息息相关,这样的话,老夫岂敢采信。”他脸色拉下来,继续道:“弘农郡王以为呢?”?秦少游看了韦弘敏一眼,二人目光触碰一起,都带着几分冷色,秦少游道:“韦公若是不信,我又有什么办法。”
“不是不信。”韦弘敏不会让秦少游抓住他的话柄,他可不是傻子,这些神策府的人,都跟着秦少游经历无数的阵仗,都是大唐朝的功臣,说句难听的话,没有这些人,当今天子也绝不可能现在坐在这龙椅上。
所以韦弘敏清楚,只要他一旦质疑这些人说谎,必定可能被秦少游反击,说他践踏有功之臣,其心可诛,所以他先反驳了秦少游,而后慢慢的道:“只不过,一家之言,不足为凭,老夫这里,倒是也有几个人证,却是不知,殿下要不要听听?”
秦少游的所有步骤,他早已与两个副审商量好了的,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韦弘敏做了许多的功课。
所以他才能如此的淡定从容,你们不是有人证嘛?我也有人证,只要这些人证推翻了你的论断,那么事情又回到了原点,这些人证即便指证不了秦少游,也可以抵消掉神策府这些武士的影响,如此一来,人证既然无用,那么自然不可能再采信了,不能采信,那么还是把火炮的原理交出来,让朝廷来试一试火炮,再做打算。
归根到底,你还是得乖乖的把火炮的原理甚至是火药的配方交出来。
韦弘敏镇定自若的道:“来人,去请几人人证上殿。”
第393章 死地
韦弘敏话音落下,紧接着,几个人就带了上来。
这几个人自然不必说,当然是尉迟家的几个族亲。
他们这几人,也曾经参与过宴会,甚至在场观摩过尉迟循毓放炮,所以这个时候,韦弘敏酱将他们搬出来,你秦少游不是有人证嘛?我也有。
几人进殿,先是行了礼,他们都是尉迟循毓的叔伯辈,以二房族叔尉迟建言为首,众人进来之后,一个个跃跃欲试。
韦弘敏见了他们,立即露出跃跃欲试的样子。很明显,这几人现在也成了关键的人物,韦弘敏只需要让他们推翻掉几个神策府武士的证言,那么大局便定了,至少双方的证词都可以不予采信。
殿中已经开始有人打起了哈欠。
困呐,一大清早起来,就是为了这个案子,本来还以为会有多么精彩之处,谁晓得却是双方都在扯牛皮,秦少游找了自己的部属来作证,可是尉迟循毓呢,却也找了尉迟家的族人,双方会说什么,简直闭着眼都知道,若是这般扯皮下去,只怕双方又有的争了,偏偏这样的争斗,却是没有任何意义。
韦弘敏却是不急,问道:“来者何人?”
那最长的尉迟建言便站出来,道:“郴州侯尉迟建言。”
尉迟家满门富贵,除了尉迟循毓袭了公爵,族中的武勋也是不少,这尉迟建言,就被敕为侯爵。
韦弘敏颌首点头,捋须道:“尉迟建言,方才有人说,你那侄儿,是自己非要放炮炸了之家的祖厝,弘农郡王屡屡禁止,他偏偏不依,甚至还口出恶言,此话当真吗?”
韦弘敏询问的时候,众人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听。
嘿,这都不是商量好了的吗,你们是一家人,当然是偏着一家人来说话。
尉迟建言淡淡道:“不错,确实是如此,愚侄不肖,不想竟如此的贻笑大方,实在是家门不幸。”
什么…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起初大家本来是以为,尉迟建言定然会予以反驳,可是谁知道,他居然反戈一击,直接指证了尉迟循毓。
韦弘敏一时没有回过神来,禁不住讶异的道:“你说什么,这祖厝,但真是尉迟循毓所为?这背后刻有没有什么隐情,是否那秦少游,蒙骗了他,又或者…”
尉迟建言却是苦笑摇头,道:“不,老夫亲眼所见,这是秦少游劝说不听,愚侄非要如此,怪不得别人。”
…
嗡嗡…
殿中顿时传出无数的窃窃私语,显然所有人都想不到,这尉迟建言居然如此,尉迟循毓更是措手不及,他原本以为,一切都已经布置好了,只等着这一次,在殿中好生的让秦少游吃点苦头,可是谁晓得,自己居然被族叔尉迟建言背后捅了一刀。
尉迟循毓不由大怒:“族叔何故如此?”
尉迟建言却是对他破口大骂:“不肖子,事到如今,你还如此大言不惭,你平时飞鹰逗狗,四处招惹是非,倒也罢了,可是偏偏,居然如此行为无状,先是殴打杨家子弟,败坏家声,招惹来了麻烦不说,居然还敢…还敢毁了宗祠和宅邸,你这孽畜,真是死有余辜。”
他一发声,尉迟循毓大为惶恐,要知道,毁了自己的宗祠,那可是大罪,自己今日的一切,可都是祖宗那儿得来的,自己如此欺祖,凭什么继承祖宗的家业。
猛的一下,他顿时明白了什么。
这一切的一切,只怕都是算计好了的。
秦少游固然和自己不对付,可是莫要忘了,真正和自己不对付的,却是i自己的二叔尉迟建言。
自己是长房,所以理所应当,是要继承家业,这家业很大,谁若是得到了,几乎和土皇帝差不多,往后自己的子子孙孙,都受用不尽,可是自己的二叔尉迟建言呢,在他这一代,大家还是近亲,平时他们的生活,自然也颇为优渥,可是往后呢?比如二叔的儿子,自己的族弟,现在也不过凭着关系混了个县令罢了,那么二叔的孙子呢?这时候,近亲已经成为了远亲,这些人,在族中已经和自己越来越疏远,将来会和长房越来越疏离,而家业,却几乎全部都是尉迟循毓这一支通杀,二叔的子孙,起先还能有些富贵,可是越到后来,却都只能依附于这个家业,吃一点残羹冷炙罢了。
这是所有高门和士族都遭遇到的一个难题,毕竟子有长幼之分,兄弟有嫡庶之别,更何况尉迟家不但有家业,还有爵位。
假若有一天,自己遭了重罪,这样的大不孝,那么自然而然,也就该逐出家族,接下来,这个家的家业会落到谁头上?当然就是二叔,这对于二叔来说,可谓是暴利,为了这个暴利,二叔怎么可能不铤而走险。
尉迟循毓的猜测是对的,尉迟建言确实一开始就很恼火,他一直都不认为自己的这个不争气的侄子能光大家业,自己是次子,所以按照宗法,却是无能为力,所以即便如此,他也只能寄人篱下,没有一丁点的办法。
而这一次,对于尉迟建言来说,却显然是一个机遇,更何况在他看来,尉迟循毓本来就是找死,若不是他肆意胡为,又怎会招惹出这么多的是非,那祖厝之地毁于一旦,尉迟循毓也是难辞其咎。
尉迟循毓目的,是为了借机报复秦少游,可是报复秦少游对于尉迟建言又有什么好处?
就在前些日子,上官辰就通过种种渠道与尉迟建言进行联络,双方一拍即合,很快便达成了一致。
于是,此时此刻,义愤填膺的尉迟建言目中喷火,义愤填膺的看着这个不肖的侄子,爆发出了怒吼:“你这逆侄,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可对得起列祖列宗嘛?今日之事,皆是由你而起,而今祖宗蒙羞,家业毁于一旦,你还要如何?”
第394章 强者为王
尉迟循毓几乎要瘫坐下去。
他身躯瑟瑟发抖,面露恐惧之色。
大殿之中已经传来了窃窃私语,任何人的指证,显然都不如尉迟建言这背后一刀来的更加狠辣,这一刀,显然是致命的。
韦弘敏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万万想不到,尉迟建言竟是临阵倒戈。
细细一思,这家业的诱惑实在太大,况且,韦弘敏的盟友尉迟循毓也确实不是好东西,平日不知招惹了多少是非,而如今,似乎尉迟循毓的罪名显然已经确凿了。
韦弘敏皱眉,竟有些不知所措,不能在这件事上打倒秦少游,那该如何呢?
他一时无计可施。
倒是这时候,有人冷笑,却是站了出来。朗声道:“此事终究是弘农郡王而起,怎可所有的一切,都归咎于鄂国公身上,况且…弘农郡王殿下素来一意孤行,此番入关中,袭击关中的护卫,这又怎么说?”
说话的人是台院御史杨彪。
杨彪是关中人,这一次大家卯足了劲,非要秦少游治罪不可,错过了这个时机,那可就糟了,关中门阀的地位不保,岂不会为人所笑,他们深恨这尉迟家起了内讧,是真的有些急眼了。
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得已之下,只好硬着头皮也要来个欲加之罪了。
反正韦家在偏帮着关中人,还能说什么?
杨彪话音刚落。
又有人道:“不错,这些年,神策府骄横跋扈,侵扰四邻,请朝廷察之。”
“弘农郡王固然功高,可是神策府龙蛇混杂,已是尾大不掉,容陛下三思。”
声浪越来越高,大殿中开始出现短暂的混乱。
朝中近半人开始喧嚣起来。
他们很明智,没有去打击秦少游,而是直接指摘神策府。
一些关东的大臣,也已经跃跃欲试起来。
今日…显然这件事不会善了,尉迟循毓之事不过是个诱因罢了,即便现在这件事解决,大家之间的仇怨依旧还在,怎么肯善罢甘休。
秦少游却是眯着眼,这些年来的经历,让他早已不再容易情绪激动,他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一个个面生和面熟的面孔跳出来,看他们颐指气使的样子,听他们掷地有声的言辞,嘴角微微勾起,笑了。
政治的博弈,从来不来自于谁占据了道理,政治就是实力,关中人实力强,他们在朝中的关系盘根错节,树大根深,所以一旦他们恼羞成怒,就可以索性撕下道德的伪装,直接以蛮力来解决现在他们所认为的争端和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