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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春门。
从城中各处,一队队的军马开始出现。
黑夜之中,这各路的禁军,纷纷攀上了城墙。
城墙上,如林的武士在月色天汇聚成了犹如钢铁一般的森林,那一副副铠甲,接踵的长矛、长刀,大唐禁军,素来精锐,即便是各卫之间协调作战,亦是井然有序,不曾有丝毫的混乱。
一支支复合式的牛角弓已是探出了女墙,一支支尖利的箭矢将弓弦绷紧。
几员大将在拥堵的城墙道上推开人群,在卫士的带领下,直接齐聚在城楼处,商议着却敌的方略。
只是…当看到这固若金汤的防卫,一些老将开始变得不太确信起来。
如今夜袭已经有所准备,这里重兵云集,那天策军,当真会来吗?
秦少游也算是颇为知兵的人,否则断然不会屡立战功,他当真会有这样的愚蠢?
第325章 我来了
在这城楼上站着的乃是大将军李多柞,这个与黑齿常之齐名的人物,也是大唐以来,硕果仅存的几员重将。
现如今,看着诸卫的将军,李多柞却是沉吟不语。
一切都太奇怪了。
秦少游反叛,本就奇怪,毕竟他手上的底牌不多,不过区区五千精兵而已,上一次诛李隆基,靠的不是以少胜多,凭的不过是他敏锐的决断力而已,而如今,整个洛阳城可是抱成一团,他这五千天策军,能济什么事?
显然有太多太多的疑窦,让李多柞想不明白。
从兵法上来说,其实以少胜多确实是有,可是并不常见,绝大多数时候,还是以众击寡,往往那样的战例都是极端,况且天策军面对的可不是散兵游勇,而是十万精锐禁军,这绝不是闹着玩的。
况且禁军是以逸待劳,又借助着高高的城墙,历来征战,要围城往往需要付出数倍以上的兵力,就这,还要消耗几个月的时间呢,何况是区区五千天策军。
秦少游绝不会这样的愚蠢,这是显而易见的,那么…他有什么底牌?
想到这里,李多柞便有些焦虑,偏生这些想法,他不得而出,其实他倒是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在各城门处,一定有守将被秦少游所收买,若是如此,那么倒是说得通了,正因为有了这个底牌,所以秦少游才敢冒这个风险。
在这方面,相王殿下确实也有先见之明,他临时撤换了不少武官,尤其是将一些信不过的武官悉数调拨去了宣武门,表面上是让他们卫戍津要之地,实则却是暗中监视,一旦有事,可以立即诛杀。
那么问题又来了,秦少游难道没有想到,相王殿下会出此奇谋?难道会把所有的赌注压在相王的愚蠢上?
猛地,李多柞想到了什么,他心里冒出这个念头,除非这个人,是相王殿下绝对想不到的人物,又或者是李旦最为信任之人。
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他心不在焉的听着各卫将军的部署,心里只是想冷笑,部署在这建春门,反而可能是一个致命的错误,只是有些话他不能说,因为这是李旦的命令,今夜无论发生什么,他绝不能自己拿任何主意,否则将来无论谁做天下,都可能惹来杀身之祸,他只能做一个武夫该做的事,绝对的听从调遣,只要绝对服从,即便李旦垮了,自己大可以说,自己不过是遵命行事罢了,而不必承担任何后果。
夜色,已经越来越浓,几个卫将军还在为部署而争得面红耳赤,李多柞却只是背着手,依旧不发一言,他心里只是不断想:“应当不会来了,建春门…断然不可能的,定鼎门?应当不是,太远了,况且还要渡过洛河,崇文门呢?崇文门,是相王殿下的心腹来守卫,这个人叫什么…”李多柞觉得可笑,因为他发现,自己都忘了这个新提拔起来的家伙的姓名,他不由莞尔,真是多事之秋啊,正因为多事,才总是出现这样多的新面孔,自己老啰,若换做以前,上头这样蛮干,把一个不清不楚的人调到这样重要的位置,自己多半要气的跳脚,上奏理论不可。
城楼外,明月当空。
李多柞的心思却发现根本不在这里,他的眼眶竟隐隐有些湿润,自己突然变得畏手畏脚,难道当真是因为老了吗?还是因为…他不堪去想那些往事,他曾记得,高宗皇帝在时,他还是个军中的老刺头,甚至还直接顶撞过天子,天子对此,也只是一笑置之。
改朝换代,终究是把人改怕了啊,李多柞突然感叹,猛地,李多柞想到了许多人,许多老同袍,老上司,他们如今的尸骨已经寒了,谋反…图谋不轨…其心可诛…这种种的罪状,在宫中人的授意之下,酷吏们纷纷捋起袖子以各种名目罗列的罪名,于是四处造着杀孽,杀的天地变色,杀的血流成河。
李多柞心里颤了一下,他抬眸去看明月,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宫里的人只怕也在对着明月,便是那自孟津赶来的叛军,也在对着同样的明月,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秦少游,但愿你不要蠢到袭建春门。”
而后,他朝着城墙背后一看,遥遥的看向龙门宫的方向,他的目光里,流露出了复杂的情感。终于,他还是想起了自己的职责,狠狠的握住了自己的剑柄,低声顺着一旁喋喋不休的卫将军,喝道:“不可放出斥候,就此候命,今夜,擅开城门者,杀无赦!”
“诺!”
…
躲在城墙背后,一个个武士穿着铠甲已被淋湿了,夜里的雾气重,寒风凛冽,许多人一动不动的蜷在女墙之后,此时又不得生火取暖,于是每个人只好低声呵气。
这样寂静的长夜,绕是城墙道处乌压压的尽是人,居然也没有什么声息,偶尔,有传令的兵卒挤着人来往,有低级的武官,正在低声咒骂着什么。
墙上结了冰,冰水融了,带着寒意。
有人一动,于是甲片哗啦啦的响起来,在这突兀的声音里,发出声音的人立即停止了动作。
猛地,马蹄声传来。
有人眼眸一亮,支起了耳朵。
有人…
不,不是有人,是有大批的人马来了。
城墙上立即点起了许多孔明灯,孔明灯冉冉升上了上空,紧接着,远处可以看到许多模糊的身影。
有兵卒跌跌撞撞的冲向城楼,道:“禀将军,敌袭。”
城楼中的将军们纷纷抬头,有人摩拳擦掌,有人显得很震惊。
李多柞皱着眉,却是不信,只认为这是天策军故布疑阵,他不由道:“来者多少。”
“黑暗之中,难以分辨,不过从马蹄声判断,只怕在千人以上。”
千人以上,那就绝不可能是故布疑阵了,毕竟天策军兵少,这个时候不可能还分兵两路,李多柞乃是老军伍,显然不认为,以秦少游的本事,会做出这样兵家大忌来。
他眼眸一沉,看来…天策军果然来了。
想到这里,李多柞狠狠拍案,厉声道:“迎敌!”
这是天策军要找死!
李多柞这样想,他已经顾不得为龙门宫的那位担忧了,因为寻了这么个猪一样的队友,显然靠同情已经没有了任何作用。
大将军一声令下,纪律严明的禁军立即有了动作。
各处城墙过道上,一个个声音响起来:“迎敌,迎敌…”
有人吩咐:“弓上弦…弓上弦…”
各种声音汇聚起来,紧接随后,一柄柄牛角弓探了出去,一支支箭簇对准了城下,那箭镞密集的如草原中的野草一样,森然可怕。
滚烫的热油也开始被人搬运上来,还有碎石。
彼此之间,开始吆喝起来,有人大吼:“莫急,莫急,贼军未近。”
“将军有令,调拨一队人去左春坊支应,尔等都来。”
“放灯,放灯…”
更多的孔明灯如萤火一般,纷纷飘向了天际,在这阴霾之下的天空里,猛地添了许多的亮色。
这时候,大家察觉到,城外果然又一队隐在黑暗中的人马,只是距离较远,看不真切,不过他们并没有奇袭的样子,根本就没有急于攻城。
城楼上的禁军,反而是气定神闲了,高大的城墙,显然给了他们诺大的安全感,而这巨大的安全感,使他们信心十足。
接着有人哄笑:“啧啧,这点儿人马也敢攻洛阳,他们当他们是太宗先皇帝吗?”
太宗即是李世民,李世民曾在洛阳一战成名,以至到了现在,提及关乎于洛阳的战争,所有人都会想到他的威名。
城楼之下,却是极为安静。
若是有人凑近来看,才会发现,他们所嘲笑的天策军,显然并非如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孱弱。
他们悄无声息的在城外集结,保持着安全的距离,除了来回跑动的斥候,没有人发出任何的声响。
黑暗之中,每一个人都站在自己应当处在的位置上,每一个人都在默不作声的各司其职。
这是一支沉默的军队,日复一日的操练,早已让他们学会了什么叫做闭嘴,任何时候,他们仿佛天性一般,不需要有人呼喝,便知道了自己的位置。
秦少游就拥簇在这么一支沉默的队伍之中,他抿着嘴,目光幽幽,看着天上如繁星一般的孔明灯,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洛阳城,秦少游的眸光里,掠过了一丝贪欲。
第326章 地动山摇
今夜伫马于此,看着夜空下的洛阳,秦少游是另一番的感受。
以往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不过是个过客,来来往往奔波于此,这里从不属于他,这里是门阀的乐园,是一群世家子弟们的嬉戏场所,是宫中贵人们的家,而秦少游,风尘仆仆,来回穿梭,疲于奔命,对这里,秦少游从来不曾有过归属感。
而今日,这是他第一次,占据着主动勒马于此,终于…秦少游有了一丝家的感觉。
很奇怪的情绪,借助着隐隐的孔明灯火,秦少游看到城墙上的人似乎并不欢迎自己,无数的尖峰如密林一般森然弹出,他看不清箭矢,但是却认得那箭簇在灯火下的寒芒。
只要再近数十丈,秦少游绝对相信,这如飞蝗一般的箭矢,将会入雨一般落下。
秦少游是个不受欢迎的人。
他哂然自笑,却还在平静的等待。
这样宫城,显然是送死。
在后队,许多随来的‘从龙’大臣们脸色并不好看,他们是坐着车马尾随而来的,一路奔波,很是辛苦,可是他们没有太多的喜悦感,更多的却是一种深深的忧虑。
秦少游支持太子,大家支持不支持?当然支持,秦少游要发动宫变,改朝换代,大家支持不支持,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站在这里的人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却往往有一个共识,那就是这大周朝,他们是一日都不想呆了,每一个人都还铭记着自己的身份,自己是唐臣,受的是先帝的恩泽,每一个人也都清楚,他们的家族,是与大唐休戚与共,终于这虎头蛇尾的大周,呵…
而秦少游来作为太子殿下的鼎力支持者,那更是再好不过,秦少游毕竟出身卑微,即便是功劳大,将来也只是发迹一人而已,在这一点上,大家之所以厌恶韦氏,害怕韦氏效仿武家,就是因为这层担忧,秦少游是孤家寡人,即便有什么远亲,这些远亲多半也是大字不识,可是韦家也是豪族,他们突然窜起,那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要打破现有的格局,某种程度,崔詧之所以及时出手,反而纵容秦少游,也有这一层的担忧,韦氏的人做了皇后,就会有韦氏的人做侍中,有了韦氏的侍中,就会有韦氏的尚书、将军。秦少游看上去强大,却是无根之木,让人放心一些。
本来秦少游突然‘挟’了大家夺门,大家心里也颇为开心,秦少游毕竟是个很能干的人,一个能干的人不会办蠢事,没有胜券在握,显然不会冒失做进行这样的豪赌。崔詧就是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毅然决然要从龙,从龙的理由很简单,秦少游一定有底牌和后着,他甚至可以想象的出,太子殿下或许已经收买了大量的禁军,天策军会如潮水一般势不可挡的涌入洛阳城,然后摧毁一切。
可是…寒风凛冽中,许多人围在一起,把手陇在袖子里,武三思很是忧心的看着头上飘过的孔明灯,这个时候,天策军已经没有人理会他们了,武三思是欲哭无泪,而崔詧被人搀着,看着武三思的样子,心却沉到了谷底。
真是见鬼了,所谓的后着呢,所谓的内应呢,所谓的有勇有谋呢?
莫不是这群混蛋造反的方法,不过是冲到这建春门,然后五千人马,迎着箭雨,架起墙梯来攻城?
这一下,崔詧有点发懵,他本来还不确信,可是看到武家兄弟这不安的样子,崔詧真的信了。他几乎可以断定,这次夺门武家的人介入很深,也就是说,许多部署武家人都有参与,连武家兄弟都这样的不太确信,一副焦虑和不安的样子,看来今夜是真的见了鬼,自己老谋深算,总算是把洛阳内的格局疏理了个清楚,结果被一群愣头青给坑了。
偏生这时候天策军又不攻城,这就更加奇哉怪也,活见了鬼,天都要亮了,这夺个鬼的门?
有人也察觉到了什么,在后头低声的议论:“我看哪,此役只怕凶多吉少。”
“早知如此,就不来了,还以为内有内应,原来…”
“哎…”
“刘公勿忧,我等毕竟是裹挟而来…”
这些家伙聪明的很,表面上看从龙,可是他们当然有退路,一旦天策军败了,法不责众,难道能把朝中的所有重臣全部干掉?崔公可在这里呢,郑家的人也在这里,还有武家、还有王氏、卢氏,五姓七家,若是搭上城内的太子殿下,那真是全齐活了,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大不了说好端端的去吃喜酒,结果被‘贼’裹挟了罢,少不得还要添油加醋几句,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自己如何面不改色,痛声喝骂,结果终究还是秀才遇上兵,让人给绑了来。
崔詧听了这些议论,没有做声,只看到几个人全无斯文的在跺脚呵气,崔詧只是心里叹息,他更担忧的是城内的太子和狄仁杰。
…
城墙上,所有人都在紧绷,一个个弓手拉满了弓弦,可是熬了许久,却依旧不见城下有任何的动静,这就让人狐疑了,对方到底攻不攻城?这样的鬼天气,天寒地冻,许多人身子都有些僵硬,相比于城下那些内衬皮衣,外罩明光铠天策军来说,禁军的甲就显得单薄了,又是站在高处,风大的很,许多人不得不躲在女墙之后,蜷身取暖。
“大将军,贼军不知在故弄什么玄虚,这样下去…”
李多柞并没有打话,他只是扶着女墙,在亲兵的拥簇下,眺望着城下,城下即便是借助着灯火,却依旧只可看到一个个模糊的影子,大致可以凭着影子的面积,来判断叛军的多少,可是想知道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却是一概不知。
李多柞看了看天色:“总之…天要亮了。”
这六个字,已是最好的回答,天要亮了,一旦曙光露出,这些贼军就无法遁形,不必禁军出击,附近各路、各州的勤王兵马就可将他们撕个粉碎。
…
而在城下,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
王二亲自指挥着炮队,命人自马上卸下火炮,然后炮兵在征募来的一些民夫的协助下,艰难的移动着火炮。
这时候地上还有积雪,反而让火炮移动起来便携了一些。
一车车的铁球也都运上来,辅炮们再进行最后一次的检查,检查炮管内有无杂物,检查火药的供应,检查炮身,检查引线。
而炮手们则在进行校准。
虽然灯火昏暗,可是早已习惯了程序的他们,却是没有任何的阻碍,一门门的火炮按着间距,在一个既有效,却又是弓箭无法伤到的位置排成了长蛇。
黑黝黝的炮口,正对洛阳城的城墙。
紧接着,王二嘶哑着声音,骑着马在他的炮兵阵地上来回走动,大吼一声:“装药。”
“装药…”
“装药…”
“装药…”
炮长们条件反射般的传达着命令,辅炮们二话不说,直接按着药量装填上火药,而后拿着一头裹着巾布的棍子,狠狠将炮筒内的火药压实,装药的技艺,其实最影响的就是火炮的威力,火药要发挥威力,需要尽量密封的环境,所以火药在炮身里过于松散,则很难发挥。
这些辅炮,早已对此熟稔不过,一个辅炮压实之后,还需要另一个辅炮进行校验,这是标准的程序,虽然看上去繁琐,却是不容易出现差错。
“装弹!”
一枚枚的铁球塞进了炮管里,铁球都是量身定做,与炮筒的口径一致,不过现在的工艺水平,依旧可能会出现一些瑕疵,若是发现不够契合,辅炮便会拿出锉刀磨石,尽力对铁球进行某些打磨。
这种原始的方法,却是构筑了这个时代第一支规模的炮兵。
终于,王二发出了怒吼:“引火…”
嗤嗤嗤嗤…
黑暗之中,一个个火星出现,宛若灿烂的萤火烟花。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无论是天策军后头的大臣还是对面的禁军,可是下一刻…
地动山摇!
第327章 万箭穿心
这偌大的声音如惊雷一般,紧接着,城墙上的禁军纷纷感觉到了颤抖。
方才还自信满满的人,就在此刻,纷纷色变,发生了什么事,谁也说不清,只是听到那闷雷的声音,仿佛就好像有一道雷火直接在自己身边劈中一般。
无数人本能的趴下,几个探出墙去的弓手一个重心不稳,再加上身后的人不安的耸动,整个人带着凄厉的吼叫,直接摔下了城墙。
其实何止是这建春门的城楼和城墙上,便是天策军背后唏嘘短叹地大臣,也一下子脸色变了,几个人直接吓瘫,平素几个还颇有定力的,脚也突然觉得无力,差点儿趴下。
地崩了…
这是一个可怕的念头。
地崩这是上天的警示啊,而且地崩的可怕,流传甚广,老天爷发怒了。
崔詧摔倒在雪地里,勉强被人搀起,有人惊呼道:“快看。”
崔詧面如土色的抬头,便看到天空之中,上百个火球,朝着城墙抛物一般的飞去。
这铁球做的炮弹,自炮口喷出,因为火药的瞬间制造出来的高温,铁球表面被烫的通红,在空中高速的移动,溅起火星,便如流星一般,带着余焰直接飞入了建春门。
“这…这是什么?”崔詧惊骇莫名。
一旁的人禁不住道:“莫非,有神兵天助?”
每一个时代,都有无法理解的东西,就如清末的人,难以理解为何火车会自动奔跑一样,现在这个时代的人,自然难以理解,在那闷雷响起之后,天空会飞出无数的火球。
崔詧直愣愣的看着,一旁的武三思失声道:“难怪,这就难怪了,难怪那秦少游,不走崇文门,原来…原来…”
这句失声之言,在武三思口里出来,或许不过是句感叹,可是听到了崔詧耳里,崔詧猛地身躯一震,她明白了。
理应秦少游和武家的人早就商量好了的,他们在崇文门安排了内应,可是秦少游却是一意孤行,又到了这建春门。
如此一想,崔詧心里不由生出一股浓浓的寒意,分明有捷径,秦少游为何要自这里攻洛阳?秦少游是傻子吗?当然不是,今夜是风云际会,今夜任何人的表现,都将决定未来十年内所有人的际遇,而秦少游,当然不是崔詧起初想象的那样简单,他要拥立之功,还要什么?
是要展现自己的实力吗?是要显露天策军的底牌呢?
众所周知,秦少游出身卑微,这也是秦少游和绝大多数人的区别,在这个宗族组成的社会里,每一个权衡实力的标准,来自于他现在的官职和权利,同时也来自于各自家族的实力,崔詧能历经数朝而不倒,不是因为他是侍中,而是因为他的背后是清河崔氏。所以,崔詧的实力是明着的,可是秦少游的实力,却是暗着的,而今日,秦少游只怕要的就是露出他的所有底牌,他要的不只是功劳,而是在新格局产生之后,如何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占据应有的位置。
想到这一点,崔詧的眼眸眯起来,新皇登基,第一件事当然是论功行赏,而功劳第一的是谁?当然是秦少游,可是真要论起来,秦少游得到的赏赐是最多的吗?这可就未必了,因为论功行赏的另一层含义是,新君地位不稳,所以就必须要拉拢人心,新皇帝要拉的是谁的人心?寻常的阿猫阿狗,有必要拉拢吗?就如崔詧,崔詧的功劳可能是最末,可是极有可能,崔家在这次论功行赏之中得益最多,为何?因为崔家值得拉拢,崔家家大业大,是稳固天下的基石,若是不拉拢崔家,新皇帝的位置当真稳当?
这就是秦少游的盘算,他现在在展现他的资本,他宁愿不走捷径,也要在这正面杀进城里去,为的不只是这个拥立大功,更是拿出自己所有的实力,他的实力越大,新君越是不可能打压,因为立足未稳的时候,正需要借助所有可以支持的力量,这个力量越大越好。
秦少游这厮,是为了好处拼命了啊。
崔詧只是吸着冷气,想着秦少游诸多的‘险恶’用心。
可是在这时,城头上却是一片鬼哭神嚎。
火雨落下,那铁球狠狠砸下,砸破了女墙,溅起了无数的石子,直接将人砸成了肉酱,将人粉身碎骨。
铁球的杀伤力,其实十分有限,至少对于城头上密密麻麻的万余精兵来说,被击倒的机会其实并不大。
可是这带来的恐慌,却是致命的。
无数人为了躲避,没头苍蝇一般的乱窜,方才的轰鸣声,让他们瞬间的失去了勇气,耳边到处都是哀嚎声,这一轮火雨,收割的不过是一两百人的性命,可是这种哀嚎和绝望的惨呼声,却是被无限的放大,方才轰鸣和地动山摇所造成的阴影还未散去,如今和现在这火雨的袭击所带来的恐惧一并迸发了出来。
许多禁军,都是百战沙场的老兵,他们未必怕死,在那战场上,手刃敌寇,也从未有过胆怯,可是人都有一种本能的对未知的恐怖,人也习惯于将恐怖弥漫出去,于是乎,城墙过道上乱作了一团。
有武官大喝:“射,射!”一些胆大的弓手,遏制住自己的恐惧,忙是探出头去,射出飞蝗。
飞蝗直没黑暗之中,却好像是俱都射进了水里一样,并没有带来任何的作用。
火炮能在远距离打击城墙,可是城墙上的箭矢,显然不可能击中元方的炮兵阵地。
这就意味着,他们只能被动挨打。
轰隆隆…
又是熟悉的声音,惊魂未定的禁军们听到这声音,宛如听到了催命符,他们抬头,天穹之处,又是漫天的火雨,他们甚至能听到那铁球在半空中的呼啸。
“跑啊…”
有人抱头鼠窜,将身边的伙伴撞倒,有人倒地,旋即被盲从的人践踏。
城墙和城楼上,再也没有了次序。
李多柞也是大吃一惊,他被几个亲兵保护着进了城楼,刚刚抵达,便有一个铁球直接破窗而入,直接将里头的东西撞得一片狼藉,几个卫将军这才意识到,原来连城楼,都是不安全的。
“这是什么?”
“倒像是抛石…”
“混蛋,若是架起抛石车,岂是一夜之间就可以成的?况且…”李多柞不由驽马,他提起剑,好在此刻,他已经反应过来,这个东西最厉害之处,只怕还不是杀伤力,而是所引发的恐慌。
这秦少游,难道以为只有这么一个利器,就可破城?
李多柞笑了。
笑的有些苦涩。
城上的守军确实是准备不充分,眼下军心尽失,唯一幸运的是,他们是守城的一方,否则这个时候,只怕早已被贼军放马踏平了。
他狠狠的将剑插在一旁的木墙上,正色道:“无论如何,稳住军心,万万不可让贼军有机可乘,这火球确实厉害,撤回所有弓手,不必让他们探出头去,其余之人,除遣散一部下城,再有一部分人,卫戍城楼,以免贼军趁势攀墙而入,有胆敢违令者,枭首示众。”
李多柞的眼睛,红的吓人,他显然也被激怒了,秦少游彻底的激怒了他,李多柞的心里,再没有了所谓的太子和相王,那些都见鬼去吧,威名赫赫的自己,要的就是将这秦少游和天策军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