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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轮的火雨,并不停歇,伴随着那巨大的轰鸣声,一次次将半空照的通红。
城墙上,已经遣散了大部人在城内防卫,其余的如弓手之类,也尽力的让他们躲入城墙之后,这火炮的威力固然犀利,可是只要找到应对之法,其实也并不难,虽然每一轮下来,都会带来大片的伤亡,可是在李多柞的约束之下,军心总算勉强稳住。
只是在这火炮的掩护之下,天策军工营的人却已悄悄的潜入了城墙之下,上百个人,趁着夜色,穿着黑衣,鬼鬼祟祟。
因为城墙上的弓手已经不敢冒头,而火炮的射击,则故意的避开了他们的所处的城墙段,所以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的阻碍,就抵达了城下。
能如此顺利,多半还得靠着这鬼天气,因为天寒地冻,前些日子,又连日下雪,所以护城河已经冻住,这些人手里拿着锄产,在工营校尉王伦的指挥下,开始在墙角处,动起土来。
王伦在那儿低声吆喝:“都快一些,天亮之前,得挖出个五米的洞来,得有一米见方,洞口要窄一些,嘿嘿…虎儿,你挖挖这里,看看哪处的土松,记着,得往里挖,挖到城墙下头去,洛阳城城墙的地基是一丈…喂…不要哈手,冻死了也得把洞挖开。”
第328章 天地色变
工营校尉王伦在天策军里是个土耗子,天策军各营,就属他和土不溜秋的工营最是灰头土脸。
当年在抵抗河北叛军的时候,王伦瞎了一只眼睛,到现在还戴着一只眼罩,本来他理应得了一笔安养费,调拨到工坊里混一个闲职,可是王伦却是不肯,非要留在天策军,最后秦少游和方静左思右想,才设了一个工营安置他。
工营大抵可算是天策军的辅兵,反正什么都管,大到安营扎寨,小到修筑一些工事,设置鹿角之类,工营都不可或缺。
不过这些天策军的‘民夫’之中,也不乏有精锐,就比如现在这些工营爆破队,这些人都是从其他各营里淘换下来的武士,因为按照天策军的规矩,年纪过了二十五,就不得成为天策军的主力军了,之所以制定这个方法,秦少游倒并不是固执,事实上二十五岁之人大多数还是壮年,反而因为在军中带了数年,经验丰富,秦少游之所以如此,只是为了加快天策军的新陈代谢而已,老兵不退,新兵就进不来,而这些老兵,大可以在工坊或者是其他地方给他们安排一些闲职,等到将来有用时,大可以重新征召,如此一来,新兵可以源源不断的补充入营,而老兵亦可作为天策军的储备力量,现在孟津被裁撤下来的老兵,足有一千五百余人,这些人如有必要,一声号令,就可以重新武装。
而工营的爆破队,就容纳了不少‘老兵’,人数虽然只有数百,不过俱都曾是军中的翘楚,别看他们灰头土脸,许多人随便一些经历拿出来,也足以镇住那些新兵蛋子。
在炮火的掩护下,这些人倒是熟稔的开始挖掘起来,上百人分为几轮,利用工具很快挖出一个口子较窄,可是内壁较深的洞穴,这个洞穴,直接绕过了城墙的基石,拐进了城墙的最下方。
挖洞对这些土耗子来说,本就是拿手好戏,只一个时辰,便已经搞定。
紧接随后,一辆辆大车被夜幕中输送过来,虽是冬日,可是土耗子们已是浑身大汗淋漓,七手八脚将一包包的炸药搬下,塞入洞中。
三千斤火药,这个数可能在后世并不出奇,火药的威力必定不高,可是在这个时代,在王伦这些人看来,实在是令人乍舌的数目,他们将火药填入洞中,有人开始布置引线,接着众人又是七手八脚,将这洞穴填实,王伦呸了两句,生怕有人造次。
“都填实了…”王伦低声呵斥,他深知对火药来说,密封的重要性,密封性越好,威力越高。
寂静的黑夜里,王伦突然咧嘴笑了:“都说咱们工营没用,嘿…今日,就是咱们大展神威的时候,好了吗,我来看看,引线没有受潮吧,哎,这样的鬼天气,快快快,都撤了…”
…
火炮的轰鸣依旧不断。
夜空一次次的划亮。
城楼和城墙已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血肉模糊,城上的禁卫,已被炸得不敢冒头,只有那偶尔轰鸣声起,猛地亮光划过了长空,便可清晰的看到,那城墙已被狂轰滥炸之后,陡然出现的一个个弹坑。
城墙很厚实,用火炮只能留下一个个坑洞,可是真要轰毁,怕是连续轰炸个十几天也未必能做到。
在城墙之后,大量从城楼上撤换下来的禁卫已展开了队列,他们密密麻麻的挺着刀枪汇聚于此,将四周的街坊统统阻塞,天上的孔明灯在飘荡,那隐约的灯火下,一个个密密麻麻攒动的人头在严正以待。
他们在等贼军用攻城车破城,紧接着,数万禁军,将会成为建春门最有力的屏障。
所有人都在粗重的呼吸,一次次的轰鸣,一次次大地的颤抖,都在震撼着他们的心,那天边被火光照亮的瞬间,让他们心有余悸,可是所有人没有动,他们依旧在静静的等待。
守住城门,等待曙光露出,这就是他们最重要的任务。
来回传达命令的传令兵,带来了不少好消息,其他各门的守卫,得知建春门遇袭,纷纷调拨了精锐前来驰援,情况也都还算稳定,在经过最初的混乱之后,虽然大家对这如霹雳一般的利器依旧心里生寒,可是当发现这神兵利器并不能制造大量的杀伤之后,反而镇定下来。
时间在点滴中过去,每一个人,都在静静的守候。
他们乃是禁军,他们的姓名或许不得而知,可是他们的身份,依旧是荣誉地代名词,他们依旧是狼群,是一匹匹黑夜中即便流血和被撕出一道道伤口依旧能眼冒绿光,凛然不退的饿狼。
呼…呼…
口中喷吐着白气,城墙内除了这样的呵气声,静谧的可怕。
只是偶尔,有越过了城墙的炮弹落进来,才会传出零星的惨呼和些许的混乱。
如林的长矛密密麻麻正对着城门的防卫,已经从城楼退下来的大将军李多柞目光森森的看着那城门,掠过了一丝杀机,入城者,死!
…
而在另一边,一束焰火已经点亮。
这种孟津独有的烟花,除了天策军,绝不外售,焰火发出呼啸声,旋即升上了夜空,随即炸开。
猛地,所有人动了。
无数的天策军,宛如洪流一般朝着焰火升腾而起的方向集结。
秦少游就伫马在这焰火之下,越来越多的人拥簇在了他的四周,一匹匹不安的战马带着精良的武士嘶鸣,三千精骑,在信号的指引下,瞬间集结成了一处。
焰火就是集结的信号,而接下来,低沉的号角声呜呜的传出。
在这寒风凛冽和炮火袭来的冬夜,号角似乎也被感染了悲凉。
秦少游目视着前方,他缓缓的抽出了腰间的配剑。
即便他只是个厨子,可是一次次险象环生的战斗和庙堂上无情的倾轧之后,现在的秦少游,显然早已脱胎换骨。
在他的身后,当秦少游徐徐拔剑,都尉方静亦是拔刀,他的声音大喝:“传令,准备!”
另一边的阿尼玛一身戎装,显得极为英武,她浑身裹着突厥人的皮甲,凹凸有致的勒着坐下的战马,她用突厥语大喝:“拔刀!”
下一刻,无数的刀剑在铿锵声中发出脆响,哗啦啦的竟是掩盖了凛冽的风声。
如林的长刀纷纷斜指,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可是那森然的刀海,在这夜空下,森森而恐怖。
所有人都在等待,静静的等待,秦少游抿着嘴,眼眸微眯,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他屏着呼吸,也在等待,犹如静守于黑暗中的猎豹,全身弓起,准备好了最致命的一击。
洛阳城,在这幽邃的眼眸下,已成了猎物。
…
外间的声音,若有若无的传进城里。
贼军打算进攻了。
这是李多柞做出的判断,自己百战沙场,今日,或许是他的最后一战。
他绝不容许自己失败,更不能败于一场以多击寡、以逸待劳的战斗。
他目露凶光,传达了最后的命令:“拱卫城门,后退一步者,杀!”
杀字是用嘶哑的声音喊出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带有任何的寰转,显然,如有必要,他不介意大开杀戒!
哗啦啦…哗啦啦…
传令兵的命令传达,最精锐的禁军开始向城门洞压过去,更多的人潮朝着门洞挺进,无数的长矛,密密麻麻的对着城门的洞口,许多人的眼里露出了狂热和跃跃欲试,所有人身子弓起来,像受惊的山猫,却将长矛挺向前方,他们也在屏息,等待着最后的时刻。
贼军…要来了!
压抑了太久的禁军,这一刻却如一柄柄待出鞘的利剑,利剑出鞘,染血而还!
城内城外,寂静的可怕,连火炮此刻也已经停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之间,一声掩盖了一切的巨大轰鸣骤响…轰隆!
第329章 碾碎他们
建春门城墙北段,一个奇观出现。
整个天边顿时亮如白昼。
在这白昼之中,大地开始颤抖,这种颤抖,与火炮的轰鸣全然不同,而是仿佛所有的人,所有的房屋,都开始在距离抖动,这不是错觉,而是真真切切的感受。
紧接着,天空升腾起巨大的烟云,浓烟瞬时遮蔽了天空,使这夜色有恢复如初,只是在那黑白交替的刹那,所有人的心却不由都在颤抖,一双双的眼睛都透着一股不可置信的色彩。
因为这个时候,整整一段城墙就这么——坍塌了。
那飞溅起来的砖石四处溅射,甚至在数百米之遥,靠着那段城墙的禁军纷纷被打的血肉模糊,城墙上地弓手直接被炸上了天空,血肉四溅。
轰隆…
一段城墙顿时化作了一段废墟。
刚刚惊魂而定的禁军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奇观’,每一个人,都感觉到后脊升出来的寒意。
有人已经险些站不住,直接瘫坐在地。
那本是挺起的刀枪剑戟,此刻也哐当落地,即便勉强还挺着长矛的禁军,那矛锋是无力的垂下。
他们万万想不到,千年来固然被无数人杀入却没有人将其踏平的洛阳城墙,就如此的不堪一击。
他们唯一庆幸的是,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奇观,并不是出现在城楼,而是在一处较为偏僻的城墙段,那儿毕竟卫戍的人并不多,可若是发生在城楼,会发生什么?
冷汗,出现在了他们的手心,在他们的额头,这样天寒地冻的天气里,他们已经忘了寒冷。因为彻骨的寒意与现在心底生出来的恐惧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李多柞的脸色…彻底变了!
最后一道的防护,就这么破了,破的如此轻巧,他甚至可以想象,假若这个时候,城门直接轰然倒下,在这里迎击贼军也比现在的情况也好得多,因为他心里清楚,至此之后,禁军再无胆去面对这支可怕的军队。
呼…
他徒劳大吼:“不许乱,后退者,杀无赦,领军左卫,随我阻击!”
…
崔詧的情况比较惨一些,当那奇观发生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有些吃不消,喉头一口气吐不出来,显然是因为年迈,又受了风寒,最最重要的是,这样的奇观,不是身强体壮的人,即便是远远去观看,也难以承受。
他捂着自己的脖子,挣扎着要倒下。
惊魂未定的大臣们居然没有注意到他,因为他们的目光早被那升腾起巨大浓烟的地方所吸引。
等到有人注意到他时,这一伙从龙之臣们,个个手忙脚乱,纷纷救人。
崔詧的眼眸里,既有对自己身体的担忧,可是他的眼睛,依旧落在那坍塌的口子,他在这险象环生的时候,还冒出了一个念头:“这秦少游,这一次要的,只怕不只是一个从龙之功…他的心…很大…”
…
秦少游没有理会别人的心思。
因为当奇观发生的时候,他已经知道,战机来了。
禁军军心已乱,城墙已经坍塌,整个洛阳,已经再没有了任何阻碍。
诚如一座金碧辉煌而没有任何防卫的豪宅,匪徒已经破门,而现在…终于可以肆意胡为了。
秦少游举剑,大喝:“碾碎他们!”
“杀!”
无数精骑,早已蓄势待发,一声号令,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杀出去。
数千精骑,瞅准了那坍塌城墙处的一道口子,如旋风一般,奔驰在大地上。
轰隆隆…轰隆隆…
马蹄将积雪踩成了烂泥,使大地发出沉闷的叩击声。
无数人蜂拥至城下。
而坍塌的城墙固然有长达百米之长,可是因为大量的砖石堆积,真正能容人马通过的口子,其实也不过数米罢了。
若是这一刻,禁军能够谨守这个口子,足以将天策军的一切努力前功尽弃。
只是…
他们已经迟了。
李多柞亲自驱使了一队禁军气喘吁吁的抵达了这里,紧接其后,天策军已如饿虎扑羊一般的冲杀进来。黑暗之中,禁军们刚刚支起的长矛,顿时又无力垂下,恐惧其实早已蔓延开,这种恐惧乃是人类的本能,而当那一个个势不可挡的骑兵三三两两的自口子里冲进来时,最后一丁点的信心,此刻也都毁于一旦。
“杀!”
有人在骑队中高叫,已经有人高高举起了长刀。
而下一刻,在此阻击的禁军已是纷纷卸甲,在天策军面前,竟无一人是男儿。
无数人在黑暗中抱头鼠窜。
兵败如山倒。
当这里的喊杀声传到了城楼之下,那些早已四面楚歌的禁军亦是明白,一切都已经完蛋了。
他们可笑之处就在于,固然守住了建春门,可是贼军却已杀入了城中,自己的腹背、侧翼,已经完全的暴露,而这…其实并不可怕,真正可怕之处就在于,方才那一幕的阴霾却已如印记一般的存在他们的心里,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那庞然大物瞬间坍塌,看着那曾牢不可破的巨大城墙瞬间被碾为粉末,随风而去。
“跑啊…”有人在人群中大吼。
许多兵器落地的声音哐当的传出。
这时候,区区一些理智的武官,已经无法遏制这种失控的状态了,仅有一些的武士,只得保护着他们的将军,比别人先跑一步。
任何带兵之人都清楚,这个世界最可怕的不是陷入鏖战,也不是遭遇了奇袭,而是这种自乱阵脚的炸营,一旦蔓延开来,任何人都无法幸免。
数万大军,竟是一哄而散…
…
哒哒哒…
快马直抵洛阳宫。
龙武卫大将军王喜此刻焦灼的等着消息。
王喜和相王李旦有旧,这层关系,寻常人不得而知。这也是为何,李旦调拨了‘疑似叛乱’的金牛卫在宣武门,同时又调龙武卫在这里的原因了,王喜的任务,就是防范千牛卫的武崇训,一旦有事,立即夺了他的兵权,就地格杀。
王喜在这里熬了一夜,当得知天策军攻建春门的时候,他的心反而淡定了下来。
天策军这是找死,建春门乃是相王殿下布置下来的要冲之地,城中的禁军,十倍于天策军,以逸待劳,那秦少游岂不是要被碾为粉末。
想到这里,王喜倒是有些遗憾了,若是天策军犀利一些,能进洛阳城,那武崇训只怕就不敢里应外合了,反而让自己什么功劳都捞不上。
只是连续几声爆炸声传来,尤其是方才的一次,火光冲天,洛阳内外,宛如地崩,吓得王喜面如土色,而这时,报信的来了。
他忙是将信使迎进了自己暂时的行辕,劈头盖脸就问:“建春门那儿,发生了什么事?”
“将军,大事不妙,天策军杀入城中了。”
“啊…”王喜吓了一跳:“禁军呢,五万禁军呢?”
“全都散了,兵败如山倒,天策军如饿虎扑羊,转眼入城,无人可挡,禁军望风披靡,竟无一人有战心。”
王喜打了个冷战,他料想到天策军可能入城,因为根据他的判断,天策军既然敢起事,就肯定会有内应,或许不只是武崇训一人,可是他万万想不到,天策军是直接破建春门而入,直接驱散了五万禁军,便是大将军李多柞都是下落不明。
这意味着什么?
王喜有些慌了。
他立即联想到了方才建春门方向发出来的天雷,他一下子瘫坐在了椅上。
而这个时候,有人踉踉跄跄的冲进来,道:“将军,将军,大事不妙,有贼军的先锋,即将抵达宣武门。还…还有…千牛卫…”
“反了是吗?”王喜突然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传令兵。
“将军…”
王喜站了起来,此刻他居然显得十分冷静,他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灰尘,而后淡定的道:“朝廷里有了奸贼,天策军上尉秦少游必定握有陛下诛杀奸贼的密旨,如今秦上尉入城,实乃朝廷幸事,传令下去,速开宣武门,迎秦上尉入宫觐见。”他似乎觉得还不够,又添了一句:“要抢先千牛卫一步!”
那传令兵惊疑不定,最后还是重重点了点头:“诺!”
第330章 胜者为王
城中已经大乱。
到处都是四处乱逃的禁军,尽如丧家之犬。
好在杀入城的天策军并未对禁军进行追击,等大家反应过来,这天策军已是风驰电掣一般,往洛阳宫去了。
清冷的街道,马蹄自四面八方而来。
偶尔有一些组织起来反击的禁军,也都被冲散。
秦少游没有迟疑,径直带着一队军马,直至宣武门。
宣武门已是洞开,千牛卫和龙武卫据说是争相开门,武崇训与王喜二人一左一右,远远见了秦少游来,连忙上前,秦少游坐在马上,看着二人,便听王喜道:“恭迎魏国公。”
武崇训似乎对王喜多有不悦,却只得沉声道:“恭迎魏国公,魏国公现在入宫吗?”
秦少游此刻翻身下了马,道:“不错,我有要事,要禀奏天子,虽是深夜惶惶,却因兹事体大,非见不可。”
他没有再说话,径直步行入宫,身后的武士见状,也不敢骑马,也都下马亦步亦趋。
冷风嗖嗖,秦少游却没有感受到一丝寒意,宫里显然已经混乱了,到处都是没头苍蝇的宫娥。
秦少游没有理会他们,他对宫中熟悉的很,于是他并没有直接去紫微宫,而是朝着长乐宫而去。
沿途上,固然会有侍卫,不过这些侍卫群龙无首,竟是不敢上前。
身后有近千的武士,呼啦啦的跟着秦少游,靴子踩在地砖上,发出啪嗒啪嗒的脆响。
…
长乐宫。
李旦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当他得知,李多柞大败,天策军入城,紧接随后,宣武门将军武崇训与王喜开门,他顿时明白,一切都已经大势已去。
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数万精锐禁军,为何以逸待劳,凭借着城墙之固,竟是阻不住天策军,也万万想不到,王喜居然反了。
人性的复杂,李旦固然也有见识,可是接二连三的噩耗,终于彻底的让他生出了绝望之心。
领军卫反了。
据说他们直接去了龙门宫,要迎太子入宫。
金吾卫也反了,他们直接袭击了态度不明的羽林军。
南衙十六卫和北衙六军,居然绝大多数,都已‘弃暗投明’。
是啊,事到如今,大家都知道大势已去,谁做太子,谁做天子,又有什么意义呢,太子是陛下的儿子,也是高宗先帝的儿子,你李旦亦是如此,从名分上来说,你还远远不如李旦,每一个人,在这个时候都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想必这个时候,龙门宫一定是门庭若市吧。
李旦的脸上,生出了一丝苦涩,他颓然坐在这里,听到外头嘈杂的声音,此时此刻,他已成了孤家寡人,没有人理会他,没有人在乎他,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谋出路。
紧接着,外头听到声音“奴赵安,恭迎魏国公。”
似是无数人拜倒在地,有人在扣头。
这个赵安…李旦冷笑,曾经也算是自己的腹心之人,这些时日,都是他在照顾自己,可是现在,他那阿谀的态度,依旧如是,只是阿谀的人已经变了。
秦少游来了。
李旦狞笑,秦少游算是什么东西?他不过是个厨子而已,猛地,他身上那高贵的血液似乎沸腾起来,于是他赤红着眼睛,狠狠的盯着宫门。
赵安蹑手蹑脚的推开了门。
先是将门推开一条缝隙,看到了里头的李旦,却假装没有看到,而是与其他几个宦官,把宫门张开。
宫门之外,一柄柄火把和灯笼照的亮如白昼。
李旦终于看到了一个老熟人。
秦少游一身戎装,显得极为英武,他身上似乎染着血迹,面带微笑,他跨入高高门槛的时候,以赵安为首的开门宦官们又是拜倒,巍巍颤颤的匍匐在门侧。
秦少游挥挥手:“你们下去吧。”
赵安如蒙大赦,忙是退下。
秦少游步履轻快的入殿,几个心腹的武士则分左右,侧立一旁,其他的武士则负责拱卫长乐宫各殿。
李旦冷笑一声,抬眼看着徐徐上前的秦少游,他尽力使自己威严一些,可是心里却还是抑制不住的恐惧。
他坐在案牍之后,秦少游则到了案牍之前,秦少游招招手,一个武士去为他取了一个蒲团,秦少游与李旦同案对坐,旋即道:“去外头找个人,斟茶来,相王殿下千里迢迢从冀州赶来,我还未请过相王殿下吃茶呢。”
一个武士去了。
这是反客为主。
李旦冷笑:“这是我家庙堂!”
秦少游则是跪直着身子,风淡云轻的道:“殿下错了,天下非一家之天下,庙堂也绝无可能是一家的庙堂,这庙堂,这天下,只是一个人的,一人是君,余者皆为臣,难道殿下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呢?你我所处之处,非我所有,也绝非你所有,他…属于太子殿下。”
李旦愤恨,一股强大的妒意自身子里弥漫开来,他已经忘记了恐惧,恶狠狠的道:“秦少游,可是当今天子,非那李显。”
秦少游却是笑了笑:“是吗?”
李旦继续步步紧逼:“你这样做,是谋反,你这是助那李显,谋朝篡位。”
秦少游又笑了:“谋朝篡位?殿下,下官这是奉旨行事。”
李旦狰狞道:“谁的旨意,李显几乎已是废太子,他没有资格下旨。”
秦少游盯着他,一动不动:“错了,是陛下是密旨!”
“哈哈…”李旦大笑,或许是因为这一刻情绪被大笑发泄出来,所以眼泪亦是落下,他高声道:“陛下的密旨?陛下让你杀入宫中,天下颠倒是非、指鹿为马者,怕是莫过于你了吧。”
秦少游却只是恬然一笑,娓娓动听的道:“太子殿下,深恨武家之人,甚至在庐陵的时候,还立了武家人的画像,用弓箭去射它。这些流言传出之后,陛下深为担忧,相王,你要知道,陛下已经老了,人老了,总会念一些事,当年陛下曾经想要立武三思为太子,这固然是权衡的结果,可是也可窥见在陛下眼里,武家对于陛下来说是何等重要。陛下固然无情,可以杀几个武家子弟,可是当真希望,武家阖族诛灭吗?”
“武家未立寸功,而身居高位,这都是拜陛下所赐,这对陛下来说,其实也是一层隐忧,若是不改变这样的状况,又怎么放心驾鹤西去呢?所以陛下将你召入了京师,那时候,你入京的事众说纷纭,引起许多人的警惕,再加上陛下对你日益信重,那么太子和臣子之间的担忧也就越发的厉害了。”
“本来我也十分担忧,不过有一日,恰是上官待诏给我带了个口信,哈…说来怕是要让你见笑,这个口信是句情话,叫一夜冬梦,谁晓女人心。只是我却觉得奇怪,当时传口信的时候,分明就是秋日,哪里来的冬梦?可是后来,我却恍然大悟,她说的冬梦,是一个暗语,意为这个时节,将是彻底摊牌的时候,至于谁晓女人心…哈…其实什么是女人心呢?女人的心思深,喜欢的东西,偏生要疏远,而不喜欢的东西,或许还要假意委婉,于是我明白,陛下的一切布置,都和这‘女人心’有关,她属意太子,认为太子可以克继大统,却假装疏远他,甚至对他声色俱厉,她厌恶相王殿下,却为了让太子不安,于是又刻意的宠幸,一切的一切,又回到了从前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