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氏没有再往下说,但是她眼中的担忧却是不言而喻的。
凌遥也听说凌鼎让身边的巫医给凌珏医腿的事情了,只是,一则她没有看见凌珏究竟伤得如何了,二则她也不知这巫医医术究竟如何,所以凌珏的腿究竟能不能好,她还真是没办法断言的。
但是,以古代的医疗水准,她觉得凌珏的腿要想恢复如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莫非王妃不想让凌珏的腿变好?”凌遥故意讶异道。
她话音未落,自己却又跟着笑道,“其实王妃不必这么担心的。且不说凌珏的腿能不能好,便是好了,宁王爷也会把他带走的。就算是不好了,宁王爷自然也会有安置他的法子。再说了,父王不是也应允了宁王爷的要求了么?王妃又何必这么担心呢?”
这会儿已经开始上菜了,菜品精致,香气四溢,凌遥此刻正闻得临水的亭中传来了琴声,她唇角的笑意越发扩大,眼底带了几分惬意,显然是正在享受眼前的这一切,对齐氏的担忧,也就不那么放在心上了。
既然齐滦插手了,凌珏之事,他必会管到底的,难道,废了一双腿的凌珏,还能从铁甲卫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不成?
“我自然不会怀疑宁王爷的手段,也知道世子落在宁王爷手里,断无逃脱的可能,我只是觉得,王爷对此事的态度很是出乎我的意料,王爷年已四十,只此一子,而且又是嫡子,他竟能让宁王爷就这么将世子给带走,我心中实在是觉得不解,”
齐氏声音低低的,她的声音淹没在琴声之中,除了离得极近的凌遥之外,旁人是没办法听见的,就听齐氏道,“遥姑娘,原本今日王爷也是要来照花楼的。只是因为王爷自晨起便被宣召入宫,到这会儿还没有回来,所以这一层才只有我同姑娘两个人的。”
凌遥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凌鼎是预备要来的啊,她看向齐氏便问道:“父王为何事被宣召入宫,王妃可知道?”
齐氏点了点头道:“王爷人还在宫中没有出来,宫里却有旨意到了王府。那旨意内容也说得很简单,说是明王世子顽劣不堪,不可承当世子之位,异日也无法承袭王爵,便将凌珏的世子之位给革去了。想来必是昨日宁王爷入宫后,将凌珏所做之事告知了皇上,皇上才下了这个旨意的。而王爷之所以到现在还未回来,恐怕是在宫中被皇上训斥吧。”
元熙帝性情冷漠,寡淡无情,若对看得上的人,态度便如春风拂面温暖袭人;若是对看不上的人,或是犯了错的人,那便是翻脸无情随意呵斥。
以凌珏这事儿来说,凌鼎又曾与元熙帝有那么一桩旧事存在,又是宁王告的状,凌鼎此番滞留宫中不得回府,肯定是元熙帝将他留于宫中斥责了。
“既如此,王妃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凌遥笑了笑,抿了一口瓷盅内的热汤,才对齐氏道,“如今凌珏没了世子之位,但还是父王嫡子,只不过,他被宁王爷控制了,想要脱身是不可能的,王妃只管放心便是。王妃如今的首要之务,该放在调养身子与父王改善关系,以便早日有孕生子,这才是要紧的事儿。等王妃替父王再生嫡子,这凌珏在父王眼中,自然就没有那么金贵了。”
齐氏抿了抿唇,默想片刻,才道:“姑娘说得也在理。只是,凌珏一日活着,我心里便总觉得不踏实,生怕会有变故发生。”
齐氏顿了顿,复又叹道,“宁王爷这般有手段,遥姑娘又曾差点被凌珏害了性命,昨日宁王爷怎么就不狠心杀了凌珏呢?他若是死了,于姑娘,于我,都是一番好事啊。”
彼时正值樱桃拿了曲单来给凌遥看,凌遥正在翻看,听见齐氏这话,她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却装作没有听见一般,又继续看那曲单,等了片刻,才点了点曲单上的一行字对着樱桃笑道:“临江驿好听,便弹这个吧。”
她面上笑得清淡,心里却在冷笑,如若齐滦真的把凌珏给打死了,齐氏还能对她这般体贴周到吗?她和齐氏的结盟之所以能成,便是因为她们此时共同的敌人是凌珏,要是凌珏死了,这个盟只怕也就结不成了。
凌遥微微垂眸,今日宴上,琴声好听,这清炖鸡汤也好喝,要是没有齐氏的这频频试探,这照花楼之宴还是挺好的。
凌遥没有看齐氏,视线落在刚送来的清蒸鲈鱼上头,那鱼身上有几道刀口,想是割开后方便入味的,她微微眯了眯眼眸,重新再看向齐氏时,眼中含着轻忽笑意,几许寒芒被掩饰在眼底,她道:“王妃忘了五年前的旧事吗?当初皇上为什么不杀父王,也就是昨日宁王为何不杀凌珏的原因。杀了凌珏一人事小,可因此引起的动荡,只怕不是那么好平复的。”
“如今他都已经这样了,王妃若是还不放心,可以去试探一下父王的。你们是夫妻,你若是能得了他的心,试探一下他对凌珏的态度,岂不是会更清楚么?便是再不放心,王妃派人暗地里盯着明辉堂便好,这样一来,王妃在暗处,宁王在明处,这么多人盯着凌珏,凌珏不就更无路可走了么?便是父王想用手段,也难了。”
凌遥听罗成说起齐滦仗势欺负凌鼎父子的事情时,便在心里思忖过这个问题了。
以齐滦当时的威势,就是想让铁甲卫当众把凌珏打死,也是完全可行的。可是,他当日为什么不那么做呢?反而还用了那么迂回的方式处置凌珏,他不能亲自要了凌珏的性命,却能将凌珏的性命掌握在手里,那么,一定是因为凌珏的身份了。
凌遥联想到五年的事情,原主虽然对五年前的事情知之不多,但是大体上的事儿还是知道的,只要凌遥这么一分析,自然也就明白了齐滦这么处置凌珏的用意了。
齐氏闻言,垂眸思忖片刻,才望着凌遥笑道:“姑娘说得也是,倒是我多虑了。”
齐氏并非回真人,她是在京城里长大的,若非凌遥这番话的提醒,她还真是没有想到那上头去。不过,凌遥这话确实说得在理,看昨日齐滦那仗势欺人的模样,压根不把凌鼎放在眼中,步步紧逼,却又并没有欺压太过,想来,一定是忌惮回真族在云南的势力了。
凌遥看齐氏恍然大悟的模样,唇角噙了几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闭目听了一会儿湖中亭子里传来的悠扬琴声,然后才睁开眼睛看了齐氏一眼,见齐氏仍有些神思不属的模样,并未将心思放在这宴席之上,便微微一笑,云淡风轻的道:“王妃嫁给父王也有五年了吧?这日子虽久,但王妃毕竟青春年少,若是论容貌,王妃未必会输给那些妾室,便是外头的女人,王妃这等身份,本也不必同她们进行比较。”
看齐氏瞪大了眼睛望着她,凌遥显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任何不妥之处,仍是笑吟吟的道:“父王虽然滥情,但终归是男子,定会为美色所惑。王妃与父王几年夫妻,难道还没有摸清父王的喜好和口味吗?若想有孕生子,除了女子一方的努力,也得男子配合才行。王妃还是要多琢磨琢磨父王的心思,若是父王喜欢王妃,这事儿才会更好办一些。”
成亲五年还没有身孕,凌遥觉得,这里头不是齐氏的问题,就是凌鼎的问题。但看凌鼎的妾室生了一堆庶子庶女出来,齐氏还一个都没有,这问题就显而易见了。想来,齐氏嫁与凌鼎,多半心中不愿,并非良缘匹配,这心不甘情不愿的,自然也就不愿意曲意服侍凌鼎了。
不过,凌遥还是觉得,这里头定有些其他的问题,比如齐氏的身体是否有问题,还需要她再细看一番。只不过,眼下这教齐氏放下姿态俯就凌鼎的事儿,齐氏也是应当知道的。
凌遥这一番话,其实颇令齐氏尴尬,但她尚未开口,便有个丫鬟自下而上,从旋梯上到了樱桃面前,对着樱桃耳语几句,但见樱桃神色一变,她道:“主子,遥姑娘,宁王殿下来了。”
凌遥听了这话,没开口,心口却是微微一动,齐滦来了啊。
齐氏忙按下心中情绪,问樱桃道:“殿下到哪里了?”
也不知道外头这会儿报上来,她再迎出去时间够不够,若是宁王直接闯进来,她就没法子去王府门口相迎了。
樱桃抿唇,看了看凌遥,才道:“回主子,宁王殿下直接往随风院去了。”
随风院啊,齐氏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含笑看向凌遥道:“只怕是殿下来寻姑娘了,姑娘也不必在此耽搁了,宁王殿下来访,我怎好阻了姑娘与殿下相见呢?”
凌遥也不客气,齐氏让她走,她走就是了,反正她估计,这会儿不走,以齐滦的性子,他等会儿便会派人来寻她了。
她对着齐氏笑道:“如此,那我便告辞了。此番宴席,还要多谢父王和王妃为我筹谋,此番我提前离席,还要劳王妃替我应酬了,多谢王妃。”
“这是哪里话?咱们是一家人,这都是应该的,”
齐氏含了几分笑意,目送凌遥被她身边的人抱下了照花楼,等人都走了之后,齐氏脸上的笑便没了,重新又恢复成了她惯有的清冷模样。
此时,侍立在她身边的樱桃也是一脸的愤然,这会儿照花楼三层上只有她们主仆二人,旋梯上也有人把守着,这楼墙壁皆是加厚的,此刻也不怕被人偷听,樱桃自然是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了。
“这遥姑娘也真是的,怎么说话如此粗俗无礼呢?便是主子您看重她,不计较她庶出的身份与她亲近,她又怎么能如此说您呢?”
樱桃皱眉道,“您跟王爷之间的事儿,那是主子的私事,她一个小辈,怎能如此不知羞耻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了,行事怎能如此不知检点?到底还是低贱妾室生出的女儿,就是不及世家的女儿有礼!”
“罢了,她自回府之时便是这样的,她性情大变后,你见她对谁有礼过?她是自恃搭上了宁王,便有恃无恐了。何况,她手底下也确实有几分手段,我也不能不让着她,所以,你不能那么说她,”
齐氏淡淡的看了一眼樱桃,抿唇道,“便是她言辞粗俗,但我与王爷之间的事儿,她确实没有说错。我只是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将男女之事看得如此透彻。也难怪那么冷心冷面的宁王会这般护着她了,这位遥姑娘,确实很懂得男人的心思,凌玥的手段,又怎能及得上她呢?”
此刻照花楼上虽非无人,但三层只有她和樱桃在。樱桃是她自幼的丫鬟,自然无须避忌什么。
齐氏因为凌遥的话,想起些旧年往事,不由得眼神有些迷离,想到辛酸处,将桌案上的热酒拿了过来,自斟自饮,饮过热酒后,她便想起,五年前,她十五岁嫁给凌鼎时,凌鼎已有三十五岁了。
她那时候年少无知,又何尝没有想好好做明王妃的想法呢?即使那时候的凌鼎,完全跟个丧家之犬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她既然嫁给了他,就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只可惜,凌鼎心里装了太多的事,他身边有太多的女人,她渐渐地认识到了他的薄情与滥情,她便不愿意再靠近了。
她知道凌鼎喜欢温柔小意的女人,可是她做不到那个样子,她本性偏冷,不肯屈就凌鼎。后来,凌鼎待她就渐渐的淡了,两个人之间就冷了下来。
樱桃看自家主子如此伤怀,不忍再说这些惹得齐氏不高兴,便道:“既然是这样,那遥姑娘的话,主子就不要听从了吧?主子这样也挺好的,又何必委屈了自己呢?”
“你这话不对,她的话虽不好听,但她说得在理,我若是想要有孕生子,就必须改变对王爷的态度。就是再委屈我自己,我也不能不要儿子啊,若是没有嫡子,这王府的世子之位,难道要给妾室生的庶子吗?”
齐氏咬牙道,“宁王忌惮回真人的势力,不敢杀了凌珏,也不敢得罪王爷太过。我看,也只有等凌珏上了战场,死在哪个外族人的手里了。偏偏我得改善与王爷之间的关系,是绝不能派人盯着明辉堂的,否则一旦被王爷发现了,只怕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再难转圜了。但是,若是我对王爷温顺些,或者还能探出王爷心里对凌珏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呢。”
樱桃想了片刻,忽而想到一件事情来,便开口问道:“如此说来,主子只需找个大夫助主子有孕即可,又何必非要遥姑娘呢?如今大公子已经这样了,再想翻身也难,主子与遥姑娘之间的结盟,也不一定非要继续维持下去啊?”
樱桃是怕齐氏再受到今日这样的羞辱,遥姑娘的话粗俗无礼,齐氏这等身份,又岂是她一个庶女可以任意羞辱的?
齐氏听了这话,心中暗自骂了樱桃一声愚蠢,她摇了摇头,望着外间湖水,幽幽地道:“只要凌珏一日活着,我与她的结盟只怕就会存在一日。不管将来变故如何,就说在我成功生下王爷嫡子之前,我是不能丢开她的。”
樱桃闻言,抿唇道:“那要是遥姑娘不肯继续帮主子了呢?”
主子不丢开遥姑娘,那遥姑娘若是先丢开主子了呢?
齐氏眼中透出几分冷意,她冷笑道:“她不会的。就算她搭上了宁王,那又能如何呢?张氏不过一介农户之女,如今也已经死了,就连张氏生的儿子都死了,在这个王府里,她无亲无故,还能倚仗谁去?她心里清楚,我不只是明王妃,我的后头还有永安侯府。就是为了宁王,她也不能同我翻脸的。”
如今皇上尚未立太子,皇子们尚还需要人支持,即便是宁王,也不能免俗。
齐氏这话倒是说对了,只不过,凌遥选择不丢开她的原因,她却未能猜对。
在从照花楼回随风院的路上。
罗罗也问了凌遥同样的问题:“凌姑娘,既然如今凌珏公子已被王爷控制住了,你为何还要助明王妃有孕并生子呢?”
凌遥微微一笑,答道:“凌珏确实是被宁王爷控制住了,但是他还没死啊,在他没死之前,你以为我父王就真的那么容易放他走吗?有句话齐氏说对了,只要凌珏没死,这事儿就不算完。但在我这里,还多了一样,只要凌珏活着,这明王府的爵位就还有一日重新落到他的头上去,我得看着明王府的世子成了旁人,我才能安心。”
“何况,”凌遥眼中露出几分算计的笑来,“凌珏因为陆妃的死,恨上了我父王带入京城的所有妾室和庶子,旁人他还没来得及杀,只先杀了我母亲和弟弟。只不过我没被杀死,他心有不甘,又经历了这些事情,想必心中更是恨我。既然齐氏与我是同盟,她眼里容不得凌珏,那我让她有了嫡子,又承袭了明王府的爵位,凌珏又岂会不恨她和她的儿子呢?”
“反正大家是同盟嘛,有难同当,我也不能一个人被凌珏这么恨着,如此一来,凌珏对我的恨意,多少能转换到齐氏身上去的。罗姐姐你想,对于凌珏来说,是我这个庶女的威胁大呢,还是齐氏所生的嫡子对他的威胁大呢?”
这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嘛。
罗罗听了凌遥的话,也觉得很有道理,一旁的罗成在沉思片刻后,却开口道:“凌姑娘对明王妃如此费心筹谋,这是王爷不希望看见的,王爷希望姑娘能无忧无虑的,这事儿,我还是要向王爷说明一下,总要替姑娘除了后患才好。”
“你别去说了,省得又要麻烦他,你们王爷的心意我知道,只是你为了这么点子事儿去麻烦他,我觉得根本没有那个必要,难道这点事情我都不能处理好么?”
凌遥笑着阻止了罗成,她道,“你们王爷要忙的事儿多着呢,犯不着又去找他特特的说这个。何况,我有我的用意,你若是去说了,反而坏了我的好事,明白么?”
罗罗也不赞成罗成去说,她望着自家大哥道:“大哥,你就别管姑娘的事儿了。姑娘如此行事自有她的道理,你就别去添乱了,省得不能帮忙反而坏了姑娘的事儿呢!”
大哥在姑娘身边日子尚浅,不明白姑娘的行事风格,罗罗却是知道的,姑娘行事虽然怪异,却是从不会叫自己吃亏的,想想前几次的事儿,便是没有王爷帮忙,姑娘不都处理的挺好的么?
见凌遥和罗罗都这么说,罗成也就从善如流的应了,没有再提此事。
-本章完结-
第一百零一章 他的惊喜之礼再说一次喜欢你
凌遥到了随风院,一进院门便看见了立在那几棵掉光了叶子的榆树下的齐滦。
院中残雪,庭院破败,枯树泥泞,都造就了随风院中荒凉不堪的景象,但偏偏一身藏蓝披着黑色大氅立在树下的齐滦给这院中添了一道景致,看见他时,便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凌遥自进院后,视线就一直落在齐滦身上,唇角噙着几分真切笑意,她迎着齐滦望着她的灼热视线到了他跟前,才笑道:“外头冷,怎么不进去?”
齐滦本是一脸冷淡的站在院中,也是看见凌遥出现后,他的脸上才出现了笑容,他看向凌遥的冰眸中现出几分温情脉脉,听她这话,轻轻抿了抿唇,答道:“我在这等你。”
他是想早一点看见她,所以这点冷,他不在乎。
齐滦看了看她身上的衣裙,这还是他头一次看见凌遥穿着姑娘家衣裙,看她一身清新淡雅的装扮,衬托着整个人就像是春天里还未盛开的花骨朵儿一样,比他想象中还要好看,那含苞待放,亭亭玉立的模样美好得让人心折。
齐滦的目光在她眉眼间流连,忍不住又补了一句道:“阿遥,你这样,很好看。”
听齐滦用平平淡淡的声音讲出这样的话,凌遥微微勾起唇角,脸上的笑意加深了许多,女为悦己者容,她费心装扮,自然是希望得齐滦一句赞赏的。本来还以为以他的性子,让他说这话也难,没想到他倒是一见面,就当众夸她好看了。
这话听在凌遥耳里,觉得心上甜甜的。
齐滦既然来了,也就没有罗罗和罗成什么事了,齐滦很自然的走上前,推着凌遥进屋去说话。
凌遥想起前日他走得那么急,是因为太后病了,他要进宫前去探望,那么,隔了一日他就能出宫了,所以说,太后的病是好了么?
进了屋中,凌遥便问齐滦道:“太后的病如今怎么样了?”
齐滦笑了笑,答道:“不碍事,昨日就已经好了许多了。皇祖母年纪大了,偏前日贪吃,吃了两个冷的桃儿,肠胃便有些不好,听见我从京郊大营回来了,躺在那儿休息时便吵着要见我。太医瞧过了后,今儿已经大好了。”
他看了看凌遥,伸手试了试凌遥手里的暖炉,见那手炉只是温热,便拿出来递给罗罗,让她换个暖热的来,之后,便很自然的将凌遥的手放在自己手中,替她暖着:“所以,我才能得空出来见你。”
“我来的时候,在这儿守着的铁卫跟我说你去照花楼赴宴了,那是怎么回事?”
凌遥笑道:“你前日闹了那么一场,父王觉得不能委屈了我,就做主将我娘的身份抬为侧妃了,那照花楼之宴,就是为了庆祝我娘变成侧妃,我成了侧妃之女的。”
齐滦闻言,冷哼一声,道:“明王倒还不算糊涂!”
还知道补救此事,也懂得补偿阿遥,凌鼎还不算太过泯灭人性。他此刻倒是没有想到,凌鼎做这些全是因为心里惧了他。
顿了顿,齐滦又告诉凌遥道:“我昨日去看过皇祖母后,就到了父皇跟前,将凌珏的事同他说了,父皇也很生气,还说我处理的很好,不该纵容了凌珏生事。他应允了我的安排,还说,今日就会下旨革去凌珏的世子之位。我出宫时,圣旨就已经下了,你知道了吗?”
“方才在席间时,这事儿齐氏已经告诉我了,”凌遥点了点头,又问道,“只是,父王晨起入宫后,尚未回府,是被皇上留在了宫里么?”
齐滦点点头道:“不错。父皇最重法度,凌珏做下这样的事情,即便是在明王府内发生,父皇也实难容忍。何况,明王这几年都荒/淫无度,只顾在外享乐,凌珏变成这样,也是他疏于管教的原因。再加上近些日子,云南那边,发生了几起回真族人和我大齐民人之间的冲突,双方各有死伤,在当地影响极为恶劣,父皇为此心中恼怒,这明王正好撞上来,父皇的一腔恨意,也就都迁怒在他身上去了。”
说到这里,齐滦倒是对凌遥有了几分抱歉,他看向凌遥道,“阿遥,你会不会怪我擅自插手这事儿,却又未曾替你杀了凌珏报仇呢?”
他当然知道干净利落的杀了凌珏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可是,凌珏却真不能死在他手里。
“我怎么会怪你呢?你自然有你的道理,其实,你这么处置凌珏也挺好的,正好替我省了不少的事儿,不然的话,他要是缓过来了,只怕又要来找我的麻烦的,”
凌遥想起席间齐氏的话,又笑道,“方才在照花楼,齐氏也问我,说你那日怎么不把凌珏直接解决掉。”
齐滦听了这话,便看着她问道:“那你是怎么回答她的?”
凌遥笑道:“我让她想想五年前,皇上当初为什么没有杀了我父王,就是你如今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凌珏的原因。”
“阿遥,还是你最明白我的心思,”齐滦听她能这么说,心中倒是有几分惊讶的,他没想到凌遥能想得这么深,他道,“明王在云南的势力很深,不到万不得已时,确实不可轻动。尽管已经过了五年,但父皇仍未平定云南,回真族人与我大齐民人间仍旧不能和平共处,所以,这凌珏身为凌鼎的嫡长子,他在回真族中也有着极高的声望,再加上他又是陆妃所生,自然也就杀不得了。”
齐滦简单解释了几句,看凌遥非但不怪自己,反而还很能理解自己的用心,不觉有些动情,握着凌遥的手,沉声道:“不过,阿遥,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凌珏再有机会伤害你的。我在他身边放了人,谁也别想在我的铁卫眼皮底子下耍什么花样。”
凌遥笑着看他,勾唇道:“恩,我相信你。”
齐滦凝视凌遥片刻,忽而开口问道:“阿遥,这两日,你的腿可还疼得厉害么?今日天气好,我想带你出府去逛一逛,就是不知你的身体,能不能支撑得住?”
他怕凌遥每日在随风院里不得走动太闷了,便想着带她出去逛一逛。
再则,他自己也是还有另一个心思的。上回一时冲动对凌遥表明了心意,却不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这回是他跟狄二哥商量好的,他要再对凌遥表白一次。
看齐滦有些紧张的模样,好似生怕她说不能去似的,凌遥垂眸轻轻笑了一下,才抬眸对他道:“这两日好多了,并不是很疼的,何况罗姐姐随身带着止疼药呢,便是疼了,抹了药便是,无妨的。”
她笑道:“其实,在府里这些日子不得出去,我也闷得很,既然阿滦有心带我出门,我自然是欣然前往咯!”
罗成上回说漏嘴,告诉过她的,齐滦再来时,会带她出府给她一个惊喜的。
她一直将这话放在心里,足足期待了两天啊。
这眼瞧着惊喜就来了,她怎么可能不去?就是腿废了也得去啊!
齐滦见凌遥肯去,当下便高兴起来了,忙招呼罗罗和罗成收拾东西,留下二十个铁甲卫守着随风院,其余人等都跟着凌遥出门。
齐滦亲自带着凌遥出门,根本就不同齐氏打招呼,也不跟任何人说,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带着凌遥出了明王府大门,就好像这明王府是他自家的王府一样。
被齐滦抱上马车后,凌遥看着也跟着上了马车并在她身侧坐好的齐滦,她问道:“阿滦,你打算带我去哪儿?”
“京城附近,景致不少,可如今正值冬日,许多景致也就没有春秋时节那么好看了,而且又是在外头,我怕你冷,所以,这回我打算带你去个特别点的地方,”
齐滦执了她的手放在自己怀里,才笑道,“往年我总是在外征战,旁的地方去的不多,这个地方却是常去的,如今带着你去,正是适合。”
凌遥让他这话引得好奇心大起,忙追问道:“是哪儿?”
齐滦含笑望着她,说了三个字:“雾灵山。”
虽说今日带着凌遥去的地方不常过去,但雾灵山边有皇家围场,他从前闲来无事,总会到这里来跑马打猎,以为消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