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鱼幼薇拉开院门。
阳光已经移至头顶,强烈的光线让她眯了一下眼睛才看清来人的面目。
鱼幼薇一怔,觉得时间好像在此刻停止了一般。
那是如此熟悉的一张脸,他曾经在鱼幼薇的梦境之中一遍一遍的来回徘徊,午夜梦回之时,总让鱼幼薇念念不忘。来到这个世上之后,鱼幼薇本以为自己已经将前尘往事全部抛开,但是此刻这张熟悉的面孔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鱼幼薇觉得他竟如往昔一般刻骨,那酸涩的感觉又唤醒了内心深处的记忆。
父亲是是个语文老师,虽然是在农村,收入不高,但是一家人生活的倒也幸福。父亲病重离世,母亲抛下年仅七岁的她与六十岁的奶奶改嫁他人,仅靠着微不足道的抚恤金,她跟奶奶生活的异常艰苦,日子艰苦还能忍受,最受不了的是别人的风言风语。
从小就养成了她冷漠倔强的性格,她不愿意被任何一个人看扁,发誓要出人头地,终于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刚刚大学毕业,工作还没找好,迎接她的却是奶奶病重的消息,她的痛哭最终没能挽留住奶奶的生命,孜然一身的她从此更加愤世嫉俗。凭借优异的表现终于成功地签约一家不错的公司,却因为性格要强与同事不和频频遭人排挤,身心疲惫,焦头烂额之时,他出现了。
他是总公司派到她们这里的经理,大家都唤他老板。他总是不厌其烦的指点她,帮助她,开导他,因为看到她,他就想到当初的自己,他总是以长者身份自居,虽然他并不老。
是的,他并不老,三十出头,风度翩翩,待人温和有礼,并不像别的老板那样斤斤计较,反而像哥哥一样随和容易相处。古铜色的皮肤,良好的修养,事业有成,朝夕相处,即使她比一般的女孩子都早熟,还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动心。是啊,优秀如他,已经褪去了青涩,拥有着男性成熟的风度,更重要的,她能感觉到他对她与对别人不同,她怎能不动心?
她从来只相信只有勇于争取的人才能得偿所愿,坐以待毙只会坐失良机。面对他,她羞涩过,彷徨过,但是这终敌不过心中那份炙热的爱恋。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征服这个出色的男人。
她一直不喜欢自己的脸,因为越长大越像她的母亲,一样的娇媚艳丽,一样的顾盼生辉。上中学以后,一直到现在,她身边都不缺乏追求者,因为厌烦,她曾经恨她为什么要生下自己。因为他,她也开始庆幸,庆幸自己容颜美丽,甚至担心自己不够美丽。
当她兴致勃勃的准备向他告白大胆的追求的时候,她听到他已经结婚的消息。好像三九天被人兜头泼下一盆冷水,她感到全身冰凉。她有她的骄傲,就是再爱,也不屑于与别人争夺丈夫。心碎的她黯然离开,他却追着她说他爱他,会为了她离婚。她虽然高兴但更多的是苦涩,几经辗转,她还是决定离开。
借口回家探亲,她坐上了回乡的汽车,却因为发生意外来到这里。冰冷的河水湮没她的意识的时候,她害怕过,怕再也见不到他,但是她依然不后悔。时至今日,如果时光重来,她依然会选择离开…
前尘往事交错,分不清是梦是醒,鱼幼薇忍不住呢喃:“老板,是你吗?”
面对眼前这个泪如雨下的女子的轻声呢喃,温庭筠听的不甚清楚,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年幼的女孩子伤心至此,只好先自我介绍:“我是温庭筠,前来寻找鱼幼薇!”
这一句话将鱼幼薇拉回现实,老板是南方人,即使他说着标准的普通话,也依然让人能感觉他他南方特有的口音。眼前的这个人,听口音显然是北方人。
“原来是温庭筠!”虽然明知不是,还是有些失望。沉浸在往事之中,鱼幼薇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人是谁,仿佛温庭筠这三个字对她来说毫无惊奇之处。
语气之中的敷衍与惆怅让温庭筠一愣,难道她就是鱼幼薇,虽说并没有对我的出现特别惊讶,是因为恃才傲物吗?或者我不请自来太过唐突,即使如此,也不用伤心至此吧?
温庭筠思索着这一趟是不是白来了,要不要回去。
耳边却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温庭筠?你真的是温庭筠?”我居然见到了花间派的鼻祖了!
抬起头,刚才的小姑娘已经不见悲伤,脸上只有惊喜与仰慕,眼睛中的明亮比这六月的骄阳更加耀眼,这下温庭筠更加迷惑了。不过他毕竟是见过各种阵仗,这迷惑只一瞬间,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是的,我就是温庭筠!”
“小女不知温大家到来,失礼之处还请先生莫要怪罪,先生快请进!”鱼幼薇一侧身,做出请人进门的姿势,这个动作因为前世做了很多遍,所以一点不见生涩,反而让鱼幼薇看上去落落大方,颇有名家风范。
两人进入院落,鱼幼薇才想起现在家中什么都没有了,面对狼藉的屋子,鱼幼薇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温庭筠却说:“鱼小姐近日所作《水调歌头》,某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鱼小姐可愿为某解惑?”
“承蒙温大家看得起,幼薇深感惶恐,定知无不言,您只管问便是!”刚才的尴尬让鱼幼薇清醒了过来,虽然内心依然很激动,但是表面上已经回复成那个谦和有礼的小姑娘了。
“我一向喜爱柳树,既如此,请鱼小姐随我至河边赏柳,我们边走边说!”温庭筠依然是温文尔雅的样子。
知道他是在为自己刚才的尴尬解围,鱼幼薇心中感激他的体贴,嘴上忙道:“幼薇自当奉陪,温大家直呼幼薇名讳即可,幼薇…幼薇”本来想说自己年纪小,但是话到嘴边鱼幼薇潜意识中发现,不希望年龄成为自己与温庭筠之间的代沟。
“好!幼薇!你也不必称呼我为温大家!”
“幼薇可直呼先生名讳?”不知怎的,鱼幼薇心中涌起一阵喜悦。
温庭筠讶然:“幼薇,我是说,你可以称呼我为温先生!”
看到鱼幼薇略失望的脸,温庭筠失笑:“我若成家立室,孩子恐怕都与你一般大了。不说别的,就光说年龄,就是你的长辈,幼薇直呼我名讳,实是逾越了!”
他没有成家!!
他居然没有成家!!!
鱼幼薇脑中嗡嗡作响,脑中只剩下这一句话。巨大的喜悦让她的心怦怦地跳着,她几乎能感觉到那个狂喜炽热的心,因为跳动的太过剧烈几乎要撞破她的胸腔!
第26章 飞卿
“幼微…幼微…”
“啊?温大家…是…幼微在听” 耳边传来那人温润的声音,鱼幼微方如梦初醒一般地胡乱应着。
“幼微,再往前走,可就要掉落河里了!”温庭筠好心提醒。
“啊?”反应过来的鱼幼微赫然发现自己已经走至河边,慌乱中忙止住脚步,却因为惯性整个人像水面扑去,吓得她赶紧捂住眼睛。
身体一顿,有人在身后拉住自己。
温庭筠松开手以后问她:“幼微,若发生危险,捂住眼睛可以保安然无恙否?”
“当然不能了,此举与掩耳盗铃无异,温大家何出此言?”鱼幼微因为惊吓拍着自己的胸口。
“那幼微刚才为何捂住眼睛?”温庭筠的语气中隐隐含着笑意。
鱼幼微想起刚才自己捂住眼睛,心里直骂自己笨,面上一片绯红,“我…”,我是因为害怕,本来想说出这句话,但是又怕温庭筠觉得自己太过孩子气,忙止住了口。
“幼微谢温大家援手!”鱼幼微客气地道谢,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幼微果然不似一般孩童,隐隐有大家风范,君子之姿。”温庭筠毫不掩饰心中的赞叹。
我本来就不是小孩子!得到温庭筠的认同,鱼幼微心中高兴的想要,面上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温大家廖赞,幼微愧不敢当!”
“幼微何必一口一个温大家,刚才某已经说过,幼微可学那些学子们一样,唤某先生即可!”见鱼幼微举止不凡,温庭筠起了爱才的心思。
“幼微不敢!”唤你先生,岂不就是承认自己是你的晚辈了吗?这可不行!鱼幼微心中算着小九九,不给温庭筠发问的机会:“刚才温大家也说,幼微不似一般孩童,幼微斗胆,愿与温大家论诗,若幼微侥幸能通过温大家考核,还请温大家允许幼微以兄友相称。”
呀!温庭筠好不惊讶,这个孩子还真是…,是恃才傲物吗?或者…
低下头看见鱼幼微的嘴紧紧地抿成一条缝,温庭筠不禁失笑,这样的倔强,竟与自己曾经如此相似,自己当年不是也像她一样最恨别人说自己年幼,厚着脸皮像人家请教,最后惨败落得个年少轻狂的名头?那个少年不是如此?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性自然是好事,但是必须要经历一番磨练才好。罢了,与其她日后在别人面前出糗,不如我来指点一番吧,权当给她个教训,不管如何,天知地知,她知我知,再无外人知就是了。
思及此处,温庭筠好言好语地道:“可以!我来出题,幼微来作诗,只要能应情应景,就可过关。”
应情应景?河边的风很大,吹在脸上带着些湿气,不似刚下那么闷热,鱼幼微看看用手捋了一下头发,看着有些低沉的天,希望老天有成人之美,千万别在这个时候下雨。
“温大家请出题便是!”
“我素来喜爱杨柳,就以“江边柳”为题。”温庭筠本想出一个简单的题目,但是眼前只有这脉脉地一波流水,只有这随风狂舞的柳枝。
已经是仲夏,柳枝已经不如春天青嫩可爱,柔美多情,在这夏风的吹拨下还有些张狂,实在没有美感。温庭筠知道现在不是咏柳的好时候,有些歉意望像鱼幼微,却发现她丝毫没有畏难,反而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罢了,自己真是担心的太多了,本来就是为了给她一个教训的,现在何必考虑那么多?
眼波一转,鱼幼微心中已经拿捏好了章程。、
“肠断江春欲尽头,杖藜徐步立芳洲“,颠狂柳絮随风去,轻薄桃花逐水流”一张嘴这首诗就从脑海之中蹦了出来。
“哈哈哈,幼微难道以为这首诗我未曾听过?今日是要幼微作诗,并非背诵!”温庭筠失笑着摇头,看来比自己想象得还要简单,终归是个孩子。
“当然不是,这是杜大家所做,幼微只是想用来抛玉引砖”
“抛玉引砖?你这说法倒也新奇!”很明显,温庭筠比刚才多了几分兴趣。
见目的已经达到,鱼幼微也不再绕弯子,直接吟咏了心中想好了诗:“乌云低沉蝉声噤,何随逝水委芳尘?千丝万缕终不改,好风送我上青云。”
抬起头,鱼幼微满意地看到温庭筠眼里越来越浓的惊讶!
“温大家觉得,幼微这一首可还能勉强过关吗?”
“尚可,只过第一关而已,幼微还需努力!”其实这首诗温庭筠非常满意,不知怎么回事,温庭筠就是不想承认她作的很好。
啪!一滴雨落在鱼幼微脸上,“快走,前面有座亭子,我们去躲躲!”
话刚落音,哗啦啦,雨滴如豆般落下,两人避之不及,忙加快了脚步,忙冲向前方的亭子。
饶是亭子离得不远,两个人还是淋湿了,头上脸上都是水。鱼幼微最不喜欢湿哒哒的感觉,忙用手捋着头发上的水滴,被打湿的头发漆黑发亮,有些许贴在脸上,原本白皙如瓷器般细腻的脸庞因为被雨水打湿显得有些更加秀气动人,因为刚才跑得太急此刻正微微喘着气,脸也有些微红。
见她将头发撩至胸前轻轻捋着,温庭筠心中一动,忙将头转过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鱼幼微的声音:“温大家看得这么入神,莫非…”
温庭筠面上一僵,感觉自己耳根有些发烫,心中暗自对自己刚才的行为不耻,对方还只是个小姑娘,自己真是…,就算被看见了,也要快些澄清才是。正欲解释,却听见鱼幼微笑着说:“温大家是想让我以这荷花为题吗?”
温庭筠这才发现自己正面是一片茂密的荷花,一朵朵正峭楞楞地立在水中,像妩媚的少女一般袅娜动人,雨滴落在荷叶上好像一粒粒珍珠在滚动,霎是可爱。
呼了一口气,温庭筠放下心来,还好…,今日真是太失态了。
“嗯,雨中荷花别有风情,幼微且吟与我听!”温庭筠掩饰的很好。
樱口轻启,语已成章:“翠盖佳人临水立,檀粉不匀香汗湿。一阵风来碧浪翻,珍珠零落难收拾”
“温大家以为如何?幼微可过关否?”言辞恳恳,目光灼灼。
目若点漆,唇似花瓣,正一脸渴望地盯着自己,温庭筠压下心中的悸动,缓缓地开口:“此诗甚好,幼微过关了!”
“真的吗?那我可以唤你温庭筠,庭筠?”脸上的笑容似阳光般明亮动人。
“幼微,你可以唤我非卿!”温庭筠声音似二月的春风一般撩人。
“飞卿,飞卿!”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容易,鱼幼微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唤着他的名字,心像被泡在糖水中一样忽上忽下,却感觉甜蜜的感觉一层一层的渗透。
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鱼幼微忽然想起刘氏让自己等着她不要乱走,就急急忙忙往回走,跑出几步又回来:“飞卿,明日巳时,你来我家找我,可好?”
温庭筠一愣,稍一思索,弯弯嘴角似二月的新月:“好!”
“我家住在东大街平安胡同,进门第三个院子就是,千万别忘了…”得到肯定的答复,鱼幼微这才提着裙子踩着积水,满心欣喜地回去。
温庭筠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心中涌起一股特别的感觉,这个女孩子跟自己以往所见的都不一样,短短半日,伤心时候梨花带雨,开心的时候笑靥如花,俏皮如左家娇女般天真烂漫,行为落落大方毫无局促,吟诗造句信手拈来。
温庭筠不得不承认,这样才华卓绝的小姑娘,着实惊艳了自己的目光,答应她明日之约,一方面是因为爱才之心促使,这个姑娘的多变,让自己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第27章 宴请
回到平安胡同,已经接近申时,走到门口正欲敲门,呼啦一声门已经打开了,门内刘氏正嗔怪地望着她:“你这孩子,乱跑什么…”
因为太过兴奋,鱼幼薇就这样一路小跑回来,刚才不觉的冷,现在停下来只觉得背后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被风吹过让她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刘氏看她这个样子,有些生气又有些担心:“还不快进来!”,边将鱼幼薇拉进来边生气地说道: “若是生病了,我可不管你!”
嘴上这样说着,进屋之后还是立刻给鱼幼薇找来干净的衣服。看着刘氏拿来的衣服,鱼幼薇眼睛一转,将箱子打开,把所有的衣服都拿了出来。看着摆放在面前的衣服大部分都是棉麻的,鱼幼薇开始犯了愁,这些衣服款式太简单了,丝毫没有亮点,明天要穿什么呢?
刘氏见鱼幼薇盯着这些衣服发呆,又没好气地说:“越大越不让人省心!”。脸上却有些高兴,蕙兰这孩子终于像个正常的孩子了,以前也像孩子,但是总感觉哪里不对,现在看她犯愁反而给人一种真实的感觉。
“又怎么了?还不快换上!”
在刘氏的催促之下,鱼幼薇忙将衣服换上,心中却依然惦记着明天穿什么衣服,却将衣服上的对襟系错了都不知道。
“今天怎么失魂落魄的?”
“阿娘!”鱼幼薇拉着刘氏的手,“阿娘,我明日要在家中宴请一位…诗人,嗯,我想…”
“宴请诗人?”刘氏有些惊喜,显然是喜大于惊,“宴请的是谁?”
不待鱼幼薇回答,又径自说开了:“明早我就要准备,不,今晚就准备好食材。”
刚才买的大鱼可新鲜了,正好明天可以烹庖,前几日刚学做的胡饼正好可以做给客人食用,再买一些睡菜,还有蕙兰爱吃的凉拌苍耳都要有。
家中已经多年没有待客了,这次一定要好好准备。还好现在的房子大,在家中宴请也方便。蕙兰放心,阿娘会准备的好好的,一定会让宾客满意。”
越说越高兴的样子,让鱼幼薇心中大汗:“阿娘,我是说,明日有宾客来,蕙兰的衣裳着实太小了一些,阿娘能否将自己那件绫罗的襦裙改小一些给蕙兰穿…”说道最后声音几不可闻。
“蕙兰?”刘氏彷佛有些不相信地看着鱼幼薇。
鱼幼薇被她盯了低下了头,心里臊的厉害,阿娘真是…这可怎么是好?
“若是,若是阿娘不愿…”声音嚅嚅的样子。
刘氏却越看越高兴,喜滋滋地说:“我儿蕙兰也长大了,知道妆扮了要花衣服了!当初阿娘似你一般的大的时候,也偷偷地穿过你外母的衣裳嘞!”
然后又无不唏嘘地说:“蕙兰已经十岁了,如今是大姑娘了,再过几年就可以簪待嫁,等待男子来聘了!”
鱼幼薇脸红红的,两世为人,却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接地跟她说要婚姻的事情,有些害羞更有很多期待,但是她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子:“阿娘,蕙兰不嫁,陪着阿娘可好!”
“呸呸呸,快吐了,小心月神娘娘听见了,你这辈子休想嫁出去!”刘氏拉下了脸,怕月神娘娘听见了,自己的女儿一生没有好姻缘。
鱼幼薇忙学着刘氏的样子呸了几口
刘氏这才眉开眼笑地说:“前些日子,也怪阿娘没本事没时间,没能给蕙兰做几件新衣,好在我儿有能耐,上次给我的钱,我都收起来了。
买了房,手中剩下的还有一些,就买了几匹绵绸,虽说不是顶好的,但是比现在的棉麻要好上许多。
阿娘想着你最近总要出去见客,就给你做了几件襦裙,有一套已经做好,就是颜色太素了些,刚好明日可以穿,要不蕙兰现在试试?”
“好,现在就试,阿娘最好了!”鱼幼薇高兴地抱住刘氏。
“你个小油嘴!不给你做衣就不好了?”刘氏点了点鱼幼薇的额头,转身去了另外一间房。
不多时,刘氏拿着一件衣服,光看布料色泽鱼幼薇就怦然心动,哪个女子不爱美呢?手感柔和飘逸,滑爽舒适,这可是纯天然的真丝丝绸。
迫不及待地穿上,站到镜子前,不光刘氏,就是鱼幼薇自己也感觉到眼前一亮。
上穿白色的窄袖襦衣,外面罩了一件大红色的半臂衫,遮住了大部分的肌肤,只露出两只胳膊,因里面的襦衣轻薄贴身,隐隐透出胳膊上肌肤的颜色。
下身穿高腰齐胸的罗裙,裙腰高系,从腋下由一条大红色的佩带系在胸部以上。裙长曳地,下摆宽松,裙子大部分是白色的,齐胸处与下摆处是浅浅的藕色上面绣了大红色的碎花,碎花很小,仿佛是点缀在夜幕中的星星,又像是浮在碧波上待开的芙蓉。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鱼幼薇满意极了,虽然一向自负于自己的容貌,但是此刻她还是被装扮后的自己惊艳了一把。这一身衣服显得她典雅清新又不失活力,特别是长长的裙裾显得线条柔美流畅,气质娴雅脱俗,若隐若现的透出里面的肌肤令人浮想联翩。此时的鱼幼薇像拂去尘埃的珍珠,露出了温润的光泽。
“我儿妆扮起来,怕是这天底下所有的郎君都要为蕙兰的美貌所倾倒了…”刘氏颇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感觉。
天底下所有的郎君,也包括温庭筠吗?
是夜,鱼幼薇躺在床上心里美得直冒泡,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自己这样妆扮,想必他是喜欢的吧!今天终于知道自己活在这个世上要什么了呢,温庭筠,你一定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鱼幼薇不久便进入梦乡。
第二天,刘氏早早地起床准备宴客的食材,虽然昨天鱼幼薇告诉她客人不多,但是她还是准备了很多,没有因为人少就打消了兴致。
这几年刘氏的变化鱼幼薇看在眼里,从原来养在乡下小妇人的含羞带却,闲逸温润,到现在买菜与人讨价还价的精明,为了多洗一件衣服的伏低做小赔笑脸,这中间经历的磨难只有鱼幼薇知道。看着她乐不思蜀的样子,鱼幼薇也不再多少什么,只好任由她去忙东忙西。
“朱砂姑娘来了,快请进。这个小姑娘是朱砂姑娘的妹妹?长得真是可人…”刘氏殷切热情地将朱砂姐妹两个迎进来。
朱砂盈盈地跟在刘氏后面,旁边跟着一个穿浅绿色交领襦裙、梳着总角辫的少女,看见鱼幼薇从内堂走出来,绿衣少女已经迫不及待地脱了鞋屡跑了进来,身上的佩环叮当作响:“幼薇姐姐,翠姑糖霜买了吗?”
翠姑糖霜就是一种糖果,就是糖浆冷了以后切成的块,有些像后世的冰糖。相传有个叫翠姑得女子为了给父亲治咳嗽病制作出来的,味道很好,在长安很受小孩子欢迎。
“买了,买了,别的不买,我们绿翘的翠姑糖霜可是一定要买的。”鱼幼薇拉着她进入正堂,将一包未开封的糖果递给她:“这是今早香酥铺刚出来的,尝尝看!”
绿衣女子眼睛一亮:“幼薇姐姐最好了!”说着忙拆开包装,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鱼幼薇失笑,自己好像也很喜欢对刘氏说这句话!
朱砂嗔怪:“幼薇妹妹,你把绿翘惯坏了!”又对绿翘说:“绿翘,不可吃多了,当心牙疼。”
绿翘吃得正高兴,哪里还听得进劝。朱砂气得直摇头,不管什么时候,小孩子对糖果的抵抗力都是零。
自从那次醉仙楼帮朱砂解围之后,鱼幼薇跟朱砂的关系有了实质性的突破,原来只是合作关系,现在已经是非常知心的朋友了,因此跟朱砂的妹妹绿翘也熟悉了起来。
两个女子都要为了生存儿而奋斗,互相之间的话题就有很多,经历家庭的变故,朱砂多了几分成熟,而鱼幼薇本来就不是真的小孩子,因此交谈起来非常投机并无代沟。
朱砂今日穿了一件鹅黄色的长裙,衬的她肌肤如雪,顾盼生辉。正是十五六岁豆蔻年华,不管穿什么颜色总是那么好看。平时的朱砂喜欢穿大红大紫的颜色,给人明艳端庄的感觉,今天淡淡的鹅黄色,随意挽起的发髻让她看上去温婉可人,让人忍不住亲近。
“幼薇妹妹看什么?难不成我身上有花不曾?”朱砂见鱼幼薇打量自己,笑着问。
“见过姐姐穿红衣艳若桃李,我只道这世上再无人能把红色穿的如姐姐这般好看,这般芳华逼人。
没想到今日姐姐着浅色也是这般风姿绰约、娉婷袅娜人,真是淡极始知花更艳。有道是人衬衣,衣配人,只有姐姐这般国色天姿,不论着什么衣服,总是这般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鱼幼薇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赞美与艳羡,如果自己能快些长大就好了。
朱砂抿嘴一笑:“莫非妹妹今日吃了蜂蜜?看这一张油嘴,当真是一套一套的。好在妹妹是女子,若妹妹是郎君,姐姐怕早就被你这甜言蜜语迷的晕头转向了呢!
要我说,妹妹今日妆扮起来真是如花似玉,我见犹怜,好一个亭亭玉立的可人儿!有妹妹在,哪个还敢说自己美貌?”
鱼幼薇眨眨眼:“朱砂姐姐,好在屋内没有旁人,否则别人一定认为我们是故意自卖自夸说与别人听呢!”
朱砂一愣,片刻反映过来,两人相视一笑,非常开怀。
两人正说说笑笑,刘氏又迎了一位客人进来:“您一定是温大家吧,快里面请。”
见他款款而入,两人忙起来见礼:“温大家!”
“不必拘礼!随意就好!”依旧是面含春风,平易近人的样子。
温庭筠是平康里的名人,有许多头牌姑娘都是弹唱他的词而一炮走红,花魁比赛的第二名红罗弹唱的就是词曲就是温庭筠所作,所以朱砂对他并不陌生。
温庭筠嘴角含笑:“幼薇今日邀飞卿来,不知为了何事?”
听到他自称飞卿,朱砂眉梢扬了扬,没想到温大家与幼薇竟如此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