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她诚惶诚恐的这副模样,鱼幼薇知道翠微想歪了。她拍着她的手说道:“好好的又下什么跪呢!我以前只觉得你聪明,没想到你还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我不过是觉得有你帮着我,这个家也好治理些。今天这件事,本来就是你想左了!”
翠微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意思,连连磕头:“谢谢夫人体恤。”
鱼幼薇拜拜手让她退了出去,翠微却又扑通跪下:“我自入府在夫人身边自然知道夫人体恤下人,对翠微更是信任有加。今个儿原是翠微想左了,谢夫人不怪翠微。翠微实在是怕了,翠微被卖到一家商户家中,那商户娘子想让翠微做妾。她先前也是说让我做她左右臂膀。我年纪小,不懂事就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后来才知道是让我为妾。
我…我虽然家道中落,但原先家中也是富裕过的,大家庭中妻妾争宠的事情没少见,因此宁愿为奴也不为妾。我是偷着跑出来的,夫人莫要怪罪翠微。”
鱼幼薇听了这才明白她为何如此诚惶诚恐,了解了个中内幕对翠微更是多了一层好感。于是拉了她起来,说了很多安慰的话,这才让她退了下去。
看着她缓缓而出,鱼幼薇叹了口气。这样的模样,这样好的人才,会认字会算账,还是管家的一把好手,便是嫁到大户人家当主母也是可以的。偏偏父亲犯了事,自己被发配不说,还连累妻小。好好的大家小姐沦落为丫鬟。听她意思到底是心有不甘,鱼幼薇想着是不是该还了她自由身呢!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处置了。
晚上杜荀鹤回来,鱼幼薇跟他说了翠微的事情,杜荀鹤看着她不胜唏嘘的样子,只觉得妻子心地太过善良。
他拥着她说:“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其实不光是她,咱们府里哪一个人没有一番故事呢!便是你我也是一样。你们家遭遇天灾,我们家遭遇的是人祸,这吃的苦受的罪不比他们少。只是我到底幸运些,遇到了你。”
鱼幼薇到底心有不平:“话是这么说,但是听她说的可怜,况且她又是这样的人才,到底觉得做丫头可惜了些!若不是他父亲犯事,她如今只怕还是娇滴滴的大家小姐,哪像如今给人为奴为婢。”
他一只手揉搓捏弄着她玉峰上的樱红,说道:“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做官,给你和阿娘挣个诰命,在朝中做事一定小心再小心。万不会让你们担心,往后我们有了孩儿,女孩儿就让她做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男孩子就让他和我一样做大将军,好不好?”
鱼幼薇听了啐了他一口:“越发没个正形,哪来的孩儿?”
杜荀鹤却闷闷地笑:“你放心,我一定辛勤耕耘,保准叫你三年两抱?”说着手越发不老实了,鱼幼薇却推着他的手嘟哝道:“我月事来了!”
这话一出,只感觉道杜荀鹤一愣,叹了口气之后,双手依旧不安份地在她胸前后背游走。
鱼幼薇推着他道:“这几日真的不行!”
杜荀鹤却越发得意:“你放心,我就是摸摸。吃不着肉,你还不让我喝口汤吗?”
第66章 来访
婚后的生活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四月底。因刘蒙回了书院,程氏做主让鱼幼薇接刘氏来杜府过端午节。到了五月初一,杜荀鹤请了假,跟鱼幼薇一起去接猫儿刘氏。刘氏听了自然是又高兴又欣慰,但是不管鱼幼薇怎么说她都不愿意,还劝鱼幼薇:“女子一旦出嫁便冠以夫家姓,就是夫家人,怎么能随便回娘家?虽说你婆母、姑爷疼你,但是你也不能托大拿乔!”
鱼幼薇携了她的手说道:“阿娘说的极是。今天是婆母要我来请你的,并非蕙兰一个人自作主张,阿娘你不要担心我,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蕙兰知晓的。”
刘氏欣慰的点点头:“嗯,这就对了。你在家的时候,都怪我事事依着你,养成了你这样执拗的性子。在夫家凡是不可自专,要多像你婆母请教。”
鱼幼薇再三劝到:“阿娘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只是阿兄并不在家,我也不在家,好好的一个节日就你一个人过像什么样子呢!阿娘且听我一回。”
不管鱼幼薇怎么说,刘氏就是不从:“哪有到亲家家中过年的,说出去你的名声也不好听啊!你不必再劝了,我不会去的!”
鱼幼薇无奈,陪着刘氏用了午膳,娘俩个又说了很多贴心话,傍晚时分回到了杜府。程氏在家等着见老姐姐,听鱼幼薇说了缘由,不禁叹息道:“刘姐姐真是慈母心肠!你们要多多孝顺才是。”
鱼幼薇、杜荀鹤双双应了!到了晚上,想到从猫儿胡同回来的时候,刘氏站在二门目送他们离开那孤独的样子,鱼幼薇只觉得心里非常难过。杜荀鹤安慰了她一番,两个人这才相拥而眠。
接下来的几天,鱼幼薇忙着为过节准备。嫁人之后,管家的事情她是第一次接触,原本一直在刘氏身边,这些事情哪里轮得到她来操心?好在杜府人口简单,杜荀鹤、程氏又没有什么要求,因此做起来倒也容易。好歹也是将军府邸,鱼幼薇也不想让人小瞧了去,从吃的粽子,喝的雄黄酒,到门头上挂的艾叶一一准备妥当。又做主让家人俱在的仆人回家相聚,没有家人的仆人就在偏厅摆了两桌,这个节就这么过去了。
过了端午之后,鱼幼薇将买房子的事情跟程氏商量了一番,程氏听了只说让鱼幼薇自己做主。到了晚上杜荀鹤当差回来,鱼幼薇提了买房子的事情。
“…我想了几日,越发觉得这一处开支太大了,特别是这次端午节的花费我算了一下,竟然花掉了你半年的俸禄!我并不是舍不得花钱,这钱竟然有一半是不用花的。所以我想着还是在别处另置了房子为好!”
杜荀鹤靠在拔步床的蜀锦大迎枕上,望着正在卸妆的鱼幼薇说:“若是因为的钱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再不济。养活母亲妻子的钱还是有的。除了我的俸禄,我还有两个茶叶庄子,一个茶楼,每年还有不小的一笔收入。”
鱼幼薇这才扭了头问他:“前一段时间我清点账册的时候,可没有看见这些东西?”
杜荀鹤望着她姣好的面容,明亮的眼睛,不由得心头一跳,连忙咳了咳嗓子,掩饰地说道:“这几家店都不是我经营的,我只是占了几层股份在里头,因此并没有跟你说。”
鱼幼薇听了若有所思:“若真是这样,我倒也不用发愁了。只是咱们家人口确实简单,没有必要占着这么大的宅邸,也用不了这么多的下人。我看还是搬出去的好!”
天气渐渐暖了,五月份虽说有些凉,鱼幼薇只着了一件真丝的寝衣,薄薄的寝衣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姣好的曲线。杜荀鹤看着,眼睛渐渐迷离起来。鱼幼薇自然知道他的眼神意味着什么,想到最近的欢好,虽然有些羞赧,到底受不住他的蛊惑,半推半就地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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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晃晃地太阳高悬,直照得鱼幼薇头发昏,眼发绿,鱼幼薇环顾左右,自己竟然置身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自己的正前方竟然是一个法场,法场中间的柱子上,一个身穿白色囚衣的犯人正披头散发地绑在上面,看不清真容。她只觉得那身影十分地眼熟。
监斩官面目狰狞地拿起圣旨高声朗读:“玄机道姑,发现婢女緑翘与乐师陈韪私通,因妒生恨,鸠杀婢女緑翘,被处以绞刑!”
一声令下,那囚犯立马被绞死,鱼幼薇抬头望去,只看见刑场上那个人分明是自己的模样。一时间只觉得那绞绳套的是自己的脖子,直勒的她喘不过气来…
“蕙兰,蕙兰醒醒,醒醒…”
鱼幼薇睁开眼睛,看见杜荀鹤正关切地望着她。眼前的人眉目如画,而自己正在寝被之中。烛台上灯光摇曳,哪里有法场,这分明是她的新房!她这才从梦中醒来,紧紧拥在杜荀鹤怀中,感受到他的温暖。她知道不过是一场噩梦,饶是如此,依然感觉到阵阵心悸。
杜荀鹤看着她满脸泪水,面色发白,就知道她做了噩梦,让她喝了点水,将她搂在怀里,百般安慰:“无事矣,只是梦,只是梦…我在呢!不怕不怕…”
一场噩梦让鱼幼薇惊醒,虽说杜荀鹤百般安慰,但是她到底是睡不着了。
这是梦,但是也是鱼幼薇的的结局。道姑玄机,正是鱼幼薇,正是自己。在这里生活了太久,竟然忘记了鱼幼薇的结局。那么这个梦怎么会出现呢!
原来,鸠杀所谓婢女是緑翘,原因是为了陈韪争风吃醋。想到这里,鱼幼薇不禁辗转反侧,原来这是真正的结局,拿自己来了这么久,是不是早就将自己的命运改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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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管家办事效率还是非常高的,没过几天就有消息:“…东西大街各有一处房子,都挺不错,就是离咱们这里远了一些。南大街的房子离咱们这里近,去亲家太太家也近,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是院子小了点。如果搬过去,咱们家的下人恐怕要裁去一半了!”
鱼幼薇听了当即做了主:“就要南大街的房子吧!”
老管家听了眼神一闪,犹豫了半天说道:“夫人刚刚掌家,若是突然只见就裁了一半的下人,恐怕于名声无益。”说完他怕鱼幼薇不明白又解释道:“这些下人被咱们家裁掉之后,大抵都会再卖身到别人家去的,这些下人最喜搬弄是非,下人与下人之间又是什么都说的。到时候他们嫉恨夫人,到处说嘴,坏了夫人的名声,连带着将军府面上也不好看。”
这些下人到别人家之后,难免会说三道四说原来主人的不是。所谓人言可畏,公侯之家的下人搬弄是非的能耐可不能小瞧。
鱼幼薇听了微微点头,脸上就露出笑容来:“老管家说的是,我年轻,以后恐怕还有很多地方要老管家提醒着。只是这房子的事情,我已经跟将军商量过了,就定了南大街的吧!”
老管家见她笑的可亲,一时间也不知道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自己该说的都说了。这才怀着不明所以的心情退下了。
鱼幼薇就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想事情,就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时间不大,就看见翠微挑了帘栊说:“有个自称是夫人妹妹的小姐来访,我请了她去偏厅坐了。让小梅拿了上好的雨前龙井招待了。”
鱼幼薇颔首:“你做的很不错!越来越有大管家的模样了。”
翠微不好意思地笑笑:“夫人别打趣我了!这个小姐说是叫緑翘,我从未听小姐提起过她,因此不敢随便领了人来。”
鱼幼薇笑着说:“你做的对!她是我故人的妹妹,也算是有些交情,只是有大半年没有接触了,因此你不知道。”
小梅给緑翘奉了茶,緑翘却拉着她叙闲话:“好妹妹,你一定是姐姐身边的大丫头,瞧这穿着打扮通身的气派,哪里像是丫鬟,分明就是就是大家小姐!姐姐就是这样,待人十二万分的好,我原来跟姐姐在一起时,同吃同住,同眠同休。如今才半年没见,姐姐就嫁给姐夫这样的好人家,可见好人终是有好报的。也不知姐姐是如何如姐夫认识的,好妹妹,你可要好好跟我说道说道!”
小梅只呐呐道:“主人家的事,我们做下人的,哪里知道!在将军府,我不过是个端茶倒水的粗使丫鬟,连夫人的正房都没去过。”
緑翘听着就有些泄气,脸上还是笑眯眯的:“妹妹说哪里话,我姐姐待人是极好的,万不会分什么高低尊卑的!况且我与姐姐这么熟了,说是无话不谈也不为过。小梅妹妹人长得机灵,办事又牢靠,待会在姐姐面前我要好好跟姐姐说说,这样的人才,比那个翠微哪里差了?总该放到身边重用才是!”
小梅却依旧低头呐呐道:“姑娘说笑了!我给姑娘把茶续上吧!”
这一番话让回廊上的鱼幼薇听个正着,她心中诧异,不过大半年没见,緑翘何至于变成这样?这个时候,小梅正提着茶壶出来添水,看见鱼幼薇主仆两个站在门口,虽然惊讶,却是波澜不惊,只微微屈膝并未出声。
看着她提着水壶出去,鱼幼薇心中夸赞,这么小的年纪,说话办事样样妥当,好一个有眼力劲的丫头!
第67章 緑翘
她放重了脚步进了偏厅,就看见緑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副想亲近又不敢亲近的样子,只拿大眼睛泪光点点地望着鱼幼薇,喏喏地说:“姐姐·…”
如果她光明正大的,好好地说话,鱼幼薇可能会高兴。但是她这个样子,只会让鱼幼薇心烦,每一次她有什么要求的时候,从来不知道自己主动提出来,只知道做这样一幅委屈的样子,非要鱼幼薇三番两次的问她,她才委委屈屈的说出来。加上昨天晚上的梦,只让鱼幼薇觉得心中悲凉。自己拿她当作妹妹,她却没有这样想。
当真应了一句话,一碗米养个恩人,一斗米养个仇人!果然是自己待她太好了吗?她以奴婢之身卖到自己家中,因念着与朱砂的交情,鱼幼薇只把她当作妹妹来看待。没想到最后害了自己的竟然是她!刚刚到这里就打听自己的事情,还想挑拨、拉拢自己的下人!这里是将军府,緑翘拿自己当傻子吗?鱼幼薇轻哂:如果自己继续相信她,可不就是傻子吗?
想到这里,鱼幼薇只点点头,坐到厅堂正中间的紫檀木椅子上说道:“緑翘今日到这里来是为了何事?”
鱼幼薇的声音还是像往常一样温柔,但是翠微却听得出来其中的冷漠与不耐。
这样的疏离让緑翘也是一愣,她原本想好的撒娇讨好的话,此刻竟然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但是她想起今天自己的目的,只好笑着说道:“姐姐,緑翘有一些话私密的话想对姐姐说,还请姐姐支开闲杂人等。”
鱼幼薇却眼也不抬:“这屋中只有三人,翠微是我身边大丫鬟,我生活起居全靠她,緑翘有什么话只管说。她并非外人!”
緑翘一听心又凉了几分,一面暗恨鱼幼薇夺了她情郎的心,一面暗恨翠微不知道避开。
她咬咬牙,下了狠心,突然跪下哭诉:“求姐姐为我做主!”
鱼幼薇看着她,緑翘抱着鱼幼薇的腿说道:“姐姐,我在陈韪家中,被他污了清白,腹中有了…有了,他,他却不愿意相认,求姐姐为我做主!”梨花带雨,露打新荷,这样凄凄哀哀的样子,真是让人动容。
“緑翘,当初是你自己愿意去他身边的,为了那样的一个男人伤了你我姐妹的情分。如今,你要我如何帮你呢?”鱼幼薇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我这就将陈韪请来,你们好好商量一番,你看这样可使得?”
緑翘更加伤心:“姐姐,当初是我错了,我看错了他,伤了姐姐的心。如今陈韪已经另娶他人,我腹中的骨肉也因为大妇不容,已经没有了。陈韪只听他新娶的大妇之言,根本信我。我若留在那里,只会死无葬身之地。我如今去无可去,求姐姐收留我,收留我。”说着她只在地上砰砰磕起头来。
那叩头的声音直磕得鱼幼薇心慌意乱:“你快起来吧!”
緑翘好似看到了希望:“姐姐原谅我了?”
鱼幼薇却说:“你我相识一场,我从未将你当作仆人。常言道:缘来则聚,缘去则散。你离开的时候,我已经将卖身契还给你,你已经是自由身了。你我两不相欠,哪来的原谅不原谅之说。”
她这话一出口,就看见緑翘脸上一片死灰:“姐姐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毕竟是朱砂的妹妹,她如今成了这个样子,鱼幼薇依然有些于心不忍:““原来我是鱼家姑娘,现在我是杜家宗妇,事事都要听从婆母、夫君的话,你我虽是旧交,但是将你留在此处的却不便。你现在没有去处,我让翠微给你找一间上好的客栈,然后你再想想日后该怎么办。想好了来告诉我,我再帮你!”
翠微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下人禀报:“夫人,将军回来了,正往这里来呢!”
緑翘听了,好像有了希望。再次跪下来,给鱼幼薇磕头:“姐姐,求求你原谅緑翘,给緑翘一个生路,姐姐…”
鱼幼薇见了,刚刚生出的怜惜又消失的无影无踪,緑翘啊緑翘,你果然当我是任你耍弄的傻子吗?想到这里,脸上的嘲讽再也掩不住。
杜荀鹤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地上有一个妙龄的女子在给鱼幼薇磕头,给鱼幼薇端坐在椅子上一脸冷漠。
“这是怎么了?”他边走进来边皱着眉头问。
翠微屈膝正要回答,緑翘却扑到杜荀鹤的脚下哭诉:“将军,求将军救救我,求将军替我说情,緑翘在这个世上只有姐姐一个亲人,如果姐姐不原谅緑翘,緑翘生有何恋。今日,緑翘只能碰死在这里了!求求将军!”
她抓着杜荀鹤朝服的下摆,露出一截洁白而纤细的手腕,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微微低头,雪白的脖子刚好一览无余。消瘦的肩膀随着她的抽泣而上下耸动,整个人有些弱不经风的娇弱,让人看了忍不住怜惜。
杜荀鹤见她抓住自己的下摆,心中不喜,却只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叫緑翘?”
緑翘这个时候抬起头来,睁大了那双带着泪水的眼睛,望着杜荀鹤有些羞涩有些慕儒:“是的,小女子闺名正是緑翘。”
身姿挺拔,气宇轩昂,这个少年将军竟然如此出色。緑翘见了,忍不住心中暗喜,连忙装作羞涩的样子。
见她这羞涩的样子,杜荀鹤心中冷哼,声音却越发温和了:“你所求何事?”
緑翘合时宜的低下头,好似非常不好意思与他对视,她飞快地瞥了鱼幼薇一眼:“将军,求将军收留我吧!我一个弱女子不知人心险恶,错信了别人的话,与姐姐生了气。如今我走投无路,连姐姐也不愿意理我,也是我咎由自取。”
真是可笑,只是见了一面,就在自己面前搬弄是非,原本自己还以为这是什么人物呢!没想到却是个自作聪明、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颠倒黑白之辈,当自己是傻子吗?当真是浪费时间,杜荀鹤再也不愿意与她周旋。
他扯了扯自己的衣摆,挣脱她的手,说道:“既是你咎由自取,于我家蕙兰何干?你还是快快离开这里吧,我将军府的门卫竟是摆设吗?怎么这等闲杂人等也放了进来!”
緑翘瞪大了眼睛,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将军,将军是你说什么?”
杜荀鹤却再也不看她一眼,只问道:“门卫何在?还不与我叉出去!”
此话一出,分门两边走出两个侍卫将呆若木鸡的緑翘架了出去。
杜荀鹤叹了口气:“你昨晚噩梦,一直喊着“緑翘,不要”,我就纳闷,这緑翘是何人,竟然让你如此忧心!上午刚刚有些眉目,下午进门就撞上了!”
鱼幼薇诧异:“你知道什么了?”
“这个緑翘原来是官宦之女,后来因父亲犯了事,与她姐姐一起被卖,沦入风尘,也着实可怜了!”杜荀鹤揉了揉眉心,继续说道:“想来,你便是那个时候与她们认识的吧!”
提起往事鱼幼薇也不禁唏嘘:“那个时候,我为了生计在平康里,帮助她姐姐朱砂夺得花魁,就这样相识。后来她姐姐临终之时,将她托付于我。终究是我没有照顾好她。”
杜荀鹤劝慰道:“这不怪你!这半年她以故人之妹的身份与陈韪在一处,后来陈韪娶妻。听说是她使了不光明的手段,与陈韪春风一度怀了孩子。却被陈韪的大妇不容,因为她对陈韪使的那些不正当的手段,连带着陈韪也厌弃了她。”
鱼幼薇叹息:“怎么会这样?她本来也是官宦之后,却不想如今变成这个样子!陈韪也不是什么好人!她今日来求我,我本来是心软了的!她也是个可怜的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好在我已经找到了她的家人。她父亲虽然不在了,母亲被流放外地,如今已经回来了。我刚才已经命人送她去找她家人了,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
鱼幼薇坐了半晌,想着曾经那个语笑嫣然,天真的女孩再也不见了,只觉得人事变换无常,一时间什么滋味都有。又想着如果不是遇到杜荀鹤,自己一届弱智女流也许还不如緑翘。也许正是杜荀鹤,所以才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想到这里,她不禁朝杜荀鹤望去,两个人四目相对,鱼幼薇只觉得从来没有向现在这样安心过。
第68章 尾声
五月一过,很快就入了夏。
一连几天鱼幼薇只觉得胸口闷闷的,食欲不振,每日昏昏欲睡。杜荀鹤担心她睡多了伤了身体,这一日午后拎了一个鸟笼子进来。
笼子里是一只成年的虎皮鹦鹉黄绿色的羽毛,粉红色的喙非常可爱。鱼幼薇一见便来了精神:“呀,竟然是一直鹦鹉,你从哪里弄来的?”
杜荀鹤一听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鹦鹉?这是外国使臣去年进献的,知道的没有几个人,你怎么知道这种鸟叫鹦鹉的!”
鱼幼薇一瞥:“我不光知道它叫鹦鹉,还知道它会说人话呢!”
杜荀鹤一敲鸟笼子,懊恼地说:“我原本想着你太闷了,托人买了给你解闷的。原来你早就见过了!早知道我就买哈巴狗了!”
鱼幼薇不忍拂了他的好意:“我只是听人说过,没有见过。更没有养过,你今天拿来了,我觉得很稀奇。”
说着接过鸟笼子去逗弄那只鹦鹉,她刚靠近鸟笼子。就觉得一股鸟屎的味道扑面而来,直熏得她一阵泛恶心。杜荀鹤一见吓坏了,把鸟丢到一边也不管了,抱着鱼幼薇问:“蕙兰,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啊?怎么突然间就恶心了呢?”
鱼幼薇见他着急,忙道:“没事的,可能是鸟身上味道熏的!你给我倒点水,喝口水就好了!”
杜荀鹤端了水喂她:“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他刚问完,鱼幼薇又是一阵恶心。吓得杜荀鹤大声唤着翠微:“快去请大夫来,越快越好!”,翠微也不敢耽误,应声出去了。
鱼幼薇还想说话,杜荀鹤却制止她说:“你快点躺下,闭上眼睛休息一会。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想!马上大夫就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地给鱼幼薇捋着胸-口顺气。鱼幼薇大概也猜到自己是怎么回事,几次想告诉杜荀鹤都被他制止。
时间不大,一会的功夫翠微带着一个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大夫。杜荀鹤见大夫来了,立马站起来让人给大夫端凳子:“大夫你快看看,内子不知道怎么了,直泛恶心。连水都不能喝了,你快给看看!”
大夫一听,这么严重?连水都不能喝了!因此也不敢耽误,连忙让人准备妥当,便开始给鱼幼薇号脉。
大夫在一边号脉,杜荀鹤急的在室内直打转。大夫终于忍不住说道:“将军,号脉需要安静,您走来走去影响我诊断。”
杜荀鹤听了,立马不动了,找了个椅子坐在一边,两只眼睛只直勾勾地盯着大夫的手看,几乎要给大夫的手上盯出两个洞来。
半晌,大夫收了手,捻了捻胡须。面含笑容站起来说:“哎呀,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这话一说,让杜荀鹤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大夫怎么回事?我夫人病了你还恭喜我?”
翠微忍住笑意说道:“将军,夫人有喜了!”
有喜了?有喜了!
杜荀鹤听了不敢置信,看了看床上含笑的鱼幼薇,又看了看大夫说:“大夫,是真的吗?内子真的有喜了?”
大夫也被他的样子感染了,笑着点了点头。杜荀鹤这下子高兴地说:“谢谢大夫,快给我内子开安胎药,要最好的药,越多越好!”
翠微引着大夫并一众下人出了内室,杜荀鹤高兴地坐在床边把鱼幼薇抱在怀里:“蕙兰,我有喜了!”
“不对,是你有喜了!”
他说完,赶紧松开她,紧张地问:“我刚才有没有碰到你的肚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吃什么?想喝什么?”
鱼幼薇抿嘴一笑:“没有不舒服!就是泛恶心,现在已经好多了。你不要担心。孩子刚刚怀上,你不要到处乱嚷嚷,仔细吓跑了送子娘娘,孩子就不长个了!”
“真的!”杜荀鹤瞪大了眼睛,赶紧捂住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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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个月后,鱼幼薇诞下一名男婴。
好事成双,刘蒙参加科考,拔得头筹,为新科状元!
一个月后,杜府、刘府皆是热闹非凡。
杜府热闹是因为将军府少爷过满月,刘府热闹是因为状元郎娶妻。
这天晚上又是十五,杜荀鹤看着妻子、娇儿,只觉得人生便如此刻的明月,圆满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