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李忆,他的眼神渐渐清明,自己已经娶了李家女,官场上虽不能平步青云,但如今也算是一步登天了。李家小姐嚣张跋扈,自己若是纳了幼薇,惹恼了家中的悍妇,那自己辛苦谋来的前程,恐怕也充满了变数。自己只是跟小丫鬟多说了几句话,那小丫鬟遭到一顿毒打不算,还被关在柴房饿了几天…也许她是对的,与人为妾日子不见得好过。
“幼薇”,温庭筠动情地问道:“你当真不能让步吗?”
鱼幼薇摇摇头,望着温庭筠的眼睛,异常坚定地说道:“飞卿,你我心中各有坚持。”
温庭筠闻言长叹,罢了,就算自己纳了幼薇,也不见得能时时护她周全,既然她本人不愿意,那便算了吧!
“幼薇,如若日后你有事需要我,我绝不推辞!”声音里面已经不见了怅然,有的只是坚定。
这样的诺言,鱼幼薇第一次从温庭筠嘴中听到,她郑重地点头!
深深迻一揖,温庭筠转身欲离开,却听见耳边传来一声突兀的呼唤:“姐姐,姐夫!”
第55章 计算
两人同时转头,看到绿翘吐着舌头,有些赧然地解释道:“姐姐,我一时情急,叫错了!”
鱼幼薇跟温庭筠情浓时,也曾带着绿翘处处玩耍,温庭筠也笑着让绿翘喊他姐夫,绿翘拗不过,便喊了一句。那只是玩笑之语,也只有那一日这样喊过而已,平日里,绿翘都是称呼他“温大家”的,怎么今日就这样喊了出来。
说是情急叫错了,鱼幼薇却是不信的。
从温庭筠刚才的话语来看,今日绝对不是偶遇。今天下午绿翘极力让自己来到这崇贞观,刚才又急匆匆地离开。这样子分明是有人安排好了的,安排的不是别人,只有绿翘了!自己与温庭筠都被蒙在鼓里。
到底为什么这样子做?鱼幼薇心中微凉,望向绿翘的眼神也凛冽了几分。
绿翘急急地走过来:“原是我不好,没想到姐姐这里有事,打扰了姐姐跟温大家,早知如此,我便不过来了!”,她声音焦急中带着几分软软糯糯,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谙世事的天真:“姐姐,你定然不会怪我的,对吗?”
这一番言语,倒好像在说鱼幼薇与温庭筠在此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这里并没有别人,温庭筠与自己是什么关系,他们三人都心知肚明。那么这一番作态,就是做给后面那个人看的了。
鱼幼薇往旁边看去。
绿翘的身后跟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一袭白衫长袍,高高竖起的发髻被一根白色的丝带系着,眉目俊雅,面容略显沧桑,看向鱼幼薇的目光平和不惊,有着比实际年龄更加成熟的沉稳。
原来准备离开的温庭筠看看鱼幼薇,又看看陈韪,只觉得他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他究竟是何许人也!刚才她那么着急的催促他离开,是怕被他看到吗?想到这里,温庭筠心中有些黯然。对于鱼幼薇他虽然很想跟她在一起,但是他毕竟不是内心阴暗的男子,既然答应了要放手,那就做的干脆一些。
今天他们这样见面,岂不是会让那个男子误会?会不会由此给幼薇带来麻烦?
想到这里,他迅速地打起精神,拱手笑道:“原来幼薇约了人了,你我师徒二人今日巧遇于此,本想好好畅谈一番,既然你今日有事,为师便先行离开。”
说罢不待回答,便转身去了。
话刚落音,绿翘脸上闪过失落与焦急,怎么事情与自己想象的不一样?自己明明鼓动了很多,说了很多话,按照原来想的,温庭筠一定会勃然大怒,见到自己二人过来,温庭筠一定会暴跳如雷、恶语相向的。怎么会这样?怎么反而会出言维护?
再看陈韪,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是那眼神一直落在鱼幼薇身上,始终不曾离开。
望着那一抹青色的身影渐去渐远,鱼幼薇心中微叹。
温庭筠其实是个不错的男子。他有明显的缺点,因为长期的仕途不如意,所以对于功名看得重了些,对于权势既有渴望也有畏惧,面对强权他也会退缩。除此以外,他还是有很多优点的,比如洁身自好、才华洋溢,比如温文尔雅,对自己也颇为体谅。
他之所以非常生气,定是觉得自己戏弄了他。说清之后,他也并没有责怪自己。临走之时,他的那一番言,是怕陈韪误会吧!他故意这样说,也是出于好意维护自己。
鱼幼薇望着温庭筠离开的方向,旁边的陈韪一脸的淡然,内心的激动却似海击樵石一般澎湃激昂。
时隔多年,终于见到她了。对于朱砂,自己有的是敬意、是忏悔与愧疚。这些年来,自己朝思慕想的正是眼前这个容颜绝俗的女子。她成长了,比原来更加沉稳,更加让人心动。粉黛未施的脸庞若三月的桃花娇艳可人,明眸善睐,红唇饱满,眉宇间有淡淡的失落。
是因为温庭筠吗?刚才温庭筠的话语中的疏离,他听得一清二楚。这次见面只是想着见见她就好,不敢有其他的念头。如今得知她与温庭筠已然分开,陈韪只觉得自己的心怦怦作响,自己是不是有机会站在她的身边,陪着她?
“蕙兰!”这一声呼唤将鱼幼薇拉回现实。
陈韪笑脸大方得体,有些见到老朋友的亲切却丝毫不显过分,这一声蕙兰也是与往日称呼无二。
刚才的事情,鱼幼薇看得分明。蒙在鼓里的不光是自己与温庭筠,连陈韪也一样一无所知,本来就不怪他。想到这里,鱼幼薇收起原来对他的猜疑,笑着回应:“陈韪,今日一见,让你见笑了!”
“是我打扰了你才是!”陈韪转移话题:“很久不见,外面的世界变化真大,我倒想没见过世面一般了,这山、这水,就连街上泼妇骂街我都觉得新鲜可爱!”
一语道尽心酸!
不说自己被禁锢了这些年,不说自己受的苦,只说这外面世界的好!
鱼幼薇不禁朝他望去,几年不见,他容颜几乎未改,只是眼神中多了几抹沧桑。原来像金器一样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少年,如今沉静的像一汪古水,波澜全无。想到他这些年日子并不好过,对他的抵触之心不由的少了许多。
“你今后有何打算?可是要回乡吗?”这话一出,鱼幼薇就有些后悔。
“少小离家,我的家族定然不会认我的。”
鱼幼薇连连道歉。
陈韪忙到:“我知道你是无心,这些年什么样的冷嘲热讽我没听过?我知道你是关心则乱。”
不是关心则乱,是鱼幼薇一时没有想起来,见他这样说,鱼幼薇也不好解释,是呐呐地点头应了。
陈韪继续刚才的话题:“对于以后,我暂时没有打算。不提我的出身,单单是我现在这幅样子,也没有正经人家愿意请我。”
这幅样子?鱼幼薇不解地望着他。
他自嘲地笑笑:“进入公主府以后,我逃了几次,都被抓了回来。最后一次,功亏一篑,公主大怒,命人狠狠地罚我,这右腿被打折了。”
鱼幼薇这才发现他站的时候一直是侧着,并是不站的笔直。
自己毕竟与他相识,他沦落至此,鱼幼薇也心有不忍,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他。
“以前交的朋友,全部都置我于不顾,唯有你一人,听说我出来了,就约我见面。蕙兰,对朋友,你总是这么热心。”,陈韪的语气之中,有感慨有欣慰。
饶是鱼幼薇脸皮再厚,也不能应了他这句话,她想起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忍不住解释道:“你出来的消息是绿翘告诉我的,今日我也是为绿翘的事情而来。”
“不管是谁,今日你能来,我都非常开心,我…”
陈韪的话未说完,就被绿翘急急地声音所打断:“姐姐,天渐渐晚了,两位姨母想来也着急了。”
这一声呼唤,让陈韪一阵心悸,他呼了一口气。
鱼幼薇也趁势告辞。
待两女蹬上马车,渐行渐远,陈韪才渐渐转回。
刚才自己太过着急,差点就失态了。他知道不能着急,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徐徐图之。
在公主府,他是逃过两次,但是公主并没有体罚他,而是把他关了起了。时间久了,他便被人遗忘了,整日做着最低等下人做的活计,又苦又累又脏。加上其他仆人、管事的刁难,他几乎要活不下去。
就在他快要死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他的哥哥。家族容不下他们,哥哥抛却身份用原来消遣的琴艺养活他。他渐渐长大,非缠着哥哥学琴,哥哥拗不过他,便应了。他不听哥哥的话,在人前卖弄,还嫉妒哥哥出去参加宴会…
原来,哥哥一直保护着自己,这些肮脏、龌龊的事情全由哥哥一个人承担了。待哥哥离世,他才知道这世道的艰难,人心险恶,受尽了冷言冷语。
这一切,全是由这个公主造成的,她害死了哥哥,如今还要生生地毁了自己。他不甘心,就算要死,他也要替哥哥与自己报仇。
打那以后,他打起精神,小心应付。为了爬上去,他委身于管事,他知道他一直垂涎他,他已然是个将死之人,这身子若不能复仇,要来何用?
慢慢地,他爬了上去,他见到了公主,得到了她的欢心。公主面前,他似一只摇尾乞怜的狗一般讨好她,伏在她的脚下,他百般地讨好,换来了人前的风光。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了那管事。他还记得他临时之前苦苦哀求,那惊恐的眼神让他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这一条腿,是为了陷害另一个男宠,他自己下的狠手。到最后,他机关算尽,终于让公主离不开他,对他言听计从。
在公主府,他敛了许多钱财,器物,早在离开之前,他就将财物转到公主府外。公主府的骄奢淫逸让他这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那些钱财足以让他安荣富贵地生活下半辈子。至于这条腿,远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原来骗过了公主,得到了公主的宠信,今日也骗了鱼幼薇,让她心生怜悯。
很好!一切都照着他的计划进行,接近绿翘,接近鱼幼薇,他定能俘获她的心。公主府的几年,让他学会了计算,学会了把握人心。鱼幼薇再聪明,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而已。他终于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那俏丽的容姿,不堪一握的纤腰,袅娜的背影,让他忍不住心荡神移。他下定决心,定要让她成为他的人。
第56章 撞车
木质的车轮不甚轻巧,由于经常,车轮有着光亮的平滑,碾过青石板铺就的马路,咕咕有声;马蹄上下翻飞之间,哒哒之声不绝于耳,好似有谁轻叩心门。
长安城向来繁华,城门落钥的时间也比别的城池晚很多。即便是落了钥,城内商铺小贩也会经营到深夜,不要说普通民户,大户人家的小姐也可以由下人陪伴出来玩耍。
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城门外附近的崇贞观依旧可见零星的人流、车马。
日暮渐重,即便是撩起了车窗的帘子,马车内鱼幼薇的脸色依旧看不分明。她端坐于一角,不言不语,只侧头看着另一边的窗户。树影斑驳,忽明忽灭的光线让她看起来有些神秘莫测。
绿翘仔细打量半晌,依旧不敢开口。
她自认为自己聪慧过人,凭着自己这些年的相处以及对鱼幼薇的了解,今天这件事应该是天衣无缝才对。
可是事实却相去甚远,温庭筠没有跟鱼幼薇起争执,反而出言维护;陈韪对鱼幼薇好感颇深。这让她始料不及!
如果,如果一切都按照她想的那样,温庭筠与鱼幼薇会撕破脸皮,见到陈韪的时候,温庭筠一定会大为恼怒,她在趁机旁敲侧引,陈韪对鱼幼薇的印象一定会大打折扣。这个时候,她再趁机哭诉一番,陈韪难保不会怜香惜玉。这样一切都水到渠成,她就能永远呆在陈韪身边了。
可是,一切都跟她想的不一样。她没有想过她会失败,也没有想过以后要如何面对鱼幼薇。刚才,陈韪看向鱼幼薇的眼神,爱慕渐浓。她看得分明,如果不是她及时阻止,他定然会说出承诺的话。想到这里,她心如刀绞。
凭什么?凭什么她能得到韪哥哥的爱慕?连已经分开的温庭筠也对她维护有加?凭什么自己就一无所有?
她心中的不满渐生,索性就有些不管不顾:“我回去就收拾东西,今天就搬出去!”,这样的蛮横,无理取闹,让鱼幼薇一顿。
这分明是孩子式的赌气话,鱼幼薇没有想到绿翘竟是这么个语气。
今天的事情,若说没有生气,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事后想想,绿翘这样做也无可厚非,何况并没有对她造成伤害,陈韪的看法,她鱼幼薇才不在乎呢?只是这孩子小小年纪就使用这样的手段来达到目的,着实令人心寒,如若不敲打一番,以后难免会闯出大祸。
她不是绿翘的父母,更不是她嫡亲的姐姐,只是念着朱砂的情意。她若真的爱慕陈韪,自己难道会阻了她去?
所以鱼幼薇进入马车就一直端着脸,她一直等绿翘认错,只要她认错,她就好好的跟她说说,让她明白在情爱的世界里,女子永远不能丧失自我。但是却等来了她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鱼幼薇心中渐冷,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或许,自己把她当孩子待本身就是错的。本来想好的措辞,这一刻鱼幼薇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朱砂在的时候,绿翘被保护的很好。朱砂不在了,自己也将她保护的很好,所以她不懂人心险恶,自己不怪她。可是犯了错不认错,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让鱼幼薇大是气愤。
她这个模样,哪里是知道错了,分明就是想跟自己对着来。难道还等自己去哄着她,跟她低声下去的认错不曾?
鱼幼薇也来了脾气,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既然你已经想好了,我也不虚留你。我本就不是你的亲姐姐,总不好一直把你拘在我家。你有了新去除,我若拦着,倒显得我不知好歹了!”
只一句话,绿翘就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鱼幼薇。她张了张嘴,想大声地质问她,却发现自己喉咙发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是你的亲姐姐,不虚留你!
一瞬间,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她眼中流下来,她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她应该请她原谅,她应该跟她撒娇,她应该像以前一样,甜甜地唤她姐姐,她也一定会留下自己的。
但是,此时此刻,绿翘说感觉到的,只有羞耻。让她去求鱼幼薇,她一千一万个不同意,她做不到。
她用手背狠狠地抹去脸上的泪水,将脸转到另一边,再也不愿意看鱼幼薇。
另一边,鱼幼薇也是沉默,有些人就是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总以为这个世界都要为她让道。年少的时候,谁不曾轻狂,可是若是非好歹不分,那就有些过分了。也许,吃了亏,长点记性,她就知道自己错了。反正,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找陈韪了,自己这样,算不算帮了她?
鱼幼薇不是她亲生的姐姐,这几年相处感情倒是有的。原来,她无依无靠,孤苦伶仃,养成了清冷的性子。这一世,她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亲情,因此她万分珍惜。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要做滥好人。对于绿翘,她自认为没有亏欠之处,收留她,全是因为朱砂的请求。
她鱼幼薇珍惜对她好的人,对她不好的人,她不会陷害,也不会巴巴地贴上去。她的性子其实比谁都凉薄,这样的凉薄,是一份公平,你对我好,我对你好,你若对我不好,我也不会倒贴着你!
车厢内两人各怀心思,又是一阵沉默。
突然,马儿尖声嘶鸣起来,车子迅速向左歪去。驭夫拉紧马缰,“嘚儿、嘚儿”地唤马声,饶是如此,车声还是一阵剧烈的晃动。
突然的变故,让鱼幼薇精神紧绷,她一面贴近车身,一面冲绿翘大声喊:“快抓紧车声,不要被马儿甩下去!”
这样,马上左摇右晃了一阵,终于停了下来!
好在,两人都无事。鱼幼薇松了一口气,外面传来驭夫连连叫痛的呻吟声。
鱼幼薇赶紧下马,驭夫正歪躺在地上,额头、膝盖都已经磨破,有些鲜血淋淋。虎口处也有伤口,显然是刚才用力拉马所致。
一个身穿家丁服的男子蛮横地嚷道:“你们怎么搞的?驾车这样子不小心?冲撞了我们大人!还不快些起来,给我们大人让路!”
对方是一辆三驾马车,三匹白马膘肥健壮。通体漆黑的马车,分明是生铁打造!车的四角分别挂一个八宝琉璃灯,刚停下便围了几只扑火的小青蛾。车帘是上好的真丝素绉缎,质感一流,却轻薄如纱,隐隐可见里面坐着一个男子。
马车后面跟有数十个小厮、仆人,分明是达官贵人的模样。
鱼幼薇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当做晦气,连连扶着驭夫起来给对方让道。
谁知那家丁竟然嫌鱼幼薇手脚慢,嘴里骂骂咧咧不算,还走上前来推推嚷嚷。
有些事情可以让,但是有些人,你若让他,他便以为你软弱可欺。原本不想惹事,但是看着远方渐行渐近的城卫,鱼幼薇突然来了底气。
她一提声音,大声喝道:“你是谁家的下人,竟然这么无礼?明明是你冲撞了我们在先,此刻嘴巴还不干不净?现在京城局势刚定,这个时候定然还有巡逻的城卫,你们若是不满,我们大可以找城卫到县老爷面前一判究竟!”
她本想吸引城卫过来,却不想这一声却是中气十足,隐隐可见几分凌厉之势,那家丁竟被她喝的底气全无,楞在了当场。
“鱼小姐!”鱼幼薇应声抬头,对方却惊喜连连:“真的是你的啊,幼薇!”
他从车上下来,满脸堆笑:“我原来就想着去你家拜访,没想到你居然搬走了,打听了好久也没有找到你的消息,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是的,杜家那件事情之后,鱼幼薇搬离了
一口一个“幼薇”,显然是认识自己。他着朱红色的长袍,体态微丰,嘴上一抹小胡须。眉目有些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是何人。
亲切的笑脸,熟稔的语气,有久别重逢老友的喜悦。鱼幼薇有些懵。
那人却一边拱手一边期待第望着鱼幼薇:“幼薇,我是子安,李子安啊!”
鱼幼薇神色一动,仔细盯了他看,此人微微有些发福,脸颊上有些许的肉,薄薄的嘴唇上趴着两撇小胡须,依稀可见下巴尖尖,分明是李子安发福变胖的模样!
原来的李亿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书生,浑身可见青涩的书生之气。听说他官场一直很顺,温庭筠也是娶了他的族妹,得了他的推荐。如今这幅模样,断然不像是官场之人。没有威严,没有两袖清风之感,小肚子微微凸出,这笑眯眯的样子倒像是久浸商场的暴发户。
这种变化对鱼幼薇来说不能说是好或者不好,在她心中别人怎么样,于自己关系应该不大的。
认清这个人,鱼幼薇客气地说道:“原来是李大人!好久不见!”
李亿却有些讶然道:“幼薇何必这么见外?你我相交于布衣之时,不管李子安身居何位,在幼薇面前,永远都是原来的子安!”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鱼幼薇,让鱼幼薇只觉得有些微微不舒服。
天渐渐黑了,微风吹的八宝琉璃灯轻轻荡漾,鱼幼薇将一缕头发撩在耳后。这动作娴熟自然,有些说不出的妩媚风流,风带着她的体香吹过来,李亿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酥了,恨不得马上拥美人入怀。
她微微福身:“我的驭夫受伤了,我需要立刻赶回去。今日重逢很是高兴,郎君定然还有事吧,我不便打扰,这就离开了。”
她疏离地转身,李亿只觉得一阵失落,却想到今日的确有事,忙到:“今日是我不小心撞到了你的马车,这里也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幼薇你先回去,改天我再亲自登门道歉。”
说着,又命人将鱼幼薇一行三人送回去。
鱼幼薇想着驭夫受伤,不能驾车,自己也不会,也就没有推辞。由一个家丁驾着马车,缓缓向家中驶去。
第57章 流言
小小的胡同门口停了一匹高头大马并一辆青油轺车,门外站立着一个士兵模样的人,鱼幼薇心头微跳:家中出什么事情了吗?
她压下疑惑,推门而入,却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程氏为人谨慎,事事小心,现在又是客居鱼家,平日里是最喜安静的一个人。刘氏性格开朗,刘蒙回来的时候,总是挑着有趣的见闻说给刘氏听,但是从不见她笑得这么开怀。
正疑惑着,屋内的人看到了自己,刘氏迎出来,嗔怪道:“蕙兰,怎么才回来?让大家好等!”
鱼幼薇进入室内,程氏荣光满面,显得极为高兴,程氏下首正端坐着一个铠衣钢甲的少年将军,不是杜荀鹤却是何人?
此刻他正端坐在那里,面对鱼幼薇的打量,他忙站起来,客气道:“慧兰妹妹回来了!”
蕙兰…妹妹,这一声称呼好生亲昵,鱼幼薇顿觉心头微跳,有些不自在。
程氏却笑道:“我们在这里,只会让你们觉得拘谨,原来你们小时候,阿宣倒像个小跟班似的,总觉得蕙兰略大一些,原来,还是阿宣比蕙兰年长。”
程氏本是无心之言,鱼幼薇听了却更觉得不好意思,好端端的提年龄做什么?莫不是…想到这里她朝杜荀鹤望去,他却是一脸的含笑,泰然自若。
鱼幼薇心中暗暗啐了自己一口。
刘氏却笑言:“将军打小就聪明,我看是我们蕙兰从小跟着将军才是呢!”
程氏忙道:“姐姐,你何必一口一个将军,未免太见外了些,你就唤他一生阿宣,他也应得的。当初要不是姐姐,我们母子哪里能有今天。若是他在姐姐面前端起将军的架子,我第一个就是不依的。”
程氏提到往事,忍不住红了眼圈。
刘氏连连应道:“妹妹快别难过了,我叫他阿宣便是。今日相逢,是难得的好日子,本该高兴才是,现在苦尽甘来,还提那些做什么?”
程氏也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止住眼泪。
几人闲坐了一会,倒也其乐融融。
鱼幼薇总觉得杜荀鹤的眼睛在自己身上打转,抬头看时,却每每发现对方正襟危坐,鱼幼薇便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又想起他离去时,那轻狂的举动,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到了晚上,杜荀鹤就歇在鱼家,鱼幼薇临窗而坐,久久不曾歇下。虽说很累,但是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等待什么。
说出来总觉得好笑,她只觉得杜荀鹤今天晚上是一定会来找她的,她心中还是有些相信杜荀鹤是喜欢自己的。可是干坐了半天,并不见人影,内心就有些恼羞成怒,不禁暗骂自己花痴。
那一次他轻薄自己,实在是太过分了!就那样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开了,现在见了面,连一个解释都没有,自己可是良家女子,怎么能任由他轻薄?这样想着,她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找他问个明白。
就算问了又怎么样呢?难道还能让他负责吗?
鱼幼薇烦恼地走来走去,干脆和衣躺到床上。不久便迷迷糊糊睡过去。
鱼幼薇哪里知道自己对杜荀鹤这是动了男女之情了呢?
前世的恋爱,是水到渠成,是出于对男子的崇拜。对于温庭筠若说是爱恋,倒不如说是对以前生活的怀念,这一次让她烦恼不已,她全认为是对方轻薄她所致,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是自己动了心的。
第二日,鱼幼薇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待她醒的时候,刘氏问她绿翘的事情,她告诉刘氏,绿翘找到了远房亲戚,到亲戚家去了。
院子里安静极了,像少了好几个人一样,她忍不住问道:“程姨母呢?”
刘氏感慨道:“你姨母也算是熬出头了,今天一大早就跟阿宣一起回了杜府了!阿宣可是咱们大唐最年轻的将军了啊!”
居然走了?连招呼都不打?鱼幼薇好不生气:“阿娘你怎么不喊我起来?”
“是你姨母见你昨晚回来的晚,不让喊的。她邀请我们过几日去杜府做客呢!”。
刘氏顿了一下,拉着鱼幼薇的手,爱怜地说道:“蕙兰,以后见了你姨母要恭敬些,她现在可是诰命夫人了,我们孤儿寡母在长安,可没有什么依靠,虽说我们不靠他们,但是有这样一层关系在,想来,别人也不会为难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