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自己的尊严,有自己的道德底线。别人的男人,就是再好,她也绝对不会去染指。所以,当她得知他是有妇之夫,哪怕是得到了他的承诺,她还是毅然选择离开。不管怎样,她今生绝对不会做任何人的小三。
这样想着,她坚定了信心。抬起头,望着温庭筠期待的眼神,她慢慢地摇了摇头。
温庭筠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语气就有些生硬:“幼薇,别胡闹了!李家的小姐,无论如何都不能为妾的。”
鱼幼薇听着心一直沉下去,有一种溺水之前的窒息感。
温庭筠看着鱼幼薇粉色的面颊因为他刚才的话变得发白,夕阳下,她忍着眼泪的模样让他心中一阵酸痛。
他放软了声音,带着些自己察觉不到的讨好与刻意的温柔:“幼薇,李家是大门大户,就算是小妾之女嫁给我也算委屈了。
昨日,你当真是让李家的那个媒婆恼了。本来说好的平妻,李家也不答应了。
你不要难过,我已经帮你争取做贵妾了。一旦我上任,远离京城,我就只带着你,到时候你跟正室是一样的。不过是一个名分而已,幼薇,你我相交已久,应该能理解我的用心,对不对?”
鱼幼薇听着,酸涩的感觉慢慢充斥着整个心房,她只觉得嗓子发哽,鼻子发酸。
温庭筠揽过她纤细的肩膀,看着夕阳,有些动情地说道:“日后我为官一方,做出业绩,能伴我身侧的只有幼薇你。他日我们一同观这大好河山,岂不美哉?”
“幼薇,在我的心中,无人能越过你去!”
面对温庭筠的诺言,鱼幼薇淡淡地回道:“飞卿错矣!”
“日后飞卿做了官老爷,李家小姐就是正正经经的官太太。幼薇,不过是妾,是奴才!日后,幼薇生的孩子,只能叫另外一个女人为母亲。日后,幼薇渐渐老去,飞卿身边自然还有新人。飞卿,你让我如何伴你共赏这秀丽山河?”
温庭筠听了,面色不虞,语气中就带了一些不耐烦:“幼薇,我已经答应你为贵妾了,你何必这样斤斤计较,不依不饶呢?不管你答不答应,李家小姐,我是一定要娶进门的。”
说完,他一动不动,紧紧地盯着鱼幼薇的脸色。幼薇是心地善良的人,平日对自己也是百依百顺。这一次自己说了狠话,她肯定会很伤心很难过,难过便难过吧,日后自己再补偿她便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李家的小姐,无论如何是不能做小的。
他希望鱼幼薇能明白他的心意,会点头答应。
令他想不到的是,鱼幼薇的脸上竟露出坚毅的神色,刚才的悲伤与难过居然一扫而空。
“飞卿要娶李家小姐,我自然不会阻拦!”
“幼薇,我就知道你会明白我的苦心!”温庭筠有些喜形于色:“你放心,我一定不会亏待于你,凡是李家小姐有的,你一定也有。我心中只有幼薇一人,李家已经订好了日子,就在下月初八,我已经翻过黄历,这可是难得的好日子啊…”
鱼幼薇见喋喋不休的温庭筠,再也听不下去:“幼薇,福薄之人,不堪做君妇,便是妾也配不上。如此,鱼幼薇恭祝温君娶得佳妇、拜得高官,一路高升。”
温庭筠的声音戛然而止,带着些生硬与不解:“你这是何意?”
鱼幼薇转过身,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平静地说道:“无他,便是我刚才话中之意!”
说完,她盈盈一拜,得体而疏离,转身便走。
看着她疏远而有礼,温庭筠大为恼怒,再不见平日的斯文有礼:“鱼幼薇,你何必如此?我已经温言相对,好语相商,你何必要如此咄咄逼人?”
“我并未咄咄逼人!君要另娶他妇,我便非要与君做妾不成?”
他什么时候见过语气如此生硬的鱼幼薇?转过身,他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的嘲讽,好像揭开了他心口的伤疤。
是!屡考不进,他时运不济,他被人嘲笑!于是,他听了李亿的建议,娶了李家女,便能谋个官职。靠裙带关系是没有自己考出来的光荣,但是英雄莫问出处,他缺少的只是一个机会而已,有了这个出仕的机会,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出一番事业让世人刮目相看的。
况且,朝中靠家族、靠裙带关系出来的人还少吗?她一直鼓励自己出仕,为何到了今日反倒扯自己的后腿?
但是,她毕竟是陪伴了自己几年的人啊!这些年来,他们相知相惜,她一直陪着自己,开解自己。娶她为妻,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如今,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负了她啊!她完全有理由如此生气。不是想好了要好好相劝的吗?怎么如此性急啊!
想到这里,温庭筠脸涨得通红,内心也有些酸涩难当,他整理了情绪,依旧是温文尔雅:“那幼薇心中作何想法?”,说完,他有些期待地看着鱼幼薇。
只要她说出来,只要自己能做到,他温庭筠一定会尽全力去做的。
鱼幼薇却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看上去云淡风轻,心内却难过不已。如果不是这件事,自己可能真的要嫁给他了,平心而论,这些年得相处,不是没有真感情在内的。固然,更多的是前世的遗憾心理在作祟。但是,撇开今天的事情不谈,他的确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平时对自己也很不错…
温庭筠有些着急,眼神里也有些迫切:“幼薇,你难道信不过我吗?”
眼中有些发酸发涨,低下头,巧妙地掩去了内心的苦涩,鱼幼薇轻轻叹气,不是信不过你,而是信不过这个封建的社会。
再抬起头来,鱼幼薇已然是表情恬淡,语气也越发的坚定:“男子所求,建功立业,养父母,显子孙,女子所求,嫁给良人!”
说道这里,她声音一顿:“我所求的,不是荣华,也并非富贵,只是想与良人相知相守而已。我的良人,自然只能有我一个女子,除我之外,再不会有任何小妾、通房丫头、便是那勾栏院中的逢场作戏也不可!”
她说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远方的水面,这一番话与其说是讲给温庭筠听的,倒不如说是将给她自己听的。
果然,话刚落音,温庭筠就睁大了眼睛哑然地望着鱼幼薇,好似她说的是一件极不可思议的事情。
鱼幼薇看到他的表情,有些了然,也有些心痛,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是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有些难过:“你做不到对不对?”
温庭筠这才反应过来,有些艰涩地说道:“幼薇,别闹了。你说的这个分明没有人能做到的!”
鱼幼薇听了,心中却真的有些释然,这就是了,真正听他说出来,好像也没有那么难过。
“我生在乡野,所见者皆是一夫一妻,两两相守。便是我的父亲,也只有我母亲一个。怎么没人做到呢?”鱼幼薇说的时候,回忆起了小时候父慈母爱的场景,那些温馨的时光,温暖了她的岁月。
温庭筠听了,竟然也不再做解释,只是默默不再言语。
自己当初所求,不过是一个知心之人罢了,怎地到了如今,自己竟变得如此了吗?竟真的要为了出仕娶一个自己不了解的女子的为妻吗?
但是,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啊!自己已经而立之年了,如若再不能有所作为,那日后便真的很难说了。可以幼薇,自己也不想放弃。这世上为何没有两全的法子?
“幼薇,你当真不能退让一步吗?”说这话的时候,温庭筠的语气里饱含着不舍与艰难。
鱼幼薇摇摇头,表示了自己的决心:“鱼幼薇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心。”
第53章 故人
一连下了几天的雨,春末夏初,这雨又密又斜细细地织下来。像是天地间的一抹轻纱,沙沙的声音好似春蚕食桑,好似当空撒沙。
沉寂了几日,望着这绵绵的细雨,鱼幼薇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人生就是这样,有舍有得,有得有失。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拒绝了,没什么好难过的。
想想日后要面对当家主母的刁难,想到自己过着卑贱的生活,想到自己要汲汲营营跟别的女人共伺一夫,那自己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相对于与人为妾的蝇营狗苟的日子,现在伤心、遗憾算得了什么?她明白自己的心意,她不愿意自己在那样的生活中渐渐迷失自我。
鱼幼薇本来就不是偏执之人,她了解这个社会的规则,她明白温庭筠的艰难,因此她并没有怨天尤人。难过还是有的,难过之后,更多的是清醒,是坚定。
伸手接触到雨的微凉,她的心意越发坚定了起来:“鱼幼薇,你的决定是对的!哪怕嫁一个目不识丁的农夫,哪怕孜然一身,孤独一世,也不能为了某个男人舍弃掉自己的尊严!”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娇小的身影顶着一把青黄的油布伞疾步走了进来。
“姐姐!”伴着这清清脆脆的呼唤,那人已经走至回廊下。雨伞下,绿翘那娇巧可人的面庞露了出来。
雨水将她的头发微微打湿,透着些黑亮。她巧笑嫣然地望着鱼幼薇,让鱼幼薇有片刻的恍然。
眉目清秀,脸庞白皙红润,眼角眉梢皆是风情!
此时的绿翘褪去了青涩,像春风吹过的花朵,美好的让人想去采撷。
最近,绿翘总是早出晚归,回来时经常能听到她哼着欢乐的曲子,显然心情很好。
想到这里,鱼幼薇神色一变。
之前绿翘说她有了心上人,最近又天天出去!莫不是…
思及如此,鱼幼薇面色又严肃了几分,绿翘年纪小,为人又单纯,朱砂临终前将她托付给自己,若是她遇到了坏人…鱼幼薇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绿翘!”这一声呼唤让绿翘吓了一跳。
鱼幼薇忙收了声音,让自己尽量显得平静一些:“姐姐这几日心情不好,没有顾上你,来,告诉姐姐,这几日你做了什么?”
“扑哧”一声,却是绿翘笑了出来:“姐姐,你想到哪里去了,绿翘已经是大人了,姐姐,我可只比你小了几个月而已啊!”
这一句话让鱼幼薇更加的担心,短短几天,绿翘竟变得这样通透了吗?连自己再想什么她都知道,鱼幼薇的脸色越发不好看起来。
绿翘眨眨眼,神秘地说道:“公主府发生大乱子了!”
什么乱子?
鱼幼薇愣住的空档,她已经挽起鱼幼薇的胳膊,往室内走去。
她边走边解释道:“公主暴毙了,对外只说是暴毙,实际上谁也说不清。圣上倒也没有怎么追究,就解散了公主府。原来公主府的下人全部都遣送回家了。那些没有家的,就根据自己的意愿编送到别的官家府上去了。”
她说着微微笑了起来,松了一口气,好像办了一件天大的事。
鱼幼薇听着,却越发疑惑起来。
绿翘端了茶盏,笑盈盈地捧给鱼幼薇:“姐姐,韪哥哥从公主府出来了!”
陈韪?他居然还活着!
“你见到他了?他如今在什么地方?”鱼幼薇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淡淡的关切与放下心来的轻松。
虽然他对朱砂做的事情让鱼幼薇很是愤然,但是想到到底是个故人。听到绿翘说了他的消息,鱼幼薇不禁松了一口气。好在是他,不是自己原来想的那个样子。幸好绿翘没有出什么事,否则的话,她真的不知怎么跟朱砂交代。
绿翘熟稔地答道:“韪哥哥半个月前就已经出来了,现在平康里,继续做琴师。”
平康里!好遥远啊!
乍一听见这几个字,鱼幼薇有片刻的恍惚。刚到长安时丢了东西,无依无靠只能搬去平康里,阿娘日日给人伏低做小赔笑脸,只为能多揽几家的脏衣服。在那里自己遇见了朱砂,遇见了温庭筠…
绿翘见鱼幼薇面色不虞,半天不语,还以为她对陈韪在平康里有偏见,急急地拉了鱼幼薇的手解释道:“韪哥哥刚从公主府出来,我给他银子他都不要,他非说要靠自己。他如今在平康里,并未在某一家做馆,只是哪家需要他才去,他也没有居住在妓馆里,而是自己租的房子。”
语气急迫,神情紧张,说话的时候,五指不由收紧,抓的鱼幼薇稍稍有些闷疼。
也是,对于陈韪来说,琴艺是他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东西,足以让他安身立命了。鱼幼薇绝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
但是,让鱼幼薇讶然的是:绿翘对陈韪竟这般维护?自己可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她便紧张至此?鱼幼薇不禁上下打量绿翘,诚然,如绿翘所言,她不过比自己小了几个月而已。古人早熟,绿翘这个年纪,的确算不得孩童了。
况且,她发育的好,相对于朱砂的艳丽,绿翘更添几分青春的明媚娇憨。她说有了心上人,又对陈韪目前的情况了如指掌,现在又对他如此上心,如此维护,莫不是对陈韪动了心了吗?
这一番打量,让绿翘有一种无所遁形的心虚,她讪讪地松开手,嗫嗫喏喏:“姐姐,你这样看我作甚?”
鱼幼薇一直把绿翘当做妹妹来看,虽说朱砂说绿翘是给自己做婢女,但是自己从未以婢女的要求来对待她。绿翘为人直爽,这般吞吞吐吐,鱼幼薇倒是首次见到。
打定心思,鱼幼薇斟酌着说道:“绿翘,你说的心上人,是不是陈韪?”
绿翘一愣,脸上闪过一抹异样的潮红,嗖地一声低下头去。
这个反应,分明就是了!
半晌她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鱼幼薇:“姐姐,我是喜欢韪哥哥,自打第一次见到他,我就喜欢他。原来有姐姐在,我知道是不可能的,如今姐姐已然去了,我想我可以代替姐姐陪在他的身边。”
“那他对你如何?”
绿翘的眼神顿时黯淡了几分,神情也有些恹恹的:“我几次向他暗示,他总是装作不知,还说只把我当妹妹看。”
原来只是单相思!鱼幼薇放下心来。
绿翘却像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姐姐,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见鱼幼薇沉默,绿翘却不死心:“姐姐,你一直待我好,对我像亲妹妹一般照顾,绿翘一直都知道,姐姐,你帮我一次,我真的很想跟韪哥哥在一起。”说着,竟留下了眼泪。
居然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陈韪了,居然情深至此?
鱼幼薇拉着她的手,轻言安慰:“你放心,我是你姐姐,自然会帮你。毕竟几年不见,我也不知如今他变成什么样,怎么能放心把你教给他呢?再说了,如果他当真无意,我们也不好勉强,对不对?那日我们有时间,先见一见他,姐姐再帮你想办法,好不好?”
绿翘喜极而泣:“谢谢姐姐!我就知道姐姐会帮我!”
鱼幼薇刮了绿翘的鼻子,宠溺地说道:“对啊,姐姐不帮你帮谁呢?快些去净脸,瞧你,真像个花猫!”
看着绿翘转身而去,鱼幼薇不在意地去了内室:年少的时光,谁没有过暗恋。这样的感情,你越是打压,她就越是反抗。不如顺其自然,等她碰了壁,自然而然就成熟了。所以这件事,鱼幼薇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傍晚的时候,天居然放晴了。
原以为这雨会继续这样缠缠绵绵下个几天,却不想居然放晴的这样的快,天边层层叠叠的晚霞瑰丽多姿,映的半个天空都是红彤彤的,有着难以描画的锦绣妩媚。朵朵云彩像朵朵盛开的牡丹,如血如火,煞是好看。连鱼幼薇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绿翘急急地跑过来:“姐姐,我们走吧!”
鱼幼薇愕然:“去哪里?”
“自然是要去见韪哥哥啊!”,绿翘抿嘴一笑,显然非常开心:“你不是说要帮我看一看吗?择日不如撞日,我下午已经跟他说好了呢!地点就在崇贞观,我原想下着雨姐姐定然是不愿意出去的,没想到天公如此作美,这就放晴了。连云彩这般好看,我们一路乘马而去去,一路看云彩,好不好?”
时间、地点都选好了!连天公作美都拿出来了,鱼幼薇苦笑,自己怎么能拒绝呢?只是上午刚跟自己说,下午就要去见陈韪,这是不是太快了一些?竟这般着急?这样急着要自己做主撮合他们!这孩子,还真是…
看着绿翘殷殷切切的目光,鱼幼薇突然想起当初自己对于温庭筠,好像也是这般…
女子对于情爱,总是这般不管不顾,犹如飞蛾扑火一般带着不顾一切的偏执。自己是过来人,犹不能放得开,更何况绿翘初涉情事,自然将爱情看得比天大。不管结果如何,总要努力去尝试才行,失败也好,成功也罢,总归是自己的选择。
眼波微闪,鱼幼薇低下头掩去情绪,定定地说道:“好!”
第54章 巧遇
如绿翘所言,两人一路乘马车而去。
唐时天子姓李,为了显示自己生来尊贵,便道是老子李耳的后代,更尊其为玄元皇帝。由此,也推崇道家,这不过是为了显示自己血统高贵,顺应天命罢了。有一段时间,大量焚庙毁佛、驱逐外来和尚,强迫本地僧人还俗。
这个时候,道教很是繁荣,道观处处可见。
崇贞观在长安西郊,因其背靠一座小山,面向一脉流水,风景清秀雅致,很多人都喜欢这崇贞观。时间久了,崇贞观的名声渐渐大了起来。为了迎合世人的需要,崇贞观也修葺了几次,渐渐成了一个山美水秀的所在。
绿翘说约在崇贞观,鱼幼薇犹豫了一下。最近,外面传的厉害,说崇贞观里来了几个风流道姑,行为不检点,穿的是出家人的道袍,做的却是勾栏院迎来送往的勾当。勾|引了多少世家子弟、浪|荡子们,成群结队,留连忘返,成日厮混一处。
这到底只是传闻,是或不是,鱼幼薇却是不大清楚的。有道是空穴来风,既然有了这风言风语,还是小心一些为上。
因此,离崇贞观还有半柱香的脚程的时候,鱼幼薇让驭夫拉马停驾,马车停在了山脚之下、水流上游。
时值夏初,又刚刚下过雨,天气凉爽舒适,满眼都是青翠欲滴的绿色,山上笔直高大的树木昂然高耸,河边绿草茵茵,红的、粉的花朵点缀其中,随着晚风轻轻摇曳,因为被雨打过,更显得鲜艳可爱。
两个妙龄女郎从马车上盈盈下来,让这景色更添几分风情。
眼见并不是崇贞观,绿翘有些不满地抱怨:“姐姐,怎地在这里就停了?我们约的可不是这里啊!”
从来绿翘都是乖巧可人的,平日里对鱼幼薇也是言听计从,俨然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事事都要姐姐拿主意,这样抱怨的话,鱼幼薇倒是第一次听到。
眼神微闪,鱼幼薇帮绿翘理了理鬓角的一丝头发,笑着说:“虽说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作为女子该有的矜持还是要有的,否则岂不是被人看轻了去?我们且在这里等着,让老刘帮我们去传个话,请陈韪到这里来,岂不是比我们巴巴地赶过去更合适?”
声音温柔,笑容可亲,这一番话语却是谆谆教导,绿翘眸中闪过不愿,但也没有话语来反驳。
这几年,鱼幼薇一直对绿翘颇为照顾,想到这里,她不由地向鱼幼薇望去,五官精致,容貌清丽,让河水中盈盈的初荷都失了颜色。就算绿翘自认为容貌不俗,此刻她还是生出几分自卑来。
她有容貌,有才华,有个在书院读书的哥哥,有母亲,而自己却是什么都没有。所有的,就只有韪哥哥,韪哥哥那样美好的人…想到陈韪,绿翘心口一滞,眼神越发坚定了起来。
推开鱼幼薇的手,绿翘丝毫没有了刚才的慌乱,她笑着对鱼幼薇说:“姐姐考虑的是,但是那地方有些偏,三言两语也说不清,老刘不见得能找得到。崇贞观来来往往人也不少,若是认错了人,闹了笑话倒是其次,与人约好,却让韪哥哥白等,却是我的过错了。姐姐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说着,竟是脚步匆匆,往崇贞观的方向去了。
鱼幼薇望着绿翘渐行渐远的身影,眸中疑团渐深,陈韪,你到底要搞什么鬼?
虽然不知道对方有什么阴谋,但是鱼幼薇却是不怕的,自己没有什么好值得别人图谋的。但是孤儿寡母也不能任由别人欺辱是不是?显然,这段时间陈韪与绿翘多有接触,到底是什么样的动力,竟然让绿翘屡屡失态?几年不见,陈韪究竟变成何许人?
望着粼粼的水面,鱼幼薇的心思越发的沉稳,既来之,则安之。对方要做什么,等会儿自然就知晓了。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沉,显然,是对方故意弄出声响想吸引自己的注意力。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耍的什么把戏?
一转身,鱼幼薇不禁愕然。
青衫长袍,目光平和安稳,熟悉的眉目,面前这人,不是温庭筠却是何人?
自上次一别,两人也有好几个月不曾见面了吧!
比之上次,温庭筠鬓角多了几分霜色,眼神却是清明,眉目之中可见得意飞扬之色。虽然略显疲惫,精神却比原来大好。想来,他如今的生活定是如意非常。
这样突兀的见面,让气氛沉默的有些僵硬。
温庭筠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明眸善睐的女子,眼光滑过她消瘦的肩膀与不堪一握的腰肢,心中微微涌起酸涩。她瘦了,却丝毫不减美丽,面容依旧恬淡,望向自己的目光没有了往日的儒慕,有的是平静还有淡淡的疏离。
如果,当初自己一再坚持,那么今天是不是就是另外一种局面?那么她托绿翘约自己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难道她想通了吗?
温庭筠望向鱼幼薇的眼光渐渐炙热起来。
“温郎君,好久不见了!”,两个人这样站着,终归不是办法,鱼幼薇率先打破僵局。
一声温郎君让温庭筠一怔,这样的疏离有礼。
未及他反映过来,鱼幼薇又笑着问道:“今天无事到这里转转,不想遇见温郎君,真是巧了!想来郎君应该有要事在身,我也不便耽误郎君的要事,郎君请自便!”
说完竟是不再理会他,转过头去看着水面盈盈的荷花。
身后的温庭筠更加愕然,这是什么意思?约自己来,然后又赶自己走。她不是最直爽的一个人吗?怎么今日反倒有如此做派?不是说有要事要跟自己说吗?自己匆匆而来,推了几个应酬,得到的就是“自便”二字?
温庭筠只觉得胸口闷了一口怒火!得知她要见自己,他欢喜的难以自抑,恨不得插上翅膀立马飞来相见,见面之后,她怎能如此冷淡?
“嗖”地一下,温庭筠脸涨得通红,巨大的失落让他心中的怒火愈烧愈烈。他大步流星地走到鱼幼薇身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想质问她今天这样是何目的。
鱼幼薇以为他一定会走开,却不想身后的人已然是怒火滔天,胳膊被粗暴地抓住。鱼幼薇本能地回头,却看见对方紫红的脸跟涨红的眼睛。
靠的很近,鱼幼薇莫名地心慌,他这是怎么了?她慌乱地挣扎,企图摆脱他的控制。
这样的防备却让他更加恼怒!原来她对于自己全然是慕濡与喜欢,满满的都是女子对男子的爱慕,何时自己也成了她防备之人?
“为什么这么对我?”,他盯着她质问:“当初是你招惹我,我要娶你你不愿意!时至今日,为何还要约我来?为什么?你说呀,你到底是为什么?”
有不甘,有难过!说道最后声音越来越低,眼中的失望与心痛越见浓烈。
鱼幼薇不忍,这毕竟是自己用心爱过的男子,那一段感情自己也是真心交付。原以为自己可以忘得干干净净,没想到面对他的时候,心中还是有些闷闷地痛。
她把脸扭到一边,用尽量冷静的声音说道:“缘来则聚,缘尽则散,我与君缘分已了,郎君何故如此看不开?且君家中已有娇妻美妾,今日这般,原是郎君失态了!”
这样的冷静、倔强,让温庭筠一阵语塞。
他违背诺言在先,有什么资格再来责怪她?
河边的风淡淡地吹过来,带着泥土的芳香气息,她的发丝随着轻风微微飘起几根,更添她迷人的风姿。原来她温婉可人,像一朵美丽的解语花,时时刻刻都是善解人意的。
今天的她更像是雨后的海棠,有着洗尽铅华的素然却更加明艳多姿,有着一种动人心魄的妩媚风|流。这一幕让温庭筠看呆了去,他不禁松开手,只怔怔地盯着她出神。他一直知道她是美丽的,却不想她美丽至此,难怪李忆会对她一见倾心,直到现在还跟自己打听她的踪迹。