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只是当时以为蕙兰哄骗自己,没想到是真的。刘氏脸上笑容藏也藏不住,连嘴角、眉梢都挂满喜悦:“是阿娘忘了,阿娘的错!蕙兰不要生气了!”
“蕙兰才没有生气,蕙兰是怕阿娘生气呢!阿娘,现在我们有钱了,阿娘莫再给人洗衣了,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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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朱砂连同另外两位姑娘,红罗跟春燕此刻刚刚收到来自醉仙楼的请柬。
醉仙楼是整个平康里唯一的一家酒楼,据说是一位唐朝的宰相为李白所建,故曰:醉仙!
现在的醉仙楼还是同原来一样,从不接待外客,能进入的自然都是当时名噪一时的诗人才子、钟鸣鼎食之家、诗书名门之后。凡入内者,只谈风月诗词,不谈国家大事。
朱砂接受到醉仙楼的邀请,意味着她的身份已经得到了这些诗人的认可,意味着她不久之后,就可以从良,找一户好人家嫁出去,这一切好像来的太快,让她有些不能置信。
第23章 宴会
接连七日,各色华丽的马车停留在铜雀楼门前,载着朱砂奔赴大大小小各色的宴会。铜雀楼的妈妈自然是喜不自胜,高兴的合不拢嘴。这就是花魁带来的广告效应,培养一个花魁,少则三年,多则五载,这还是资质好的,要是碰上那天性鲁钝的,就是十年也培养不出来。这些花魁的苗子姑娘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还要请教养姑姑教她们琴棋书画、礼仪等,每年的花销是一大笔费用,然而,只要能培养出一个花魁,不出半年就能赚个盆满钵盈。
今年的花魁朱砂,根本没有投入多少,这下可赚大发了!
许多客人前来只为听朱砂姑娘唱曲而来。即使明知见不到朱砂姑娘,铜雀楼里不是还有其它姑娘吗?一时间铜雀楼客人络绎不绝,俨然是平康里第一妓馆。花魁朱砂更是风头无俩,伴随着朱砂的炙手可热声势绝伦,“鱼幼薇”这三个字也开始名声鹊起。
《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这首诗随着朱砂的传唱,慢慢地开始流行于世。这首词更是得到了许多当世有名的诗人的认可与赞同。
这一日清晨,鱼幼薇精心打扮了一番,拿着前日收到的请柬,准备与朱砂一同赴宴。前日收到朱砂遣人送来的请柬,才知道有几个诗人学子想通过朱砂约见鱼幼薇,鱼幼薇这两天就一直在思考在宴会上如何表现。
再精心打扮,也不过还是稚童的模样,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鱼幼薇不禁怀疑这个样子能否给人留下好的印象。管他呢,既来之则安之。
“哒哒哒…”的马蹄声伴随着一串铃儿叮叮铛铛的声音渐渐清晰悦耳,在安静的街道上交织出一阵和谐的乐章,抬起头,赫然看见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身后驾着一辆两轮方形车舆的马车,由远及近缓缓驶来。
紫色的马鞍下是枣红色的马背,与后面紫色的车顶相得益彰。墨绿色的车身上用金色的漆描绘出简单的线条并不显单调,反而透出一种大气与稳重。红木镂空的车窗内白色的纱帘随着马车轻轻抖动,不时飘出淡淡的香味。
鱼幼薇就突然想到了那句“宝马雕车香满路!”,看来,古人诚不我欺!
“吁!”车夫拉紧绳缰,马车停在了门前。车内一只千千素手拨开门帘,露出一张花容月貌的脸。朱砂对着鱼幼薇展颜一笑,露出洁白的贝齿:“鱼小姐,请上车来!”
车内的空间并不大,鱼幼薇与朱砂迎面而坐。
“朱砂姑娘长我几岁,今后可以直接唤我名字。”鱼幼薇不习惯她鱼小姐,鱼小姐的叫,况且,等会到了宴会上,只有这一个熟人,双方还表现的这么陌生,岂不是要让人生疑。
朱砂倒也爽快,从善如流地改了口。
朱砂细细地跟鱼幼薇说着待会要注意的细节,连一些极小的细节都一一交代。
是怕自己给她丢脸吗?还是觉得自己年纪小?鱼幼薇不知道她是出于那一种原因,但是心里还是感激她的无微不至。
醉仙楼本就在平康里,因此也不愿,很快马车就驶到目的地。正欲下车,朱砂却伸手拦住鱼幼薇,凝重地说:“虽说是学子诗人,也难免会有沽名钓誉、滥竽充数之人,如有人为难,幼薇大可置之不理。若是实在推脱不掉,只需将那人推转给我,由我来处理。”
会有人刻意为难?这一番说辞倒像是真的在为她打算了!不过,由此也看出朱砂虽为花魁,日子也并未好过。看来自己还真是太过稚嫩,从平康里的妓馆里出来,不管你是花魁也好,头牌也罢,或者只卖艺不卖身都不能掩盖自己的出身于勾栏院的事实。
就算大唐风气开放,女子地位很高,那也是相对于明朝之后的妇女而言。再说,女子地位高,也是针对于良家女子而言。再优秀的妓女,好的出路也不过是与人为妾而已,想到登堂入室,为人正室妻房可能性却是微乎其微的。
毕竟有一个风流袅娜的小妾可以沾沾自喜,说与别人,足以显示自己有艳福。但是要说自己的妻子出身于妓院,曾经抛头露面、迎来送往,恐怕没有几个男子会大度到这个程度吧!
思绪翻飞间,鱼幼薇已经随朱砂进了醉仙楼。迎客的侍童显然是认得朱砂的,因此满面笑容的将朱砂引上二楼。许是将鱼幼薇看做朱砂的侍女,那侍童只瞟了一眼鱼幼薇,虽然惊艳,但也是一瞬间就将注意力继续放在朱砂身上。
“朱砂姑娘来了!”几个年轻的男子纷纷上前打招呼,看来朱砂真的很受欢迎。
“朱砂姑娘来了,有失远迎!”一个大约十八九岁的男子殷切地迎了上来,语气中自带几分熟稔。旁边的几个人自觉地让开,看来这个人身份很不一般。
“裴郎君客气了!”朱砂双手相叠,盈盈屈膝,虽然很有礼节,却带了一些疏离。
看来他就是这次宴会的主人裴澄了!
裴澄上前一步,准备扶朱砂起来,朱砂却先他一步起身,理了理裙裾,侧身站在一旁。
伸出去的双手接了个空,裴澄脸上闪过一丝恼怒,正欲发作,双眼瞄见朱砂精致的面容与修长的脖子,恼怒之色一扫而空。只一瞬间,又继续载笑载言地与朱砂说话,一双眼睛却像牛皮糖一样黏在朱砂的浑圆饱满的(胸)部。
朱砂只微微蹙眉,却不敢与他撕破脸皮。鱼幼薇心中恶寒,觉得裴澄很恶心,亏他还是名门世家出身,看来朱砂的处境不妙啊!
今日宾客不多,也不算少。陆陆续续的人从楼下上来,一时间也算是宾客满堂。读书人聚在一起所谈之事,无外乎就是风花雪月、诗词歌赋。大家见了面先是恭维对方前日所做的诗词很好,自己很仰慕佩服,这时候对方一定会谦恭地说不敢不敢,然后又会说出对方曾经做过的一两首有名的诗,来表示自己不过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而已。
气氛正好的时候,不知是谁提议说让朱砂表演《水调歌头》,此时裴澄正缠着朱砂,好不容易有机会脱身,朱砂当然不会推辞。
坐于席上,裴澄命人来拿一把琴,侍者将琴抱在怀里,看不分明,依稀看见背面的牛毛断纹。裴澄却高声与众人介绍:“家父于数年前得到一把琴,相传此琴是董大家所制,当时世人皆推崇五弦琴,董大家却擅长于七弦琴,由于七弦琴十分古老,难得知音,董大家遂觉得倍感孤独。董大家做《胡笳》声明远扬,其琴艺之精湛,演奏曲目之广,为当时琴坛罕见,虽声明在外,闻名于世,却依然曲高和寡,难逢敌手!”
这话一出,席上之人无不点头称是。
裴澄显然对众人的反应很满意:“后来,李颀作有《听董大弹胡笳声》一诗,生动地描述董大家的琴艺。”
旁边已经有人将这首诗吟咏出来:“…幽阴变调忽飘洒,长风吹林雨堕瓦。迸泉飒飒飞木末,野鹿呦呦走堂下…”
裴澄接着说:“没错,董大家也认为这首诗极合心意,说出了自己这些年周游四方的见地,自己也的确是将所见所感谱入曲中。遂董大家给此琴取名为“独幽”。”
“妙,妙呀!独者,绝也,寡也,正是董大家遗世独立,曲高和寡,知音难觅之所表也!幽者,雅也,隐也,正是董大家琴技之高超,出神入化所表也!”说话的是另一个文人,看上去比众人年龄都长,说话也文绉绉的,许是有些名气,此言一出,别人都很信服。
“某对琴艺仅懂皮毛,遂此琴一直藏于家中。今日拿出,一者为朱砂姑娘之琴艺所倾倒,希望此琴能有幸被姑娘弹奏。二者,也是希望诸位为某判断一二,看此琴是否真是出自董大家之手。”
董兰亭,盛唐开元、天宝时期的著名琴师,人称“董大家”。杜甫、元稹、戎昱、薛易简等诗人都写诗赞美过他高超的琴艺。高适的《别董大》就写道:“莫愁前路无知已,天下谁人不识君。”不仅说明他当时名扬天下,更让这一名句千古流芳。
他一声谱曲无数,却只造过一把琴,并未取名,或者取名外人不知。不管怎样,裴澄今日讲,那这把琴还真的值得一看。
果然大多说人都是与鱼幼薇怀着一样的心情,希望一睹为快。鱼幼薇甚至感觉到朱砂有些微微地颤抖,对此,鱼幼薇非常理解。对于一个琴艺高超的人来说,能见到董大家亲手所做的琴的确令人振奋。
说话间,侍者已经将琴摆放在朱砂面前的几案上呈于众人观看,因为跪坐在朱砂身后,鱼幼薇能清晰地看到这把琴的样子。
灵机式的七弦琴,琴面黑红相间漆,很是古朴。通体断纹较多,有蛇腹断、牛毛断、流水断、龟背断、梅花断。龙池上方刻“独幽”二字。各种断纹交织,不显凌乱,反而看上去和谐大气。
就算不是董兰亭所作,光看这琴的样子,就知道绝非凡品。
此时那个老者又说话了:“琴面桐木斫,琴底梓木,冠角、岳山、承露由硬木所制,翠玉琴轸,琴徽为瑟瑟徽。栗壳色底间朱红漆,鹿角霜灰胎。龙池、凤沼为圆形。”看来是个懂琴的。
老者激动地说道:“没想到,没想到老可今世能亲眼所见师祖亲手做的琴。此琴,确是董大家所制无疑!!”
此言一出,四赖俱静。就算此琴很好,也不能这么肯定地判断就是出自董大家之手吧!
裴澄却似惊似喜地问道:“真的是董大家所做?”不等老者回答,他又肯定地对着众人说:“此琴,确是董大家所作!”。
看到大家怀疑的眼神,裴澄朗声对众人介绍:“这位老先生是曾经是御用的琴师,祖上三代都是琴师,可以说的琴音世家。”
那就怎么样?御用的琴师又不止你一个,你又没亲眼见过。显然这个理由并不能让世人信服。
那老者却往前一步,不见佝偻,隐隐有大师气度:“老可姓杜,祖父杜少君,曾师从于董大家!”
“哗!”全场哗然,所有都看向这个老者,惊讶,仰慕等各种眼色之中,老者却依然闲庭散步般泰然自若,这让众人更加确信无疑。
马上就有人反映过来:“原来是杜山人的后辈,怪不得称杜大家为师祖!”
“杜山人所做的“太古遗音”简直就是绝作,世间罕有与其相匹者!”
…………一时间室内的声音全部是在讨论太古遗音的。
也难怪,杜少君,人称杜山人,被戎昱称为“沈家祝家皆绝倒”,称赞他的琴艺高于当时流行的“沈家声”、“祝家声”。
杜山人不仅琴艺高超,还是儒家大师,受儒家中正和平、温柔敦厚的思想熏陶,又加之和道家顺应自然、大音希声、清微淡远等思想的影响,他创作出来的琴很受文人学子追捧,最难能可贵之处在于其音质高古松透、清越而多灵韵,轻轻触按即得正声,被誉为琴音中之佳“老生”。
“咳咳咳!”本来是想显摆自己,没想到大家的注意力全转到这老头身上,裴澄有些不自在,忙咳嗽几声以图拉回众人的注意力。
“各位,不如先让朱砂姑娘为大家演奏一曲,可好!”
第24章 败兴
“各位,不如先让朱砂姑娘为大家演奏一曲,可好!”
“当然,当然,洗耳恭听!”
美人当前,岂容拒绝?宾客们从善如流,纷纷归坐于自己席上。
手如柔荑,指若削葱,十指巧弄划过琴弦,悦耳的琴声如流水一般缓缓流出,如白云轻浮于天际般轻柔舒缓,又好似阵阵微风拂面,包括鱼幼微在内,在坐的所有人都沐浴徜徉在着美妙的音乐之中。
丹唇轻启,伴随着音乐的节奏,少女燕语莺啼般的歌声如山鸣谷应一般清脆婉转:“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朱砂的声音清脆空灵,绵软中略带甜腻,随着她珠圆玉润般吐出这一曲《水调歌头》,众人的思绪仿佛随着她看见中秋之夜,皓月当空,银辉遍地,一人举杯向天而问,似痴非痴,惆怅的感觉好似鼻息可闻。
感念人生的离合无常的淡淡哀伤,对字里行间表现出词人开阔的心胸与超远的志向,为此歌带来一种旷达的作风。
对明月的向往之情,对人间的眷恋之意,以及那浪漫的色彩,潇洒的风格和行云流水一般的语言,让所有的人都为之倾倒。
曲终收指,众人依稀未回过神思。不知是沉浸在余音绕梁的琴音之中,还是为朱砂的歌喉所倾倒,或者是对这首词表达的境界心生向往。
“啪啪啪!”裴澄率先抚掌称赞:“朱砂姑娘琴艺当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这才反映过来的众人忙跟着称赞。
“自古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既然朱砂姑娘精于琴艺,某今日便将此琴赠于朱砂姑娘!”不容商量的口吻,显得很豪爽。
嘶!
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掷千金为博美人一笑,在平康里日日都有发生,只是这独幽琴是难得的宝物,绝非花钱就能买到的,这样大的手笔,其目的不言而喻。
裴澄见众人的反映,自然有些洋洋自得,虽然有些肉疼,但是一旦朱砂被自己收入府中为妾为婢,这独幽还不是归自己所有吗!
“恭喜裴郎君又遇佳人!”
“裴郎君豪情万丈,花魁娘子艳冠群芳,才子佳人,天造地设的一对!”
“裴郎君好福气!”
……
裴澄此刻正春风得意地等待美人感激涕零地温香扑怀,志得意满地接受众人的恭喜。
“裴郎君美意朱砂心领,然,朱砂风尘之人,蒲柳之姿,恐污君耳目,实不敢受此琴。”在众人嘈杂的声音中,朱砂不由得拔高了声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
这是明明白白地拒绝!
没有人过问朱砂是否会愿意接受,是因为所有人都会认为朱砂一定会高高兴兴地接受。毕竟被豪门贵族纳入府中一直以来被看做风尘之人最好的出路。
“你说什么?”裴澄的笑容僵在脸上,暴怒之色再也掩盖不住。
并没有被他语气吓到,朱砂依旧还是那句话:“朱砂自知配不上这独幽琴!”
“怎么?当了婊子还想立贞节牌坊不曾?”因为恼羞成怒,裴澄此刻竟顾不上一点风度修养,粗鄙的本性显露无余。
不顾众人的眼光,竟上前两步,一把抓过朱砂的胳膊:“你当你拒绝的是何人?今日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这一番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朱砂根本没有想到裴澄居然丝毫不顾及旁人的言语。
屈辱的泪水夺眶而出,雪白的脸颊因为恼怒与羞愤涨的通红,拉扯之间衣服也有些凌乱。这个模样实在是让人堪堪怜惜,可惜,裴家是长安的大家族,实在没有人敢惹他。在座的学子文人心中虽然骂他,但是面上却没有人敢出来指责。
天要亡我!就在朱砂正准备认命地闭上眼睛之时,耳边传来凛冽清脆的声音:“裴郎君且慢!”
“哦?”裴澄一愣。
见出言阻止自己的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怎么?你欲阻我?”
“久闻裴氏家族,乃三晋望族。自秦汉以来,历六朝而盛,是名门巨族”鱼幼微的声音并不大,但是足以让在座所有人都能听见。
裴澄眼光微挑,闪过鱼幼微 :“算你识相!天下谁人不知,河东闻喜裴氏!” 这小娘子姿色真是不错,可惜年岁太小了些。否则,收入房中…
“敢问裴郎君,与河东闻喜裴氏可是一家?”鱼幼微问这话,一副孤陋寡闻的样子。
裴澄脸上一阵讥笑:“某与裴氏自是同宗同根!这长安人人尽知!”
“素闻裴氏家族人物才华之盛、德业文章之隆,在史上堪称独无仅有,然小女子实恐有人假借裴家之名,做鸡鸣狗盗,欺男霸女之事!”
话锋一转,鱼幼微拔高声音:“裴郎君真是出自河东闻喜裴氏?非小女子不信,实是因为今日所见与传闻相差甚远也!”
这是在指责裴澄不配做裴氏的人,给裴氏抹黑!
“你!”裴澄气急,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如此牙尖嘴利将自己套了进去。
“哼!”松开朱砂的胳膊,裴澄嫌弃地说道:“娼妓而已,莫不是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不曾?”
朱砂的脸一阵白一阵红,似被他刻薄地语言说中心事。
鱼幼微见好就收:“既然无事,容我二人先行告退!”
拉着朱砂,刚一转身,鱼幼微听到身后一声暴喝。
“慢着!”与此同此,几个身强体壮的仆人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便来,想走就走?这里是醉仙楼,不是那勾栏院,腌臜窝!”刚才落了面子,此刻心中有火,裴澄的语气刻薄尖酸。
“莫非裴郎君忘了,若非裴郎君奉上请柬,就算我二人不请自来,郎君的侍仆怕也不会让我二人进门吧!”鱼幼薇毫不示弱,既然已经得罪他了,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你说的没错,请柬是我送的。某只记得是送给朱砂的,可不曾送给你这婢女!你再看看在座的各位除了某这个主人,可有带随侍的?”裴澄看到朱砂惊愕地抬起头,以为她们是害怕了。
“裴郎君,朱砂姑娘之前并不知道醉仙楼的规矩,念她们是初犯,裴郎君大人大量莫与她们计较了吧!”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实在看不过去,就出言相劝。
“就是,就是!”
……
在场的很多人都看不惯裴澄这样欺负两个女子,奈何又不怕得罪裴澄。有人开了头,都有些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语地做起和事佬。
“各位!我醉仙楼的大门是为文人雅士而开,倘若今日犯了规矩的是一个学子书生,我自会网开一面。只是今日,绝不能为一介风尘女子跟一个婢子坏了规矩!”
虽然以前也有初来的人不知道犯了规矩,但是没有刻意去留心追究这些,今天,裴澄显然是想借规矩来出一口恶气。
虽然明知道是这样,但是裴澄话说的冠冕堂皇。其他人虽然有些不齿他的所作所为,但是醉仙楼的规矩摆在那,也不好再开口。
“既然各位求情,某岂能不近人情驳了各位的面子?朱砂姑娘既然有请柬,那就免于责罚,至于这不知尊卑的婢女,就按照规矩来吧!”说完大手一挥,做出息事宁人大度的样子。
裴澄寒着脸对着鱼幼薇狠绝地说:“来人,将这婢子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这二十大板下去,鱼幼薇怕是命都没了!!
“十五郎,与一个婢子锱铢必较,毁了你的翩翩风度了!”这声音恰似微风一般带着慵懒与温润让人心神不由得安宁下来。
众人回头,伴随着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一个年轻的男子面带微笑从楼下走了上了。
鱼幼薇眼睛一亮,好一个谦谦君子,真当得起温润如玉这几个字!
“七哥!”
“温郎君”
见到别人与自己打招呼,那男子也笑着跟大家寒暄。
“十五郎,十五郎就让某一直这样站着,难道这就十五郎待客之道不曾?”熟稔的语气略带挪揄。
“七哥说笑了,快请入席!”裴澄说着将温郎君引入右手边第一个席上,尊为上宾。
一旁的仆人站在一边,不知还要不要去带鱼幼薇,正不知所措地拿眼睛瞧着裴澄。
裴澄正欲说话,温郎君却抢在他前面说道:“我今日难得来此一趟,就不要为这些小事扫了兴致,与一个婢女斤斤计较,怕不是裴家的家风吧!”
本来不依不饶的裴澄此刻却偃旗息鼓不再追究:“那是自然,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某不与你们计较,只是朱砂姑娘以后可要好好管教这个不知尊卑不懂规矩的婢子了。可不是所有人都同我一样大度的!”
说完摆摆手让她们自行离开。
鱼幼薇知道,如果就这么离开,就是承认了是自己有错在先,身上就会留下这个污点,自己以后还是要面对这些人,到那时再想洗刷恐怕要大费周章。最重要的,朱砂会落下一个不懂规矩被人驱逐的口实,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见她们还没有走,裴澄出言相讥:“怎么?还想让我派人送你们不曾?”
“不敢劳裴郎君大驾,参加个宴会就险些挨打,若要裴郎君相送,恐怕我二人无命回去呢!我只有一言,说完自会离去!”
“我受裴郎君所邀,准时前来。裴郎君先是无视于我,后来又三番两次出言相辱,将我比作婢仆,我虽年幼,但也知士可杀不可辱。不过是为自己解释,裴郎君就要致我于死地,这就是裴郎君的待客之道吗?”
环视一下众人,鱼幼薇挺直后背,抬起头提高嗓音:“我,鱼氏幼薇素知裴氏家族豪杰俊迈朗若群星,今日慕名而来,没想到却是败兴而归!”
轰!众人惊异,她是鱼幼薇,这怎么可能?未曾及笄的小丫头怎么能做出如此卓然超群的词作?
不理会众人议论纷纷,鱼幼薇转身就走,朱砂紧随其后,步步不离。
第25章 往事
光阴如箭,一弹指顷,那日从醉仙楼不愉快的遭遇离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事情并不如鱼幼薇想象的那般顺利,这让鱼幼薇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一个女子,孤苦无疑,就算颇有才情,没有人提拔推荐光靠一两首诗就想在这个社会上立足,看来自己真的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
就是诗仙李白也在别人的排挤之下获罪入狱,最后被贬至夜郎,而自己一个女子又凭什么这么容易就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呢?看来,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助力,光靠自己的话,是很难跻身于唐朝的上层名流之中的,但是自己除了腹中的一些诗书,竟没有任何穿越人士所具备的奇门异术。但是,很多东西都是如此,越是容易得到,往往失去的更快。
现在自己跟朱砂联手,维持生计是不成问题的,但是这些远远不够。没有安身立命之本,现在所有的一切随时都可能化为一场空。究竟该怎么办?不论如何,平康里是不能再住了,既然现在已经有条件改善生活,那就在搬走之后再给家中配两个使唤的人吧!
“蕙兰,东西都已经搬得差不多了,阿娘先过去收拾一下,你再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漏掉的。”得到鱼幼薇的答复,刘氏嘱咐她不要乱走,等会就遣车过来接她,这才拎着包袱上了马车。
天气越来越热了,阳光也变得炽热起来,这个小小的院子没有一丝风。看着院中原来刘氏用来晾晒的绳子已经再也没有衣物,只剩下光光的绳子排列的整齐。偶尔有鸟雀落在上面,阳光下投下的阴影好像是高高低低的五线谱一般。鱼幼薇不禁感慨人事变迁,一个月前她们已经窘迫到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境地,现在都已经可以购买一座独立的宅院了。不管在什么时代,货币都是必不可少的。
咚咚咚,咚咚咚…,是手指关节敲击木门的声音。除了朱砂再无旁人会这般有礼地敲门,本想等会亲自去见她,没想到她倒是个性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